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声名在外
作者:无语难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0052

大胜关位于豫鄂交界处,西北边上是桐柏山,东南而下大别山,正扼住豫鄂两省之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当下宋与蒙古国对峙的大前线,关外不远处的鸡公山便历史上东晋与前秦淝水之战吓破符坚英雄胆的所在,草木皆兵的故事就是从这里而来。

陆家在太湖经营数代,陆乘风陆冠英父子两代太湖剧盗,累财何止巨亿,后来听从了郭靖之劝,将大本营从太湖移到这抗蒙前线来。大胜关新归云庄占地数百亩,陆家财大势大,筹组英雄大会几个月所需于他们只不过是九牛之一毛,又能大涨江湖声望,于公于私自无不允。

陆家父子本意就是协力抗蒙,眼下仍是干他们“盗贼”的老本行,只不过由水贼改做了山贼,专司向蒙古一边胡商军资行劫。当然,为了在大宋官府百姓面前能直起腰板说话,陆家名下也有不少正当生意,漂白当然是必要的,在这方圆数百里内,陆善人一家风评还不错。

不过不为人知的是,这陆善人一家最基本的营生却是走私,互通两地有无,主要的是将宋境的茶、丝绸、瓷器及众多精美的手工艺品往向奴隶社会前进的中原输送,将西域通过陆路涌入中原的珠宝翡翠送往宋境各大城市,当然,他们的叫价比通过海路而来要便宜。在这方面,归云庄主要的供货方极为神密,神秘到归云庄自己都只能用“不熟”这两个字的形容他们,其实呢,这两搭档一个抢劫的,一个是销赃的,相互间少点了解也是不大要紧的。

这锋火岁月里,像归云庄这种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商家,生意自是越打越火了,兼有桃花岛与丐帮的背景,道上的英雄谁敢不卖他几分面子?短短几年下来,声威较之当年在太湖时高上何止一两分。想秦业在北方累死累活的为麾下义军山寨筹财筹物,一开始自己名下的商号还太过弱小,不得不将手下赃物交由归云庄处理时,少不得的还要受到归云庄的盘剥,虽然说归云庄偶尔也会良心发现看着同一阵线的份上“事事从权”,大多数情况下却仍是亲兄弟明算账,后来秦业看他们发“国难财”越来越没边了,自己手下的商号也渐渐打响了,借着黄药师的手狠狠的训了陆家父子一顿这才老实了下来,对秦业麾下义军所需财物尽量的往优先优质里补充,公平买卖,不过这个时候,归云庄已经沦为了秦业销赃的第二渠道了。

眼下距那英雄大会还有两个月之期,却已有不少江湖豪客源源而至了。郭靖与陆冠英做为主持和东道,分头接待,便先忙开了。

这一日,黄蓉正在归云庄别院郭家暂所里与丐帮长老鲁有脚说及一些丐帮事宜,日近正午,郭靖自外走来,神情却是颇为郁郁的,见鲁有脚在内,便过来与他打招呼。黄蓉见着郭靖早上出去还好好的,不过一上午功夫却心情大坏,料是出了什么不顺的事,笑道开解他道:“靖哥哥,可是今日遇着什么难解之事,说来教我与鲁长老一并参详罢?”

此时黄蓉任丐帮帮主之位已有二十年,眼下又要助郭靖扶宋抗蒙,早有意让出这帮主之位了。原先她见洪七公将这降龙十八掌传与秦业,只道是洪七公要秦业接这丐帮帮主之位,心内也甚喜,后面秦业北上兴事,忙得焦头烂额的三年多里一次也没能回家过,此种想法便先收了起来了,这鲁有脚在丐帮中人望武功均只在洪七公与黄蓉之下,年纪虽比黄蓉还要大上不少,由他接任丐帮帮主却也是众望所归的,眼下便只差一个确认仪式。

