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园回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武则天与上官没有回迎仙宫，径直向御膳房走来。进了御膳房，武则天坐在桌旁，她见上官站在一旁，就招着手说：婉儿，一起坐下用膳。

上官的脸红了，她连忙说：婉儿不敢。

武则天瞄了一眼上官，她笑着说：今日你风头出尽，使那些须眉男儿甘败下风，你为天下女人长了脸，哀家心里痛快，还要敬你一杯呢，快坐下。

上官听了，也很惬意。她说：太后高兴，婉儿也高兴，酒就不必了，何况还有一个敬字，臣就更不敢当了。

武则天：今日不拘礼节，你且坐下。

上官：是。

武则天一生最看重女中才子，上官在神园的表现，使她特别兴奋。她给上官夹着菜说：别看那些朝中大臣，整天周吴郑王，耀武扬威的，今日看来，他们都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上官心里一动说：太后，有句话婉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武则天：有什么话你就讲来。

上官：下官讲了，太后是要生气的呀。

武则天安慰地说：哀家今日高兴，不生气，你就大胆地讲来。

上官看了武则天一眼，鼓足勇气说：太后嘴上说看不起男士，可心里为何对他们还是发怵？。

武则天不解地问：哀家发什么怵？若论能力、才学，哀家与先帝、与李显相比，逊色吗？那个李旦就更不用提了。

上官：太后说话莫要跑题嘛，下官说太后发怵，是确有其事的。

武则天：确有其事吗？

上官：确有其事，太后忘了，前些年先帝要传位于太后，太后接位了吗？

武则天笑着：你说得不错，那时候哀家还真的有些发怵。不过，总有一天，哀家会让婉儿大开眼界的。

上官一笑说：是嘛，婉儿等着这一天呐！

迎仙宫里的灯亮着，灯花噼叭作响。宫院里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夜深，小心灯火了！”上官看着床上的武则天，她睡得香极了，匀称地打着酣。上官想，太后真的累了，操劳一天，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突然，武则天喊着“抓住他，抓住他！”喊罢从床上坐起。

上官大惊，她走过来问：太后，你这是怎么了？

武则天怡然一笑，她掩饰着说：没事，没什么事。

上官疑惑地问：不会没事吧？我听见太后喊着“抓住他，抓住他！”到底是要抓哪个呀？我也纳闷，有我这个剌客在，别的剌客是进不来的呀！

武则天：真的没事，你去吧。

上官转身走了几步，武则天叫着：婉儿，你回来！

上官回到武则天身边，不解地问：太后，你……

武则天拍拍床沿说：来，你坐下。

上官看着武则天的脸，不安地问道：太后，你脸色苍白，气息不匀，到底是怎么了？

武则天忧心忡忡地说：婉儿，刚才我做了一个梦，不知主吉还是主凶？

上官：不知何梦？

武则天怅然叹息，她说：我和皇上又生了个儿子，名叫梦梦，他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又白又胖，说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儿子百日这天，我和皇上带着梦梦到洛水边游玩。不料程务挺挟嫌报复，他夺了儿子转身就走，我们追啊，追啊，就是追不上，哀家是在梦中哭醒的。不知此梦主吉主凶？

上官若有所思地：当然是主吉。

武则天：哀家丢了儿子，岂能主吉？

上官解释着：太后有所不知，小儿者，小人也，无论他长得多好看，也是小人。

武则天：他是小人？

上官：他不是大人，当然是小人呀。

武则天：你往下说。

上官：这个小人应在裴炎身上，如今小人离去，朝中尽余君子。君子满朝，这是大唐兴旺的前兆，岂不是主吉吗？

武则天听了，她喜形于色地说：你这么一说，哀家也就放心了。

风停了，天空一碧如洗，星星一颗颗闪亮发光，像晶莹剔透的珍珠。远处的宫灯影影绰绰，宫院里的假山，花木，大殿、高塔……朦朦胧胧，只有路边的白杨树，树皮泛着暗青，像一个个巨人撑着天穹。下值之后，上官在宫院里走着，忍不住独自发笑。自己是太后的近臣，别人看不到的，她却看到了。尽管武则天在众人面前故作姿态，装得若无其事。上官还是看到了她的慌恐、不安和担心。上官在心里埋怨着，太后啊太后，在我面前为何还要做作，无论遇到多大的风险，我都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