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舒婉坐在湖边的长廊上，两只脚丫胡乱地波动湖水，让平静的湖面起了一圈一圈涟漪。长安公子收回望向荷花的目光转而看向这一圈一圈仿若轮回的水花，渐渐的，又将目光放在那糯米团子身上。

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安静，他居然觉得寂寞。

从前望着如画山川，飞鸟行空，倒也不觉得寂寥，只是这孩子刚来没几天，他居然已经不习惯这片刻的宁静。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湖水，一层一层泛起波澜。但这种感觉如此陌生，让他忍不住捂住心口的位置，那里的苦涩就快要喷涌而出，让他承受不住。

长安公子久久地看着米舒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总也找不到一个话由。

“哥哥……”米舒婉的头都要埋到衣领里去了，嘟囔着嘴说了一句，长安公子没有听清，忍不住问：“什么？”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公主殿下？”米舒婉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她拨弄着湖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书中从来没有交代过，长安公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轩辕翎的，也许是那年杏花微雨，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吧。

没办法，今天长安公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点吓着她了，如果被攻略对象发现任务者的身份，可是会被扣工资的啊啊啊！这让她多少有点颓。

“喜欢？”长安公子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眼，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米舒婉伸着脖子看他，可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根本让人猜不透，她的脑袋又低下去，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翎公主会很多东西，和你也很有共同语言，她还会下棋，能陪你说话，她还熟读孙子兵法，懂得练兵之道，日后我父亲造反的话，她肯定是个明主，你也一定会选择她，辅佐她，忠于她……”这样说着，她自己也觉得难过，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在嘟囔。

长安公子静静地听她胡言乱语，突然说：“我喜欢你。”

米舒婉还要说什么，却被他这句话掐住脖子，再也说不出来。她猛地抬头去看他，只是他明丽清澈的眸子如同一汪深潭，平静无波。

她又低下头去。长安公子在天下名府中经过层层选拔能够脱颖而出，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能够静心无欲。他没有一切常人应该有的情感，因为那些会影响他的判断，而最出色的谋士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影响大局。

所以，他只是很亲近她，却并没有达到男女喜欢的境界。

长安公子见她比刚才还沉默，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很纯净。”

这是真话。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觉得她很纯净。入宫以来见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他们的眼里是欲望，是权利，是黑暗不可言说的阴谋。师父与他一齐俯仰天下的时候，曾经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多少人在这宫中走过，留下的都是别人的血印。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他们污秽肮脏，即使他看着远山莲花，也驱不散入眼的黑暗。她是他眼中唯一的光，只有她身上有让他觉得喜欢的光芒，所以他喜欢她，亲近她，就像和她坐在湖心亭，一天听她胡言乱语也不觉得烦闷。

“长安哥哥。”

一道略带凝重的声音传来，米舒婉和长安公子一怔，转过头却看见浑身是血的轩辕翎。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身上是暗夜鎏金的铠甲。此时她远远的立在岸边，眼里是氤氲的湿气，就好像要哭出来：“我答应你。”

长安公子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扶住她，却忽然顿住。

这两个人分别站在长廊两端，遥遥相望。舒婉低头看脚下的湖水，上面清晰的映着那两个人的影子，看起来多么般配。她深深，深深低下头去，抱着自己的膝盖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