鲁有脚只道他们夫妇有家事要说,便要起身告辞,郭靖罢了罢手拦下道:“鲁兄莫在意,今日郭某心有不畅,却是为我那孽徒而来。”说到这“孽徒”,郭靖神情更为不自然,微微叹了一声。他所指的“孽徒”自是秦业了,想秦业当初在桃花时,百般顺遂自己心思,后来北上起事,几年间少传音讯,有也只报个平安而已,前日听得他带人杀上少林寺逼得天鸣方丈宣布少林寺自此禁足江湖,心内便觉得他所为太过,十分的不妥当,今日果然给自己闯下大祸来了。

鲁有脚并不认得秦业,也不知郭靖所言是指何人,还道着这个“孽徒”当指武氏兄弟或前日私自外出的陆无双,不过细想他们几个能惹事却碍于本领低微,也翻不起多大浪来,便笑着宽慰郭靖道:“几个小孩子,有时难免举止毛燥,郭大侠又何需放在心上。”

黄蓉却知郭靖所言当是指秦业了,几日前丐帮弟子传来消息道秦业率人杀上嵩山少林寺,逼得天鸣方丈宣布少林寺自此禁足江湖,少林俗家弟子若是再与两国争斗的,一律除籍。黄蓉心思灵巧,细一思索便已明白了秦业的心思,郭靖初时不解,还道是秦业孤身一人再外学得暴戾了,连连悔恨自己疏于管教,累得如此佳徒走上了歧路,连上中原找秦业的心思都有了,亏得黄蓉百般劝解,说理举例摆事实的,这才让郭木头的心结稍解,渐将此事放下。此时黄蓉见郭靖旧事重提,笑道:“靖哥哥说的可是业儿的事,难道今日有少林弟子来跟靖哥哥辞行了?”她未出大门,对外头的事却也料得不差。

郭靖对黄蓉的神机妙算也是见怪不怪了,听得她足不出户却已将外头事务了然于胸,并不惊讶,只微摇着头叹道:“今日一早祈天彪祈老英雄等十几名少林弟子前来与我辞行,只道自己本领低微,留之不足以成事,又不敢有负师门深恩,便自走了。蓉儿,业儿此举,正如你所说的,想都是别有深意的,只是如此一来,真将天下少林弟子都给得罪了,终是不妙。”

黄蓉站起给郭靖倒了杯水,轻笑道:“今日走了,不过十数名少林弟子,当日在清风楼围攻业儿的少林弟子,想也不下于此数吧?若非业儿本事还有一些,还得父亲与师父在一旁看护,想必此时你我便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且业儿数年来奔波劳碌,北方百姓无不受‘圣军’恩惠,那少林弟子刘秉忠临死犹自不知悔改,将业儿身份暴露,此等冥顽不灵之辈,今日不得罪了他们,他日也是要在沙场相见了。祈老英雄该是知大体的,此时不过一心有不忿想不开,道着我桃花岛欺负人罢了,事后冷静下来,便会明白业儿苦心,靖哥哥又何必多忧?”此时黄蓉对这些少林弟子临事了还死要面子拆台走人心内也是极其不爽了,这抗蒙又不是我一家子的事,你冲我们拿什么性子?只不过见着丈夫心忧,勉力言不由衷的说着些宽慰的话。

果然郭靖听了黄蓉此话心情大好,伸手轻轻抚着他那略有些毛燥的下巴,微微点头道:“诚如蓉儿所言,却是我多虑了。”若说领兵冲锋,决机阵前,郭靖当是并世难觅其匹,只是说话技巧揣磨人心却是大大的欠缺,还动不动的会认死脑筋,也亏了有个黄蓉不时在一边开导他。此时郭靖心绪转佳,便又对秦业起了担心来了,面色转忧道:“业儿身份已经暴露,想那蒙古人此刻必然会全力围捕他的,此时岳父与师父都不在北方,他一个人,如何是好?”此时的郭靖不自觉的还只将秦业当成是个需要人帮扶的小毛孩了,确实,他自己在此等年纪时,还是个老让几个师傅头痛傻小子。

