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青浑身瘫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可怕的人，连逃跑都没力气，只能坐以待毙。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九青大脑疯狂转动起来，此人可以悄无声息进入龙宫，毫无忌讳杀人，脸带面具……他和萧沧是不是有关！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何会杀一个小小宫女？
他已经站到她面前，隔着珊瑚丛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九青痴呆脸。
大佬！我不记得我认识你啊！
明明被遮住了眼睛，却好像能看到她的表情，他似笑非笑端详了一会九青，下了一个结论：“你还是那么有趣，我喜欢。”
有趣？！我没有啊！我现在慌得直抖啊！
九青心念电转，吞了吞口水，看样子他还不想杀她，这里离寝宫不远，能不能叫人？她缠满绷带的手指笨拙地朝后挪。
他一下捏住她下巴：“小动作还是那样多。”
九青立刻老实了，她绑成这样，不管他认不认识她她都不会蠢到去问，真错了他一手捏死她她到哪里说理去。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蹲下身来，想了想，平心静气地说：“我还缺一位下属，你做的话我就饶你一命。”
你的脑回路是有什么问题！这话也跳得太快了，想一出是一出。况且她已经过了试炼，正儿八经是合虚的人了，眼见着就是躺平混吃等死逍遥快活，为什么要跑去给你做苦力！
为什么？因为命捏在人家手里！
“我资质平庸……”何德何能啊！您再考虑一下吧！
“我知道你资质平庸。”他深以为然地点头。
“……”别生气别生气你打不过他！
“就说做不做吧！”他不耐烦了，站起来看着她。
“做做做！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乃是我的福分！”对不起诸位师兄弟姐妹，掌门长老半部书，我只是暂时保命，暂时保命……
他满意地去拎九青的后脖领，九青心里骂娘嘴上不显，老实屯着，接下来怎么办怎么办？他是谁？是不是认错人？为什么见面就要她做下属？能逃吗？怎么逃？
“陛下！”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他伸到半空的手顿住了。
“壹号追来了……”他自言自语，“啊，他也来了……”他笑着对九青说：“你现在合虚呆段日子吧，久一点，也会好玩一点。”说着，转身消失。
他八成没认错！九青瘫在地上汗如泉涌，半天后梦游似的回了房间。
轻轻的落地声，九青愣愣抬头，看见顾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依旧一身白衣，眼戴水晶镜。
大难不死有后福，劫后余生遇熟人，怀疑，庆幸，委屈等等一复杂系列的感情涌上心头，九青站起来喊了一声：“清玉……”
“你为什么不叫我？”顾泉开口，声音滚满了冰渣子。
“什么？”九青脚步一顿，皱眉道。
“我走之前不是给你传唤石，为何不唤我来救你。”他看着她，眼神极冷。
九青没有吐苦水的心了，她冷静下来，压一压心头乱窜的各种情绪，勉强笑了笑：“你乃是我最后一张王牌，哪能轻易动用呢？”最后关头她是想用的，可惜实在没力气掏那个传唤石，更别说砸了。
顾泉脸色一冷：“你说谎。”
平时不是很好说话很好哄的吗？今天是吃了什么枪药！九青口气也冷下来：“我哪里说谎了？”
顾泉脸色更冷，他自嘲地笑：“你不信我可以救你。”
九青一滞，心头火起，他知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她都经历些什么！就在刚刚，她自己救的鲛人在求死，眼睁睁看着给她指路送吃食的宫女死去，却连问元凶一句的勇气都没有！甚至她都被按着头要去给人做奴才！
她只想和他好好说说话，想他和以前那样认真地听她说话，他现在和平时太不一样，莫名其妙！胡搅蛮缠！是她要死了又不是他要死！凶什么凶！
“我信如何？不信如何？”九青眼神也冷起来。
顾泉脸色一白：“你怎么不看自己现在浑身是伤！你不信我也好，但你从来不心疼自己，即使是危在旦夕，也只想着自己撑，不求救于人。”
九青一愣，的确如此，她最多是被人依靠而不肯依靠别人，对她而言，保护别人才有安全感，因为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想什么时候抽身而退都可以。一旦依靠他人就会产生惰性，万一他们不要你了，你要靠谁呢？
终归是要靠自己的，即使靠别人也是她短暂性偷懒，她始终没有失去那份戒心和警惕。况且，保护她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比如师父……
传唤石放在最后用，其实是她真得不信顾泉。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九青问，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顾泉脸色更白，像无尽的雪原。
九青垂下长睫，没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说：“现在想想也很怪，我知道你仙术高明，但是出了合虚山不是灵力大减吗？就算你要救我，怎么救？我其实没有帮上你什么，为什么对我好？”
她严厉地看向顾泉：“我不信！我为什么要信！想想也很奇怪，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咄咄逼人，我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们是朋友，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吧！你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她咄咄逼人：“你是不是想要施恩与我！你有什么目的！”她嘴里不饶人，言辞越发锋利。理智上她知道不该如此冲动怀疑，情感上却异常偏激。
一时间剑拔弩张。
“你这样想我？”他默默地看着她。
“是！”九青听了心里一抖，还是下意识不肯示弱，张嘴就顶上去，两人贴得很近，她抬头就能看到他发红的眼角，漆黑的眼眸不明的情绪汹涌澎湃，让她心一软。
顾泉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好像再说什么都是白费。
顾泉静静看着她：“事出有因，我绝对不会害你……但是你要是讨厌我了，我便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他黯然地看着她，“好好养伤，好好吃饭。以后别弄得一身是伤了。”
她还是这么容易就能伤到他，不是不生气的，只是舍不得罢了……
是他失态了，九青防备心比看上去重太多了，过于着急适得其反……
九青咬着唇低着头看着靡丽的床褥，脑子一片混沌，一激之下，内伤复发，脏腑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九青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了，但是一时下不来台。
要是往常，她伏低做小，腆着脸道歉也没什么，但真正的九青其实倔得很，她竟然忍不住对着顾泉展现了她的本性，自私嘴毒防备心重。
你看，顾泉，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失望吗？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要对我抱有期待。
顾泉闻言闭上眼，金链和水晶镜碰出“凌凌”动响，然后他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在给你添麻烦了。”
他觉得心口久违泛起一阵难言的痛楚，摸了摸，却空洞得能听见回响。
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事情发生得太多，九青五内具崩，神志不清，仿佛数千只蚂蚁在撕咬她的血肉，她慢慢抱住头蜷缩在被子里，之前的疼痛像是说好了一样一齐反噬，她眉毛扭在一起，红唇尽褪血色，白得可怕。
“清玉……对不起……”她模糊不清唤了一句，她还是说得太过分了。
他已经走了。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蜷缩得更厉害了：“师父……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