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号,毓秀准时去学校报道。
开学后，他的生活就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了。
身在帝都的江寇更忙，除了学校里的事外,还有家里的事需要他跑前跑后,他爸妈甚至想提前把他空降到自家公司里锻炼一下。
为此,江寇没少在电话里向毓秀哭诉。
而到后面，江寇实在太忙了，他们的联系也就渐渐淡了。
转眼到了年底。
气温骤降,出门都得裹上大衣。
大家都说南方的冬天是魔法攻击,湿冷一阵接着一阵地往骨头上涌，虽然毓秀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但还是不喜欢又湿又冷的冬天。
不过他以前是不喜欢,却不会这么排斥,从江桑的潜意识中出来后，他突然很害怕冬天的寒冷。
他已经不敢回想在风雪里走过的那段时间,好像风雪要刮进他的骨子里。
每逢周末,他的三个室友要么出去兼职、要么去图书馆看书写作业、要么和女朋友约会，只有他呆在寝室里窝在床上,就靠玩手机度过一天。
另一边,已经空降到自家公司里的江寇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连坐下来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但是想到自己很久没和毓秀联系了，江寇便忙里偷闲地向毓秀发出了一个视频请求。
毓秀秒接。
江寇知道自己这个视频请求拨打得太突然了,毓秀不一定接，于是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谁知等待的铃声刚要响起，视频就接通了,手机屏幕上陡然出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后面的光线很暗,模糊了那张脸的轮廓,也衬得脸中部格外的白，还有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像黑葡萄似的。
可能是鹅蛋脸加上圆眼睛的缘故，毓秀的长相偏幼态，这时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小孩子捡到了毓秀的手机。
江寇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机屏幕上的人就是毓秀。
与此同时，毓秀有嗡声嗡气地开了口：“怎么突然打视频给我了？”
“哦，没什么。”江寇往休息室的沙发上一坐，胡咧咧地说道，“我就是突然闲下来了，所以看看你在干什么。”
毓秀很老实地回答：“我在玩手机。”
江寇问：“今天周六诶，你没出去玩吗？我还在公司里加班，不然我就和我室友去打球了。”
“不想出去。”毓秀说，“外面太冷了。”
江寇挠了挠头：“奇怪，你以前也没这么怕冷吧。”
毓秀嘿嘿两声，转移话题道：“你上班怎么样？”
“不怎么样，累死了。”说起上班，江寇又有一肚子的怨言。
若是以前，他便跟毓秀抱怨起来了，可这会儿在自家公司里，休息室外人来人往，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
忽然有个姐姐敲了敲休息室的门，探进头来催促江寇：“休息好了没？”
“好了好了，马上来。”江寇回应完，又飞快地对手机屏幕中的毓秀说，“我准备去忙了，对了，你元旦不回家吧？我想过去找你玩。”
“可以啊。”毓秀高兴道，“你随时过来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来安排行程。”
“好，那挂了。”
江寇说完，便挂断了视频。
毓秀拿着手机正要躺下，就看见去图书馆的室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估计他刚开门进来，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
室友意味深长地看了毓秀一眼：“女朋友？”
“不是。”毓秀尴尬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男的。”
室友思虑片刻，又道：“那就是男朋友？”
毓秀：“……”
“哈哈哈开玩笑的。”室友被毓秀呆呆的反应逗笑，关上门走进来，很快瞥见毓秀身上的两层被褥，不由得惊讶道，“刚入冬呢，你就把大招使出来了？”
毓秀已经躺下缩进了被窝里，整个身体埋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他盯着室友说：“我还想买一床电热毯。”
“这也太夸张了。”室友笑着调侃道，“你是不是在哪里受过冻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怕冷的人。”
毓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猜对了。”
这个问题涉及到隐私，室友不便多问，又聊了几句其他的便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转眼到了元旦。
元旦要放假三天，有两个室友的家在本地，放假当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寝室里只剩下毓秀和唯一交了女朋友的那个室友。
那个室友的女朋友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不过在另外一个校区，每逢节假日都会过来找室友。
室友和他女朋友都在学校外面吃饭，晚上也不回来，毓秀相当于一个人在寝室里。
毓秀还以为室友和他女朋友要在外面连着呆三天才回来，没想到放假的第二天，室友就回来拿换洗的衣服了。
