第133章:销毁傀儡人
作者:红摇      更新:2020-04-10 03:04      字数:3964

黑白判说,宋筑上次遭遇锁云门的梁承行刺之后,原本好生休养就能慢慢恢复。可是自那之后,其实他没能安生休养一天。

本郡之中,谢涂感觉到危机,故意纵匪为患,指使与他穿一条裤子的地方官和将领非但不好好镇匪,还与宋筑对着干。朝堂之上,毕国公及党羽明里暗里,针锋相向。

宋筑应付这些事劳神费力惮精竭虑,伤势表面上愈合了,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黑白判未间断给他治疗,可是他从不遵医嘱好生休养。

上一次宋渊带械兵归城,进城前已通过暗卫范春对好口径,与他在郡衙上演一场戏。当时宋筑的那付病重之态,却不是演出来的。

他特地嘱咐黑白判隐瞒病情,而宋渊虽觉不安,却总以为黑白判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有黑白判在,大哥必会无碍。

却不知就算华佗再世、仙药灵丹,也治不了油尽灯枯。

宋渊忽然记起与小侄儿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大哥让他给侄儿起名字,还说,你给他起了名字,今后要待他如父亲一般。

那时他只顾得欣喜,没有留意到大哥语气中藏的悲伤,心中如被剜一般痛起来。

自他逃离八面崖回到家中,对宋筑有诸多记恨,感情一直疏冷,后来慢慢回暖些,也没能像普通兄弟那样心意相通毫无隔阂。

此时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情绪,恨不能立刻跑回大哥身边,抱着他痛哭一场。

他缓缓抬起头:“先生能否有办法克制不归香?”

黑白判慢悠悠反问:“你不着急死在郡王前头了么?”

“我不能死。”他说。

当天午后,宋渊、赵庭意、周砚青就离开了世外小桃源,独脚仙默默送到谷口。临行时宋渊看向他:“先生。”

独脚仙跟他说话还是不自在,“唔”了一声。神态却比之前和气多了。

宋渊下一句话却让他又变了脸。宋渊说:“我能看看先生的腿么?”

独脚仙的脸扭曲了。

周砚青不明白宋渊为何有这等癖好,赶紧打圆场:“宋公子,有什么好看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

独脚仙却哗地一下掀开了袍脚,露出从膝盖处就没有了的半截右腿,怒道:“我为国而战剩此残躯,有什么丢人的?托宋老郡王的福,安将军连这种……”

尚未骂完,宋渊居然恬不知耻地凑近,在他断腿上摸了两把。独脚仙肺都气炸了,狠狠推了宋渊一把。别看他只一条腿站着,扎得却稳,推人力道不小。若不是赵庭意眼疾手快扶一把,宋渊怕要摔个跟头。

宋渊也不恼,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冒犯了。”

转身离去。

直到三个人身影消失,气鼓鼓的独脚仙忽然感觉哪里不对:黑白判呢?

仔细回想,也记不起黑白判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忽觉四周阴风阵阵……

离去的三人不久也分头而行,周砚青辞别宋渊和赵庭意,朝另一个方向赶去。他伤虽然还没好,但既能行走,这一把细而硬的书生清骨就能一战!他要回去召集分散的部下,把城夺回来。

拄着棍儿走着走着,忽觉身后有人靠近。他吓得魂飞,举起木棍哆哆嗦嗦朝后一砸,被一只手架住。

待看清来人,周砚青腿软着骂道:“庸医!你要吓死我!跟着我干嘛?”

独脚仙撇了撇嘴:“谁跟着你了?我有事去趟河朔。”

周砚青:“哦……哎,你去河朔做什么?”

“杀匪。”独脚仙拄着拐杖自顾自的向前走去。他虽只有一条腿,却走得比周砚青平稳多了。

“哦。咦?!”周砚青拐着脚努力追赶,“你,你是说要帮我对不对?”

“我杀我的匪,你当你的官,谁要帮你了?”

“哎呀嘴好硬啊!”

独脚仙沉着脸,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两个手无寸铁的瘸子,就这样一身孤胆地杀向那被悍匪占领的河朔县城……

宋渊必须尽快远离,以防万一阿姐鼓再响起来。

离开小桃花源之前,他认真问过黑白判,是不是刺聋耳朵就可以破解傀儡术。黑白判说,按理说会破解一半,只要他听不见,鼓声就无法影响他。

但是血脉中的不归香会变成更危险的东西。

自从知道香毒出自安燕舒之手,而安燕舒又失踪,黑白判就潜入香铺查找线索。

在香铺的料库中,凭着对药物气味的敏锐,他找到一点残留香末,断定那就是不归香。他分析出不归香中包含的多种成份,将相克制的药物一一寻到,可是配比的比例又是个难题。

他凭经验配出解药,却知配比做不到准确,药效非但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反噬伤身。

听到这里时宋渊已经大喜,只要能管点用,伤身怕什么?

黑白判的一张冷脸却告诉他莫要高兴太早。黑白判说:“不归香由二十七种药物混合而成,大多是影响人神智的药物,却有一味焰芯花,好像与不归香的药效目的无关,我一直没想明白安燕舒为什么加它进去。直到这次知道,他们给你下不归香的目的并非是把你变作疯魔,而是制成傀儡,我才明白焰芯花的作用。”

宋渊问:“究竟什么作用?”

“销毁傀儡人。”

“什么意思?”

