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作者:睡芒      更新:2021-04-08 15:42      字数:6119

室友倒是给过几个招,一个说强吻,曹烽哪里敢做这个,一个说要冷落,曹烽根本舍不得,一天不跟他说句话,心里就跟丢了什么似的空落落,还有一个说:“你不能光对她好,你得制造情敌啊!她一看你这么抢手了,才会正视你。”

这一个,曹烽也干不出来,他对谁好去?

除了关心关心段述民,他也没别的对象可以关心了。

曹烽有种油然而生的挫败感,除了对段语澈更好一点,好像什么也不能做。

不知不觉,他就看了几十分钟,段语澈睡觉不踏实,喜欢乱动,这床小,曹烽多次往旁边躲,差点还被他踢下去。

宿舍楼会打铃提醒学生起床去上课,一般是放降央卓玛的歌,段语澈就是被那高亢的歌声给吵醒的,一睁眼,就看见曹烽跟自己躺一起,挨得极近,近到只看得见他两只又黑又明亮的眼睛。

段语澈睁大眼睛,正要问他什么,曹烽就“嘘”了一声:“我室友还没走。”

段语澈马上闭嘴了,睁着眼睛盯着他,心里又纳闷地想,自己也没干什么不该干了,怎么那么怕被人给看见呢……

两人互相盯着没有说话,段语澈屏住呼吸,望进他清澈的眼睛里,那眼里仿佛倒映着自己,段语澈越发地不自在,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好像无论做什么都不行,他也不敢避开,总觉得避开目光就显得心虚,只好一直看着曹烽。曹烽眼睛很漂亮,纯黑色的眸子,眼神微微闪动,里面是有光的,有故事的。

曹烽的脸被他看得逐渐变红。

曹烽的室友醒了,这才下床,走的时候还叫了曹烽一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教学楼。

“你先走吧,”曹烽在床上说,“我等会儿去。”

听见关门声,段语澈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说:“你刚刚在睡觉还是在看我?”

曹烽说睡觉。

“……为什么跟我睡一起?”

“困了,没忍住。”曹烽也没有提醒他这是自己的床,问他,“睡得舒服吗?”

“……就比图书馆舒服一点吧。”段语澈坐起来,这才看见曹烽半边身体都挂在外面,自己霸占了整个小床,有点过意不去,就说,“下回你睡里面。”

还有下回?

曹烽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点了点头。

段语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又不知道,两人一起回了教学楼,曹烽把他送到二楼,又下来。

晚上段述民打电话来的时候,正好提起曹烽:“我听小张说,曹烽回家了?”

“嗯……他回来了,说陪我住几天,可能是等你回来就走。”段语澈问他,“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段述民说:“就这两天吧!行里还要开会。”

“这么快?”段语澈脱口而出。

段述民笑了笑:“还不想爸爸回家啊?是不是觉得我做饭没有你曹烽哥哥做的好吃?”

“是啊,你做饭是没他好吃。”他甚至觉得曹烽的存在都可以取代段述民了,反正段述民也只是赚钱养家……自己又不缺他赚的那点钱。

不过,两个人的意义似乎还是不一样的,段语澈几乎有些混淆这种感情了。

段述民还是笑:“对了,过几天好像是曹烽十八岁生日,不知道我能不能赶回来,要是回不来,小澈,你记得给他买个蛋糕祝生。”

“诶?几号?”

“我看看日历啊……”段述民顿了顿,说,“他是农历2月19的,也就是这个月的18号生日,那就是还有两天,他后天成年。”

无论在哪里,成年都是一件大事。

段语澈琢磨着给他送个什么,曹烽每天早上都那什么……那么废内裤,干脆给他送两斤内裤算了。

上回自己生日,虽然闹了点不愉快,但曹烽给他送的东西很有意义,还做了个蛋糕,自己也不能太敷衍是不是。

曹烽看书,段语澈看电视,是蒂姆伯顿的电影,他很喜欢这个导演。两个人很和谐地坐一起,电影结束了,段语澈说要去睡觉:“你晚上别睡沙发了,回你房间去睡,四件套我都给你找出来了。”

曹烽却摇摇头,说不去。他到现在都没开过那间屋子的门,以为那是常小斌的房间了,虽然常小斌不在,但自己也不方便开。

“怎么?你睡沙发睡上瘾了?”段语澈是真想不通,“还是说你想睡我床上?”

