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有龙腾云
作者:临墓      更新:2020-04-17 06:54      字数:3923

宫玉的话令这里气氛有些微妙,自从四年前近乎成为废人以后,宫玉就很少插手族中琐事,一般有什么大决策,甚至是大房三房瓜分本来属于二房的产业也没说过www..lā

可是今天这人似乎就突然硬气起来了,方才说的那句话,好像是威胁吧?

虽然含着一点儿缓和,但是真的是威胁吧。

“不孝子,你说什么?”

大房的长子站了起来,他是宫玉伯伯辈,仗着几年来宫玉不问世事,已经将自己身份厚着脸皮抬到“亚父”层次,他在外就是这样于外人说的,说宫玉待他就如亲生父亲一般,宫家二房甚至可说是自个儿手里的产业,他说句话宫玉就不敢不听。

几年来他倒是将自己都自我催眠了,逢年过节宫玉都会派人往宗族里送礼祝福,人人有份,这大房长子却自以为是的觉得宫玉是尊敬他。

结果他如今一出口就站在父亲角度呵斥,顿时便将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看到一群人狐疑的看着自己,宫贺得意了,要的就是这种万众瞩目存在感,他完全相信宫玉对于自己的尊敬,只要自己能够在如今给宫玉搭个台阶,事情便能完美解决,宫玉必然低头。

宫贺自信满满,挺着脊梁朗声道:“族长言出必行,你怎能如此任性,还以为这里是二房吗?”

宫贺沉着脸盯着宫玉,许多人也都在责怪,甚至想看好戏,四年来养成的习惯是可怕的,很多人都只记得往二房一直忍气吞声,将大房三房所做之事忍让又包容,却早就忘记那个坐在家主位置的二房少年,在四年前,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号,叫做“宫定安”!

宫玉婢女早就咬碎银牙,气的浑身难受,她抬头看着宫玉,希望能看见自家公子继续硬气下去。

“各位……”可是宫玉的第一个反应令身下婢子失望了。他鞠躬敬礼,那样毕恭毕敬。

但这还是模棱两可,没有人敢动,宫玉此时有强大气场,压着所有人。

“对不起了!”

这是第二句话,虽然宫玉没有跪下说,但终究成了一个道歉,这让一些人脸上的微笑瞬间变作“狰狞”。

“公子!”

婢子低头,一阵阵晕眩,无突然的嘶鸣悲伤,她很平静,却已经闭眼落泪。

当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宫玉不在了,如今这个人只是拖着宫玉皮囊,拖着宫定安所有的不甘死皮赖脸活着的另一个人。

“执法堂,还不速速拖下去。”

有人耳尖,听见了婢女那声悲鸣,说了一句话,将事情引回原点。

不过现在与方才已经截然不同了,这场战斗,似乎以大房三房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婢女被拉起,她双眼失神,不曾求饶,只是看了一眼宫玉面庞,最后一笑,凄楚,哀伤……一切,都过去了!

“放下!”

这里此刻是寂静的,人们在内心放着鞭炮庆祝,计划着下一步怎样瓜分二房,他们不在乎一个婢子生死,只看见宫玉憔悴无力的脸,忍不住要笑出声。

于是那两个字出现的时候,这里所有人诡异地……竟然没有听见。

可是那个婢子听见了,她抬起了头,死寂的眼神犹如荒野被火燎原,熊熊的心血从胸口传达四肢,她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脸上呆傻在顷刻就被喜悦淹没,抬起头便能看见那个挺立的身躯,可泪水早已模糊双眼。

“公子!”

她歇斯底里的叫喊,连眼泪都被甩飞出去,就像忍耐不知多久的暴雨,一瞬间就把所有江河都搅得天翻地覆。

“放下!”

婢子拥有了力量,她甩开那执法堂黑衣人,就像一头高傲的凤凰,冷冽的眼神能够将人灵魂冻住。

“笑今没有兴趣与各位玩闹了。”

大殿里有声音陡然提高,这一句话抵得在此之前所有言语,它已经是毫无意外的宣战,已成最后通牒,甚至没有任何婉转的将四年来一切做出总结。

玩闹!

是的,就是两个字而已,却将所有人都激得恼羞成怒。

只是这两个字,已经把所有人贬低得一文不值,否定了一切,甚至令人觉得之前所得到的完全是鄙夷之后的施舍。

这令人完全无法接受。

于是这里像是炸了锅一样的轰然爆发。

宫玉与婢子站立,平平静静的站立,他们听着污言秽语,就站在那里。

但纵使有再多人,这里却没有一个敢上来了,一个执法堂黑衣人刚刚被流涯捏碎喉结,躺在那里享受死亡。

面对哆哆嗦嗦人群,又看着暴怒的族长族老。

两个人相互搀扶,相视一笑!

“宫家,此后与汝等再无瓜葛!”

宫玉宣言,目光炯炯,四年来从未一刻如此慑人。

宫家二房有五万大型商铺,小型不鼓,从建立以来,养活了至少五六百万人,宫玉当年为了这五六百万人而留在宫家,如今,却有人将这种责任看做有利可图。

还有什么比大志遇见故步自封更让人无奈。

大房三房,说好听了是生存,说难听了是不知所谓。

宫定安是谁,幽都王世子亲口相邀助魏战越之人,压的一代人觉得没有未来之人,只是四年沉寂便敢拿捏他?就算百年后沉寂,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去盗墓,而大房三房,这一次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没有废?”