“焰芯花毒渗入你身体中,原不会有任何反应。可是,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焰芯子,其实就是焰芯花结的种子,二者相遇即成剧毒。你中了焰芯花,若再吸入焰芯子燃烧的烟气,会有浑身血液燃烧之感,心脉随之爆裂,一时半刻就死了。”

宋渊恍然而悟:“当他们不能控制傀儡,或是用不到了,他们就可以用焰芯子销毁傀儡。所以,当他们发现我耳朵聋了,非但不能利用,还是他们的敌人,就会用焰芯子杀了我。”

黑白判:“一股烟的事,非常简单。”

宋渊不无钦佩地点头:“我可以做到不听,却不能做到不呼吸,不归香果真高明。”

宋渊平静地讨论,似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黑白判说:“你这一次听到鼓声后发作,鼓声停了以后,依然不能清醒,说明鼓声引发香毒并发令之后,作用可持续一段时间,发作期间你依然会去执行它的命令。据我判断,持续时间大约是一到两天,才能清醒过来。”

黑白判给了他两粒丸药:“这是我配的解药,它能压制不归香发作,让你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

他皱眉:“只有两粒哪够?”

墨白判哼了一声:“不是我小气。这解药毕竟配比不准确,反噬毒性大,你吃一次免不了损身折寿,吃两次,小命多半不保。即使给你三颗,你也没机会用了。不到万不得已,劝你别服第二粒。”

宋渊便收好这枚解药上路。往外走时他、一直把那颗解药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吞下去。好在一直到远离这片山区,阿姐鼓也没有再次响起。

间隙里,回头望一眼身后不尽群山。不语还在某个地方出生入死,他却只能离开,别无选择地回去昭平城。

在此之前,就算牵挂他也会颇极端地对自己说,如果她死了,他陪她一起就是。可是现在,大哥要把这片水深火热的土地丢给他,把襁褓中的侄儿丢给他,他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

沉重的担子无可推避地递到他手中,不论心中有多少痛苦挣扎,脸上只有越来越沉淀的坚毅。

宋渊一行人来时怕惊动山匪,马匹没有带进山来,只能步行着。

走了一天,赵庭意才买到两匹马代步,速度总算是快起来。三天之后,距离昭平城还有百里之遥的时候,前方路口迎来一辆马车,驾车人高声道:“宋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二人勒住马头,赵庭意高声问:“何人?”车夫一身郡王府护卫打扮,看着却面生。

对方领头的答道:“是郡王派小的们来的。郡王估摸着公子该回来了,便让小的们来接,这么巧便遇上了。公子请上车吧。”

宋渊与赵庭意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利落地上了马车,赵庭意骑马伴在车侧。

车夫掉转马头折回去,行驶了一阵,车夫突然纵身跳车,同时嘴里发出一声呼哨。

这时马车正经过一段两边有山坡的狭窄道路时,实在是个居高临下伏击的绝妙宝地,两边若埋伏着弓箭手,底下二人必成刺猬,若有滚石,两人可成肉酱。

路段选得不错。

听着车夫一边吹着呼哨一边朝前狂奔,车中宋渊巍然不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护卫打扮的车夫跑出老远,突然察觉不对,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马车静静原地停着,车边的赵庭意也稳稳骑在他的马上,眼中带着讥笑。

车夫又抬头看了看道路两边的高坡,满面迷惑。怎么回来?埋伏在那里的百名弓箭手呢?说好的箭如雨下呢?

赵庭意突然抬手,一支袖箭从他腕上激射而出,短箭没入车夫肩膀,只余了一点箭尾在外面。车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忽有嚓嚓轻响从坡上传来,几个身披青黑重甲的身影从冒出来,冲着马车一揖。

是械兵!

车夫这才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提前探知宋渊归程的消息,弓箭手已在此埋伏一天,这些械兵是哪里冒出来的?他想不通,也没精神想,赵庭意的一支袖箭已要了他半条命。

宋渊掀起窗帘,朝械兵打了个手势,他们的身影迅速隐去在坡顶与天空的交接处。

赵庭意催马过去,把车夫拎起,往马车前一丢,车夫痛得嗷嗷直叫。

车中宋渊出声了,嗓音平淡无波:“谢涂让你们在这里截杀我的么?”

车夫还咬着牙不想招,被赵庭意在膀子上踩了一脚,就哀叫着知无不言了——毫无意外,正是谢涂安排的人手。

宋渊微微抬了一下眉:“就没有人跟他说暂不能动我么?”

车夫道:“小人身份卑微,谢大人的事无从了解太多!只不过……前两日小人无意中撞见谢大人发火,说什么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他不仁我不义什么的……”

宋渊心中了然,谢涂的价值是被利用尽了。

只是,谢涂的主子,是公输勤么?仔细想来,自从他被公输勤收伏,似乎也没中上什么大用,自作主张地捣乱倒绰绰有余。

宋渊又问:“昭平城如今情况如何?”

车夫哆嗦道:“小的们是三天前被派出的,出城之前,城中守军和邻近驻地军队就有调动,谢大人还说过取而代之一类的话,我们底下人也私下议论,谢大人是要弑主造反了……若小的没猜错,小的们离城之日,大约就是谢大人行动之时……”

宋渊脸色骤变。想了一想,摸出一只小竹哨吹响。是雀语。

路边山坡后侧,几十名械兵正在将一众俘虏押走。其中一个全副武装的械兵听到雀语声停下脚步,也拿出一只雀语,掀起面罩,回应了几声。

面罩后露出的面容刚毅沉稳,是云止客栈芜泽分号的掌柜梁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