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用之从关武鸣处吃过晚饭回到家，刚一推开门，只见两条黑影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臂膀：

“先生，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俩了。”

印象还不知是音韵，带着哭腔说道。这

两姐妹也难怪别人分辨不清，连说话声都一样。

“你们俩还没吃啊？”陆用之在她俩簇拥下进了屋，桌上放着几盘碟子，都用碗扣着。

“先生不回家，我们吃不进饭。”这回看清了，说话的是音韵。

“两个傻丫头，下次到点就吃饭，别等我啊。”厨

师老鲍不会骑马，陆用之把他留在南宁，等着阿昌从广州回来，在一起到龙州来。这段时间，就指着两个丫头做饭了。

这两丫头也真应了那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别看只有十五六岁，里里外外打点的清清爽爽。本来陆用之还想在龙州再雇两个人做仆役，这两丫头直接拒绝了。

刚见面时，两人还是面黄肌瘦，两个多月下来，人也胖了，面色也红润了，看上去愈发水灵。

陆用之没想到的是，只有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两丫头对自己已有依赖，刚才的真情流露让人心里暖暖的。“

你们俩先吃饭，我去洗个澡。等我们都忙好了，我们来玩扑克牌，我教你们一种新玩法。”这

漫漫长夜，又没电灯，蜡烛马灯看书太伤眼睛。以后晚上得找点乐子来打发时间。

两个丫头尖叫一声，一个冲到浴室给他打洗澡水，一个跑上楼去给他拿换洗衣服，拦都拦不住。

等到他从浴室出来，两丫头已经全部收拾妥当，桌上放着一副洗好的扑克牌，正眼巴巴的等着他。

“这种玩法叫斗地主，规则是这样的……”打了几把，两丫头很聪明，很快适应了规则。

“我们得来点赌注，这样打，都会抢底，我们赌什么好呢？”

陆用之想着。赌钱，没意义，两丫头身上的零钱比自己还多；贴纸条，这时候纸张还是很贵的，这样浪费不好；钻桌空，不行，这两丫头身手灵活，自己太吃亏。弹脑门，也不好，太暧昧了。

“刮鼻子！输了刮鼻子。”印象叫道。不好，还是暧昧了。

“学狗叫！输的学狗叫。”音韵出主意道。“得这样。”音韵蹲在椅子上，将两手扶着桌子，伸出舌头，冲着两人“汪汪”的叫着。

“行，就这个，一定得摆出动作来。”印象想象着陆用之这样做着，一定很好玩。

“不行，这个太幼稚了。”陆用之坚决不同意，太有损自己形象了。对这两丫头太随便，以后就不好管理了。

音韵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你不是常跟我们说，要民主吗？那什么，少数服从多数。”“

对对，我们表决。”印象率先举起了手。

“这个民主是这样，先民主后集中。你们都有表达意见的权力，最后到我这里集中。少数服从多数也是对的，后面还有一句话叫下级服从上级。你们俩是下级，我是上级。”

“没劲，说什么你都有理。”印象撅起了嘴。“

这样，我们寓教于乐。你们俩输了，每人默写五个英文单词。我输了，我默写五个法文单词。就这么定了，开工。”

音韵鬼精灵，她输了，每写一个单词，便向陆用之“汪汪”两声。印象心有灵犀，也有样学样，跟着“汪汪”。

“先生，你小时候就没学过狗叫吧？”音韵一本正经的问、陆

用之不为所动，输了依旧默写着自己的法文单词，直到散场，陆用之打了个哈欠，说：“都早点睡，明早早起，骑马去山边，喂喂马，再锻炼一下。汪汪汪，汪汪汪！”把

这两姐妹吓了一跳，不等她们反应过来，一溜烟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骑马锻炼回来，陆用之想吃过早饭，啥也不干了，得去老娘那里。出去都几年了，除了偶尔发个电报报个平安，还真没关心过。

虽然，从内心里跟这老娘没啥感情，但这老娘是真的一心一意对自己好，这是能感受到的。

再说，这个时代尤其重孝道，自己再不回去，别人该说三道四了。再被别有用心的人参上一本，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

“印象、音韵，把给奶奶买的东西带好，我们去看奶奶去。”陆用之对着厨房叫道。

“哦，就来了。”两人齐齐的应道。

一进老妈的宅院，只见正对大门的正屋屋檐下坐着一个浑身绫罗绸缎，头上插着珠花的贵妇人，手里拿着一根手臂长的旱烟袋，正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边上一个老头正拿着纸媒给她点着烟。“

死老头，眼花啦，点个烟都瞄不准，去把小顺子叫来伺候着。”那

老头陪着笑，连声答应着。

我去，老娘咋变成这副德行了！活脱脱的一个地主婆啊，都不用化妆的。

“娘，我回来了。”陆用之大步跨进院子。“

哎啊，四伢子，你咋去了这么久。”老娘站起身，把旱眼袋往旁边老头手里一塞，踮着脚跑了出来。

“别慌，当心摔着。”陆用之赶紧上前扶着老娘。几

年不见，老娘皮肤白嫩了，人也有精气神了，看上去比走的时候年轻了好几岁。“

咳咳，四伢子回来啦？”边上拿着旱烟袋的老头招呼着。“

爹，你怎么在这儿？”陆用之进门时没注意老娘边上站着的老头，直到他打招呼才发现是他爹。“

死老头子大房死了，身边没人，我就叫人把他接来了。免得他死了都没人管。”老

娘扯大着嗓门嚷嚷着。老

头在一边尴尬的笑着。

什么个状况，世事难料啊。印象中，老娘在老头面前一直低眉顺眼的，说话也是轻言细语。这几年不到，整个一个乾坤颠倒啊。“

爷爷、奶奶。”印象、音韵一起叫道。“

啊。这两孩子是？”老娘疑惑的看着她们俩。“

哦，在路上捡的，没人要的俩野孩子。”陆用之轻描淡写的说，那俩人一起撇嘴，露出不屑争辩的神情。老

娘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上前一把拉住一个，说道：“四伢子就会乱说，这么俊俏的一对丫头在哪去找，快来，到屋里头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