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录音室折腾到晚上近十二点，大楼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下个别练习室还亮着灯。

俩人忙完之后在附近的一个烧烤摊点了一大堆烤串儿，元青喝了口凉啤酒，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

“够劲儿，太爽了。”说着把手边开好盖子的啤酒瓶到宁肖白手里，“肖白你这个套路也太牛了，你怎么知道杜尚一定会听我的？”

宁肖白也喝了口啤酒，冰得直皱眉：“你难道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宁肖白拿了一个串举在手里：“我当时和你说了吧，这个demo问题很大而且很明显。”

“是啊，”元青拿起啤酒又喝了一口，“你和我讲完之后还说肯定没人敢开口。”

“对。”宁肖白咬下一块板筋，咽下之后才开口说道，“不是我看出来这个曲子有问题要你借这个机会去说，我事先根本不知道杜尚今天会下去视察，或者说我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我其实是想让你把这件事闹大，吵架之后你制作生气肯定会去找经纪人告状，你就可以借机闹到经纪人那里，经纪人知道了估计杜尚那边就能有消息了。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杜尚签进来的，方止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定不会立刻驳回你的意见，所以必然会去找杜尚商议，到时候一切都好说了。而且你刚才和我讲了细节之后我又想了想，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元青当时就傻了，回过神后端着啤酒瓶重重敲在桌子上。

“你怎么知道的，怎么就不简单了？”

“公司里有本事的人很多，你那个制作虽然算是公司新人，但他在其他工作室工作的时候可以说是主心骨，这个demo的问题他肯定听得出来。但他为什么来了cam之后来负责你而不是其他势头更好的人和组合？因为他放不开手脚。你刚才和我说他和杜尚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踩你捧他自己我就猜到了。他渴望被关注，cam的专辑质量的确很好但曲风很固定，都是为了男团女团打造的，大部分都是舞曲或者电音。你要知道听歌和写歌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听得多不代表能写出类似的曲子，所以掌握多种曲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之前的专辑制作风格偏抒情，这种曲风他没怎么接触过他就不一定敢瞎改动。毛病他肯定听得出，但他一定不敢轻易改，因为这是他的短板，他就只能接着自己制作的身份命令你把这首歌唱完。”

“单凭这些消息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元青十分诧异。

宁肖白瞪了他一眼：“我前面说的都是铺垫，下面才是最重要的。这首歌如果杜尚直接甩给你让你改的话其他人肯定要嚼舌根，本来签了你我进来就算是破例了。但他偏偏让这首歌在别人手里绕了一圈之后才甩给你，记得那个因为什么利益冲突甩手不干的那个歌手吗？”

“记得！”

“我和同期的实习生打听了，其实这首歌不是直接给那个歌手的，在那之前就已经转了很多人了。有人说唱不了有人说不想唱，其实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不想改。公司怕起内讧所以没放消息，所以我们后来知道的就是那个已经接手的人突然甩手不干了。

“但他们都忽略了一点；这歌明明强制性抛给一个人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绕这么久？难道制片方不是制定歌手来唱的吗？”

元青摇摇头：“这我还真没想过。”

“现在我们穿个线；明明轮不到你的歌却给了你，明明可以指定歌手来唱的歌偏偏要辗转再辗转，杜尚每天有那么多要忙的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下来视察，你说这是为什么？”

元青思考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他是故意的！”

“没错，我猜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和制片要了个有问题的demo当做试金石，改这曲子其实不难，但是难就难在没人敢下手，因为这是‘制片方的硬性要求’，不想得罪人的都跑了，敢得罪人却没本事的也跑了，而你是唯一一个顶风作案迎难而上的傻子，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宁肖白举起手里的啤酒瓶，冲元青举了举，“我们绝对赢在起跑线上了。”

元青眼睛有点红，拿着酒瓶和她碰了碰，之后举起瓶子喝了一大口，偏头把嘴角的沫子蹭在了衣服袖子上。

“肖白，你真他妈是个人精子。”

*****

电影安排在十月黄金周上映，时间还早，但宣传档期安排的很紧凑。宁肖白和元青两个人在一周之内在原曲基础上修改了demo并加急录制出来，赶上了官方放第一次正式宣传片。

杜尚对这件事一直是不闻不问的态度，上一次下来视察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下来溜达过。

推广曲上线时间不统一，大多数都是在电影上映前一个星期左右。电影片方拿了曲子非常开心，电影虽然制作成本不高，但架不住宣传力度大造势高，而且导演是典型的扣细节派，从宣传曲制作上就能看出，对方其实很用心。

交工当天，杜尚单独把宁肖白叫到了办公室。

立秋之后的天气简直苦不堪言，太阳大的恨不得把马路烤出个窟窿来，连树叶都晒得直打蔫。宁肖白刚到公司就出了一身的汗，进了门又被空调吹干，感觉衣服都黏在身上了。好家伙进门就被杜尚助理请到了楼上，中途急得又出了一身汗。

宁肖白进门的时候杜尚正坐在办公桌前玩笔，那只贵的离谱的派克钢笔在他手里被揉来搓去，看的宁肖白肉都跟着疼。

“坐吧，”杜尚像是刚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迷离，指了指不远处冒着热气的水壶，“喝水自己倒。”

“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宁肖白从包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折了两折，贴在了额头上。

“片方很满意，”杜尚伸了个懒腰，把那只钢笔插回了笔筒里，“他们没想过这么大费周章，但听了之后发现效果非常不错，说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宁肖白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还挺好的。”

杜尚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最后站在窗前敲了敲玻璃：“外面挺热的吧？”

“热死了，出一身汗，大清早就热成这样。”

“是啊，秋老虎么，肯定来势汹汹。”

宁肖白实在是不知道杜尚叫他来干嘛，干脆起身说道：“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去把衣服换了，都贴身上了……”

“元青的下一张专辑，你和他一起做吧。”杜尚突然回过身，朝着宁肖白的方向开口道。

宁肖白迈出去的脚堪堪收了回来，头上贴着的面巾纸随着晃动的身形缓缓飘在了地上。

真的……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