曹烽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愣,也不知道怎么回,段语澈有点臊,怕他当真:“我开玩笑的。”

曹烽愣愣地点头,旋即笑了笑:“我就睡沙发吧,不碍事。”

家里有人了的感觉很不一样,段语澈睡在里面,知道曹烽就在外面,便感觉很安心,一点也不害怕了。

尽管对于曹烽,他仍有很多不确定的东西,也没有细想下去的勇气,可这些他也不打算细究到底了,这些事想起来太累了,什么都没想清楚不说,把自己想得头疼。

段语澈第二天专门请了假出去给曹烽挑的礼物,他直接进店里,店员正想问他要什么款式的,就见到这位还穿校服的学生顾客指着一墙不同的款式说:“都来一条,xxl的。”

店员:“……”

这么多条内裤,段语澈也带不回去,好在商场有送货上门的服务,段语澈专门说了,让他们放门卫,自己晚上回家就拿,出了店,他还去了趟蛋糕店,预订了明天下午送货上门的服务:还跟店员要求:“要个蜡烛,十八岁的,蛋糕上写什么啊?就写……小烽生日快乐,是那个烽,火字旁的,别弄错了。”

晚上回家,段语澈让小张在小区外面停车,然后搬了个箱子上车。

曹烽问他是什么,段语澈说小姨给他寄的东西。

他有个计划,得用厨房,不过不能让曹烽发现,可曹烽睡沙发上,他不能保证不把曹烽给吵醒,万一吵醒了,就泡汤了。

段语澈机智地想了个办法,他搞了一碗麦片,用牛奶冲成糊,端着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

一边吃,他一边偷看曹烽在干什么,紧接着,趁他不注意,“啊呀”一声,装作不小心地把一碗糊糊往沙发上一泼,然后快速变出无辜的表情,看向曹烽。

曹烽马上放下书站起来:“没弄到身上吧?”

“没,弄沙发上了。”麦片是白色的,段语澈坐的那一片都遭殃了。

曹烽抽了几张卫生纸,先把麦片弄进垃圾桶,然后把沙发套剥了下来,用手摸了摸:“这个得洗了,里面也进牛奶了。”

“哦……都怪我不小心,”他毫无愧疚地说,“那你晚上还能睡沙发吗?”

“没事。”曹烽觉得这也没什么,少了个垫子,也不碍事,他抱着垫子去阳台。

“这儿空这么大一块你还能睡得着?”段语澈跟着他后面,心说早知道就泼的面积再大一点了,“要不睡我爸房间,反正他不在。”

曹烽摇摇头,打开洗衣机:“没关系。”

“你这人怎么回事。”段语澈气到了,“我床让给你行不行,今晚不允许你睡沙发。”

曹烽抬起头看他,好像又以为在开玩笑,段语澈对上他的目光,弱了下来,好声好气地说:“小烽哥哥,你就听我的,我让一半床给你。”

段语澈不认为跟他睡一张床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他并不排斥和曹烽挨得近。

这声称呼一出,曹烽突然就有种电流爬上身的腿软,眼睛直直盯着他,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就笑了起来:“好。”

他明白,段语澈关心自己,

当然了,段语澈这么做是有目的的,床很大,他和曹烽各睡一边,段语澈调了早上五点的闹铃,就放在枕头边上,打算到点就醒,他必须醒的比曹烽早。

但他又很担心闹铃吵不醒自己,反而把曹烽给吵醒,于是就把闹铃抱在怀里睡觉,打算一响就马上摁掉。

抱在怀里会不会睡着睡着就没了?段语澈觉得不妥,就把闹铃揣在了睡衣口袋里,拍了两下,这下好了,万无一失。

见他抱着闹铃调来调去,曹烽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问他他还不乐意,叫自己别管。

闹铃放兜里硌得慌,段语澈都没怎么睡着,一个翻身就被硌醒了。

一看都凌晨两点了,干脆也不睡了,把闹铃关了,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打开冰箱挑了十八盒他最喜欢的巧克力。