室友瞧见毓秀一个人呆在寝室里，便邀请他出去吃饭。
起初毓秀是拒绝的，他不想夹在室友和他女朋友的中间当电灯泡，但架不住室友太过热情，一定要把他往外面拖。
他实在经不住室友的纠缠，只好答应下来。
毓秀让室友等了一会儿，他随便套上衣服裤子才跟着室友离开。
出去的路上，室友一直在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他。
毓秀被室友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室友托着下巴，啧了一声：“其实你长得很好看啊，为什么不多出去走走呢？那些想要你号码的女生连你人都堵不到，还打听到我这里来了。”
毓秀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个人挺宅的。”
“看出来了。”室友拍了拍毓秀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大学是踏入社会的最后一个阶段了，趁着年轻，好好享受几段恋情吧，不然等踏入社会后要忙着工作忙着应酬，初心都不在了。”
毓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话题，只是嗯了一声。
他心里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江桑。
他在治疗舱里醒来后还是和江桑见过几面，可由于很多人都在旁边看着，他除了普普通通的问候外不敢说其他话。
而且江桑意识混沌，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甚至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更多。
所以直到毓秀离开帝都，也没能单独和江桑说上几句话。
来到这里后，他自然而然地和江桑断了联系——确切来说，应该是他和江桑从来没有私下联系过。
他们本就是两条平行线，治疗的那段时间让他们这两条平行线短暂地重合了一瞬。
现在治疗完毕，他们也该回到各自的轨道上了。
毓秀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身旁的室友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话：“如果我有你这张脸，我早换了十多二十个女朋友了，你真是拿着好东西不知道利用。”
毓秀哭笑不得，他不得不向室友解释道：“恋爱不是我人生中的必需品，我十八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年。”
“你倒是想得开。”室友说着，伸手把毓秀推进理发店。
毓秀糊里糊涂地走进理发店，等他意识到不对时，他已经被室友一把按到椅子上了。
“是是是，恋爱不是必需品，那发型总是必须品了吧？你这么帅一张脸配个鸟窝头可不行。”
室友似乎认识理发店里的托尼老师，他把托尼老师招呼过来，一边在毓秀脑袋后面比划一边说，“这里都剪短一点，按照我之前的长度来就行了，再好好给他做个发型。”
毓秀懵逼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你这是……”
“你昨天不是说头发长了想剪短一点吗？我帮你包了，前提是按照我的要求来。”室友笑嘻嘻地说。
其实室友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很让人讨厌，但他们寝室四个人相处得很不错，各有各的性格，另外两个室友比较有分寸感，这个室友就大大咧咧比较以自我为中心了。
不过这个室友没什么坏心眼，还喜欢为身边的人出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因此即便被室友按在理发店的椅子上，毓秀也生气不起来，顶多有些无语罢了。
托尼老师经验丰富，先让毓秀洗了个头，最后咔嚓咔嚓一顿剪。
半个小时后，毓秀和室友一起踏出理发店，两个人顶着差不多的海王发型，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女生的目光。
室友心情愉悦，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只有毓秀郁闷地摸了摸自己脑袋上厚重的发胶，转头问室友：“我做这个发型会不会太奇怪了？”
“不会不会！哪里奇怪了？！”室友横眉竖眼，显然很不高兴毓秀对自己眼光的质疑，他打了个响指道，“你现在的发型比之前没发型的发型好看多了，俗话说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发型才是男人耍帅的基本盘。”
毓秀：“……”
他想说他又不耍帅，可想了想还是没说。
毕竟室友花了钱帮他剪短头发，他不想扫了室友的兴致。
室友和他女朋友直接约在餐厅里。
还是一家高档的西餐厅，需要会员提前预约的那种，由此可以看出室友的家境真的不错。
然而毓秀从没进过这种餐厅，他也没想到室友和他女朋友会来这么高档的餐厅。
从进入餐厅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局促了。
当看见等待他们的是并排而坐的两个女生时，毓秀内心的局促瞬间爬上巅峰。
两个女生都打扮得精致漂亮，脱下厚厚的外套，在开着暖气的餐厅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或打底衫，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平时室友没少向他们炫耀自己的女朋友，毓秀也看过很多次室友女朋友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室友女朋友是左边那个女生。
