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情窦初开
作者:独践雪径      更新:2020-04-27 11:38      字数:3982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名护士正在整理床单,看到我醒了,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对我微笑道:“您醒了吗,要喝口水吗?”

我点了点头道:”谢谢,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递过一杯热水说道:”这里是军区医院,你安心休息吧。

说完拿起床单出了房间,不多时,首长推开了房门,急匆匆地来到我的床前,道:“怎么样了,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我道,”你怎么来了?“

李首长道:“是我让他们等你醒来后第一时间通知我。不管怎么样,等一两天我联系好了北京那边的医院就把你转过去,现在的这个病又不是什么大病,放心好了。”

我摇了摇头道,“你都知道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怕是没有希望了。其实我早对生死看淡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想了很多,但唯一有一件事情放不下。”

“你说,能解决的我一定帮你完成。”

我跟他讲述了以前修隧道时候跟格桑的往事,他认真地听完,叹口气道,“格桑那次修隧道的时候我也见过,是条汉子,他的抚恤金当初还是我帮他申请的。你答应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保证派人找到达瓦和他的爷爷,照顾好他们。”

听到他如此说,我如释重负,心中再无任何牵挂。谈了许久之后,我们再无话题,相对无言。我见他眼眶湿润,怕我看到,转身拭去泪水装作豪爽地笑道,“你看我这记性,我马上派人去找达瓦,你安心休息。”

他帮我整了整被单,转身走出病房。

也许是人之将死,这次醒来后,脑中的事居然渐渐清晰起来,以前的一些事情的片段也开始慢慢地被拼凑起来,我终于恢复了以前的一些记忆。

在病床上也是无事,我细细地回想以前发生过的事,那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像电影画面一般出现在我眼前。

那是十年前我刚到西藏当兵的时候,二十岁的青春年华,正是这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通过新兵训练后,我被分配到那曲尼玛的一个哨所。

那时哨所的条件远没有现在的好,我们一个班总共八个战友,居住在一间简陋的房子里,虽然在山腰,但海拔也有四千多米,终年寒风刺骨,空气中含氧量很低,让我们这些刚从内地来的年轻人都有点接受不了。

尤其是每天还要训练,走几步路都让人气喘吁吁的,每次训练完都是面红耳赤,一身的虚汗,像是打了一次打仗,整个人都感觉虚脱了。

最难受的是没有水洗澡,这里的水异常珍贵,要到几十里外去轮流背水,更舍不得拿来洗澡了,所以一年也难得洗几次。我们一般是用毛巾擦一下身上也就对付过去了。但最艰苦的不是这个,而是每到下雨下雪的时候,整个屋顶都漏水,里面没有一处干的地方,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我们只得到处用盆子桶子接漏下来的水,有时杯子也得用上。然后把床移到没有漏水的地方继续安睡,但这又怎么能睡得着,水滴到桶子盆子杯子的声音叮咚叮咚像仙乐一般响个不停。

到了早上,有的熊猫眼,有的呵欠连天,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军人铁的纪律摆在这里,该训练还得训练。也不是我们没想过办法整治这屋顶,但这里常年风大,这石头加泥巴垒成的房子,顶上铺些油毡,再压些石头,曾经有几次,我们睡着睡着突然屋顶给风卷走了,没办法,只得半夜起来重新加固屋顶。

我们也有巡逻任务,每天白天的巡逻和晚上的巡逻,还有每月一次的例巡,背上负重,带上干粮全身武装沿着山脚徒步十公里左右。那时候还没有铁路,我们主要是沿公路周边,但地形复杂,尤其霜冻的天气,几个小时下来,有的同志都冻伤的,摔伤的,

记得有一次巡逻过后,我体力严重不支,换上了重感冒,咳嗽乏力,一连几天都没法参加训练,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吃了些抗生素,但不见好。感觉到我越来越严重,班长急了,以为我得了什么怪病,赶紧联系了那曲方面,不久后军区就派了医护人员过来。不过因为人手紧张,也就派了一名护士。

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小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白色大褂,短发上戴着军帽,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让人感觉很亲切。她给我量了一下血压,测了体温,然后看了下我的舌头和眼睛,说只是重感冒,并没有什么大碍,打两瓶点滴就好了。对陪同的班长说道,麻烦准备一个输液的架子,还有热水袋。班长舒了口气,忙去准备。

因为班长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屋里就剩下了我们俩人。她小心翼翼地给我扎针挂上几个输液的瓶子,然后一直坐在我的床边观察。已经到了晚间时分,天已经黑了下来,这里到了晚上特别的冷,有时候到了零下几度。我感到身上一阵发冷,忍不住呻吟了一下,她看了看输液的瓶子,发现不再往下滴了。赶忙脱下了身上的棉衣,小心地裹住输液瓶子,然后脱下围巾,把我输液的手背盖好。见液体依然流得很慢,而我依然还在发抖,她不知道从那里拿来一个炉子生上了火,虽然牛羊粪的火堆烟气熏人,但我确实感觉室内温暖了许多。看着她冷得有些发抖的身躯,还有凌乱头发下脸上的一些黑污,我心中忍不住触动了一下。

