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姜沅芷和容煊并不相信什么恶鬼还魂的说法，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还不如万古杀了真正的徐步想办法取而代之，以此掌控临祁来得合理，但宋亦显然对此深信不疑。

姜沅芷代入她的角度想了想，从小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性情大变，而对方偏偏是个仿佛什么都知道又杀不死的行事狠辣的疯子，倒也难怪她怨恨却又畏惧。

而想想她在这种人的手底下混了好几年，表面上却还要维持住徐夫人的对外形象，不能告诉任何人，没疯都算是心理素质过关了。

所以即使被不知道目的的陌生人绑架依然冷静淡定的宋亦，却在说出徐步相关的话语后近乎情绪崩溃。就好像那种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单单是说出真相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眼看着她语序颠倒甚至气息紊乱，姜沅芷就干脆打晕了她，又和容煊一起趁着夜色把人带到了宣家的据点，半是藏匿半是关押地留在了一个小院中。

宋亦醒来后也冷静了不少，并没有反抗，而是堪称温顺地留在那个院子里，该吃吃该喝喝。仿佛不是在做阶下囚，而是身为座上客。

在将人绑出来的过程中，姜沅芷就已经试探过了。宋亦的天赋其实不错，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姜沅芷平常遇见来往的又都是这个时代最为出色的天才，与那些人相比，她的修为便只能算是平庸了。但若跳过修为从别的方面来看，宋亦却有些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年轻姑娘。且不说之前她将整个临祁管理得井井有条，单说一般人也不会在被绑架时如此冷静。

事实上，只要不牵扯到徐步相关的事情，宋亦的情绪永远是冷静克制的。她既不询问他们什么时候才放她离开，也不再询问他们绑架她的目的，甚至没有对这临祁之中的宣家暗桩提出什么质疑，更不要说意图出逃。一夜之间从临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徐夫人变成了不能踏出房门一步的囚徒，她仿佛也不在意，几乎有几分死水无波的感觉。

面对姜沅芷对此的疑问，宋亦笑了笑，回答说：“当我被你们带走的时候，对于徐步来说，就已经成了弃子，即使是回去，大抵也只有死亡一个结局了。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挣扎？我本来就只是他人手中无力反抗的棋子，在徐步手下和在你们手下也没什么区别。”

当时姜沅芷站在她对面，便问：“那要不你和我们合作一起弄死徐步怎么样？”

宋亦苦笑了一声，坦然说：“我不敢。”

她说：“若你们能杀了他，我自然求之不得，但他那样的人，我确实不敢……与他为敌。”

姜沅芷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也不见得真的想借宋亦的力量，此刻却是真的起了好奇心：“不叫你去正面和他战斗，只是告诉我们一些消息呢？”

宋亦轻轻摇了摇头：“我说了，我不算是他的手下，只是他手中随时能舍弃的棋子。他自然不会让我知道多少事情，也不会给我威胁到他的机会。我所知道的，说不定还没有你们自己多。他有这个自信，不管我是死了还是背叛他，临祁都依然会在他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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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宋亦说的那样，即使没有了她，临祁的一切依然正常运转，仿佛绑架事件不曾发生。

姜沅芷和容煊并肩坐在徐家的围墙上，底下的下人来来往往，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般——毕竟也修炼了这么多年，要是还会被一般人看破幻术，姜沅芷死了都没脸去见青渡一族的列祖列宗。

她远远地望着徐家的堂屋，神色有些奇异。

徐夫人端坐在正堂主位上，而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从模样打扮来看，估计就是现任宋家的掌权人，也就是徐夫人的族兄宋稷。

这对隔了房的堂兄妹论模样其实有几分相似，然而宋稷这个宋家主在气势上却生生被自己的堂妹压了一头。徐夫人的目光扫过来时，宋稷的神情甚至有几分恭谨。

徐夫人搁下手中茶盏，开口时依然是那样娇软清甜的音色，却莫名透出一种入骨的冷淡。

不过坐在她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种区别，又或者是有所畏惧，根本不敢多想。

说实话这种语气的变化确实并不那么重要，若非姜沅芷确定被他们绑走的徐夫人宋亦此刻正被藏在宣家的据点之中，一开始就知道面前这人只是个冒牌货，可能也没有这么容易就能看出破绽来。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位在宋亦被绑架后就迅速取代了她的身份、保证了临祁的一切按照原有的秩序进行的伪·徐夫人，也是个多年未见的老熟人了。

