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梨花带雨、金针封穴
作者:木刀拓石      更新:2020-04-11 04:00      字数:4186

雪花如终年散不去的愁云笼罩心底,紫菱轻叹声,拂了拂衣袖,独坐窗前,翘首以望。

那月光凄冷,洒将下来,让人不寒而栗。

离别时刻,心事重重,然则此时已接近三更,窗外兵马响动依旧,火光冲天,严阵以待,兵士高举火把,威武雄壮。

紫菱向后靠了靠,让身体尽量舒坦些,越是瞌睡,却心事烦扰难以静心,起身挪着碎步走在桌前,饮了口茶,登登的响声传来,條然变色。

“难道要动手?”

身轻如燕,顺着窗外飘然而下,变望见后院四人身衣紧束,面目遮挡,手执精钢长刀,从一楼直上而来。

“糟了,那个位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好?”

紫菱犹豫不决,身体紧贴墙面,倒不是自己不愿援手,这些年与季颜公子相处,赠予自己一本武学秘籍,平时都是别人熟睡时偷着练,一来打发闲暇时间,二来以备防身之用,倘若冒然施展惊动春风楼众人又如何是好?

一字排开,行动迅疾,登登上楼而去,前厅猜酒行拳,嬉笑怒骂不绝于耳。

带头人行至右侧门口停下,眼珠转动,手势一挥,身后三人同时点头。

“砰!”

门栓被一刀破开,纪英才猛然惊醒大叫,四人手持长刀飞身砍来!

“救命啊!”

纪英才慌张抱头蜷缩在床下,然而四人对他理都不理,刀光霍霍对准的是床上的柳心源,金蚕子玉童灵耗费妖元之力救治他早已进入恢复期无力争斗,千钧一发,四人面目狰狞,直去命门。

一道紫光腾空而起,轻纱浮动,露出紫菱的身影手执彩带左右横扫,條呼间四人以被甩开。

“紫菱姑娘你?”

为首一人不解其意,纳纳开口。

“你们都退下,妈妈要责罚,由我一人全力承担!”

四人对视一眼,从地上捡起长刀,恨恨离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妈妈选的好时机!”

紫菱目光冷冷淡淡,扫视了一眼纪英才。

纪英才虽学富五车,却哪有一丝武力,尴尬躲避开紫菱冷光。

胸中千略,实无一策。城门关卡严密封锁,春风楼内老鸨下黑手,杀人越货,此地不宜久留,去又无法出城,如何是好?

“苦煞我也!前有追兵后有强敌,心源身负重伤,总有经世之才,亦然难当千军万马啊?”

纪英才无奈长叹一声,捶胸顿足。

紫菱往前走了几步,轻轻一推窗台。外面飞雪已住,灯火阑珊,兵士虽然雄壮,却已有困意,马匹站里已久不似起初那般,贝齿轻咬,低首沉思,目中光影交错,忽然回首,一甩手中彩带,露出一丝狠绝。

“眼下三更已过,兵士马匹均有困意。不若夺几匹马,几个兵士服装,来个金蝉脱壳,调虎离山?”

纪英才一听,双手一拍:“妙妙妙!老鸨起了杀心,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给他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倒也使得!”

十六岁沦入风尘,七年时光刹那芳华,妈妈对自己再是不好,听到别人说她不是心里一阵不舒服,然而此刻已无选择,要么一世入风尘,强颜欢笑,供人娱乐,受人欺凌,要么浪迹天涯逍遥自在。

曾几何时遥望晴天,一生所依,情归何处?晴空万里,哪有一丝风动?

偌大尘世,有进无退,人若孤舟,情欲似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冰冷淡漠的目光如同火炭一般炽热燃烧,心中最牵挂的季颜公子遵守儒家思想,抛弃自己选择一个没有情感归属女子,还要守护吗?还不够吗?

亲生父母遗弃,养父养母被杀,卖入青楼,强颜欢笑侍人,心中所爱转眼成空!

心中早已平静的情感如同幽冥烈火焚尽八荒六合,双眸中再不是冷漠冰冷,而是烈焰蛟龙,焚天灭地!

