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年夜饭，封府所有的人都聚在这里，便是巡府的护院，也都给送去了好酒好肉，还包了大红包，以表封家主人心意。

莨攸的妹妹希银也被乳娘抱了出来，此时正在乳娘怀里，咿咿呀呀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希银，来。”莨攸对着希银伸出了手。

“哥哥，哥，哥哥。”希银向来喜欢这个哥哥，咬着拳头就赖进了莨攸的槐里。

“希银，你在看什么？”莨攸见希银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槐然，不由有些奇怪。

“花，花花。”希银忽然笑起来，对着槐然伸出手，一副要槐然抱抱得模样。

槐然倒也不反感奶娃娃的亲近，藕臂一揽，奶娃娃便到了她的怀里，希银到了槐然的怀里，也不用槐然逗她，便咯咯的笑个不停。

奶娘先是有些讶异，随后又看了眼槐然那张漂亮的人神共愤的小脸，想来是小姐喜欢漂亮的人儿，所以才会让槐然抱着。

莨攸是希银的亲哥哥，很是了解她，希银素来怕生，除了奶娘和封夫人，还有莨攸，便不再让旁人抱，就是封大人，想要抱起希银，都要挨上希银几脚丫子的。记得当初莲禾抱了希银一会儿，可是被生生拽下来一撮头发，而此刻，希银却主动要让槐然抱着，还真真是是奇怪的很，

“你妹妹年纪小，又是女孩子，三魂七魄还有些飘，能看到槐然的妖身。”妩吀按下要去倒酒的阿茶，抽空对莨攸解释道。

“槐然的妖身？”

源尘瞥了一眼莨攸：“你大概也没看过，槐然真正的妖身，头上有两束垂下来的槐花，系这槐花的是两个不会响的槐木铃铛。”

莨攸很难想象槐然的真身是什么样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很大差别，脸还是一样的，就是妖身的话，脸上会有妖纹显出来。”槐然指了指眼角，“还有就是妖身的装扮会有些稚气。”

“槐然的妖身有些像福娃娃，很讨小孩子喜欢。”妩吀最后还是拗不过阿茶，给她倒了一点点的果酒。

莨攸了然：“原来是这样。”

“我叫槐然，槐，然！”槐然对着希银说道。

希银聪慧，听了两回，便张口喊：“然，然，然然，然然。”

一直坐在那里和封大人说着话的封夫人确实忽然站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几个厚重的红封，递到几个娃娃手里，连槐然都有：“希望你们啊，新的一年里平平安安。”

几个娃娃都没有收过红包，头一回收到红包，连吉祥话都不会说，还是源尘教道：“我们一起住封夫人，新年福寿安康，万事如意。”

“源尘，我们是不是该给希银包个红包啊！”槐然悄悄的问道。

“应该是要的，你带了什么值钱玩意吗？我身上就一个玉龟，还有金子。”源尘显得有些尴尬，撞了撞槐然的肩。

坐在一边的妩吀却是听到了，小心的凑过脑袋来：“我带了一个玉如意，还有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给我！”源尘率先抢了夜明珠，和妩吀一齐把礼送了出去。

槐然却有些为难，她身上少有财物，身上只有一块紫玉原石，不大好看，却价值千金，但送给娃娃，却有些不合适，但身上没有旁的，槐然便将原石放在掌心里磨了磨，硬是将原石磨成了兔子模样，然后放到希银怀里：“我没带什么好东西，身上也就这块原石，将就着能看，希银不会嫌弃吧！”

这么大的娃娃，哪里知道什么是原石，只觉得兔子模样好看，便捧在怀里，不肯撒手。

夜越深，众人却越是高兴，渐渐的便都离了席，端着酒盏各处给人敬酒，热闹异常，唯有槐然这张主桌，稍显安静些，但也不乏有几个中了魅术的女子，争抢着给源尘敬酒。

源尘先是好言好语的劝着，后来源尘恼了，拍了拍妩吀的手，那几个女人便被妩吀敲了后脑勺，晕了过去，喝高了的封大人和封夫人也不计较，挥挥手让人送她们回去，也就算了。

子夜一到，京城便想起了烟花声。

婢女们赶紧打开了宴会厅的窗，趴在窗口看那绚烂的烟花。

那是皇宫的烟花

“丞相府会放烟花吗？”槐然把睡着的希银交给奶娘，看着莨攸问道。

莨攸点头：“放，等皇宫放过了，便是官宦人家放了。”

槐然的余光瞧见几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他们就是去放烟花的吗？”

“是。”莨攸笑着点头，眉眼温和。

“这就是火树银花吧！”喝多了的妩吀拉着源尘跌跌撞撞的走到槐然身边，“确实比咱们山上的篝火要漂亮。”

“是很漂亮。”槐然捏了捏妩吀的小脸，笑道。

“今儿个比之前好许多，喝了两杯还没倒。”源尘扶住东倒西歪的妩吀。

槐然却是笑：“她那杯，是兑了水的。”

