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帐篷上的人影一动，陈枫也紧张起来，但是队伍仍旧没有停下，依照着之前的步伐稳稳前进。
人影转身，刀锋陡然现出寒芒，一个打扮奇异之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一个照面，双方显然都吃了一惊。
那人身上溅了不少的鲜血，在夜色与火光的双重映衬之下，显得狰狞而恐怖；而在这个人的眼里，对面那群拿着竹竿对着自己的人，有着沉重的杀气和锐利眼神，也是颇为可怕。
陈枫率先开口喊道：“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一甩战刀，浓眉紧锁，充满敌意地看着陈枫，并不言语。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何人，来这里……”
陈枫话说到这里，突然被人打断。
“不要问了，他是三灵人，听不懂你说的话。”
营地中，走出一个商贩打扮的中年人。陈枫注意到了这个中年人胸前的城徽，那是独属于高澹城的标志。
陈枫讶然：“哦？你是高澹人？”
那人爽朗一笑，拱手道：“是，在下是高澹城商人，伏厉。”
“原来是虚惊一场，我差点开火了。”陈枫指了指营地：“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宿营？”
伏厉笑了起来，拍了拍那个三灵人的肩膀，示意让他放下战刀，对着陈枫缓缓说道：“近来我们高澹城姬大人与三灵人有些贸易往来，正好我们押运物资的人手不够，便向三灵借了几百个武士，随商队押运货物。伏某在这条商路上已经走了五六遭了，你们的石灰，有不少就是我运过来的。”
原来如此。陈枫放下心来，但他还有一丝疑惑：“那个三灵人的身上，为什么这么多血？”
伏厉笑道：“商队走到这里的时候，一群流贼埋伏在道边袭击我们，被我们杀光了，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我看天色晚了，便让商队在这里宿营了。”
陈枫点点头，但是还放不下心来，没有下令射手解除戒备，问那自称商人的伏厉道：“你们营地现在有多少人？”
伏厉答道：“商队二十六人，还有三灵的武士七人，共三十三人。”
陈枫看着伏厉的眼睛，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起来。他不是没有接触过高澹城的商人，但他接触的高澹商人，大都是和和气气、笑容满面的。所谓和气生财嘛，什么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在现实里存在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但面前这位伏厉却很不一样。他的眼神里，满是……自信。对，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陈枫想了想，笑道：“你们帮临瀚除了大害，真是功德无量啊。”
伏厉拱手道：“不敢不敢，能为临瀚城做点贡献，在下可是甘之如饴呢。”
陈枫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故作轻松，像是在套近乎一样，笑着问道：“我前阵子刚去过高澹城，那边的厕所啊可是真有意思，整个墙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呢。”
伏厉点头笑道：“是啊。”
陈枫笑问：“现在还是那样吧？”
伏厉继续点头，“哈哈，那是自然。”
陈枫听他这么说，脸色陡然一变，高声喊道：“全体射手，环形阵！”
射手们都是一个激灵。怎么谈得好好的，突然要摆出这种防御阵型来？但他们丝毫不敢怠慢陈枫的命令，迅速摆阵，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防御圈。
“嘿哈！”
里外两层射手交错列阵，七十九杆竹铳，稳稳对准了四面八方。
伏厉见状一惊，后退了几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了？”
陈枫退入防御圈内，喊道：“我们不是临瀚城的人，这是你的第一个失误；高澹城的厕所白墙，全都已经铲除一空了，这是你的第二个失误。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伪装成高澹的商人？”
伏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的战斗力是不是跟你的脑子一样厉害！”
“小的们，给我上！”
“杀啊！”
“嗨呀！”
“冲！”
夜幕之下，四面八方埋伏着的流贼潮水一般冲杀出来。陈枫没有料到，这个自称伏厉的家伙，竟然能够布置出如此隐秘的伏击圈！
看来，自己是一头撞进了流贼的大军里！
“第二排不要开火！等第一排装填，等候机会！”陈枫高喊着，“第一排，自由开火！不要打空！”
潮水一般冲杀上来的流贼，成为了霰弹的最好目标。这些流贼眼里看着面前的射手们，都是心中喜悦：刚才，在首领的指挥下，我们一鼓作气杀掉了好几个玄修者，现在，有这么多平民，要杀光他们就更易如反掌了！
首领说，这些人是那座城池的全部武装力量，也就是说，杀掉了这些人以后，那座看上去非常富饶的城市，就唾手可得了！
城破之后，自由劫掠三天！这是首领的承诺。
“杀！”
他们仿佛看到了后几天自由杀戮抢劫的美好前景，兴奋地向前冲杀过去。他们相信，只要一次冲击，就能把这些龟缩在一起的人彻底冲垮！
近了，近了！那些人的脸都看清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能看清了！
“砰砰砰砰！”
枫静射手们开火了。
尽管只有少量的射手开火，但进入了竹铳杀伤距离的流贼，仍是无法阻挡这种铺天盖地的霰弹攻击。血肉横飞、惨叫连天，冲在最前面的近百名流贼像是割草一样被撂倒在地。
夜黑风高，后面的流贼不知道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继续向前冲击。
“砰砰砰砰！”
第一排剩下的射手也都把霰弹打了出去，只听到各种铁片打碎骨肉的声音，毫无铠甲和玄气防护的流贼，轻而易举地就被打成了筛子。这次，一两百人倒在冲锋的路上。
对准伏厉的射手，也向伏厉射出了几轮霰弹，那伏厉调度玄气，向外奔逃，才勉强逃过一劫，腿上、后背上，也中了几枚铁砂，火辣辣地疼痛。
千算万算，他都没有算到，这批人手中的武器，竟然如此可怕！回望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流贼大军，伏厉欲哭无泪：我另辟蹊径，用平民打仗，看来是无济于事啊！
但是，对方那些人也都是平民啊！为什么，他们却可以？为什么？
“砰砰砰砰！”
就在伏厉还在这么想着时，他看到，流贼们又如风卷麦浪一般，倒伏下去一大片。
第二排齐射了。
这一阵气势如虹的齐射，彻底把流贼的士气打崩了。目之所及，都是残肢和鲜血，那些无孔不入的铁砂，往人身上各处狠命地钻。他们根本看不到任何武器，只是听到巨响，就倒下一大片自己人，这样的威慑力，对第一次遭遇热兵器攻击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没有任何犹豫，幸存下来的流贼，疯了一般地向外逃窜。
第四轮竹铳打响，几十个逃得不及时的，便是背后中枪，惨叫倒地，在地上打滚。那些炙热的铁砂，就钻在他们的体内，消耗着他们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伏厉的眼中，满是惊惶。
怎么可能？
这究竟是什么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