而右边那个女生应该是室友女朋友的朋友。
两个女生正在相互看手机，听见服务生的引路声后，她们同时抬起头来。
她们的目光在毓秀和室友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毓秀白皙的脸颊上，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惊艳。
室友女朋友先开了口：“他就是娄毓秀？”
室友点了点头，他率先坐进里面，随后朝毓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等毓秀尴尬地坐下后，室友才笑嘻嘻对女朋友挑了挑眉，言语间全是掩饰不住的小得意：“我就说本人比照片还帅吧？你还不信，哼。”
女朋友也哼了一声，有意怼他：“又不是你帅，你有什么好得瑟的？”
“我室友帅不就行了？”室友在这方面都很想得开，“我还能沾沾光，况且我也不丑啊。”
女朋友对室友翻了个白眼，再转向毓秀时，顿时笑开了花，她三言两语地介绍完自己，拉过身旁的朋友又是噼里啪啦地一顿介绍。
朋友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极了，眼神左右飘忽，就是不敢看坐在她对面的毓秀，她脸颊上的红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耳朵根。
室友女朋友仿佛看不见朋友的害羞似的，挽着朋友的手臂，别有深意地说：“其实我老早就想把你约出来了，上次我男朋友把你们寝室的合照给我们看，我们都觉得你长得最好看，是我朋友喜欢的类型嘿嘿嘿……”
“小倩，你先别说了。”朋友小声说。
“为什么不说啊？我们出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与其藏藏掖掖，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而且我觉得你们很配！”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室友女朋友便直接把话说开了，“实话实说吧，你看我朋友怎么样？要是你觉得我朋友可以，就先吃顿饭了解一下，后面再加个微信什么的，反正慢慢来嘛。”
朋友不阻止了，只是低着脑袋，忐忑不安地等待毓秀的回答。
室友也是一脸激动，好像来相亲的人是他一样，他见毓秀不说话，赶忙用胳膊肘撞了撞毓秀。
“怎么样？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毓秀表情中的尴尬始终没有消失过，他突然有些后悔答应这场饭局。
可来都来了，人家女孩也这么主动了，他再怎么也不好敷衍了事地打太极。
“不好意思，我……”
毓秀婉拒的话还没说出来，却见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女生表情陡然一变。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有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抓住了他放在桌边的手腕。
那只手稍作用力，轻轻松松地把毓秀从椅子上带起来。
毓秀被狠狠吓了一跳，正要出声，下一秒就冷不丁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江桑？
毓秀茫然地眨了眨眼，脑袋在瞬间变得空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江桑？
江桑不是在帝都吗？
这一刻，毓秀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一会儿，他就听见江桑开口问道：“你在相亲？”
“……”
不知为何，“相亲”两个字从江桑嘴里说出来，让他特别别扭，好像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这位哥，你谁啊？”旁边的室友满脸不爽地站起来，伸手拉住毓秀的另一只手腕，“我室友相不相亲关你什么事？你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江桑冷眼看向室友：“我们认识。”
“要是你们认识，我室友能是这副反应？”室友扯了扯毓秀的手腕，不客气地催促江桑，“快把你的手放开，不然我报警了啊。”
毓秀一愣，连忙转头对室友说：“别别别，别报警，我和他认识。”
室友惊讶道：“你们还真认识啊？”
毓秀点了点头。
不仅是室友，还有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个女生也感到奇怪，且不说那个男人过激的反应，就男人和毓秀之间微妙的气氛也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江桑没再说话，但抓着毓秀的手也没有放开的意思，他表情紧绷地看着毓秀，眉眼间能看出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毓秀和江桑对视片刻，撇开目光，转而对室友说：“不好意思啊，我想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室友呆呆看了眼江桑，又呆呆看了眼毓秀，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挽留：“好。”
于是毓秀反手拉着江桑走了。