霍然回头逼视着纪英才,手中彩带一挥,桌子一分为二,轰隆倒底。

“抱起心源我们走!”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纪英才正欲抱起心源,又回身质疑。

“要不我们再仔细商量商量,虽说你的计策可行,但缺冒失了些吧,毕竟这个……嗯,兵士训练有素……不如?”

紫菱一听,五指微张,欺身靠近,一把扣在脖颈提起。

“再说一个字我要你的命!”

身在半空脚尖离地,吓得纪英才连连点头,感到呼吸困难,被人拎小鸡拎起,唯有诺诺点头,听话不语。

眼下逃跑乃正途,手指一松,啪嗒一屁股坐在地上。

揉了揉脖颈,正要唠叨。炽热如火的目光吓得赶紧奔在床前,被子一卷,负在背上。

“哈哈哈!我的好女儿,妈妈带你不薄,如何吃里扒外,伙同叛逆?让妈妈难堪呢?”

语气波澜不惊,立于门外开口。

丰腴身体轻摆间,就有万种风情,然而目光冰冷杀气四溢,能在庆安街上开春风楼,毕竟有过硬的手段。

紫菱此刻早已做出决断,迎着冰冷目光荡然笑笑。

“妈妈杀人越货,实非商家所谓,带我不薄,何尝不是如众宾客视我为娼妓?”

纪英才一听,原本刚强冷漠的女子,已然洞察人情冷暖,既是同情又生敬佩。

老鸨轻叹一声,扭动腰肢,双袖舞动。

“身逢乱世,女儿家出了色艺又能如何安身立命?你妈妈我自幼出身穷乡僻壤,一身衣衫皆是轮流换装出门,匪祸横生。酷税繁重,又能如何?”

紫菱一听,也是黯然失色,以前从未听妈妈提起,方才一说,也是让自己感到震惊。竟然无以答复。

“呵,说不出了么?是,我是贱,声色犬马,出卖色相,可我也曾真心付出,寄托终身于薄情郎,于你比之季颜公子也相差不大,你若存心悔改,我便饶你不死,如何?”

妈妈真情流露,循循善诱,像规劝离家孩子一般。

“绕我不死?笑话!妈妈,如若我没有记错,不死的结局便是斩去双手,放置大缸中供人观赏以示警戒之用吧。”

紫菱早已见识过这位妈妈的慈爱举动,眸子闪着光亮,讥诮道。

“唉!母女一场,倒底还是免不了兵戎相见,女儿你先出招吧,倘若胜了,绝不追击如何?”

妈妈抖了抖金丝花边袖口,一双微胖且长的手掌平平伸出,指甲涂着粉红之色,手势一变,左掌斜于前胸,右手握拳。

紫菱双手藏于袖中,一条彩带微微浮动,深知妈妈虽然嬉笑于面,却刻薄狠毒,早有活夜叉之称,真是可怕的一双手,一招梨花带雨,不知伤了多少公子性命!

“好吧,就让女儿薛紫菱陪妈妈活夜叉过过招!”

拳是龙虎拳,劲风呼呼,先声夺人,打将过来,竟有万钧之力!

掌是千叶掌,一化二,二化四,转眼成片,压了过来。

口中笑声不断,已欺身至两尺之距,眼眸却深若寒潭,入一口幽古深井。

薛紫菱彩带两手横握,陡然出手一卷,那龙虎拳头竟然被缠住,万钧之力化为乌有!

身体凌空一翻,手中彩带如长风破浪,劲力所致,成片掌影被击碎,用得正是内家劲力,路数乃是四两拨千斤,任你气力再大也属徒劳!

活夜叉震惊无比,刚一开场就让自己颜面扫地,怒不可遏,飞身而起,手中一捧梨花香气洒将而出,室内一股梨花香味惹人沉醉,力道绵软悠长。

薛紫菱吃惊,急忙闭气,如游龙戏凤,围绕活夜叉苦斗,彩带舞的迅疾如风,华彩照人,心里明白不速战速决,只会浑身乏力中毒而死。

活夜叉冷笑连连,手中拳风掌影成片,如同陀螺极速旋转,招式沉稳,快抢速攻,已然感觉自己女的劲力越来越少,威势越来越弱。

“梨花香味道如何?”

