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难得大方的姐姐大英来了。

“姐姐！”林晓春有礼貌地与她招呼。大英在一家医院里做勤杂工。长得和父亲一样，身材高高大大，加上有些过早的发福，所有的女人味已经消失殆尽。

她倒是关心怀孕的弟媳：“晓春，怎么，有反应吗？”

“还好。”

正说着大方母亲就进来了。

“大英，你来了，叫你带的都没忘记吧。”母亲迫不及待问女儿。

“拿了。”大英从包里拿出一件黄色的男孩唐装衣服递给母亲。

“好好，还是古代小皇帝衣服吗？”大方母亲抖开衣服。

“我知道你要我拿男孩衣服干吗。这还是那年去北京紫禁城买的，我家兵兵没穿几次，新的呢。还别说，孩子穿这衣服真像个小皇帝，王家小孙子就是小皇帝呀。”

婆婆接了衣服递给晓春，习惯地命令道：“把它挂在床头，挂得高点。”

林晓春很不解，看着婆婆。

“我听人说，要生儿子，就得把男孩衣服挂床头，我就让你姐姐把兵兵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拿件过来，瞧她多用心思，拿件唐装过来。”婆婆解释道。

林晓春只觉得可笑到了极点，并且是反感到了极点，她没有伸手去接。

“拿着呀，去挂着。”婆婆不由分说就把衣服往媳妇手里塞。“当年你嫂子怀孩子就是没挂男孩衣服，结果呢？”婆婆朝女儿叹气。

在婆婆面前，似乎只有服从？林晓春最终很不情愿地接了衣服进房间，却固执着把衣服放到角落里，就是没有挂上。

客厅里传来母女的聊天声。

“大英，你跟你们医院B超医生说了吗？什么时候把你弟媳送去照一下，看看究竟是男是女。”婆婆兴奋地说。

“说了，医生说五个月照最准，时间一到就让大方陪着送来。不过，妈，假如是女儿怎么办？”

林晓春不由得集中注意力听。

“呸呸呸！臭嘴巴！不大可能是女儿，这大楼里没一个人说她怀的是女孩，假如照出来真是女孩，当天就做了。所以要到你们医院，认识人好办事！”

林晓春突然明白婆婆那“做了”是什么意思，她内心一阵愤怒不可抑制，毫不犹豫就拉开房门：“你们什么意思？你们就这么封建？五个月的孩子是一条命啊！”林晓春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受到了侮辱，侮辱他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奶奶。

“晓春，别这样，妈是好意。”大英劝道。

“我受不起这个好意。”

“你急什么？你怀的是儿子，怕什么？我也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婆婆解释道。“也是为你们好。”

“为我们好？我从没看见过像你这样的奶奶，要谋杀自己的亲孙女。”

“别说的这么难听好吗？你当初不是为了读书，吵着要做掉孩子吗？”婆婆冷眼讽刺道。

林晓春语塞。当时刚怀孕，对怀孕实在没什么感觉，出于为钱所困，自己的确那么说过。可现在不一样了。孩子一天天在肚子里长大，她能感受到一个生命的成长。大方不在家的时候，她也不觉得孤独了。她逐渐喜欢这个未出生的孩子了，每天看着书为她做胎教，她已经深深融入到自己的生命里了。她甚至抚摸着越来越凸显的肚腹，向她叙述自己对生活的渴望梦想。这个孩子已经深深融入到自己的生命里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她的孩子呢？

“大方是王家的小儿子，我们只能指望他了。你再生个女儿，王家的香火怎么继？”婆婆冷冷地说。大英顺着母亲的意思安慰弟媳：“再说也不一定是女儿呀，我看你肚子这形状就是生儿子的。反正过几天我带你去照，假如真是女儿，就当场做了。现在又无痛流产，打一针麻醉药，睡一觉就好了。”

林晓春再也忍不住了，她流着泪，冲进房间，把那男孩衣服朝大英和婆婆的身上狠狠扔去：“野蛮的人，去你的！我就生女儿，就生女儿！”

“啊？发什么疯啊？这么不懂事！”婆婆生气地说。

“妈！”大英觉察到了林晓春的异样，看着母亲。

“砰！”林晓春第一次这么狠力地把房门关上，靠着门哭泣了起来。

“弟媳，快开门，有话好好说，你别这样，别哭坏了身体。”大英劝道。

“怎么了？”大方下班回家，还在楼梯就听得家里的动静。鸽子笼里的人早就闻风而动，都躲在自家楼道口偷听着。看见大方，尴尬地散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