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八怪？丑八怪？”
九青觉得头痛欲裂，甫一睁眼，就看到东章青宁放大的俊颜，叫道：“鬼啊！”
东章青宁气得大叫：“丑八怪！你说什么？！”
九青紧紧按着太阳穴，眉头死死皱着，挥手道：“走开走开，我头疼死了。”
哥哥究竟看上这货什么了！
东章青宁气得跳脚大骂：“总有一天杀了你！”
九青摆手：“好好好，乖乖乖，滚滚滚。”
东章青宁脸憋得通红，看到九青床上散发着灵气的凤凰蛋，一把捞过来：“这是灵鸟蛋罢？哥哥不在，我先烤了吃！”
九青“噌”得站起来，沉着脸说道：“第一，上神大人去哪里了？第二，你手里抱着的是你媳妇，你看着办！”
东章青宁呆愣了片刻，风流妩媚的狐狸眼睁得溜圆，白皙的脸色突然爆红，他言语混乱，一手抱着蛋，不知道是放是扔，一手指着九青颤抖：“你你你……”
九青脸色依旧难看，苍白的嘴唇上起了细细的碎皮。她坐在床上，捋了捋思绪，舔了舔嘴唇，敷衍地回应：“嗯嗯，就是这样，把你媳妇儿还给我。”
东章青宁冷笑：“你想骗我还太早！”
九青摸到乾坤袋里的九转丹磕了一把：“问你哥哥便知道了，明泽上神去哪儿了？我又是怎么回来的？”
东章青宁不肯上当：“别拿我哥来糊弄我，他就是看厌了你才走的。”
九青吃了九转丹好过不少：“你是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罢？”
东章青宁被九青揭破，左顾而言其他：“你以为我会被你激将？倒是你，下三界的虎兔跟在你身边这样久，你就没点知觉？哦，也不能光说你，毕竟整个合虚都没发现，真是没用透了！虎兔这种和血骷髅齐名的怪物，倒是没死绝。”
九青一个眼刀劈过去，寒冷如冰：“你说什么？”
东章青宁瞧着九青脸色遽变，怕惹急了她让哥哥知道生气，忙把蛋丢还给九青：“我还有公文要批，回见！”
九青抱住蛋飞身一脚，东章青宁侧身避开：“丑八怪，你发什么疯？”
九青落在地上挡住门，轻声说：“我只记得他们在合虚禁地出了生门，后来如何了？”
东章青宁眼珠一转，坐在椅上往后一仰，笑道：“你怎么会相信我的话？”
九青摸了摸蛋，疲惫地按自己的额角：“我现在很累，也只说一句。你是顾泉的弟弟，我从今往后，都会信你的话。”
东章青宁一直和九青互相欺骗惯了，没想到她说出这番话来，从前至今，他骗过很多人，有聪明人，也有蠢人，除非他自己为了好玩说破，否则几乎无人可以识破他的骗术。
而知道被欺骗的人，多数都是愤怒不已，就像刚开始的李九青一样，他第一次见到李九青，所做的事，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假的。
避而远之，永远不再相信他，是知道被骗的人都会做的事。
李九青这样的人，现在竟然和他说这样的话，因为他哥哥。
东章青宁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肯示弱，于是歪着头靠在椅子上不看九青，只用无所谓的口气说：“行了行了。本君大发慈悲告诉你罢，哥哥从来不出合虚，就是你给他罗盘，他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宫家那小孩闯了大祸，她家老头子上门来赔罪，现在要在明戒阁关上半年，宫家其他人全部被遣回宫家了。至于那只虎兔……大约是她身上没有命债，平时掩饰的好，大家也就没发现，合虚果然护短，竟然不杀她，只是为了堵悠悠之口，给她扣上了锁灵环。”
锁灵环！直穿琵琶骨，任你有天高的本事，被锁灵环封住了灵力也只能被动挨打，何况念竹本来便不是修武道的，不被激出原身，她就是一只灵力微弱的兔子。
九青沉默片刻，又把凤凰蛋塞回东章青宁怀里：“好好看着你媳妇儿，我去合虚瞧瞧。”说着，飞速出了逍遥殿，只留下东章青宁气急败坏地叫：“谁他娘的要颗蛋做媳妇儿！李九青！喂！丑八怪！丑八怪！！！”
九青回到讲经堂的时候，已经下学，人都走完了，她站在那里，看到百里长安最后一个，独自一人慢慢走出了讲经堂的门。
百里长安抬头看到九青，她长发披肩，并未挽起，穿着青灰色的长袍，金黄的阳光在她憔悴的脸上，很不好看。
百里长安担忧地上前两步，打量着九青：“魔气虽清，身体尤弱，九青师妹你……”
九青打断百里长安的话：“念竹呢？”
百里长安听了，垂下眼帘，复而抬眼认真地看着九青：“她是虎兔。”
九青点头：“我知道，她在哪里？”
百里长安继续说：“虎兔一族茹毛饮血，残忍嗜杀，释放的毒气可让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活物不留。”
九青还是点头：“我知道，她在哪里？”
百里长安几乎是破罐子破摔了：“合虚收虎兔做弟子，已经招人诟病，你又是掌事神使，怎么不为明泽上神和合虚派想想！”
九青近乎奇怪地看着百里长安：“我都知道，所以，念竹在哪里？”
百里长安听到这句，脸色忽然一松，他微笑着默叹：“她在药圃，临景也在。”
周临景？他在看着念竹？还是其他？
九青道句谢，转身去药圃，却没想到百里长安在她背后突然说：“合虚很好，你和念竹也很好，我会尽力的。”
这一句话没头没脑，可九青却听懂了，她没回头，只是把手举起来招了招，走了。
来药圃的时候，九青看到念竹还是原来的样子，扎着花苞头，嫩黄色的裙子扎在腰里，身边放着一只药篮子，拿着药锄吭哧吭哧地挖草药。
只是琵琶骨上的两只锁灵环太过刺眼。
周临景抱着那把凌泉剑，靠在树上，远远地看着念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感应到有人来了，侧目一看发觉是李九青，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窘迫，硬邦邦地道：“我只是看着她，防止她……”
