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师范部加课。

林紫茉从鸽子笼动静中醒来，丈夫早已没了踪影。又加班？真是苦了大方。也不知他加的什么班？周末要起那么早？说来惭愧，结婚有些时间了，可她似乎对大方的情况还是不怎么了解，她也从没刻意去问过。

等到她更衣起床，发现客厅的桌子上已经放着一份早餐。牛奶，鸡蛋以及鲜肉锅贴。由于用毛巾捂着，还带着余温，吃起来很可口。这是她最爱吃的早餐。一定是大方给她准备的。

好几次，大方暗示母亲，林晓春怀孕需要营养，可婆婆却只是在那传统的早餐泡饭里加了点肉松。于是大方只有自己起个大早去早市排队买新鲜的牛奶和各种点心，想着法子给林晓春调理胃口。

大方母亲就经常自言自语地说：“我这儿子啊，从小就会睡懒觉，响铃钟叫得那么响，他照样呼噜呼噜睡得个香。现在娶了老婆了，倒勤快了，还要起早给老婆买早饭。现在的女人好福气呢。”

终于，林晓春听见了，就掰了半个肉馒头喂到丈夫嘴里，他却忙不迭摆手说：“我吃惯了泡饭，吃这个不习惯。”

林晓春是明白人，知道经济条件的限制，他是故意省给自己吃。她着实有些感动了，动情地说：“大方，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一定报答你。”

“傻瓜！我们老公老婆，还谈什么报答呢？”

林晓春吃完早餐，就收拾了书本，朝着角落里的公公婆婆例行公事般低声说：“爸，妈，我上学去了。”

每次要称呼公公婆婆为爸爸妈妈，她就觉得很别扭，叫起来也很困难。她实在无法把眼前的两个老人与自己的亲生父母相比拟。她能感受到，婆婆公公不喜欢自己这个来自崇明的媳妇，就如自己也不喜欢他们，是一样的。

有次她看见三楼的曾家婆婆赶着步子追媳妇，说是媳妇忘记带伞了，等会一定会下雨的。

“曾家婆婆对媳妇真好，每天买菜就说，媳妇要吃海鲜，这样的婆婆和亲妈一样好。”

“是呀，我上次还看见曾婆婆给媳妇洗*，*上都是例假。”

听着邻居们的议论她才察觉，原来上海婆婆也有温柔慈爱型的。并不是所有的婆婆都如自己婆婆那般冷漠古板的。

后来，她有意识偷偷观察那曾家的媳妇。是个相貌普通的女人，一个典型的上海女人。那双扶住楼梯栏杆的手白白嫩嫩涂了鲜红的指甲油，一看就知道是个享福不做事的女人。有次，有个胖胖的男孩奔出来，喊着:妈妈！婆婆就在客厅里对公公说:“老曾家女人有了个孙子就了不得了，每次看见我就穷讲孙子怎样聪明。这是啥意思？有必要吗？是要讽刺我家没孙子？”

天哪？林晓春恍然大悟，婆婆并不是对自己一个人那么苛刻的，她仿佛对每个人都心存芥蒂。

“她傲个啥？我们也不是就要有了吗？”公公显然认可婆婆的话，安慰道。

林晓春抚摸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肚腹，现在婆婆公公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收敛，尤其是婆婆，不像是刚结婚时，那么时不时地明目张胆教训自己。她当然知道，是因为自己怀孕的缘故。可是，生个儿子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此时胎儿在她肚子里不断地翻腾着。假如真不是儿子怎么办？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孩子好可怜，还未出生就要背负起如此的压力。真是太不公平了。

“嗯!”婆婆淡淡地回应林晓春的告别。等媳妇的脚步声走远，她拉起老伴到阳台上。

“老头子，你快来看。”她指着楼下步行的林晓春。

“看什么？”老头不解地问。

“看她呀！看见了吗？那屁股是翘起的，肚子鼓出来了，圆滚滚的，像不像个西瓜？这样子就是生儿子的样。”

大方父亲特意戴上老花镜朝楼下观望，“你能确定？”

“当然。当年秋芝的屁股是往下垂的，肚子像个冬瓜，就是怀女儿的样子。阿弥陀佛啊，我去龙华烧过香了，就指望王家生个男孙。”

“恩，我看错不了。”大方父亲肯定道。人有时就会如此，过份地将自己美好的幻想强寄托与现实，逐渐，他就分不清究竟是幻想还是现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