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好啊，格朗特先生……”
王大卫面带尴尬的与格朗特打了个招呼，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他起来。
可格朗特却用臀部向后蹭了蹭，惊恐的眼神像是被诱拐的未成年的少女。
“大哥，我的设定才是未成年好吧……”
王大卫的脸上更僵了，心中暗自嘀咕道。
按理说，所有参与了奴隶买卖的人王大卫都应该憎恨，可对格朗特他却有些恨不起来。
虽然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但佛家尚且讲个“三净肉”，没有格朗特他王大卫就不会被赛鲁卖给别人了？
整个奥兰都是这样，封建统治与奴隶制度并存的社会形态，不会因为某个单独个体的意志所改变。
而且，王大卫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内心深处已经悄然印下了一道倩影……
凯瑟琳父亲的身份，让王大卫在面对格朗特的时候，还有些许的拘谨与忐忑。
这种感觉……类似于过年时第一次登上老丈人家门的毛脚女婿……
“蛮族少年，你的名字……是叫戴维吗？”
见王大卫似乎没有恶意，格朗特定了定神，拉着王大卫的手站了起来。
“是的，戴维·雷克斯。”
王大卫点了点头，心中却莫名一酸。也不知道为他起了这个名字的精灵弟米卡，现在怎么样了……
“你……我……”
格朗特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之前买下的蛮族奴隶，至今仍在卢塔斯角斗场的牢房中关着，根本不敢放出来。以他对蛮族人的了解，如果不能事先定下契约，还是锁着他们为好。
但王大卫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吃了一惊。
王大卫弯下了腰，主动拾起丢在地上的手铐把自己又铐上了。
虽然手铐戴得松松垮垮，但王大卫的意思已经明确的表示出来——他并不想逃跑，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格朗特心头一阵狂喜。
“他还是个孩子，按照蛮族男性的身材他最多十几岁，不像成年蛮族那样倔强跋扈也在情理之中……”格朗特暗自想道。
他拍了拍王大卫的肩膀说道：“戴维你放心，我不会真的把你当成奴隶的。我在年轻的时候就接触过蛮族，他帮助我的父亲走向事业的巅峰，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我甚至在那个时候称呼他为“爷爷”！”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格朗特叔叔，我会把你当成自家子侄看待的。”
“那就谢谢您了，格朗特……叔叔。”
王大卫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叫了一声“叔叔”。
他的脑袋里此刻一团浆糊，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他不是不向往自由，可米卡还在达克家族的手里，他不确定自己逃跑会不会威胁到米卡的安危。
况且庞克斯城的守备森严，到处都有顶盔带甲的士兵巡逻，以他如此鲜明的种族特征，他又能跑得了多远？
当然，王大卫其实还有点别的小心思，比如说待在格朗特的身边没准啥时候还能再看见凯瑟琳呢……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最最重要的，关于蛮族语与汉语之间联系的问题，王大卫必须要找到答案。他刚才听到了格朗特与赛鲁的对话，知道还有一位蛮族人也在格朗特的角斗场里。为了心中的疑问，王大卫也不会选择离开。
“怎么了这是？”
王大卫正与格鲁特拉着家常，一道粗粝的嗓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可当他闻着声音望去时却没看到人。
“我擦，闹鬼了？！”
“大个子你看哪里呢？往下看！”
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粗壮矮人正抱着膀子仰头注视着王大卫。
黝黑的面孔满是坑洼和伤疤，乱糟糟的油腻头发肆意的披散着，长满长毛的大脚踩着一双自制的牛皮人字拖，宛如机器猫的胖手抓着一支粗陶酒瓶，瓶口散发着劣质酒水的刺鼻气味。
倒是紫铜色的长须被打理的油光锃亮，还精心的编成了垂到腰间的胡子辫。
这个家伙有着矮人族特有的邋遢，以及他们对于胡须的珍重。当然，还有最少不了的嗜酒。
典型的不能再典型……
“铜须。”格朗特低着头打了个招呼。