黄蓉见郭靖此刻总算是体谅到了自己徒弟的难处了,有心戏他,也故作忧道:“听爹爹说,业儿在清风楼一战受了不轻了伤,此刻只怕还没好,又在少林寺经历了一番折腾,眼下想必躲在某一处养伤吧,只不知他身上是否还有我桃花岛的伤药。想业儿在北方数年经营,蒙古要想找到他,一时只怕也不易,怕只怕他不能如期赶上英雄大会了。若说我们都快四年没见着他了,只盼他平安渡过此劫。”言罢面色甚忧,一声微叹,却还在偷眼看着深有同感的郭靖,心内暗乐。

鲁有脚不知黄蓉在打什么主意,只道秦业真有难处,正要拍拍胸口说马上去安排让丐帮弟子多加留心之类的话,却听厅门外一声微响传来,不由出声喝道:“谁?”

黄蓉朝鲁有脚罢了罢手,向外唤道:“芙儿,怎么又爱钻门缝了?”原来她早察觉到有人在外偷听,已知是素爱调皮的郭芙,自陆无双偷偷出走后,这郭芙一个人倒是清静了不少,武家兄弟虽没少在她身边逛悠,却都是说不上话的。

郭芙在外头听半天话,哪想母亲早知她在此,此刻听黄蓉唤她,脸上一红,却也不进厅堂里来,远远应了声:“我去找弟弟妹妹回来。”甩身便自跑了出去。

黄蓉暗笑了一声小丫头,忽的想起了什么,心头一紧,回头看着郭靖,郭木头却还在为秦业的安全担忧,对妻子眉宇间的那种不自然视而未见。

郭芙在街上晃了几圈,从几个丐帮弟子那听得了郭襄郭破虏现下又在悦宾楼听说书,便也赶了过来。若说这她的这一对弟弟妹妹,而今也不过三岁多四岁不到,却不似其他孩子一般骑竹马玩泥巴,尽爱到酒楼里听那些忠孝节义英雄儿女的故事。郭芙进得悦宾楼来,只见里头最爱讲三国的那个刘皇叔虎势一挥,沉声闷道:“只见那秦少侠手持钢枪,枪舞银花,‘吁’了一声扣住胯下雪花骢,当下一声高喝:‘呔,刘秉忠,今日便是尔之死期也!’”言毕醒木往下重重一拍,“欲知那刘秉忠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郭芙心下一动,怎么又是在讲他?转头又是一笑,臭小业子骑了是玉雪龙,哪是什么雪花骢,手里要拿也是拿剑的。里头宾客听完这一段便各自散了,三三两两的朝外走出,只有几个小孩还赖着不动,缠着刘皇叔要他再讲一段,里头郭襄郭破虏赫然在列。郭芙在外唤道:“襄儿,破虏,回家了!”

郭襄郭破虏见大姐寻来,只好嘟着粉墩小脸怏怏退了出来,走出几步郭襄忍不住又回头冲里面刘皇叔央道:“皇叔,一会你可得等襄儿来了再往下说哦?”那刘皇叔呡了口茶,正被几个小孩缠得没办法,笑着回道:“郭二小姐放心,便是二小姐来晚了,我也单独说与你听。”郭襄闻言大喜,连连道谢。郭芙却是不悦,素手在郭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竖着眉道:“臭小业子的事,有什么好听了?午饭都不吃啦,累大姐好找!”

郭襄与弟弟相视一吐舌头,仰着头噘着嘴道:“大姐,那个秦少侠真是我们家的‘臭小业子’吗?你都不跟我们说说。”

一边郭破虏摇了摇头道:“二姐你错了,不是我们家的‘臭小业子’,是我们家的‘大师兄’,娘说过了,大师兄和大姐一样大,我跟你一样大。”

郭芙一手牵着郭襄,另一手牵着郭破虏,听着两人在那争论,焦点赫然是当年也和自己这般争论的臭小业子,心思便有些不在此间了。

郭襄与郭破虏争了半天也没得出臭小业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来,摇着郭芙的手道:“大姐,大姐,你说臭小业子真有这般厉害吗?”

