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妍在做饭，刚起了油锅，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厨房炸响。
客厅电视声开得很大。
乔悦坐在沙发里，侧歪着脑袋。细白的手指穿进湿漉漉的发间，拨了拨。
有炒菜的香味从厨房飘了出来，她伸长了脖子嗅了嗅，脸冲着厨房方向喊话：“妈妈，好香呀！”
乔妍在厨房听见了声儿，很开心地笑了起来：“馋猫，再等等，很快就有饭吃了。”
“好呀！”乔悦乖巧回应道，“妈妈辛苦啦！”
林琦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里，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指尖点住触摸板往下划了划。
觉得乏了，摘下眼镜，低眸按了按鼻梁。
乔悦一手撑在他身侧的沙发扶手处，抓着插头的另一只手越过他，弯腰把吹风机插在了他脚边的内嵌式地插上。
扭头看了他一眼，问：“困了？”
林琦动作稍顿，把眼镜重新戴上。看着裤子上被她长发打湿的一小块布料，应了声：“嗯。”
“困了就去睡吧。”乔悦把吹风机的线拉直，坐回原位，扭头朝左手比划了一下：“客房在哪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俯身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低了些。
林琦看着她，身体往后靠了靠。抬手按住电脑，合上。
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留我？”
乔悦刚要按开吹风机的开关，听他这么说，抬起头看他。
轻“啧”了一声：“林总最近有点骚啊。”
林琦低着眉眼，金丝边眼镜顺着高挺的鼻骨滑下了些。舌尖抵住口腔内侧舔了舔，嘴角勾起的弧度加深。
乔悦跟他无声对视了片刻，偏不上他的套。不再看他，甩了甩肩头凌乱散落的长发，打开吹风机。
林琦安静看了她一会儿，把电脑推放到一边。起身挪了个座，挨着她坐下。
乔悦举着吹风机，把发拨向另一侧，看了他一眼：“突然坐过来，是要干嘛？”
“给我。”林琦的视线转向她手里的吹风机，朝她伸了伸手：“我帮你吹。”
“你要帮我吹头发？”乔悦问。
“嗯。”他点头，“想试试。”
“你……”乔悦有些困惑，“确定没什么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林琦反问她。
“……”
这个问题答不上来，乔悦关掉了手里的吹风机，犹豫着递向他。
林琦伸手要拿，她顺势往后一缩。见他抓了个空，很得意地笑。抬起下巴朝他点了点，提醒道：“好好吹！”
“嗯。”
林琦接过吹风机，打开。在摊开的掌心里试了试温度，伸手抓她的发梢。
乔悦面朝着电视机的方向坐着，拿起遥控器来回调频道，任由他摆弄自己的长发。
出乎意料，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担心弄疼她，撩起发丝的动作放得极缓。
脖子里有他手指轻轻掠过的触感，很温暖，乔悦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蜷起。偷偷瞄了他一眼，恰能看到他微抿的唇。
视线悄悄顺着他挺直的鼻骨往上抬，在他压下长睫的前一秒，乔悦做贼心虚般迅速把视线转向了电视。
呼吸停滞了片刻，她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视上。
电视里正播着一个新拍的公益广告，黑白色间切割出半张男人的脸。镜头定格了两秒，男人的眼缓缓睁开。他生得硬气，局部特写镜头，一双眼被衬的尤为出挑，自带锋芒。
乔悦盯着那半张脸微微一怔：“金儒鹤？”
电视里的男人乔悦认识，是杨谨言的表哥金儒鹤。
金儒鹤个人能力还不错，就是一身富家子的臭毛病，成天在女人堆里打滚。嘴特别欠，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因着杨谨言的这层关系，自乔悦跟他相识后，金儒鹤出国偶尔给自己表妹带礼物，总会顺带着以朋友的身份给乔悦也捎一份。
也算是粗中有细的一个人，礼物送的不会给人压力，都是些价格不高又颇有新意的小玩意儿。乔悦瞧着有趣，就都留下了。偶尔会回礼，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林琦听她突然叫了个名字，手上的动作停住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电视。