他没用过家里的厨房,弄了半天才开火,找了个长柄的锅隔水化开巧克力。

他开始想的简单,也没特意买模具,弄完发现有点多,只好倒进碗里,最后塞进冰箱,大功告成。

整个过程约一个小时,段语澈回房间一看,曹烽还睡得很死,就放心躺上床了。

18号这天是周六,下午放得早,蛋糕店给他打了电话,说送到他家门口了,但是按门铃没有人。段语澈还是让他把蛋糕放门卫室:“天气不热,几个小时也坏不了。”、

他没让小张来接,请了曹烽去吃饭,还看了电影,让曹烽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他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段语澈说我高兴。

曹烽记不住自己的生日,因为他从来都没过过生日,只知道又一年过去,等于自己长大了一岁。而他生日那天,不过就是当时政府的人来统计人口的时候随意填写的日期。

当他和段语澈回家,见他从门卫室提了一个蛋糕出来,这才突然明白过来,但又有些不确定:“小澈……这个蛋糕,是庆祝什么吗?”

段语澈瞥他一眼:“你说呢?”

曹烽挠挠头,说不知道,他怕自己猜错,闹得尴尬。

段语澈却忍不住地犯嘀咕,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哪有人连自己过生日都不知道的。

“我给你买了礼物。”段语澈说,“蛋糕也是给你买的。”

“真的啊?”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是给我……的?”

“你十八岁还是我十八岁?不是给你的给谁的?”段语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只是有点没想到。”他低头笑了起来,“人生头一次。”

到家,把蛋糕丝带松开,蛋糕上面还写了自己的名字,曹烽眼泪差点就下来了。段语澈进去,把商场配送的大箱子拆开:“喏,这也是给你的。”

“还有别的啊?”曹烽把眼泪憋回去,“这么大的箱子?这不是小姨寄给你的吗?”

“给你买的,你看你喜不喜欢。”

“我喜欢。”

“你还没看呢。”

“我肯定喜欢。”曹烽蹲下一看,发现是很多个盒子,盒子上印着某名牌logo,肯定花了不少钱,曹烽有些心疼,“我能打开看吗?”

“打开吧,一箱都是你的,慢慢穿。”

曹烽知道了,这是穿身上的,他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一层包装,拆开发现是一条粉红豹纹的四角裤。

曹烽提起裤头,那震惊的表情让段语澈哈哈大笑:“你喜欢吗?”

“……喜欢。”他脸有点红,“不过……”

段语澈说:“你不是特别废内裤吗,就买了一箱给你,这个耐穿,每天换着穿。”

曹烽分外窘迫,还很不好意思,但也很高兴,光是收到礼物这件事,就足够让他很高兴了:“谢谢弟弟。”

“过来吃蛋糕,你有愿望吗?”段语澈把蜡烛插上去。

曹烽侧头看着他,说有。

段语澈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仿佛能听见他的心思,也没敢继续问下去。

插上蜡烛,关灯,点燃,段语澈祝福他:“生日快乐。”

愿望能不能实现,曹烽也不在乎了,此时此刻他会铭记一辈子。

“对了,我还忘了个东西。”他从小到大的礼节,花钱随便买买的礼物往往是不具备心意的,在他们那,大家喜欢互送巧克力,所以段语澈一直有收集巧克力的习惯。

倒也不是说多么喜欢吃,但每回收到没吃过的品牌或口味,他就会收起来,收集得越多,就越满足。

在曹烽的注视下,他打开冰箱,从急冻层拿出碗。

曹烽走过去,看碗里黑乎乎的:“这是巧克力?”

“这样你都能看出来?”

“看起来像,怎么在碗里?小澈,你自己做的吗?”曹烽低头闻了闻,有浓郁的巧克力香和冷气。

“昨天弄的,用了我十八种原材料,有蔓越莓巧克力,牛奶夹心巧克力,榛子杏仁的,跳跳糖的,树莓的……”他掰着手指数,“每一盒掰了一小块,都是我的珍藏。隔着水融化,用勺子搅匀了倒碗里,哎,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应该不难吃。”

段语澈把碗给他:“尝尝?”