做好了一切之后,她微笑着看了看我道:“现在好了,身上还冷不冷?”我精神好了许多摇摇头道:“谢谢,我感觉好多了。你把衣服穿上吧。”看到了我眼光在停留在她曼妙曲线的身体上,她脸上微微一红,道:“我不冷,咱同志之间还说谢谢干什么,你安心睡觉吧,打完这几瓶就好了。”

我点点头,感觉到她很爽朗,问道:“你来那曲多久了?“

”来了有一年多了吧,对了,我还记得你,在去年的迎新会上,你还记得吗,我们打过招呼的。“女孩笑着道。

我努力回忆当时新兵欢迎大会之后的情景,确实记得有那么一件事情。当时散会后,我们发现身后有几个小护士模样的兵对着我们指指点点,谈笑着,我当时对自己的容貌也颇具信心,这样的事也经历过不少,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朝她们点点头,顿时后面可就哇的一声笑声更响了。令我没想到的是,其中的一个女孩子倒也大胆,朝我走来打起招呼,”你好,我叫林欣,我们认识一下。“

这下倒是我愣了一下,自报了姓名,后来倒是没发生什么事情,每每提起这个事,同来的战友还一个劲地笑我,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你是叫林欣吧,嗯,我还记得你。“我道。

”是吗,施易同志,我当初可是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你。怎么这几个月都没有你的消息呢。“林欣道。

我哪里听过这等话语,心中顿时砰砰乱跳,呐呐道:”这,这个不是要训练吗,没时间呢。“

看到我吃瘪的样子,她一阵好笑,道,”跟你开玩笑的,看把你吓得。“

我搞不清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不得不说这美丽的女孩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气氛一阵尴尬,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她看着通红的炉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我看着她竟然也呆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一阵轻松,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气。手上的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拔掉了。

我的鼻子中传来一阵幽香,在我的右边不远处,林欣趴在我的床头睡得正甜,脸上一道被手压过的红痕清晰可见,大概她就这样趴着睡了一晚吧,我心中怜惜无比,忍不住理了理她杂乱的刘海,也许是感觉到异样,她逐渐醒了过来。看到近在咫尺的我,立即红了脸跳起来道,”啊,你醒了啊,对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了,“

”对了,你一定好饿吧,等我一下。“

我确实有些饿了,几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等了一阵,只见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道,“这是我熬的,你可要给面子,把它吃完。”

说完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我的身前。我顿时挺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吧,”她把脸一板道:“不行,你才好,要服从护士的命令。”我只得大声道,“是,坚决服从命令。”顿时我们一起哈哈大笑。看着她温柔的动作和鼓励的眼神,我体验到从未有过的一种心情。她耐心地喂我吃完最后一口,这才离开。

中午的时候,她来跟我告别,说是接到通知,要去其他的哨所看望病人。我呆呆地望着她竟然有些不舍,来这里半年多了,都没有看到一个女性,难得出现同龄而且聊得来的,看到我的样子,她噗嗤一笑,在一张纸条上迅速写下了什么塞到我的手上。等她走后,我拿出纸条一看,只见上面有地址,还有几个字,“记得给我写信,我会回的,”后面还画了一个笑脸。

后来我的感冒好了,但也渐渐地淡忘了此事,没想到有一天突然接到了她的来信,出于礼貌,我很快回了信。于是那阵子我们便以信件交流着彼此的学习工作情况,当然还有迷惘的青春。很快我们便成了好朋友,我也了解了她的情况,老家是北京的,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来西藏历练,来那曲已经两年多了,家人几次要求把她调到别的地方,都被她拒绝了。她说舍不得这些可爱的士兵,虽然条件艰苦点,但对自己也是一种体验。

说实话,我对她很有好感,很佩服她,但不知道怎么的却上升不了更深的层次。也许在我心中早把她当成了一个可爱的妹妹,感觉很亲切。而我却感觉得出来,她字里行间对我不一般的感情,并非好朋友那么简单。

几个月以后,我因为表现优秀,被推荐参加军区技术比武,有机会去那曲,她兴奋异常,特地请了小半天的假来陪我,我们一起在那曲的街道上散步,述说分别后各自的趣事。

黄昏的时候,我们坐在草地上一起看高原的落日,湛蓝的天空下,落日的余晖仿佛给雪山涂上了一层金黄,辽阔的原野上寂静苍茫,当真是不一样的景象。

我们沉醉在其中,她突然把头微微靠在我的肩膀,轻轻说道,“我们就像这样每天可以来看日出日落该多好。”体会到她话里面不一样的意思,我只得道,“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陪你看的,好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她起身气鼓鼓地道,“哼,真是根木头。本姑娘没了兴致,我们走吧。”我只得赔笑跟上。但回去的路上我们,她故意走得很慢,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就这样,我们一直保持好朋友的关系,她也会偶尔来我们哨所看病,时常带点小礼物什么的,还跟我们下厨房亲自露上一手,还给我们战士唱些好听的歌谣。她的声音很好听,在边区的战士心中,她渐渐变成了女神般的人儿。时间久了,因为大家都熟了,也都看出了我们关系不一般,经常开起我们的玩笑,倒是林欣每次都会羞红着脸望着我,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