薛紫菱越来越感觉乏力,咬牙应付着,如此久斗必输无疑,心念电转,拳风侧耳袭来,急忙转了一圈躲开,彩带啪的一声击在掌上,劲力所致,两人漠然伫立相对。

“女儿常闻妈妈暴雨梨花掌在营州郡内驰名久矣,不知今日能否见识?”

活夜叉狭长眼睛一翻,媚笑着开口:“想不到我的乖女儿连我的看家本领都摸得摸得一清二楚,却不知道是《两仪四象》功法厉害,还是我的《暴雨梨花》掌风强劲?亦或是你感到体力不支,浑身酥软,想早做决断?”

一双狭长双眼,仿佛洞悉一切,紧盯在薛紫菱双手面庞上,高手过招,哪容许丝豪分心?

薛紫菱心往下沉,暴雨梨花闻名久矣,越拖后越是被动,忽然收起彩带,左掌在上,右掌在下,顺势一扭,一个虚无的太极图出现,脚尖着地,轻飘飘,虚荡荡,浑然给人未曾出手之感!

活夜叉双拳一挥,噼啪有声,嘴角一动,化为暴雨疾风,梨花带雨掌本来讲究迅疾快攻,连缠代打,连绵不绝,一掌出则需全力以赴,不能拖泥带水。

雨点般的掌风洒将来,一个虚无的太极图迎了上去,掌风连绵,图案似有万千力道将掌风化解,心下大惊,两仪四象果然厉害。

“啊!”

药力作用,紫菱忽然胸口一疼,喊了一声。

活夜叉生性奸诈,哪里容许机会错过,掌风呼呼飞出,紫菱的一停顿,忽然感觉劲风呼啸,一连掌影成片击在后背,指尖轻轻动了动,血气翻涌压制不住,吐了出来。

活夜叉笑声更迷人,猖狂无比。

“目下伤势不宜动手了吧?”

纪英才方才看见两人打斗,只觉是江湖流派的功法,不能分心,全力应战。而眼下薛紫菱面色苍白又吐出大口血,显然此役输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关切的问了问。

“紫菱姑娘你的伤势?”

薛紫菱微微皱眉,带着苦笑,望了望活夜叉,看着她十分得意,轻笑摇头。

“妈妈你此刻运运劲力试试?”

活夜叉一愣,转为怒斥。

“你唬我?”

嘴上说,其实早已运力试了试。

其实修真者乃是修的真武之力,元乃先天之本,故称真元。劲力是武学中人修炼武艺,丹田内产生的气流,大致相当,如若想转化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需长久积累,到达一定限度,便可转化真元之力,加入修真者行列,心源乃是一开始就受天蓝子十年功力,又有筑基丹,进境自是比别人快些!

薛紫菱轻举袖口挡住面目,此刻已然是苦苦支撑,没有解药,便会即刻死去!

“怎么会这样?我竟然使不出一丝劲力,难道是?”

活夜叉惊吼道,难以置信望着薛紫菱。

“不错银针封穴,劲力斩断,拼着损耗功力,将银针飙射而出,这一招虽是凶险,咳咳,却不幸被我赌中了!”

“你带怎样?”

“拿出解药,我们离去自有帮手助你拔针!”

活夜叉冷笑:“如若我不答应呢?”

薛紫菱淡淡道:“大家一起死!”

“你下得了手?”

“妈妈不妨试试!”

“给了解药万一杀我,岂不是做了赔本买卖?”

“我不是妈妈,这点无需多言。”

活夜叉在胸前捏出一包药粉,扔了过去,此刻劲力被封,浑身乏力,像被抽干血一样。

“就水服下,你们去吧。”

纪英才背负柳心源,轻轻扶住薛紫菱缓缓向外走去,经过她面前时,薛紫菱微微躬身道谢。

“多谢妈妈多年来照顾,女儿去了。”

活夜叉眼神复杂变化,看着离去身影,忽然开口。

“前路凶险,真要不管不顾?”

脚步未曾停留,雪住风动,一句话幽远而来。

“纵然龟缩百年,苟延残喘,又有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