“老板？”名叫铜须的矮人一愣，连忙把酒瓶子往身后一塞，立正说道：“我刚才听见外面有惨叫声，所以就出来看看，老板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一伙地痞流氓想要敲诈我，已经被戴维解决了。”
“流氓？在哪呢？这些胆大包天的臭虫，居然敢敲诈老板你，当我们卢塔斯的角斗士都是吃素的吗？我要狠狠揍他们一顿，把他们的屁股踢开了花！流氓在哪呢？快出来……”
“冷静点，铜须。”格朗特叹了口气，指着躺在地上的五人组老大说道：“你看，就在那。”
铜须擦了擦朦胧的醉眼，瞥了一眼不成人形的尸体。
“嘶！”铜须倒吸了口凉气，向王大卫说道：“兄弟，你下手可真狠呐！”
说着还想拍拍王大卫的肩膀，可惜两人间的身高差太大，即便铜须踮着脚也只能勉强拍到王大卫的胸肌。
“真壮！”铜须不光拍，还用力捏了捏。
王大卫的脸颊抽搐了几下，铜须不靠谱的作风让他想起了黑旗酒馆的范大脑袋……
“戴维，这是卢塔斯角斗场仅有的两名角斗士之一，矮人铜须。”格朗特介绍道：“铜须，这是刚来的新人，蛮族人戴维。”
“蛮族人！这么说你跟那个关在地牢里的大家伙是一个种族的了？难怪看着这么眼熟，但是你的个头可没有那么高。”铜须砸吧砸吧嘴，趁格朗特不注意又偷偷闷了一口酒。
“别说这些废话了，我问你铜须，我叫你买的食物你买了吗？”
格朗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问道。
“呃……买了。”铜须的小三角眼滴溜溜乱转，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在撒谎。
“我不是叮嘱过你，一定要买好食物送去地牢吗？”格朗特捂着脑门，一脸的无奈：“你是不是又把钱都用来买酒了？”
“是又怎么样！”铜须干脆也不装了，提着酒瓶子猛灌一口，说道：“我给他送酒了，酒是粮**，越喝越年轻！喝酒不就等于吃饭了嘛……”
格朗特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几人向角斗场内走去，王大卫在格朗特的身后小声的问道：“这个矮人也是奴隶吗？”
“当然，他是属于角斗场的奴隶角斗士，随着角斗场一起被卖给了我。”
“那您不锁着他不怕他逃跑吗？还有，为什么让他去采购物资？”
“逃跑？”格朗特苦着脸说道：“我就是希望他逃跑……”
“我才不跑呢！”
铜须突然转过了身，眼神里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狡黠。
“离开了角斗场我去哪吃饭？去哪喝酒？估计没跑多远就会被巡逻的士兵杀死。至于为什么是我去买东西嘛……因为剩下的那个狼崽子一出门就迷路。”
“还有，在背后议论别人可不是个好习惯……”
铜须洋洋得意的喝着酒，完全没把王大卫当回事。
可他马上就后悔了。
王大卫快走两步，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脖颈子，像提溜一只竹鼠一样把他抓了起来。
“放开！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铜须的小短腿在半空中乱蹬，但他的胳膊太短了，根本够不着王大卫，也抵抗不了王大卫的巨力。
“你再哔哔赖赖的，我就喂你一碗金莲牌的“大郎断魂汤”！”
奥兰的土著当然听不懂王大卫的自嗨，但他不怀好意的眼神还是吓得矮人菊花一紧……
……
铜须彻底老实了，乖乖走在前面带路，领着王大卫和格朗特来到了地牢的大门前。
除了贵族的城堡，大概只有角斗场会标配地牢，这里专门用来关押新来的或者不听话的角斗士，皮鞭钉板老虎凳一应俱全。
“我就走到这了……”
铜须打开了地牢的大门，有些胆怯的缩了缩脖子，看起来对地牢里关着的人十分畏惧。
“我先进去了，戴维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叫你的。”
格朗特叮嘱着王大卫，深呼一口气走进了地牢……
“你是来释放我的，还是来杀死我的？”
地牢中的光线很弱，格朗特适应了好一阵才能看得清东西。可没走几步，一道犹如幽冥传来的低沉黑嗓，吓得他全身血液几乎凝固，再也迈不动一步。
“你站在那，看得见我吗？”
“看……看不见……”
格朗特的牙齿都在打颤，他的视野中只有一双带着血丝的明亮眼眸。
“那就离近点……”
吞了口唾沫，格朗特几乎是蹭着向前移动，足足一分钟之后，他才终于看清了黑嗓主人的全貌。
哪怕曾经与蛮族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哪怕这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但那雄壮的犹如从神话中走出的健美躯体，即便是坐在地上，依旧让格朗特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