源尘自然是知道，眉眼含笑：“那也是两杯啊，我先送她回去，到时候睡在雪地里，吓坏了人可就不好了。”

娃娃们多多少少都吃了酒，硬撑着看烟火，看到了烟火，便没了劲头，打着哈切，就伸手要抱抱。

“我也把他们送回去。”槐然无奈，拉过那几只要抱抱的小手。

“我和你一起去。”莨攸见父亲与母亲已经被管家扶着去了主院，便拉过两个娃娃的手，笑着对槐然说道。

把娃娃们送回了各自的屋子，槐然便拉着源尘在莨攸的屋子里煮酒。

槐然本说要在屋外煮酒，可源尘觉得那烟花的轰鸣声太吵，便在莨攸的屋子里煮酒，期间元书来过一回，送了几碗汤圆，槐然留他一起喝酒，元书却说要去守岁，槐然便也不为难他。

“如今已是新年，也不知道莲禾一人在外，是否会寂寥。”封莨攸端着酒杯沉吟道。

“他此刻，怕是比你都要快活的多！”源尘给槐然倒上一杯酒，瞥一眼封莨攸，漫不经心的说道。

莨攸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如此甚好。”

“方才席上，我听封夫人说，明日，你们要上山祈福？”槐然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

“是，不过你们放心，我与母亲解释过，你们若是不愿去，也是无妨的！”莨攸将杯中余酒饮尽，放下酒杯。

槐然却是微微皱起柳眉，心下莫名不安：“非得是明日吗？”

“有何不妥？”

槐然却是摇头：“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这心里有些不安，怕会生出什么事来，源尘可算的出什么？”

“去哪里祈福？”源尘看了一眼槐然，拿出玉龟。

“寒嵩寺。”

源尘卜算的手一顿，半晌后，收起玉龟：“那是个千年古刹，有真佛庇佑，我算不出来。”

“路上也算不出来？”

源尘摇头：“算不出来，一片空白，丝毫提示都没有，且，我一算寒嵩寺，我的玉龟，就裂出了个口子。”

莨攸见源尘为难，便笑了笑：“不过是上山进香，为新年祈福，不会有什么变故的。”

“也是，你命里富贵，确实不会有什么大变故。”槐然也不再纠结，经空杯子王源尘面前一送，“再来一杯。”

“明日，我与你们同去，既然是古刹，藏书阁必然有好书，我好去拓几本！”源尘给槐然倒上酒，对着莨攸说道。

“源尘去，那我们也去！”槐然嗅了嗅酒香，笑道。

莨攸见源尘要给他添酒，赶忙摆了摆手，他确实不能再喝了：“你们若是愿意去，自然是好的，方丈慈悲，从不吝啬文人借阅，进藏书阁，不适什么难事！”

源尘颔首，煮了最后一壶酒：“酒与你们煮好，我要去休息了！”

槐然笑着摆手：“还是源尘最是贴心。”

这一夜，莨攸短时见识到槐然的酒量了，数十坛陈年花雕，槐然喝的面不改色，只是有些睡意，而此刻，她正托着下巴打瞌睡。

“槐然，我送你回屋吧！”莨攸轻声说道。

槐然却是忽然睁开眼，摇摇晃晃的走到软榻边上，然后一屁股坐下：“我不会务，我就在你屋里睡，你睡床，我睡榻。”

莨攸本想以礼教相劝，却又想起槐然并不为礼教所束缚，便走到槐然身边蹲下：“你睡床，我睡榻。”

“不，你睡床！”槐然看着莨攸，吐字依旧清晰，但眼睛已经不甚清明，“你身子不若我硬朗，理该睡床。”

莨攸难得瞧见槐然这幅模样，心中有笑，似哄孩子一般，哄着槐然：“可你是女子，我是男儿，让你睡榻，哪里是大丈夫所为？”

槐然即便醉了，也不是好糊弄的，伸手捧住莨攸的脸，吧唧一口亲在莨攸的鼻子上：“我是妖，你是人，我比你强！”

莨攸语塞，一张脸，也红的娇艳欲滴。

许久，槐然忽然开口：“不如，我们一起睡床！”

“那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槐然拍了拍胸口，“我现在是男儿化身，与你是一样一样的，便是说在一起，也不会有旁人说什么的！”

莨攸抬头，便看见了槐然昂着的下巴下，那突出的喉结，心中微动，恰时，屋外更声又起，再不睡，天怕是都要亮了：“好！”

槐然有莨攸扶着脱了鞋，解了外衫，最后扑腾一下倒在了床上。槐然睡在里头，莨攸睡在外头，盖着一床被子。

槐然到底是醉了，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也不晓得盖被子。

等到莨攸收拾妥当，槐然已经睡熟了。

槐然躺在莨攸身边，微一转身，便与莨攸正对面，槐然的睡颜很恬静乖巧，不若醒着时那样美艳张扬，槐然很美，这一点，莨攸一直知道。

酒香伴着槐然身上的槐花香，一点一点的侵入莨攸的心扉，莨攸渐渐的放松下来，合上了眼，听着槐然悠长的呼吸声，渐渐的入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