“哇！”乔悦指着电视，发现了宝藏般兴奋，说：“这么一看，金儒鹤长得还挺帅的！”
她看着电视的方向，没注意到林琦渐黯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长得这么帅呢？啧！一定是他那张臭嘴耽误了脸！”
林琦低眸看向她，手腕微微一转，吹风机立时换了个方向。
“啊——”乔悦一把捂住扯疼的发根，扭头发现一小撮头发被卷进了吹风机里。
吹风机在她叫出声的那一刻及时关掉了。
这是打算吹秃她吗？
乔悦震惊了！
盯着那一小撮被卷进吹风机里的头发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头怒瞪着林琦。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故意的。”
“……”
还挺理直气壮！
乔悦扬手要打他，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吹风机塞回她手里，他一言不发地起身，扭头往房间的方向走。
乔悦拽了拽被缠住的头发，没能扯下来，泄愤式踢了茶几一脚，抓狂：“啊——气死我了！”
“妈——”她气呼呼的一把拉下插头，举着还扯着她头发的吹风机跑厨房告状：“妈！林琦那个混蛋又欺负我！”
乔妍转过头看她：“哎呦，这头发怎么卷进去了？你看你这孩子，总这么毛手毛脚的可不行。”
“不是我！”乔悦气地跺了一下脚，“是林琦！”
乔妍关了灶台上的火，放下锅铲，捞起围裙把手擦了擦。
伸手小心翼翼拿住缠着乔悦头发的吹风机，在她背上安抚着顺了顺，半哄半骗地把她劝回了客厅。
“好了，不气了。”乔妍站在沙发边，半弯着腰仔细看搅进吹风机里的头发，说：“琦琦他也是好心办了坏事，你就别小孩子脾气了啊，乖。”
“什么呀！”乔悦猛地一拍沙发，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扯到了头皮，痛的叫出声。
捂着脑袋更气了，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妈，你就别替他说话了！他就是故意的！他自己都承认了！”
乔妍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乐了：“行行行，那他就是故意的。”
“诶，你别动。”按住了她的脑袋，乔妍又凑近了些，有些发愁：“这搅进去太多了，扯是扯不出来了。反正也就一小撮，影响不了美观。要不……剪了吧？”
“不行！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
乔悦还没能表完护发的决心，就见乔妍伸手拉开了茶几的抽屉，拿出剪刀，对着她的头发“咔嚓”一剪刀剪了下去。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敢情刚刚那话不是同她商量，就是通知她一声的。
乔悦缓慢抬头，看向乔妍。
室内安静了三秒。
乔妍把剪刀和还缠着乔悦断发的吹风机往沙发上一丢，哼着小调去厨房继续做饭。
很愉快地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
乔悦呆滞看着厨房方向，又转头看了看吹风机，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哎呀！妈——”
乔妍把油烟机的排烟力度调大了些，听见外面的惨叫声，边笑边把煤气灶的火重新拧开。
在沙发里灰心丧气地滚了滚，乔悦扒住吹风机看自己被剪掉的头发。扯住一根缠的不算紧的往外拉了拉，眼睛不自觉瞪大了。
这么长！
太过分了！断发之仇不能不报！
乔悦把吹风机往地毯上一扔，撒气般踢开了。抓起手边的小剪刀，决定去剪一撮林琦的头发报仇。
刚站起身要往房间方向走，门铃“叮咚——”响了一声。
她步子一顿，转头朝门铃方向看了过去。
都这个点了，还有谁会过来？
乔悦心里犯了嘀咕，暂时撂下了未报的大仇，抓着剪刀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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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谨言一抬头，就看到头发被抓的堪比鸡窝的乔悦一脸怒气地靠站在门边。手里抓着把小剪刀，正怒视着她。
