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作者:栗鸢      更新:2021-04-08 15:48      字数:4622

事情要从不久前开始说。

男人和傅予寒聊了一会儿,忽然掀起眼皮朝头顶天花板看了一眼,勾起一个略带狡黠的笑:“要不要上去看看?”

“啊?”傅予寒一愣。

他从没有想过偷听……这种事,但那一瞬间,似乎被男人的话迷惑了。

——“偏偏是恋人之间才有很多不能说出来的话……你不想听听小七的心里话吗?”

男人说,陈老板打算找闻煜聊聊他对家里的事还有关于未来的想法,傅予寒莫名其妙就跟着去了。

于是听到了这些。

……家教。

他的大男孩告诉他“觉得自己好没用”的时候竟然还想过这些。

有点惆怅又有些欣慰,还有几分无奈。

闻煜肯定是为了他才会想这些的,傅予寒想,他的煜哥那么努力。

两个人在一起,有这点大概就够了吧。

“下去吧?”男人问,“一会儿他们就出来了。”

“好。”傅予寒点点头,跟着他往下走——毕竟是做贼偷听,最好还是不要被对方发现。

傅予寒要整理东西,男人大致给他介绍了一下二楼的构造便回去了,留他一个人在屋里。他默默地把衣服拿出来挂好,又把闻煜那堆必不可少的日用品摆到他认为的“它们应该出现”的地方。

放到沐浴露的时候他鬼迷心窍地嗅了一口——是闻煜身上熟悉的味道。

想他了。

他怎么还不下楼。

傅予寒朝楼上看了一眼。

这种思念很奇妙,明明他们没有相隔太远,几步路,没几分钟的短暂分别,却很想见他。

感动的情绪可能会让爱意见天疯长,而时间追在后面推波助澜。

卧室的门刚刚被人从外面打开,傅予寒立刻看了过去。

闻煜的轮廓对他而言是不用费心看清的,只扫一眼也能飞速认出来。他立刻从行李箱前站了起来,两步走过去,伸手抱住了他。

“砰”一声,门被两个人撞得关上,而闻煜的背则撞到了门上。

“怎么了?”虽说男朋友的拥抱很热情,但闻煜有些意外,“……遇见什么事了?心情不好?”

“没有,心情很好。”傅予寒闭着眼睛,头靠在他肩上,“就是想抱你一会儿,不行么?”

“怎么可能不行。”

只要不是遇上事了就好。

闻煜反手搂住傅予寒的腰。

双人床就在离门不远处,闻煜抱了一会儿,目光自然落到那张床上,推着人往那边走。傅予寒被他推了个踉跄,还没等稳住身形,就被对方推倒在了床上。

随后闻煜跟着扑了上去,轻轻咬住对方的唇瓣,看着他笑。

极近的距离下,呼吸间都是对方的气味。

傅予寒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仰头去亲他。

“看出你心情好了。”闻煜回吻住他,手一路摸着向下,探到他自然松开的手掌,和他十指紧扣。

这是闻煜接吻时很喜欢的动作,纯洁而亲昵,带着某种许诺般的郑重。

就像他在心里默念过的一生一世。

“要做吗?”傅予寒突然问了一句。

“……”闻煜把自己撑了起来,疑惑地看着他,“不是你在我头上反复横跳的时候了?这么主动?”

“不好么?”

好是好,但是……

闻煜狐疑道:“你确定你没有心情不好?”

“我心情很好,要给你笑一个么。”

“那你笑啊。”

傅予寒勾了下唇角,冷淡的眉眼弯成月牙。

而后很快收回:“可以吗。”

闻煜:“……”

虽然笑容是少见的漂亮,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要就算了。”傅予寒说。

“……”闻煜整张脸皱到了一起。

那表情太有意思了,傅予寒忍俊不禁,头偏到一侧,脖颈因此拉出诱人的线条。

闻煜视线下落,喉结因此滚动。

他深吸一口气——

而后将脸埋到了傅予寒的颈窝里,嗅着他身上隐约的气味,低声说:“还是等高考结束吧,过两天就二模了,我不想……影响你。”

“为什么不是影响你自己。”傅予寒吃吃笑。

“因为……”

闻煜最终也没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

傅予寒一开始没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周周一,二模成绩出来的那一刻。

“大事不妙了!!!”

方佳远从教室外匆匆闯了进来,惊恐的表情叫人以为他看见了什么世界末日。

那叫声太过凄厉,以至于教室内做题的看书的讨论的人统统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一齐回头看他。

“怎么了?”一个男生站起来问,“咱们班痛失平均分第一的宝座?”

“不是!”

“那怎么了?”另一个女生问,“一班包揽了年级前十?”

“也不是!”

这时,比他慢了一步的孙文瑞从外面冲了进来,对着教室最后方大叫道:“我操,煜哥!你这次怎么没进前十?!”

“……”

全班的目光转了过来,傅予寒转向右边——

闻煜揉了揉眼睛,从桌上爬了起来,眯着眼问:“嗯?二模吗?”

孙文瑞还以为他不知道,生怕打击到他,一下变得小小声:“是、是啊……”

“啊,那个,”闻煜笑了下,“我多少名?”

“不知道……前十没看到你我们就跑回来了。”方佳远挠了挠头。

闻煜“唔”了一声:“正常人不是应该先看自己的成绩吗?”

方佳远:“……”

孙文瑞:“……”

正常人二模成绩突然掉分会是闻煜这个反应吗?!

但看当事人一脸这么轻松的表情,他俩也突然没那么紧张了。

“都站这儿干什么呢?”