郭破虏却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摇着郭芙的另一支手道:“大姐,娘说你和大师兄一般大,我和二姐一般大,为什么你叫大师兄‘大师兄’,我要叫二姐‘二姐’?”原来他也是在乎这个大小先后的。

郭芙回过神来,一时哪回答得了这么多问题,低着头板着脸道:“小孩子家,哪来那么多话?赶快回去吃饭,吃完饭乖乖睡觉去!”也不再管苦着脸相互吐舌头的弟弟妹妹,低着头拉起弟弟妹妹小手迈起了大碎步来。

郭靖一家在大胜关的寓所并不在远,里里外外大大小小也有二十几间房子,还外带有一个修葺齐整的花园,郭靖一家五口及桃花岛相关人等像程英,武家兄弟,使女刘慕兰等都住在这里,小龙女自到大胜关后,记起秦业的话便没再出去找杨过,听从黄蓉的安排也住进了郭家专等着杨过到来,她性子喜静,并不大与人相见,每日只在自己房内修身养性,最多也就到花园内转两圈,是以一般人并不知道郭家暂所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郭芙姐弟三人一路顽笑着进得院内,程英与黄蓉已在内将桌席摆好了。小龙女是不惯与人相处的,也不出来一起用餐,黄蓉从秦业的信中知道了她的秉性,便着人送了饭菜进小龙女房内与她,武家兄弟往日在桃花尽当小弟,现下藉着郭大侠威名,难得的能在人前显摆一下,乐得从黄蓉那讨了个差使,负责安排接待先期到来的与会英雄去了。此时秦业在北方声名鹊起,与会英雄连带着对武家兄弟恭谨有加了起来,他二人不明所以,还道自己真的个“英雄出少年”,活干得倍儿来劲,废寝忘食那是常有的事,此时两人都在外头忙活,并不在郭家暂所内。

黄蓉见三个孩子回来了,柔声笑道:“襄儿,破虏,今天又上哪顽去了,累得你大姐好找?”在这几个孩子中,郭襄郭破虏自出生以来黄蓉夫妇便开始筹划起抗蒙事宜,是以两小的日常起居更多的倒是由着秦业带回来了使女刘慕兰负责,或者郭芙有时也耍耍大姐派头,黄蓉却不似当初待郭芙与秦业一般事必躬亲了。

郭襄见黄蓉询问,呼了一声挣开郭芙的手扑到黄蓉怀内,展颜痴笑道:“娘,我和弟弟听刘皇叔讲臭小业子清风楼大战刘秉忠的事呢,今天讲到……”

听得郭襄将“秦少侠”挽成了“臭小业子”,郭破虏在后面嚷道:“二姐你错了,刘皇叔讲了不是‘臭小业子’,是‘秦少侠’!”说着又摇了摇郭芙的手道:“大姐还说他是我们家的‘大师兄’呢,是吧,大姐?”说罢闪着乌亮的大眼睛仰头一脸期艾的看着郭芙,只待她出声为自己佐证。

郭芙听他二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那“臭小业子”,朝黄蓉撇着嘴道:“他回来了就是‘大师兄’,不回来就是‘臭小业子’,哪来的‘秦少侠’?”

郭靖听得小儿女谈及秦业,又勾起方才的话题,他是直肠人,说话也不看场合,当下不由担忧的对黄蓉道:“蓉儿,你说业儿受了伤,不会有事罢?为何我在心里老觉得不太塌实,现在北方蒙古人都在全力搜捕他,当年……咳?”郭靖刚想说当年要是不放秦业一个人出去,现在也不用这般为他担心了,脚尖却是隐隐一阵痛感传来,便忙打住了话头,只有些茫然的看着依旧笑容可掬的妻子,我这话说错了?

