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他所问的那样，那么问题来了，两个比之，究竟如何？

比较两个物件，自然是要比较出来他们的相同点和不同点。

相同点似乎已经想当明显了，他们都是树叶，而且都是看起来满是生机活力的树叶，不同点，在宝臧的眼中，除开来相差不多的大小之外，唯一比较明显的，可不就是颜色。

在他的眼中，如若是没有撒上黑色粉末的叶子，或许颜色无非就是肉眼几乎不可察的绿色深浅的不同，而现在经历了黑色粉末的洗礼之后，似乎那些叶子呈现出来比较明显的鲜绿色泽。

眼前的人看着他笑了笑，他们是认识的，只是宝臧这一刻实在是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意味。

有些人是笑着的，但他未必在笑。

“如若他们碰撞，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他的声音似乎越加轻柔了，宝臧却在这轻柔的表面之中嗅到了些许凝重的意味。当然，凝重只是对于宝臧来说的，在眼前这个人的口中，或许只有分明的兴致勃勃与情致盎然。

宝臧知道，这人炽热的目光之中，透露出来对于宝臧反应的期待。

他知道，或许是处于逆反的心理，他没有反应，就这样静默地等待着宝臧的反应。

“如若他们碰撞了，就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那人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是在自讨没趣，也不继续折腾下去了。

仿若是新生的淡绿的树叶，被那人放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变得鲜绿的树叶上。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鲜活而又有力的，是宝臧的心跳。

仿佛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宝臧眼眸紧盯着这相接触的树叶，他是理科生，自然知道，某些物质如若是单独放着，老死不相往来才算是安好，但若是真的放到一块，问题就会随之而产生，有些东西，注定不会兼容，可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他知道会有他不想看到的变化，但真的看到新生的绿叶仿佛是瞬间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的气力，以极其可怕的速度度过了自己本该是一载时光才会经历的历程——迅速地腐朽，枯萎，萎缩。

最后，化为齑粉一堆。

那人稍微一张开手，那齑粉就顺着指间落下。

倏忽无痕。

静默良久。

宝臧像是看了一场魔术，这人表演的魔术不能说不奇特，但总归看了之后心里有无法言说的可怖。

空气中似乎有不知明的情愫在流动，脉脉流转之间，鬼魅的氛围更添。

似乎两个人都沉默了，这一次倒是没有人想要主动说话。

或许是一种特殊的博弈，等待着一个人先动，挑起来战争。

然而，一场战争，终究有人要先挑起来。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最终先说话的是宝臧：

“八天没见，你就出来这样吓人？”

虽然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老顽童，但还是不免被他吓到。

这个人自然是萧笠，也只能是萧笠。

“这不算是吓人，这算是提醒。

今天出手的是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保你周全，但若是别人，你可就不一定会那么安全了。”

“别这样，怪吓人的。这太平盛世，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

宝臧身处在和平的时代，他的确也崇尚和平。如若是一直是和平安稳的局面，没有生灵涂炭，没有战争流亡颠沛之苦，那是多么美好。

这些天，他觉得这里已经够太平了。这很好，若是穿越到一个乱世——乱世是能者的天下，他在混乱之中，未必就能够摸得清楚情况。

所以，这也算是他心理庆幸的地方，老天，其实还是待他不薄的。

“你觉得没意思。——的确，确实没有多大的意思。

我唯一想要提醒的，是你的安全。”

他忽然一笑，指了指宝臧。

宝臧感觉到好笑：

“我又没有仇家，没有和谁结怨，怎么就用得着担心自己的安全了呢？”

在他看来，他没有什么旁人觊觎的利益，也没有和旁人结怨。理应是安全的才对。

“不，你错了。虽然你可以那么想，但实际上，活着可不是这个理。”

萧笠似乎真的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弯着腰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眼角都闪现出来了泪花。

宝臧看着他，眼眸微眯起，似乎有些被冒犯的感觉，因为这种突兀的笑。

“你笑什么？”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似乎这笑，真的让他的腰承受了不可承受的重量，现在温柔的举动，就是在舒缓那种压抑。

“我笑啊，宝臧，你还太年轻。”

“莫非你也要讲不过道理就讲伦理？你不是一般的长辈，我也不是一般的小辈。”他们的关系特殊，不能讲伦理：“太年轻这句话我听别人说过很多遍了，以至于听到的时候，耳朵都有些抵触。”

别人，指的是老师，亲戚，长辈。

有时候，指的是你年轻还有不可估量的未来，有的则是冷冰冰的指责，你懂的太少。

“如若你有一把万能之剑，能够以这利刃手刃所有看不顺眼的人。这把利剑是如此厉害，所向披靡。或许，你有是非善恶的观念，能够握紧手中的剑，让它不伤害别人。

但我们做一个可怕的假设，比如，这把利刃不在你的手中。而是在旁人的手中。”

宝臧的瞳孔本能地一缩，因为他的确把自己代入了这样的角色。

“而旁人，他未必有这么高的觉悟，或许就是随心所欲。”

“当他有了这种力量之后，无论他做什么，旁人都挡不住他。”

“他若是某一天，觉得你讨他的喜欢，对你利剑逼喉，又如何？”

宝臧的手动了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现代良好的法制法规的束缚下，那些阴暗的事情依旧是有发生的可能，这个世界……甚至连健全的法规都没有。

他忽然担心起来了，或许，萧笠说的是对的。

“当一个人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别人的时候，那么他连死期也不远了。”

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话，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让他一瞬间无所适从。

“阿巴！阿巴！”

两声亲昵的声音，唤回来了几分宝臧的理智。

是阿巴。

宝臧揉了揉他的背，柔软，亲昵。他蹭了蹭自己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