身后突然响起了周文康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迅速像是见了老鹰的小鸡,倏地窜回座位。周文康表情不太好看,嘴唇拉成平直的一条线,轻咳一声:“闻煜,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闻煜抬了下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他已经连续几天频繁被喊到办公室里去了,班里人简直见怪不怪,只当是拿了竞赛奖项需要被嘉奖而已,但今天这个新闻着实有些大条。

特别是傅予寒,从方佳远喊出第一句话开始就一直看着闻煜。

这节是英语课,周文康前脚刚走,英语于老师后脚就跟了进来,开始上课。班里人那些或担心或探究的视线终于收了回去,闻煜转过头,看了傅予寒一眼。

傅予寒蹙着眉:“你上次问我大概考几分难道是为了……?”

闻煜乐了:“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不是,”傅予寒没明白,“目的呢?”

“严主任找了我几天了,再下去没完了。”闻煜扯了扯嘴角,“我爸这招可真是太贱了,自己没空来学校堵我,干脆让学校给我做思索工作……我跟你说,我这两天把学校领导认了个遍,可能有空给我做思想工作的人都来了。”

“那你就故意这样……?”傅予寒还是不太理解,“没必要吧?不趁模拟考查漏补缺一下吗?”

“我跟他们说了,我回家会影响成绩。”闻煜说着,低头翻起了自己的桌兜,“模拟考分数又不记档,我都拒绝保送了……这分数对我没用……啊,找到了。”

他翻出来四张纸质看起来不怎么样的粗糙白纸。

“这什么?”傅予寒看了一眼。

“考试发的草稿纸,我没交上去。”闻煜说,“一科一张,我都把自己的答案记下来了,回头上课对一下就知道错哪儿了。”

傅予寒:“……”

“然后我就想啊,反正要考个差点的分数出来,我就算着分考了个535……也可能是537,语文作文算不太准。”闻煜冲他笑笑,“三模咱们可以坐同一个考场了。”

傅予寒:“……”

他半晌没说话,闻煜忽然有些忐忑:“生气了?”

“……是无语。”傅予寒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能说你点什么?”

查漏补缺?他备份了自己的答案。

分数重要?他之前就说过自己不打算去保送。

不守规矩?那可算了,傅予寒绝对不会让闻煜“守规矩”。

他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自己努力考来的分数被鄙视了。”

闻煜挠挠头,抽了下嘴角——他没想到这一茬:“我错了——但我以为你会高兴下次跟我一起考试?每次考试我们都有大半天见不到面。”

“是你想一起考试吧?”傅予寒还不知道他,当时便乜斜着烟觑他,“想多久了?”

闻煜笑得前仰后合。

“很久了,”他说,“很久很久。”

喜欢他也很久很久了。

闻煜特别兴奋,可能长久被束缚在框架中的人偶尔干一票大的就能兴奋得不行,特别是这一票大的并不会实质性地影响到什么——虽然它看起来有点“过头”,但也只是看起来。

一下课,闻煜就去了办公室。心情好的时候受训都是开心的,他装出一副悲痛的表情聆听教诲,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句没听进去。

班主任训完他还有年级组长,之后是教务处、学生处的老师和主任。

这些老师最近几天都有跟他谈过“回家”的问题,谁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

但教育工作中的一个重点就是——不能做有罪推定。

所以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只要闻煜自己不点头承认,没人有权指责他蔑视考试。

高考当前,学生成绩到底还是一等一的事。

教育了一整天,老师也累了,严主任挥挥手,打发闻煜回去上课,转头就给闻自明打了电话。

他们说了什么闻煜不知道,只知道从那天开始,严主任没再单独找过他。

“胜利。”

拿着只相差了3分的试卷,闻煜笑眯眯地冲傅予寒比了个“v”。

他俩的班级名次只相差1名,表格上名字贴着名字,隐没在群众的姓名里。

暗搓搓的,像一对。

“以后别干这么惊心动魄的事了。”这回傅予寒特别仔细地帮他对了草稿纸上的答案,确认一如既往没错多少,仍然能保持年级第一的水准,终于神色一松。

“不会。”闻煜顿了顿,跟他保证,“以后至少提前告诉你。”

“……”傅予寒无奈地盯着他看,“你。”

“我。”闻煜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可是你看,校领导不来找我了,说不定过阵子咱们就能回家了。”

“……我不想节外生枝了,你再来一次我怕我心脏出问题。”傅予寒低声说,“我们在陈哥那里住到高考结束吧。”

“好,这些都听你的。但有件事,你要听我一次。”

“什么?”

“下回咱们同考场了,”闻煜抬眼,认真地看着他,“跟我一起考到第一考场去。”

傅予寒二模比一模进步了七十多名,一跃从第七考场爬到了第四考场,堪称进步神速。

他脑子聪明,与其说学不会,不如说他根本就荒废了两年没好好学习,想要拾起来除了刚开始有些痛苦外,后面就是渐入佳境。

最近,闻煜甚至偶尔能被他问倒几次,两个人能凑一块儿讨论某道大题的解法了。

傅予寒垂着眼想了想,轻声道:“三模结束之后,唯一的大考试就是高考了,以后没有第一考场了。”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闻煜说。

“嗯。”傅予寒点了点头,“煜哥。”

“嗯?”

“t大见,说好了。”傅予寒勾起手指,唯独伸长了小拇指去勾闻煜的,勾住晃了晃,“拉勾。”

闻煜笑了出来。

“拉勾。”他配合傅予寒的动作,完成了这个幼稚又郑重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