九青走上前，她看着念竹，轻声说：“你喜欢她吗？”
周临景浑身一僵，立刻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样说话，太败坏姑娘家的名声，成何体统！”
九青直直看着周临景，出言讥讽：“你若是不喜欢她，就别在这里，没得让人瞎想。下三界，本来就被人瞧不起，况且她是一只虎兔，现在全靠合虚庇佑才有一条命在……喜不喜欢，只有一种，你想清楚了吗？”
她顿了顿，几乎是有点悲哀地看着周临景：“算我求你，不说破又要靠近，是很残忍的。”
周临景被九青说得心里一团乱麻，他到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是太华派的弟子，是他师父的关门弟子，是人族，是上三界，是、是……
周临景一向冷静的头脑突然混乱了，他看着九青倒退了两步，又看着念竹毫无察觉的背影，发现自己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他留在这里的理由他自己都不甚清楚，只是难得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了。
他垂下头道：“我会好好想一想。”说着，拿着凌泉剑快步离开，快得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念竹终于迟钝地发觉身后有动静，她回头看到九青，大大地笑起来，但是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站起来羞愧地拿裙子擦着手，仿佛自己是件很不干净的东西，碍了九青的眼。
念竹如此卑微而瑟缩，像一只待宰的兔子，迎接着马上就要向她挥来的命运之剑。
九青自然地走过去拿起那只药篮子：“你挖这么多干什么？又提不动，难道让周序帮你提啊？”
念竹懵懂地抬起头：“啊？他刚刚在吗？”一接触到九青的目光，她又低下头去，“对不起啊，九青……很多事情，都很对不起……”
她还要再继续忏悔，但是九青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好了好了，我们回家罢。”
念竹瞪着红通通的兔子眼，眨了眨，又有想哭的样子。
九青摸了摸她的头：“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我们回家罢？好不好？”
念竹低着头，轻轻“哎”了一声。
一路上，两个人说东说西，九青插科打诨，念竹逐渐也放开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唠唠叨叨的要给九青补身体。
九青很快回到讲经堂，众人都来问她的身体，她也笑着一一答了，只不过多数弟子还是对念竹有所戒备，不如以往亲密，念竹也没有在意，只是像往常那样对待众人。
没有了宫雁，讲经堂和练武场也没这么吵闹了，九青百无聊赖地每天划水过，她当时说给周序的话，更想的是把这番话说给顾泉听。
上神大人，你能不能给句准话？
暧昧来暧昧去，真的很苦逼啊……
练气锻体，背咒泡澡，即使明泽上神不在，她还是一样一样在做，虽然合虚还是很热闹，逍遥殿也总是东章青宁罗里吧嗦的声音，但是她还是很寂寞。
上神大人从来不出远门，是她给他的罗盘吗？到底为他指引了什么方向呢？
他又去做什么了呢？危不危险？要去多久？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声呢？
东章青宁看在眼里，有一种惊悚的发现，他发现，李九青这个丑八怪和明泽上神越来越像了，开始一个人下西幻棋，一个人在逍遥殿里兜兜转转，一个人面无表情地泡碧清池，一个人坐在逍遥殿的长廊上喝酒……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李九青好像变成了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妇！
而九青毫无知觉，她只是在做平时和清玉在一起做的事情，只不过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罢了。
三个月过去的那天夜里，李九青把整个身子沉进碧清池，长发在水中乱舞，好像一团糟的事情。她把这么久以来的事情理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东章青宁觉得九青快淹死要去捞她的时候，她才“哗啦”一下冒出来。
东章青宁被泼了一脸水，捂着脸尖叫，“我的脸啊啊啊啊！你是嫉妒我的绝世容颜啊啊啊啊！”说着跑掉去找镜子了。
九青趴在碧清池边，摸了一把脸，终于下了决心：“管他上三界下三界，管他是不是上神，先办了他再说！”
九青握紧拳头，对！没错！瞻前顾后就不是自己！想做就做，做了再说！
第二天她去讲经堂，便在桌子上摞了一叠纸，雄心勃勃地开始列自己的推到上神计划。
人生得意须尽欢，反正她喜欢他，睡了堂堂上神，怎么着也是自己赚了，大不了以后一拍两散，也好过现在这么纠结。
九青在纸上勾勾画画列着要点，没成想坐在左手边的念竹猛烈咳嗽，坐在右手边的玄明疯狂跺脚，九青被烦得不行，尼玛能不能安静点，老子的计划很重要啊！
前面的百里长安直挺着背，举着毛笔的手半天没有落下，好大一滴墨汁滴下来，洇湿了白纸。
整个讲经堂除了他们这处，变得十分，非常，特别安静。
元焱长老的声音淡淡响起来：“你坐那里罢。”
九青抬头，瞬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