黄蓉对郭靖委屈的样子视而不见,笑着对程英道:“程师妹,你最近可是身子有些不适?”方才听了郭靖破坏气氛的话,有两个人小小的不自然了一下,黄蓉却只“关心”程英一人。

程英见黄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脸上一红,随即轻轻一笑道:“没什么,我只觉得今天这菜色似是不太好。”自回到大胜关以来,程英一心只待在郭家暂所等候秦业前来相会,并不参与英雄大会的事宜,只与刘慕兰负责起郭家众人的日常事务,每日除了练武调琴便是负责郭家阖门大小的餐饮了,厨艺都快赶上黄蓉了。只略一顿,程英又有些犹豫的对黄蓉道:“师姐,大师兄不要紧吧?”她管黄蓉叫师姐,但她本是陆无双的表姐,又有黄药师撑腰,只与郭芙等同辈相称,乱是乱了点,倒也不致于叫错了人。

黄蓉看着一脸希翼微有些紧张的程英和郭芙,心下一阵苦涩,却不表露出来,轻挖了郭靖一眼,微笑道:“其实他也没受什么伤,方才靖哥哥编排业儿的不是,我故意说出来让他急的。”黄蓉如此当着丈夫的面坦白得全不给丈夫面子,却是在暗里提示郭芙,有一个人也很着急小业子。

此时黄蓉还不大能确定郭芙之于秦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毕竟两人多年未见了。要说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往日好得跟亲兄妹似的,秦业向来宠着郭芙,郭芙也是极粘秦业的。自秦业离桃花岛经年未归,行踪不定,郭芙每每惦念,但秦业自清风楼一战成名后,却再未听郭芙提及过他了。且他二人毕竟不是真正的兄妹,黄蓉本人虽是与秦业多年未见,对他却是了解极深的,极为关爱的,又多次听得黄药师在耳边盛赞,心中便有一种想法,后来她又从黄药师那隐约得到了秦业与程英的关系,心下便开始有些担忧郭芙再一次见到秦业后两人关系将会如何发展了。

可惜的是,郭芙心绪单纯,半点也没能体会母亲的一番心思,听得秦业无事,微松了一口气,转又皱着眉冲郭靖嚷道:“爹,你干嘛又编排臭小业子的不是?”她将这个“又”字咬得极重,好似郭靖往日没少横加挑找小业子的不是一般,其实自清风楼一战以来,郭靖在外人面前对他的这个徒弟顶多也就谦虚的在外人面前说些客套话,心里却是极受用的。

郭靖给女儿这话呛得好生难受,往日郭芙跟自己撒娇使小性子倒也没什么,只眼下有个外人程英在场,女儿还是如此不给一代大侠面子,怎能不让人大生尴尬?脚尖上放着妻子隐隐施压的纤足,苦着脸却不知如何回话是好。

黄蓉不让郭靖回话,却也不代表她会由着女儿不给丈夫面子,抚着小襄儿覆额的纤柔发角向郭芙笑道:“芙儿,你爹可是小业子的师父,编排他两句又有什么大不了了?倒是你这作女儿了,为这小事就跟自己爹爹起性子了?”黄蓉跟郭芙说着话,眼睛却没少往面然微微泛白的程英身上放。

郭芙听得黄蓉此话,她就算再愣,此刻也是懂得黄蓉是在笑自己对秦业关心过头了,脸上一红,放开郭破虏小手冲过来对着黄蓉就是一阵又捶又闹的,也亏得了黄蓉好性子,由着这个女儿胡来。而此时的程英,早借口到厨房拿菜躲开了。

此时,远在他方忙得晕头转向的秦业自不会知道他在某些人心里翻起了多大的浪来。

自少林寺下来已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蒙古人、汉奸倒是真没去找少林寺的麻烦,只四处搜寻秦业的踪迹,却不知他一直猫在伏牛山独龙岭里,离嵩山少林寺不远的地方。当日在嵩山与蒙古兵一战里,秦业一众手下勇则勇矣,却失之于不愔战阵,损失惨重,此际他召来各寨与战幸存之人并大量好苗子,集中起来加与整训。另一方面,秦业从少林寺手中取得《九阳真经》,也正好藉此机会加以修习,自他三年前离开桃花岛以来,内功修为一直循规蹈矩,又一直不静下心来,却不似当年在全真教闭关时那般突飞猛进。

