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给我扯这个！今天就要给铁蛋正个名。铁蛋你过来。”孙静香招手，铁蛋虽然小，也看得出来，苏婶儿是站他一边的，颠颠跑过来。

鲁嫂吓得一个劲儿向铁蛋使眼色，偏这孩子就看不见。

苏远哲急得都快跪下了，可是孙静香的脾气他懂，最较真的，今天这事儿不弄个水落石出，是完不了了，他只能耷拉个脑袋，跑到一边，从徐大个儿手里抢过半截烟头，狠吸一口。

徐大个儿吓得也不敢说话，眼睁睁看着半截烟让厂长给抢了，这可是上次孙静香发烟时他没舍得抽，留下来的。

“铁蛋你说说怎么回事？”孙静香开始问铁蛋。

“上次，就他，跟他，他，还有他！坐外面抽烟时说话，我听到的。冯连科说到嘴的大鹅飞了！”铁蛋那记性好着呢，随手一指，一个没漏网。

那几个工人灰溜溜的，这是无妄之灾啊。

“他说没说？希望你们说实话。”孙静香那原来可是做政工工作的，眼睛一立，严厉地看过去，那几人扛不住，再说也没自己的事儿，就都点头，算是把这事儿给认了。

至此冯连科才像霜打的茄子，蔫儿吧了。

“大鹅的事不归我管，你给铁蛋道歉。”孙静香不客气地说。

“一个小屁孩……”冯连科嘀咕一句，可是瞧着形势不对，只好仗着脸皮厚，向铁蛋说，“行了，叔错了，下次没这事儿了。”

“开饭了，都饿了，快开饭！”苏远哲总算松口气儿，大叫一声，大家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还好厂长是苏远哲，这要是孙静香，那可没活路了。

“这孩子都让你给惯坏了。”鲁嫂说是这么说，可是语气里带的是感激。

“教育孩子就要是非分明，不然他长大了，在大是大非面前会迷茫的。”孙静香又教育鲁嫂几句，才搂过铁蛋，要查作业。

刚铁蛋还支棱着，一听说作业，马上就矮了，吱吱唔唔找借口，众人都憋着乐，也不敢公开笑出来，怕孙静香有话说。

吃过晚饭，铁蛋蹦了一会就困了，拱到孙静香身边沉沉睡去。

孙静香怕他受凉，拉了被子给他盖好。她的任务也重，之前到的货物要登记造册，还要跟老家那边对上，一个人紧忙，这又干到半夜。

她怕打扰工人们休息，都是用电筒照亮。她把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孩子手臂粗的大电筒，把被窝照得雪亮，除了累脖子，还真没什么缺点。

突然一阵凉风吹进来，接着是铁蛋压抑着的咯咯笑声，这孩子醒了，跟她捉迷藏呢。

“好好睡。”孙静香斥道。

铁蛋一吐舌头把被扔下了。孙静香不放心，掀起被看，铁蛋已经借着月光摸到门口，这是要出去尿尿的。

原来屋子里还放马桶，无奈人多，用不过来，味还大，就都出去解决了。

孙静香一摸身边才发现，铁蛋没穿棉袄，这孩子不懂事，外面冷得冻死个人。

她披上棉袄，抓起铁蛋的衣服，跑到门口，刚要开门，铁蛋钻进来，全身打着哆嗦，这是刚睡醒的热身子，被零下四十度给激了一下。

孙静香气得一边骂，一边把他裹到怀里，送到铺上睡好。

果然，早上起来铁蛋就有点蔫儿，摸一下头，有点烧，还好不算严重。

瞧着他挂下两道大鼻涕，鲁嫂和孙静香都心疼了，把贾石头叫过来，虽然这是个半路出家的赤脚医生，可聊胜于无。

贾石头算了半天体重，掰了半片安乃近过来，喂铁蛋吃了。

自从李松石出事后，大家吃药都非常小心。

铁蛋是孩子，不装病，喝点热粥，再吃半片药，一会就生龙活虎的了。

“今天跟我在家吧。”鲁嫂还是不放心。

“不行，我不去李叔怎么办？”铁蛋认真地摇了摇头，把大家都给逗笑了。

“人家是李工，你是鲁副工。”

“真的吗？我也算吗？”铁蛋还认真了。

“你呀，早晚都是，我这话放这儿。咱铁蛋早晚都是当工程师的料。”孙静香笑道。

“说起这事儿，他苏婶儿，给铁蛋起个名吧。明年就上学了，叫鲁铁蛋多难听！”鲁嫂笑着说。

“起名这事，让苏远哲来。”孙静香直接推了出去。

“我来就我来！”苏远哲还来劲儿了，凑过来，搬着铁蛋的小脑袋盯着，冥思苦想起来。

“就叫鲁立新吧。一切都是从新开始，立新！”

“好听，好听！”老鲁也激动了。

“正好孩子要去落户口，就用新名字。”鲁嫂美滋滋地说。

孙静香怕他们记不住，马上给写到一张纸上递过来，鲁嫂宝贝地折好，贴身收起来。

一上午，车皮一辆接一辆，谁都没闲着，李松石的一个本子都写满了。

铁蛋跟着他跑前跑后，也没闲着。

等到中午鲁嫂他们过来送饭，她第一时间把儿子拉过来，用嘴唇贴了一下脑门。

“哎呀！这孩子烧得厉害啊。”鲁嫂发现问题了。

“要不你带着去医院吧，老贾啥也不是。”翠花也不放心了。

虽说那时的孩子皮实，可是烧成小脸通红，也不是事儿。万一烧坏了怎么办，这可是老鲁家最后一个宝贝了。

“先把饭打完。”鲁嫂一咬牙让铁蛋别走远，等着，小跑过去帮忙打饭。

也是巧了，刚旁边的红星厂送饭时，弄洒了两桶汤。这天气冷得要死，中午饭就是干巴窝头加咸菜，就指着这口热汤往下填呢。

郑厂长厚着脸皮过来求支援。

“一人少喝一口就够了，分了，分了！”苏远哲马上说。

工人们没有抱怨的，兄弟厂的，有啥说的，自家的没了，他们也会支援的。

就这样鲁嫂他们一直忙到一点，才算把饭都打好，收拾好东西。

“这孩子哪去了？”鲁嫂回头一找，发现铁蛋没在刚那个地方，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到。李松石有事，被苏远哲带走了，根本没在。

“我没看铁蛋上苏厂长的车。”张三说没有那就是真没有，他心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