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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一清急急前行，并非对员外有不恭之意，确有它事时间甚紧。”公孙胜先对雷三郎解释道：“夜间已会过戴宗头领，他已去继续执行员外的命令，想午后或晚间将会返回。我等这也是在向回赶，停于这里等不过是站得高早一步望见些员外大队而已。”

说完他看了眼另一桌的杨林，王定六。

“‘昨日之事应说已经解决，这里面说起来还是沾了公孙先生的光呢。现在会得公孙先生雷某心中快慰，那与东京达威镖局任秉之会已当算是小事了。”雷三郎答道。

“此地一带都有我夔山道徒，某等路上已经探查，任秉等已经急急过去；张青左近也有眼线，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公孙胜宽慰的说道。

接着公孙胜正色言道：“此次一清出来，已是早有计较，这个想必员外知晓。贫道之师罗真人已多年封山不出，我流连在外的四为师兄弟有个约定，每四年中秋回一次山看望师傅。今年时间已届，现已不足嬴月，故此……”

雷三郎笑着点头：“想时间还早，一清先生急急赶路，应是还有它事。”

“不错。”公孙胜并不在意。接着说：“此次出来，一是回山看望恩师，二也是会会沿途道众，将以前计议的北路扬威安排之事延后予以安抚说明。”

他也提到了“北路扬威”！

说此话时，公孙胜一直注意着雷三郎的表情，语气还略有加重。

“公孙先生好计较。”短短几日，雷三郎对梁山兄弟和这宋世大略情况已有了解，尤其是昨日与任秉一伙的“江湖”遭遇，使他更有了些新的想法。此刻他缓缓说道：“近日雷某人连逢异事，前事后情又多有重新思虑。以往于先生交流似乎很不透彻，心内很是不安。此番北来寻找先生，亦是表示雷某的一种新的思路。说来惭愧，雷某虑事鲁莽，只为此事几乎与山寨的一些兄弟不欢而散。”

说这话时，他半转脸看着安道全。安道全手中刷刷笔录，也在那里频频点头。

“好在一路之上倒也更知道了些原委，公孙先生此前苦心安排的一些事情使雷某感触颇深。”他看着公孙胜继续说：“现在已经遇到一清先生，许多事或许尚可重新计议。一清先生看来在北方道众颇有威望，非如此昨夜我等还真不知如何安顿才好。”

公孙胜也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倒不敢当。其实一清对本道之事甚是疏懒，出道又最晚，真说这道众里的影响倒是多沾了师傅和师兄的光。”

“哦？”雷三郎也有些感兴趣，“以往似乎很少听一清先生说起，此次来大名府是否贤师兄等也在此地？”

“这就是一清急速赶来的原因。”公孙胜也跟着转了话题。

“师兄弟中，我二师兄沈云最是神秘。上次中秋就得师傅特许不必回山，前几日捎信与我言道此次仍可能不回山了，若有可能望我急赴十字岭酒店一唔。故某日月兼程赶来，不意仍是错过了。张青贤弟只道有一道人有言：‘西分北渐东迷南免’此一句寄我，再无别话。想我师兄弟离别不见之期，很可能又加四年，还真感慨也。真去大名府云云，只一说笑而。”略一沉湎，他一挥拂尘，颜面恢复带了笑意。

西分北渐东迷南免，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尊师兄真乃神龙见首不见尾。”看公孙并不再说，雷三郎答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不过，一清先生在十字坡会见了我等，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此地不像山寨里那样庄正，你我身份也只分别为道人和员外，正可畅所欲言，只作为一次道义理论探讨如何？我知道一清先生是招安策略的坚定反对者。”

这时李逵等他们那桌上已经闹起酒来，段景柱跟李逵比起了酒量，众人大多在起哄；只有杨林虽然言语不多，倒是在一力维持，俨然成了“桌长”。这时院子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桌客人，张青在四处忙着张罗。宋三郎注意到，那两个妇兵可是不软，已经主动做起了帮厨的工作，孙二娘吃她们再三要求不过，也就不再客气。

公孙胜也朝那边看了看，接着向雷三郎说：“其实在山寨一清也不过就是一闲人，没并无什么不可言说之事。至于招安之事，坚定反对说不上，只是有自己的看法而。再说招安是回朝廷做官，，一清本一道人，仙游四海、道义为民方为所愿，做的什么官位呢？非是贫道不欲与众兄弟一起共聚，实是这‘杀人放火受招安’之路，于一清甚无瓜葛，相比而言一清总觉效吾师逍遥山野来得更舒畅耳。”

“呵呵，一清先生说得轻松了。”雷三郎轮流与大家对酒，忽然之间回过头来，面容庄重起来，手指微微在肩下前伸，双目专注，看向公孙胜言道：“恕某直言，公孙先生，汝师罗真人也未必淡出名利，一心求道吧。想四大弟子，各赴尘世四方，不是有深意？公孙先生不要欺雷某等人有眼无珠，嘿嘿。”

公孙胜先是微微楞了一下，这才言道：“雷员外如此爽快，倒是难得。往日众人或有言告知于某，初时尚且不信，如今看来，此言不虚。员外说话一语中的，贫道一清受教了。”稍停又接着道：“员外话语颇似北音，倒与金毛段师傅有些相仿，听来爽利明快，不知雷员外何时学得这燕北之音？”