——万古，顾辞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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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姜沅芷几人前往四方谷时被双胞胎和顾辞镜一路追杀，对于顾辞镜的神魂气息，姜沅芷实在是印象深刻。或者可以说，除了顾汐澜之外，整个万古之中，姜沅芷最熟悉的就是双胞胎和顾辞镜。

而此刻，顾辞镜伪装成宋亦出现在这里，姜沅芷便也确认了，临祁确确实实是已经被掌控在万古手中，而那个据宋亦说是恶鬼还魂的徐步，基本能确定就是万古中人。

沐北诺所言不虚。

也幸亏他们来了这一趟，不然将来被徐家背后捅一刀，那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此刻也无暇去思考前世的临祁有没有被万古掌控或者将来的徐肃和万古会不会有关系，首先要做的，便是将万古在临祁之中的势力连根拔除。

说起来似乎困难，但其实也不算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管是临祁之中的情况还是宋亦所言，都表示了一件事情。万古掌控临祁靠的是徐家主的身份，而临祁之中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万古的存在。

换言之，将少数知道万古存在的人杀死之后，就能用同样的方法反过来控制住临祁。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暗中杀死“徐步”和顾辞镜，然后重新扶持起宋亦。只要保证宋亦不死且不会背叛，临祁便能稳如泰山。

至于宋亦会不会背叛他们……他们那么多人加起来，想找个控制人的手段并不算难。就算宋亦实在不愿意配合，他们也能找出人来假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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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此时潜入临祁的只有姜沅芷和容煊两个人，但他们也并没有托大到打算就凭着他们两人把在临祁扎根多年的万古势力清除干净。事实上他们俩只是来探查情况的先头部队，如今确定了临祁之中的大致情况并把消息传递了出去之后，自然会有后续支援前来。

在等待其余人的时间中，姜沅芷和容煊也潜伏下来，表面上每日按部就班地做着他们的假身份该做的事情，暗中则探查着临祁之中的势力分布情况。

不久之后，他们在宣家的据点之中，等到了用与当初的他们同样的方法混进来的四个人。

容晏、裴秋辞、乌夜啼，以及乔云湘。

前三人尚且还在姜沅芷和容煊的意料之中，第四人却让他们有几分惊讶。

容晏会来这件事几乎能算是顺理成章，当初几方势力商讨关于万古与临祁的事情时，容晏就是最早确定必然会赶来的人之一。毕竟容家灭门之仇摆在那里，他肯定是要来亲自讨这一笔债的。

裴秋辞出现在此处也不奇怪，用他自己的话说，先不提裴家与他们算是联盟，当初晓境有难，姜沅芷几人也曾经出手相助，如今轮到姜沅芷他们的事情了，不管是从什么角度看，他都有必要来这一趟。

乌夜啼则是以玄楚一族或者说妖族代表的身份来的，毕竟当初的协议就是如此，妖族想要名正言顺地离开荒原回到西寂岭去，而不必再躲躲藏藏不见天日，就必须在对付万古时有所建树，没有拿了好处却不出力的事情。

反而是乔云湘，没有什么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说实话，一开始听说来的是两男两女四个人，姜沅芷还以为第四个人会是卿萝。

她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问了。

“我本来以为，卿萝会一起过来的？”

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人是容晏：“容家那里毕竟要有人坐镇，说实话，容家本身就不算是多强大的家族，当初更是元气大伤，至今高端战力都只有我们两个。我执意要来亲自找万古算账，所以卿萝以供奉长老的身份替我守着容家了。”

乔云湘笑着接过了话：“要论实力，我也并没有比卿姑娘差多少，不必这么嫌弃我吧？”

姜沅芷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并不是对乔师姐有什么意见，只是没想到你会来而已，毕竟我们和乔家也没什么来往。”

乔云湘手中折扇一敛：“和乔家无关，我是以我个人的身份来的。当初万古不知为何与我一位朋友结仇，后来又波及到了我。为了将来能有清净日子过，我当然要来帮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