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春缓缓坐在了床上，泪水再度夺眶而出。她还真想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娘家了。她嫁给王大方，就是稀里糊涂把自己嫁了出来。既然如此，她也就认命了！她可以在物质生活上一无所有，可是她需要尊重。至少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婆婆怎能这样？不把自己放眼里，甚至还要控制自己孩子的命运？凭什么？

厨房里逐渐传来大方母子的从低到高的声音，显然是从一开始的耳语逐渐升级为大声的对质。

大方的声音：“妈，我希望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以后不要再欺负晓春了。”这也是大方早想对父母要说的话。母亲对妻子的鄙视他早察觉了。他知道，在母亲眼里自己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儿子，林晓春没有城市户口，没有工作，一个外来妹嫁给自己儿子就是高攀。同时他也知道，大嫂秋芝和母亲是冤家，秋芝是这里出名的雌老虎，母亲根本胜不了她，那几年经常独自一个人落泪。这是鸽子笼大楼里公开的秘密。母亲退休前好歹也是工厂里的小干部，可是大嫂却从没把她放眼里。这让一向好胜的母亲觉得很丢脸。因此当林晓春进了王家的大门，母亲就要来个下马威，潜意识中要把从大媳妇那受得气到小媳妇这里弥补。他能说什么？只能看在眼里，两边说好话。他算是明白了，为啥上海人把自己这样的情况，叫做双面胶，既要维护妻子，又要尊重母亲。稍不小心，两面都“脱胶”，弄得里外不是人。

“什么叫欺负？你看看，我在为她熬鸡汤！哪个婆婆有我这么体贴？”婆婆生气地用铲子敲锅盖，声音却哽咽了：“我这是图个啥？我一心为你们好，到头来，还落得这个下场。老头子呢？只知道在外边下棋，快回家，家里乱套了！王家媳妇怎么一个不如一个，我上辈子作啥孽呀！”

“好了，大方，别说了！”邻居们纷纷劝解。甚至有人示意：“王家姆妈。我看见大勇夫妻进大楼了，别让秋芝听见了，又要麻烦！”

“好，就算我话重了。可今天就你不对。我今把话撂这了，晓春怀孩子是男是女都说不准。爸在，我也这么说。我不稀罕是不是儿子，是女儿，我照样当宝！”

丈夫铿锵有力的声音，落在林晓春心里，暖融融的，泪水也霎时止住了。这是林晓春开天辟地第一次与婆婆进行较量。在目前自己没工作没户口的情况下，自己似乎应该选择忍让，可婆婆要自己“做”掉女孩的做法激怒了自己，让自己冲动了。但是在这一次较量中，她却感觉到，大方明显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这让自己觉得由衷的高兴。并且潜意识中有种胜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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