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青被明泽上神抱着，老老实实囤着不动，或许是因为被套了白骨珠，所以心一路跳得飞快。

明泽上神下落回屋，门自动而开，明泽上神把九青放到床上就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我我我，没事……”这次除了心脏被白骨珠封住吐了一口血，她表面上什么伤都没受。

明泽上神拿湿帕子慢慢擦九青的脸，细细地从额角一点一点擦到脸颊。

九青垂头看着明泽上神，他眉目温柔，眼里全是担忧。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好像就在一路撞大运，掌门关心她，长老们骂她却也护她，同门喜欢她。虽然可能只是喜欢伪装成善良，活泼，有趣的她，但是不能否认大家对她好，并且越来越好。

她对这些感情小心翼翼，插科打诨过去，严防死守着自己的心，坚硬的蚌壳一旦被攻破了，里面的软肉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踩上一脚，扎上一刀，她受不起。

九青觉得所有人对她的好都是要代价的，有目的的。

掌门长老惜才，想让她争光；同门觉得日子无趣，需要一个人带头玩；师兄师姐们爱护师弟妹，也正好包括她，少了她也不影响；叶木花自觉得他们是同道中人，同病相怜还有求于她；甚至于公仪良，是因为她救了他的命，还有念竹，她可以保护念竹，念竹需要她……

细细想来，没有什么好是无缘无故，别无所求的。

除了师父。

所以说，她太自私了，不肯为他人冒一点风险。她也不愿意把合虚当做家，当做归处，她知道有了栖身之所，才能后顾无忧；居无定所也使得一颗心漂流不定，但正是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危机感才让她感觉到安全。

正如前世那样随着师父到处搬家，不把住的地方当家，也就不会留恋，不会舍不得，不会难过，一旦动身效率百倍。

别人对我的好是有代价的，那你呢？明泽上神，我都没有为争取你的好努力过，讨好过，你贵为上神，为什么纡尊降贵撒谎，为什么满足我所有无理的要求，为什么宁愿玩幼稚的把戏变成小孩子跟在我身边，为什么变得那般孱弱还要替我挨鞭子，为什么相信我，为什么把赌注都压在我身上？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什么都有，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为什么这么在意一个处处难以与你比肩的，无能的，无耻的，自私的，不堪的我呢？

你对我太好，真的让我很惶恐，甚至让我忍不住想要依赖你了。

碧绿的眼睛像是蓄了一潭不可见底的池水，雾蒙蒙的，几欲落泪。

明泽上神停下手，忧心忡忡地看着九青：“是不是很疼？”

九青摇了摇头，不想再深想，转而道：“你背的弓箭很好看。”

明泽上神取下弓给她：“它唤作玉破邪，箭名追云。”

九青抚过弓面，流光溢彩，白玉上嵌上点点水玉和绿翡翠，高贵圣洁，的确很配明泽上神。

她真心称赞：“真是一把好弓，费了不少心血，我虽然爱做些玩意儿，但是也难及其万一。”

明泽上神笑道：“你喜欢就给你。”

九青一愣，打哈哈道：“上神大人的弓我怎么敢要？但是……上神大人不是一出合虚山便灵力大减吗？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强大，竟能直破结界！虚弱的小神使模样是在骗她？

明泽上神垂了眉眼，忽而一笑：“我何时同你说过我出合虚山灵力大减？”

防不胜防！这是之前顾泉和她说的，而不是明泽上神！她这样一说便是暴露自己知道他是顾泉了。

九青顿时讷讷：“就……之前。”

明泽上神却不再追根究底，他坦白道：“我每次出门只派灌注了神识的人偶，你看的我是我却也不是我。灵力的确会被合虚山和逍遥峰的结界层层削弱，随着神识灌注不同，灵力不同，现在的我灵力不足原来的千分之一，否则也不会感应迟钝，让你受伤了。”

明泽上神不愧师承战神，灵力强大到被削了又削，却能破开被血骷髅封住，众仙毫无办法的结界！

这样强的明泽上神，他对白骨珠会有办法吗？九青捂住心口。

明泽上神看着九青沉默，不由得忐忑道：“是有内伤吗？”

九青看着明泽上神一言难尽，白骨珠算不算内伤？她尝试张口：“今天……遇……遇……我想吃鱼肉包子。”她……在说什么啊？！

“白，白，白……白白胖胖的鱼肉包子！”

明泽上神愣愣地看着她，九青想撞墙！

“有纸笔吗？”九青问。

明泽上神回道：“有。”

九青接过明泽上神拿来的纸笔，开始想写今日所见所闻，却没想到脑子里全是想法，落在纸上只有一个又一个喷香松软的包子！

严防死守，真得一点都说不出来！九青要心梗了！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明泽上神点住九青的额头直接问她的神识。

上神大人你怎么这么聪明！九青脑中想回答是，但是直接反馈给明泽上神的却是否。

明泽上神皱眉，把手放在九青头顶上，一股暖流顺着头顶往下，那股温暖让九青的眼眶又不自觉地湿了。

要是所有人都没发觉，都没办法的话，她就要被逼去修魔了，还要累死累活当内应，不想给别人打工啊！她真的很讨厌被威胁，比起威胁她宁愿死了痛快。

怎么办？她胆子突然变小了，她竟然不想死了……

神识在九青体内转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异常，明泽上神放下手温柔地看着九青。

九青都要被那目光看哭出来了，她低着头，口不应心地被迫说：“我说了没事。”

明泽上神认真地看着九青：“我知道有事。今日你必是遇到了什么，我却一点也探测不出，想必对方是施了什么特殊的禁咒或者用了什么法器，或许是魔界或许是妖界甚至可能是冥界……若是在心上下咒……”

明泽上神想到什么，安慰九青道：“对方便不能置于你死地，或许会受些苦楚，我会想法子解决。你不要怕，我在。”

九青听着，手脚竟比头脑先行一步抱住了明泽上神，胆大包天地在他怀里蹭了蹭，仿佛这样心就安了下来，明泽上神肩宽腰细，很好抱；透着衣服传来淡淡的冷香，很好闻。

她慢慢地放松下来，靠在明泽上神怀里，抓住他的衣襟轻轻说：“我没怕。”

明泽上神被九青抱住后身体就陡然僵硬，他的体温比往常高了很多，他的姿势显得有点别扭，但又舍不得放开九青，脸上的绯红染上就没有褪下去过。

她在这里，她真的在这里，活生生的她竟然开始学会依赖他。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无边无际的荒芜寒冬里走了数千万年，不报希望地渡过相同的昨日，今朝，明天……忽然，他下一步竟迈入了明亮利落的春天，一时间草长莺飞，春光无限。

这么多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幸福过。

这种明泽上神刚刚触及就失去的，千年万年都再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若是注定失去，宁愿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从未拥有和曾经拥有，所承受的痛苦更甚于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