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驾…………”

当日傍晚，在沧州府南面南皮县附近的官道上，十多骑普通战兵衣着的鞑子一人双马时不时抽着马鞭子正在急匆匆赶路。

细心的路人会发现这些鞑子既不像传令兵也不是普通战兵，传令兵不会一窝蜂出来这么多人挤在一块，而普通战兵一人双马还跑得这般急促，那肯定有问题。

再想想一个多时辰前有两个鞑子传令兵一人三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朝沧州方向跑去，即便是乡野读书人也会明白南面出大事了。

事实上，运河边混战的鞑子主将图赖就夹杂在这十多骑马队中，前头的八百里加急传令兵也是他派出去的，目的是向多尔衮禀报自己有重大军情急需当面汇报。

否则，一个临阵脱逃、贻误军机的罪名下来，多尔衮能够轻易斩杀这位正黄旗的顶梁柱大将，砍掉对手豪格的一条臂膀。

为了不被多尔衮算计，赶到天津卫大营前两个传令兵下马喝水歇息了一会，喘了口气才冲入营门，随后开始高声吆喝：

“图赖将军有重大军情正在赶回来当面向辅政王急报。”

除了流寇无论哪个方面的大营都不允许喧哗、吵闹，唯一例外的是那些个加急传令号兵，不过他们也只能吆喝自己是哪里来的传令兵，一般不会吆喝此行的任务。

当然，前方获得重大胜利之后传令兵高举布露并一路吆喝，如此情况即便在大营引起轰动也不会有人计较。

八百里加急军报无需在营门口停留盘查可以直冲大帐，图赖打了个擦边球，派出的两个传令兵都是自己的包衣奴才，而天津大营里面巡查的兵将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犹豫之间被打马疾奔的传令兵一路闯了进去。

动静搞得这般大，不用多尔衮传令各营头的主将副将带着戈什哈纷纷涌向大帐打探情况，正在后帐处理事务的多尔衮得报后并没有发怒，只是脸色有些阴沉。

多尔衮大度地没有与两个冒失鬼计较，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下令把传令兵推出去斩首，已经汇聚过来的两黄旗将领以及济尔哈朗一伙的人肯定会跳出来阻止，大敌当前为了团结这类小事只能忍让一二。

不过，要是图赖那厮说不出个子丑寅卯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大军决战之前正好需要一个够分量的角色拿来开刀祭旗。

多尔衮等人都想知道图赖部拦截战的战况，既然众将来了顺水推舟让大伙入帐，令两个传令兵上堂把战况原原本本说出来。

此行为了取得多尔衮的支持图赖毫无半点隐瞒，两个传令兵各说一段，把两次战斗的情况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多尔衮和众将听到此战图赖部伤亡接近四千，这其中满八旗战兵阵亡一千五百余人时，有人急得当场跳了起来。

“明军伤亡如何？”多尔衮示意左右把喧闹的将领架出去随后沉声道。

“禀辅政王。”

年纪大些的传令兵咬牙站稳了挺胸突肚道：“第一战明军全营伤亡三千余人，战死者超过两千，第二战明军伤亡只有三百余人，战死者不超百人。”

“什么！”

传令兵禀报完毕别说在座的众将就是多尔衮本人也不淡定变了脸色，身后的一个亲随随即大步走到那说话的传令兵跟前恶狠狠盯着他喝问：

“大清国勇士天下无敌岂是区区南蛮子步卒能够抵挡的。你个狗奴才，乱报军情可是死罪。”

“奴才句句事实。稍后等图赖大人赶到自会向辅政王和在座诸位将军解释原委。”那年纪大些的传令兵知道自己命悬一线此刻不能认怂，依旧挺胸突肚目视前方沉声回答。

多尔衮盯着两人看了一眼一挥手说：“都退下。”

两个传令兵被带下去之后大帐里一片沉默，多尔衮有些猜到图赖为什么会亲自从前线赶回来面见自己，而众将见他的沉思也不敢造次，只得坐在那默默等待。

这换作一年前是不可想象的事，眼下战局不妙就是最凶悍、傲慢的鞑子将领也开始打起了小九九，生怕一不小心做了出头鸟。

“看来是图赖那个奴才中了明军的算计，尔等都回去吧，等图赖来了禀告过后本王自会有计较。”

“嗻。”

嘴巴里答应的顺溜，走出大帐之后众将明显分成了两派，多尔衮派系的将领带着随从径直回自己的营地，而其他派系的将领都派出戈什哈赶去大营门口等候图赖的到来。

午夜时分，风尘仆仆、一身大汗的图赖一行终于赶到了天津卫鞑子大营，那些在自己营帐等候的将领们第一时间赶去多尔衮的大帐打探情况。

多尔衮早就令下人熬了百年老参的参须汤，待图赖在戈什哈的搀扶下行礼完毕当即令人端上来给他喝，否则就图赖这把年纪赶八百里加急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命呜呼。

多尔衮当然没那么多好心，只是图赖那厮做足了前戏，多尔衮不得不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安众将之心，嘿嘿，要是图赖怯战敢当众劝他退兵，多尔衮不介意杀个大将祭旗。

图赖已经快要虚脱了，最后的几十里地他与亲卫共乘一骑，是被部下抱着赶到天津卫大营的，喝下百年参须汤之后两个两黄旗的将领上前架着他在大帐里慢慢溜圈，多尔衮与众人默不作声端坐等候着。

“唉，老了，扶我坐下。”

溜了近一炷香功夫缓过劲儿的图赖终于开口了，有心急的多尔衮派系将领腾一下跳起来想要追问，随即感觉到周围将领们很不友善的目光，那厮悻悻然看了多尔衮一眼，发觉辅政王依旧在那闭目养神、不动声色，尴尬地看了看图赖一屁股坐下，众将的目光再次盯向老将图赖。

图赖首先朝几个亲近的将领点点头，随后看了众人一眼一字一顿对多尔衮说：

“辅政王。刘亘东路军的精锐尽在祁前程部，天津卫大营当立刻出兵南下不惜一切代价拼掉这两万七千明军，杀得刘亘等人胆寒才有隔河而治的可能，至少也能保住目前的战线。否则…………否则局面将是…………不可想象啊。”

‘原来急匆匆赶回来不是叫自己退兵的。’

多尔衮心里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欣喜，当他意识到众人都盯着自己于是沉声道：“图赖。你把阻击战的详细战况再说一遍，众将心里面得有个东路明军的概念。”

“嗻。”

见多尔衮没有直言反对，图赖来了点精神又喝了一碗侍从端上来的参须汤之后，把自己出兵南下从排兵布阵到两次突袭详细讲解一番，他着重叙述了明军方面的各种反应和应对，以及明军战兵面对危局时死战不退、拼杀到底的那股子气概。

“辅政王。诸位。东路明军精锐尽在这三万前锋当中，一定要在祁前程进入德州之前全力干掉他们，否则，明军占据城池加之火器犀利、战兵斗志昂扬，大清国的勇士将越战越绝望、越打人数越少。”

“辅政王。请下决心吧。图赖愿为前锋，即便拼到一兵一卒也要为大军打开突破口。”

说到最后图赖起身跪下请愿，图赖是老资格的战将在鞑子将领中素有威望，众将正听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因此即便是两黄旗的将领也没有贸贸然起身附和，大家都看向多尔衮先看看辅政王是个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