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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榎月十七      更新:2020-08-22 09:21      字数:2238

而以他当时吊车尾的成绩,正常来说是想都不能想的。

所以她在心底想着,只要能在一个城市就好了。

可在高二期末考后,他突然疯了一般的学习,累了就在储物间里抱抱她,说自己一定可以追上她。

她就这么看着他的成绩涨上来,在喜悦下又哭又笑了好几次。

“因为我住院了。”陈谚蹲下来,将手放在她的膝头,距离那喷雾剂不过半截手指的距离,想要低下额头枕枕。

可那膝头却并没有给他再多一秒的时间。

周清韵直接撤开腿,将还在燃烧的烟头对准他语气冰冷:“离我远点。”

住院?

笑话。

当时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住院了。

“我真的住院了!”他不顾被烫到的风险扯住她小半截露出来的白皙脚踝,“小欣,那天我偷到家里的钱之后就想给你送去的,但是——”

“但是什么?!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她一只手已经暗中捏紧了那喷雾剂。

“是真的!”他飞快掀起右腿裤管,内侧一条蜿蜒丑陋的旧长伤疤赫然醒目,四周还有无数细小的宛若是擦伤的伤口,看上去皆是烙印进骨头的深度,“你看,小欣你看,它们就是证明!是我那天从楼梯上滚下来的证明!”

周清韵的眸色有一瞬凝滞。

指尖微动,但很快克制般地捏紧。

“滚个楼梯下来就住院了?”她笑,讽刺,“你这身子骨都是塑料做的?”

“我妈发现我偷钱便在后面使劲追我,我一时心急踩空了个楼梯,头撞到台阶上人直接就昏迷了。等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两条腿都骨折无法走路了。”

陈谚说着又用力抓住她的脚踝,仿佛是生怕她下一秒会再次消失在他的眼前,“我妈收掉了我的手机,一天24小时严格看守我,不让我有一点机会和你联系。我那腿又没有办法移动,就只能一直熬一直熬,直到熬到有一天我妈疏忽了,我就马不停蹄坐着轮椅去找你。但你的家已经住进了我完全不认识的人,而那新的租客告诉我,说你带着你妈妈离开了这个城市。”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此刻的陈谚,坚毅的双眼里,泪水一层层打湿下眼睫。

他没有哭腔,是咬着牙在说话。

周清韵微微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储物室里,倔强地抱着她说自己一定能追上来的毛头小子。

陈谚……陈谚……

在校园里,也曾是最耀眼的存在啊。

年轻活力而又张狂,只是因为想和自己好好在一起,就收敛了太多太多。

他知道的,她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对异性。

她的胸口开始一点点起伏,隐匿于红色的风衣之下。

其实过去的事情讲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

原来,在高考前两个月,自己母亲病重之际,陈谚在承诺要筹钱后人间蒸发,他爸爸找过来说的。

‘我儿子不想再和你们这种差劲的家庭有任何关系’‘人要有自知之明,你除了成绩好些,哪里还配得上我儿子,我儿子也只是想和你玩玩而已,要钱可就算了吧’‘他要面子不愿意和你当面讲清,就只好由我这个当爸爸的过来了,我也是不想你这么个耗不起时间的女孩还傻傻地等着他’‘我心善,这点钱就给你拿去过日子吧,但你妈妈我是救不了的,没那么多钱……’

这些话,通通都是假的。

只是当时天真的自己全都信了,便恨了陈谚入骨,只想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他。

同时也为了病重的妈妈能够有一线生机,没有参加高考,她便离开了那个土生土长的城市,去了个医疗设备更好的城市。

而在那里,她的黑暗人生又一次卷土而来……一点点拉她进了地狱。

想到这里,周清韵腾地起身,将手里的烟掷在地上,离他的脚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然后将手里的喷雾剂狠狠砸去了他的胸膛:“以前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提的!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破镜重圆?你瞧瞧你配吗?!”

陈谚呼吸加快,下颚晃动起来。

一个不配。

让他所有的坚持,此刻看来都显得很是可笑。

但还是没有放弃:“我要了你的第一次,这辈子就要为你负责。如果你觉得我不配,那我就辞职,去拼更好的工作,小欣,只要你愿意等我,我一定能——”

“做梦吧你!陈谚我告诉你,我们这辈子都完全不可能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都谈了多少年了你不可能不清楚。”

“可是我感觉得出来,你对他根本就没有那么爱。”

“我爱不爱关你什么事?”她忽然勾了唇,一双猫眼妩媚异常,“哦对了,你是觉得你要走了我的第一次是吧?”

陈谚心底莫名一慌,下意识不想再让她说下去:“小欣——”

“其实那天你根本就没进去!我的第一次,也根本不是你的!”

她我行我素,几近狠厉地将这话给倒了出来。

宛若一座大山,压毁了他强撑起的一根稻草。

“不……”

“是不是一下子就觉得不值得了?”她又笑起来,这次却像是自嘲,但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是……给你这个男朋友了吗?”他艰难开口。

“是。”完全没有犹豫,她扯扯自己风衣角便准备离开。

所有狠话讲完,这个故事就该翻篇了。

这辈子,她都和他无缘了。

“只要你还没和他结婚,我不管你第一次是不是我的,”陈谚闷着声,笔直壮硕的身子犹如一面墙裂开一道道细微的缝隙,“我都不会放弃。”

周清韵背对着他,眼角逐渐发红,死死咬起下唇,“我马上就会和他结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配就是不配!这辈子你都只会是痴心妄想!”

“砰!”

休息室的门被重重关上,一股极度厌寒的风刮向他,像萃了冰的刀片铺天盖地。

陈谚仰头,不让自己再露出卑微神态。

所有卑微,他双手捧给她看就已经是放弃了全部的自尊,就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曾经……他也是那么光芒四射的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