有人在惊呼,宫玉武艺无疑不用质疑,但突然而来的反差让人多么不适应。

世人都喜欢痛打落水狗的原因,有时候其实不是因为那是一条狗,而是那曾经是一头麒麟。

没有什么能比看见高处之人凋落更让人享受的了,流涯就颇为懂得那种乐趣,所以每每有大场合,而他又一旦临时起意,那么受难者绝对是万众瞩目之人。

可当自己愉快地打了四年的“落水狗”竟然是一头真龙之时,当那条真龙再没有耐心腾飞之时,那种反差与无助,还有随之而来的恐慌和害怕能够一瞬间就使人瘫软。

或许如果那些打龙的人里有一个流涯的话,他会大笑拔剑屠龙,有一个是苏宁的话,那条龙亦然不可能再飞起来。

可惜,那些人都是想拔了龙鳞卖钱的。

所以被吞了的话,只能说一句——不自量力。

此刻有话语会显得多余,俊郎夺目的青年脸色略显单薄,没人能够想象他方才动手杀了一个人。

宫玉乏力,婢子搀扶着他,两个人影让大殿的空地变得多了起来,宏伟庄严的宗祠里,一条条台阶通向一排排座位,没有六十的人坐不到那上面去,他们都是老一辈了,在宫族里声望颇高。

人这一辈子活着,若年轻时受人推崇,那么最为令人害怕的,是老来失德,而这里坐着的人里,有些学会了倚老卖老,有些学会了自私自利。

“宫玉,你方才那些话我等闻所未闻,宫家一荣俱荣,不能到了这里还闹分家!”

他们不怒自威,像据理力争,虽然话语略显惊怒,听起来却有些委屈,似乎一切罪责都在宫玉那里。

这件事确实闹大了,一开始只是有人想要打压二房,仗着宗祠里坐着的二房人少而欺压,所以才借题发挥,想用宫如意事件让宫玉明白宗祠才是至高无上。

可是他们没有想过四年前那个人影竟然再一次出现,这唤回了很多记忆,四年时间里,那种记忆逐渐被淡忘了,所以它突然再脑海里炸开的时候,一群人差点惊呼。

殿下沉静,这里的人年岁都大了,除了宫玉,几乎都在三十以上,他们听过经历过那些事。

所以他们不说话,威逼既然用不了,只能等待老一辈动之以情,慢慢软化宫玉刚刚硬下来的心肠。

他们不说,宫玉面沉如水,只有婢子突然抬头仰望高堂:“公子向来敬爱长辈,四年前听从诸位先辈期望,带家将过岚水,进沅江,百战抵越。”

那是一句一句的抨击,说宫玉每一点好,都能反应出如今对峙人的不好。

婢子鹤立鸡群,她不怕拿着威胁目光,心里只想着再不要宫玉回到从前模样。

于是这个婢子的声音不减反增,尖细得穿越每一个角落:“幽都王世子回京震乱时,若不是公子一力抗下所有手段,你们以为还有如今宫家么?”

那是一段黑暗历史,宫家由于宫玉一开始的拒绝而死人,后来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宗祠出面了,他们勉强宫玉进军沅江,致使了宫定安变作“明珠”,再到流涯回国又拿捏,宫玉再一次出面迎娶“傻子”媳妇这才平息干戈,可以说,宫家没有宫玉早就破败了。

“可你们是如何对待公子的?”婢女突然质问,这种声音像是炸弹一样投出,轰隆一声爆开在人的心脏。

“大胆!”

“放肆!”

“住口!”

有怒开花,此地无银三百两,族老们拍着椅子站了起来,而且不止一人。

“小小婢子,以下犯上,罪在不赦。”族老们老态龙钟,身体在颤巍,一定是气急了。

他们活了一辈子,从没有受过这种奇耻大辱,近乎能够算作是被一个奴婢指着鼻子在骂,简直侮辱了年岁。

“执法堂何在?”

有年轻人呼叫,站了起来,不论狐假虎威,不论愤怒暗恨,这一次在婢子有意无意的疏导中,殿堂内开始有一次暴躁。

地上确实躺着一个人,但经历最初的震惊以后,他们已经不再那么沉默。

宫玉曾经再怎么厉害,如今也半废了,世界那么多伟人出现过,现在又去哪里寻?

“各位还要再做一次蠢事么?”宫玉眼神凌厉,冷冷言语。

那些执法堂弟子脚步一顿,黑衣挡不住脸上惊慌,他们不是兵卒,商家生活安逸平和,不会有人想要死的不明不白。

“不要怕他,一拥而上,他能打过几人?”

可有年轻人不顾死活,要立刻享受宫玉被胖揍带来的快乐,他们出口,指着不敢上前的执法堂弟子驱使。

“公子,奴婢扶你走……”

婢子见机行事,拉着宫玉便要离去。

“你敢!”

“站住……”

族老们愤怒了,修养再好被无视无数次也要崩溃。

“宫玉,你到底想要如何!”

宫贺开口,还是将自己当成长辈的“慰问”。这很恶心,他太不知道进退了,就像女子怪她喝醉那一夜没有遇见好男人一般,理直气壮的。

“大伯你还看不出来么,二房翅膀硬了,想要飞了。”

说话者看了看族长,言语讥诮,无疑是说给族长听的。

“即日起,二房产业先给大房打理!”

族长根本不问话也不商量,对着宫玉背影说话,他高高在上的宣布,站了起来,看都不看所有人反应,像极了是要营造自己很帅的气场。

族长发号施令习惯了,强行将二房规划出去,他不知道,这绝对要造成一次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