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别不要我。”

顾念心里一震，难免有些悸动，苦涩中泛起一圈圈甜蜜的涟漪，就快要折磨透她。

她想点头。

想抱抱他。

想说“我不会不要你的”。

她张了张嘴，发现这些话像是像是被人拷上了枷锁，怎么也说不出口。

屋内还是一片漆黑，黑到他们只能看清楚对方的眼睛。

江厌眼圈泛红，氤氲着淡淡水雾。

恍惚间，他看见姐姐眼角好像落了一滴泪，晶莹剔透的，一滴砸在他心上。

他想伸手帮她擦掉眼泪，在快要触碰到的一瞬间，她低下头，避免了他的接触。

江厌的手僵在半空中。

须臾后，顾念起身，没有回答他的话，声音带着些哽咽：“······早点休息。”

说完她转身离开，并没有想等他的回答。

“姐姐。”江厌叫住她，“······今天还没说晚安。”

顾念明显顿了一下，等了好久，等到时钟上的秒针没了声音，她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等她进了房间，江厌狼狈的垂下头，在混沌的黑暗里开口：“姐姐晚安。”

······

孟清冉和小男友甜蜜同游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约顾念第二天出去吃饭。

晚上临睡前，顾念把江厌的事告诉了她，顺便让她明天在饭局上帮自己演出戏。

孟清冉显然并不意外，她只是问：“想好了吗？”

顾念眼神暗淡下来，点了点头。

“就别骗我了。”孟清冉说，“你明明舍不得。”

“嗯。”顾念难得承认，“舍不得。”

“可没办法，总不能一直耽误他。”

第二天一早，顾念主动来找江厌，说要带他和孟清冉一起聚个餐。

这是这些天里，姐姐第一次这样亲近自己，江厌高兴坏了，忙不迭起身跟了上去。

地点约在了一家露天餐厅。

孟清冉早早就到了那，身后还跟着个帅气有型的男人。

有了季沉霖这个先例，江厌自然而然的以为这个男人是姐姐的第二个相亲对象。

江他瞬间拉起警戒线，像只浑身竖起来的小刺猬，时刻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直到孟清冉介绍这是她的男朋友，江厌才耷拉着脑袋放松下来。

聚餐一切如常，孟清冉放下刀叉，看了眼江厌，然后有些生硬，不太自然的问起顾念的理想型。

这个话题转的太快，要是在平常，江厌一眼就能看出些端倪。

也许真的是他栽了吧，现在他只是视线紧紧追着顾念。一颗心七上八下，期待却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姐姐今天很漂亮，酒红色的吊带连衣裙，锁骨清晰可见，外面披了件款式简单的西装外套，性.感又不失大方。

波浪卷发搭在耳后，勾勒出白皙粉嫩的耳廓，睫毛浓密卷翘，鼻梁高挺，红唇娇俏又魅.惑。

顾念没看他，刻意躲避开身边炙热的目光。

她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妖.艳妩.媚：“没什么理想型，比我大个五岁十岁就行。”

这个回答是她们提前串通好的，孟清冉下意识看向江厌。

这是他最无法跨越的鸿沟。

很意外的，如果不是餐桌下那只快被他握拳扣出血的拳头，他面上应该算是很平静的。

就像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那个最坏的答案，有一天真的被她亲口说出来。

像是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唯一的出口被人堵上，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向他袭来，就快要压的他喘不过气。

江厌无声垂下眸，好像被人抽走了浑身力气，一直到聚餐结束，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车上。

顾念坐在副驾驶上，打开些车窗，微微带着些凉意的空气迎面而来，吹的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一路无言。

下了车，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江厌不说话，顾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灯依旧昏黄，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好长。

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拉扯感，后背一凉，顾念惊呼一声，抬眼是江厌一张放大的俊脸。

他把她抵在墙角，双目猩红，声音哑的可怕：“姐姐，我不行？”

······

顾念生的漂亮，高中的时候没少被人表白。

那会有个学长明里暗里追了她好长时间，一直得不到小姑娘的同意，毕业的前一天晚自习，终于忍不住把她叫到了教室门口。

起哄声音此起彼伏，顾念波澜不惊的走出去。

学长身后跟了一大群兄弟，看样子胸有成竹。

五分钟的告白结束，顾念满脑子都是上节化学课的最后一道大题。

等他说完，她很礼貌的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们还小，应该以学习为主。”

在她心里，小孩子的喜欢是不能当真的。

那位学长是，江厌也是。

年少时的喜欢狂热又浪漫，两颗炙热的心随时可以冲动，不计后果。

可她早过了这样的年龄。

他还小，可以不懂事，但她不能。

她必须要控制自己别陷进去。

这是这些天来，江厌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表达感情。

他像只铁笼里的困兽，筋疲力竭后，终于有了第一次出逃。

一阵沉默中，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率先失控，一下一下像是快要跳出喉咙，在诡异的安静中显得有些刺耳。

顾念拢了拢秀发，有些慌乱的避开那束炙热到快要把她看穿的目光。

她弯唇，白皙透粉的指尖抵在他胸口：“小孩，作业还没写完，谈什么喜欢啊？”

······

江厌表白失败的第二天，顾念大清早就坐了飞机去漠河出差。

跟进的是个大项目，关于地理地貌的纪录片拍摄，负责跟拍，枯燥乏味不说，又累又辛苦，少说也要两个月。

工作室里没人愿意去，任编急得焦头烂额，是顾念主动提出去的。

送她去机场的路上，孟清冉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两个人不在一起就算了，干嘛这样落荒而逃似的躲着他。

把弟弟一个人丢在这里，倒真是狠得下心。

顾念只是看着窗外，没说话。

等她回来，江厌应该都已经高考完了。

那些在她看来尚在懵懂期的喜欢，应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化。

六十多个日日夜夜，足够消磨虚无缥缈的感情。

那些明知道没有结局或者散场会让人很痛苦的事，还不如不要发生。

等她回来，应该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了吧······

······

飞机上。

顾念坐在窗边，不知道过了多久，广播里响起提示手机关机的女声。

屏幕定格在和江厌的聊天页面上，她打了好多字，指尖垂在绿色的“发送”键上。

纠结了好半天，她收回手，把手机关机，整个人脱力似的倒在座椅上。

道别的消息到底没能发出去。

这次出差顾念没有告诉江厌，她知道他的脾气，要是他知道了，少不了要跟着过来。

弟弟在最后的高考冲刺阶段，每一秒的时间都不容浪费。

飞机缓缓起飞，离开了宜兴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