“某只知此语名唤‘华夏正音’，如何得来雷某人也说不甚明白；此事话长，暇时安先生或可一作说明。”他指了指安道全，然后接着说：“只是宋某觉得原来说话语调拐弯太多，不如现在利索，也就不打算再改了。”

原来那时说话，汉语通行，即使大辽国也多说汉话。但中原腹地及以南方语音里的单字多带转折音，所谓吴语呢哝也许就有绵软好听的意思；即是山东、山陕一带中原腹地，语音里也有类似的情形。倒是中原北部的燕云十六州一带，民风剽悍，语速较快，说话语音极少带有拐调的音，这倒与他雷三郎现在的普通话接近。金毛狼犬段景柱的祖籍涿州就在那一带，公孙胜的师傅罗真人所修道的蓟州也是那里，是以他的感触很深。

“如此甚好，雷员外开诚布公，贫道也就不再隐晦了。”公孙胜打开了些心结，“我师修行道法高深，已臻仙界，与世无争。然对我等四师兄弟也颇多教诲，一清大师兄林灵素一向传道东南，法力高深，曾为赵官家所独宠，地位高至国师；沈二师兄十年前就已远到西域，一直在西部修行，然也云游各处，最是悠闲；四师弟去的是北方。一清不才，却是最晚离开师傅的，一清坦言与世无争确实不是我等行为准则。出世修仙，入世化难才是吾道根本。员外眼明，一清确实不是清净修仙、与世无争之人。否则的话贫道也不会与晁头领一道智取生辰纲，举义上梁山了。”

林灵素？还国师？好家伙，公孙一清的背后还有这等事!雷三郎有点眼发直：大宋的国师，那是何等尊贵！那罗真人追逐目标，是如何教诲弟子的，其心岂不是昭然若揭么。就冲这样的师傅，你公孙胜还仙游逍遥，见鬼去吧。只要价码合适，理想对策对路，你就在梁山在华盛天道的旗帜下牵马缒镫了吧。他这脑子飞快的转，那厢公孙胜继续着他的谈话。

“就说这招安之想吧，一清当然觉得无聊……不过雷员外说的也对，一清并未放弃幻梦；即是决定退出梁山圈子，也仍没忘聚义之事，此次一到十字岭这也不是即刻鼓动菜园子张青夫妇入伙。”说完他先笑了一下。

“如此方对么，这才是我们的入云龙！”雷三郎赞道。

正此时，张青夫妇二人前来敬酒。公孙与他耳语几句后，张青举酒碗言道：“雷员外爽快，我夫妻愿牵马缒镫，追随左右了。”

雷三郎举碗喝完，却忽然坏笑一下，小声对张青说：“都言十字坡卖的是人肉包子，如今我们这宴前可是？”

张青听了此话顿时一愕踌躇不安起来，却是母夜叉孙二娘快人快语：“雷员外说笑了，莫要听人道听途说。若这是人肉包子，还传扬这么广，即是官府不知江湖好汉也不答应吧，那还有我二人性命在么。其实不过是这二年小店有了些名气，传扬妇人店里包子好吃罢了。要说违律，也不过是本店大多销的牛肉而已。”她的声音可是不小，院里人并不少，可她却并不避讳。

不过，旁边张青还是拉了她一下。“小的婆娘泼辣利口，叫员外见笑。江湖传言不足为凭，不过她家传的烹制牛肉的手艺也确实名不虚传，所做出的包子端的好口味倒是真的。只是宋律严苛，禁止屠宰耕牛违者刻以重税甚至充军发配，是以小的夫妇无法在繁华集镇经营，只好开这荒山野店。”

此时公孙胜的脸上也略显尴尬，雷三郎注意的看了看张青，哈哈一笑说道：“如此贤伉俪也只好在夹缝中就生存了。”

“此等律法也忒死板了，”孙二娘又接过来，“这牛也有伤病的时候，多的时候，少的时候。牛多了养着它浪费，莫不成只有扔了它才合法？”一般这类场面的事女子是很少上面说话的，她却不同。但也能显现世风还没对女性那么苛刻。

“我再不做这酒店生意，这美味的‘人肉包子’岂不要失传了么？不瞒雷员外说，即是你山上的做牛肉的手艺，也是我当家的这个没良心的调教出来的。”她说到得意出，眼光流转，鬓发微松，摇动之间，酥胸浅露，另有一番动人滋味。

“咳咳……”雷三郎一口酒呛住了，看着已然离去别桌敬酒的张青夫妇，想，我这要没面子啊，这么快就被熟女诱惑了？以前可不是这样滴。

他们众人在十字岭住了一日，期间雷三郎别出心裁叫众人分为了几个小组，分头去各家酒店吃酒闲聊，名为体察民情，回来是要汇报的。这可难坏了李逵，他死死的跟定雷三郎与公孙胜，再也不敢咋呼了。其他人都去别处了，这十字岭酒店里只剩下他们与安道全等四人。

雷三郎、公孙胜二人趁此机会大聊起山寨旧事、宋时风土，他现在可以开怀细问了。与公孙胜谈的甚欢，可是大涨了一番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