脚下顿住，杨谨言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视线往上抬了抬，盯着乔悦乱糟糟的头发。
杨谨言好奇道：“悦悦，你怎么……炸毛了？”
“炸毛？”乔悦哼笑了一声，剪刀在指间绕了个圈：“我还想炸人呢！”
“谁惹你了？”杨谨言走进屋内，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女神跟女神经之间，原来就是差了个发型啊。”
乔悦朝她扬了扬手里的剪刀，假假地警告了一下。
转头冲厨房喊话：“妈，又来了张嘴，多做个菜吧！”
“知道了！”乔妍从厨房探头往门外看，笑着招呼道：“谨言来了啊！来洗洗手，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阿姨！”杨谨言一蹦一蹦地走去厨房，“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乔悦尾随其后：“帮忙摔碗吗？”
杨谨言回过头送了她一声：“呵呵。”
“行了，你们这些孩子就乖乖等吃，别瞎闹就行。”乔妍在水龙头底下冲洗刀子，回头看了乔悦一眼：“悦悦，来，洗点水果端出去。”
“好。”
乔悦把剪刀揣进睡衣前面的小兜兜里，拍了拍。撸起袖子，从冰箱的生鲜柜里拿了水果出来，站到洗手台前开了水龙头冲洗。
杨谨言站到她身边，手在水龙头底下随便冲了冲。摘了颗盘子里洗过的葡萄塞进嘴里，微微皱眉：“酸！”
吃下一颗，又摘了颗葡萄塞嘴里嚼了嚼，瘪嘴：“还是酸。”
“酸你还吃？”乔悦被逗笑了，“自虐吗？”
关了水龙头，把弄湿的手擦干。乔悦端着果盘往外走，边走边问她：“谨言，你是不是又跟你爸吵架了？”
“没。”杨谨言晃悠悠跟在她身后，把手里的袋子暂搁在沙发边，说：“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啊？净想着我跟我爸吵架了。”
“因为你也只会在跟你爸吵架的时候会在这个点来找我，搁平时风平浪静的日子，一般都是去找你家元宝玩儿。”乔悦坦言道。
低着头在盘子里摘了颗葡萄塞嘴里，嚼了一下，立马弯腰吐进了垃圾桶里。
把水果盘推放到茶几上，表示嫌弃：“太酸了！”
“是你新请的阿姨买的葡萄吗？”杨谨言坐进沙发里，提议：“这阿姨业务能力太差了，辞了，再换一个。”
乔悦跟着坐下，说：“我妈买的。”
“……”杨谨言看着那盘葡萄静止了两秒，“你看这葡萄，颗粒大，汁水饱满。除了酸点，其他都挺好的。”
“你补救得太尴尬了。”乔悦憋着笑说。
靠过去，压着声吐槽：“其实我妈在这方面的业务能力，一直就不太行。”
乔悦把乔妍过往的“光辉史”跟杨谨言详细复述了一遍，杨谨言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头靠头叽里咕噜说了会儿悄悄话，杨谨言突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了。
“悦悦，你上次从法国带回来的那款睡眠面膜还有存货吗？我的用完了，还没来得及及时补货。”
“有。”乔悦懒洋洋摊进沙发里，“我房间还有两盒，还是上次那个地方，你自己去拿吧。”
“哦。”
杨谨言得了话，起身去找面膜。
熟门熟路地走到乔悦的房间门口，推开门进去。按开灯，走去乔悦搁在房间的大化妆箱边翻找东西。
一转头，发现床上躺了个男人。
那个男人背对着她的方向侧躺着，一身黑衣。比例很好，肩宽腿长。露出的脖颈处皮肤很白，脑袋下面枕着乔悦的猫咪抱枕。
杨谨言被吓一跳，惊慌失措地想退出去，撞上了后脚跟过来的乔悦。
“悦悦。”
杨谨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指着床上的男人，小声问：“这谁啊？怎么睡你床上了？”
乔悦这才发现林琦又跑她床上睡了。
抬手摸了摸自己惨遭剪断一撮的头发，看着林琦的方向暗暗磨牙。
走过去，弯下腰，抓住林琦枕着的猫咪抱枕，猛地往后一抽。
看着他的脑袋往下跌，陷进了被子里。
觉得还不够，把抱枕扔他脑袋上。看抱枕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回过身，朝林琦的方向摊了摊手，慢条斯理地给杨谨言介绍。
“这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