曹烽接过去,心情是说不上来的愉悦感动,心脏也在发颤,涌上来一股甜和酸涩,不禁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这么幸福,除了段述民给的回信,在以前他没有收到过任何人特意准备的礼物。更别提,这是弟弟送的,段语澈是什么性格,他自然清楚,他恐怕连厨房都不会用。

段语澈看他扣着碗,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以为他在发愁怎么吃:“哎呀你给我,我给你弄出来。”

可那巧克力已经冻成石头了,就连脱模都做不到,只能把碗给砸了才能吃,可这回用的是段语澈最喜欢的那个黑白配色的碗,因为碗底有只熊猫的团案。

段语澈想不出办法来,犹豫了下说:“那我把碗砸了?”

“不用砸。”曹烽把碗拿起来,烧了点热水,直接把碗放进去,水的高度刚好没过碗的边沿,曹烽数着数,拿起碗倒扣在案板上,用手掌劈了几下,把碗揭开。

巧克力脱模了。

“我能把它切成小块吗?”曹烽觉得这量太大了,一口气吃不完。

“反正送你了,你想怎么样都成。”

曹烽找出一个放茶叶的玻璃罐,背着身用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低声说:“我切成小块放着,慢慢吃。”

他用刀切开,把碎屑全吃了,段语澈看他捡案板上碎屑,觉得很好笑:“都成渣了你还捡起来吃。”

“不能浪费。”

“什么味道的啊?我试试。”

曹烽从玻璃罐里倒了一块出来给他,段语澈放进嘴里,表情有些严肃,他用牙齿咬开,细细品了一会儿,说:“这一块是有蔓越莓的,有杏仁儿,嗯……好像还有点树莓味道。”

“还成。”他评价,“不算失败。”

“还吃吗?”曹烽把罐子给他。

“不了,你留着慢慢吃。”

曹烽把罐子密封上,放进冰箱上层。转身的时候,段语澈才注意到他眼睛有点发红,眼里亮亮的,又雾蒙蒙的,沁出水汽。

“哎?曹烽,你眼睛怎么都红了,”段语澈很意外,“感动哭了?”

曹烽挺不好意思,怕自己真的掉眼泪了,就用手指抹了一下,没有眼泪:“我太高兴了,真的,小澈,我是第一次……生日,头一回有人给我买蛋糕,还有巧克力,巧克力也好吃,内裤……我也喜欢,弟弟,谢谢你,谢谢你……”

“第一回?”段语澈顿了顿,反应过来,“以前你都……不过的吗?”

“别人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渐渐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没事,以后就有人记得了。”段语澈安慰他,“人得向前看。”

夜深,两人并排躺在床上了,在聊天,段语澈说自己小的时候有一回过生日:“我那年生日,我妈不在家,她去美国开展了……”

“不过我邻居一家很好,路德维希太太是意大利人,我从小就在他们家吃意大利面,她爱管事,觉得我妈总把我丢家里,大骂过她。”

“我想她可能是把我当他们家小儿子来看待了,不过……也可能当我是洋娃娃吧。”

“维克多的妈妈?”曹烽发问。

“对,就是她,我三岁的时候,发不出three这个音,总是发成free,”很多小孩都有类似的发音问题,不过当时的他,是怎么也纠正不过来,“大人很喜欢问我几岁了,几岁了,每次我就比着三根手指认真地说iamfree。”

段语澈陷入了回忆里,眼神飘远了:“他们一家拿这个开玩笑开了一年,后来我长大了些,也总喜欢用这句话来调侃我,说汤米是个自由人。”

“three,free。”曹烽试着发了着两个单词的音,脑海里想象出小时候的弟弟说自己三岁了的画面,忍不住就笑了。

“对,就是这个。”段语澈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这件事他们总爱提起,“我经常住在他们家,和维克多住一起。”

曹烽拧眉:“……睡一起?”

段语澈看着他:“那时候还小,他带我一起玩,我们会在院子里搭帐篷过夜。”

虽然知道是小男孩之间的游戏,可曹烽还是忍不住嫉妒。

“到了晚上,维克多他妈妈就会把我们赶回房间睡觉,在我们每人额头上都亲一下。”

“亲额头?”

“在她意大利老家,就喜欢这样,每个妈妈都会在睡前亲吻孩子的额头,大意是愿你有个美好的夜晚。不过也不止一个地方有这个习俗。”段语澈侧躺着,伸手抓住曹烽的肩膀,稍一起身,“像这样。”

他凑过去,柔软的嘴唇在曹烽额头上轻轻碰了碰,不带任何意味,只是单纯的,希望他在重要的日子里能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