等毓秀和江桑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外后，室友女朋友才瞪向室友：“他有喜欢的人？还是个男的，你怎么不早点打听清楚？”
“我哪儿知道啊？”室友委屈地说，“他平时不声不响的，我以为他只是眼光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我哪儿知道他喜欢男的！”
旁边室友女朋友的朋友满脸胀红，这次不是羞红的，而是尴尬红的。
另一边，毓秀和江桑一口气走出商场，走到马路边。
毓秀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吹着冬天的冷风，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总算冷静了一些。
他问江桑：“你怎么来了？”
“江寇想来没来成，他把你的地址告诉我了。”江桑如实说道。
毓秀这才反应过来。
难怪江寇不久前突然跑来打听他在干什么，又详细地问他在哪里吃饭，原来是替江桑打听的。
毓秀不知道江桑是否还清楚记得潜意识中发生的那些事，但江桑跑来找他已经足够证明一些事情。
他本来有很多想问的、有很多想说的，只是当他真正面对江桑时，又什么都不想问了、什么都不想说了。
“你吃饭了吗？”毓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半，正好是午饭时间。
江桑摇了摇头：“我来得匆忙，忘了。”
毓秀还是第一次看见江桑这么呆的时候，他印象中的江桑刻板且墨守成规，每件事都做得有条有理，和机器人没两样。
估计江桑也是第一次做出毫无准备地跑到另一个城市的事来。
“你行李呢？”
“没带。”
“酒店订了吗？”
“没来得及。”
“……”毓秀叹了口气，“我们先去订酒店吧，再找个地方吃饭，最后买一下你的换洗衣物，对了，你准备呆几天？”
江桑没想过，他昏迷了大半年，公司的事务早被他爸妈接手了，醒来后的这几个月也都是以休息为主。
若不是还要复健，他刚恢复完记忆的时候就恨不得飞来找毓秀了。
毓秀见江桑不说话，就知道这个人压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算了算了。
先去找酒店。
奇怪的是，以前毓秀很怕江桑，每次见到江桑就想躲起来，现在再见到江桑，完全没有了以前害怕的情绪。
反而有种踏实感。
仿佛心里一直悬着的某样东西终于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他们就近随便找了一家酒店，在酒店里吃完饭后，又去商场里给江桑买了几件衣服。
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
夜幕降临，透过房间里干净的落地窗能看见下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以及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
他们在酒店点了外卖当晚饭，吃完后，江桑主动把东西收拾干净。
然后两个人相对无言。
江桑和江恩临总归是不一样的，毓秀在面对江恩临是能够做到泰然自若，可面对江桑时难免有些情绪紧绷。
他索性坐在沙发上玩起手机。
晚上八点，毓秀准备回学校了，江桑把他送到楼下。
江桑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在毓秀面前一犯紧张，顿时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沿着灯光昏黄的街道往前走。
就这样走了很久，毓秀终是没有江桑能憋，忍不住说道：“你还记得你昏迷时的记忆吗？”
江桑似乎没想到毓秀问的这么直接，他原以为他们要慢慢接触、慢慢发展才能一丝一缕地把那些事扯出来。
不过江桑很快回答：“记得。”
毓秀说：“我也记得。”
江桑沉默了两秒，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之前告诉我，我们回到现实也能在一起，那句话还算数吗？”
毓秀笑着说：“算数。”
江桑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毓秀。
先两步走在前面的毓秀也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抬头直视江桑，一字一顿地说：“我之前说的任何话，只要是对你说的话，都算数。”
昏黄的灯光模糊了毓秀的脸部轮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和，他的长睫掩映着一双黑得发亮的圆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江桑。
这一眼仿佛看进了江桑的心窝深处。
江桑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低头吻在毓秀被风吹得有些凉的脸颊上。
他原计划等毓秀成年再袒露心迹，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
还好——
还好结果是一样的。
江桑站直后，伸手揉了揉毓秀抹了一层发胶的头发，直到把头发揉乱才肯罢休。
毓秀被他揉得东倒西歪：“你干什么？”
江桑淡道：“你这为相亲准备的发型，太碍眼了。”
毓秀：“……”
这是永远过不去了。
江桑一辈子都会记得，他匆匆忙忙赶到毓秀所在的城市又马不停蹄赶到毓秀所在的餐厅后，看见他等了许久的小孩顶着一头发胶和女生相亲的画面。
他想他以后都不会再抹发胶了。
发胶这东西，看着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