此一个月来,秦业白天训练军士,处理各地义军的事务,晚上静心修习《九阳真经》。他自经全真教闭关之后,内力已有小成,故而只这一个月功夫《九阳真经》第一卷经书上内容便已练成。《九阳真经》共分四卷,经秦业细细整理一番,猜着若是自己能够心无旁骛的修习,当在一两年间便能大成了,可惜现今的秦业并非一个纯粹的江湖人,根本抽不出这一年的时间来闭关修练。此时蒙古国正处在窝阔台死后蒙哥上台前那一段混乱期,若是秦业不能藉此机会拉起人马来,待得蒙哥整顿好蒙古诸部,纵然南宋小朝廷能如原来历史一般扛得住蒙古人的三面围攻,兵锋过后,秦业在中原的几年心血也必将化为齑粉。

秦业的那种特殊来历,自不会是那种拘于门户之见的人将《九阳真经》藏私,除了自己修习之外,秦业也将《九阳真经》第一卷与第二卷教与了秦一六人,不过他们几个没秦业的内功修为,一个个也都是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的,练完这第一卷最快的也要半年左右的,至于第二卷,能不能有成却只能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至于其他人,秦业是不吝将这份顶极内功心法在所有义军将士中推广,不过这世上的可造之材毕竟还是不多的。正所谓穷文富武,这其中最大的制约因素,便在于这个时代的文盲率极高,而秦业的一干手下,绝大多数是被蒙古人逼入穷山僻壤的小老百姓,从这些人当中找出勇武战士并不难,难就难在他们都极少有那“闲心”读书习字的,便是经过秦业这几年的整顿,大力消除文盲,毕竟人手不足,效果还不是很大。一个人不识字,便不能记住全身各处的经脉穴道,对内功运气之法就更不懂了,修练内功更是无从下手。而如《九阳真经》此等顶级内功心法,更是容不得一知半解的,若非如此,秦业倒有想法将这份极品内功心法拿出来大搞“全民健身”了。话虽如此,秦业还是将第一卷内容分教于几个资质尚可的去练,当然是他并没有跟这些人说起这种功法的江湖地位了。

这一日,秦业正如往昔一般指引一众寨丁练习阵法冲杀,单论身体素质,秦业从每个寨子里挑出了这一二十人里都不逊于一般的蒙古兵,最大的欠缺便是他们都没经历过战阵,不懂得杀人技巧及相互间的见机配合。眼下秦业的“圣军”身份既已暴露,外面蒙古人、汉奸俱在全力搜捕他,秦业便将“圣军”行动全数停了下来,只着秦一负责与外头的联络,他自己的行踪,除了他的六个仆人外并无人知晓,便是独龙岭这些跟着他集训的各寨丁众,也只知他是“秦公子”,当他是“大头领”的一个普通手下了。丐帮那边,一向都是秦业主动找他们联络。

让秦业有些不知所措的是,今日秦一归来,破天荒的给他带来了一封丐帮的来信,信上只有十个字:“芙儿北上,细细照拂!”落款正是黄蓉。

秦业细细的将黄蓉来函折叠好,对秦一道:“师娘这封信是如何交到你手里的?”往日秦业都是有消息要传回去时才主动去联络丐帮,而黄蓉为了保密一般也只是口头传些不大紧要的话,一般双方行事心照不宣,密切的配合是没有的,但像这般书信传音却是三年多来的头一回。

“属下先是到洛阳丐帮分舵传话,丐帮洛阳分舵告知属下黄帮主有封信必要亲手交到公子手里,要属下专程到汴梁分舵取来。”

秦业点了点头让秦一下去,其实不单是秦业自己,这个面无表情的秦一何尝不是一肚子疑问。秦业的几个仆人一个个都叫他训成了木头人似的,事实上秦业却不是要他们成为一个只会执行任务的工具,搞出一副大众化的面孔来,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身份执行任务罢了,秦业的这六个仆人可个个精明能干得很。

专程让人从洛阳到汴梁跑一躺,就为了这纸上字里横翻竖挑都是明明白白的十个字,看着没什么,其中却是大有蹊跷的,黄蓉一向心思缜密,可没有这么浪费资源的习惯,传个话就可以的事又何必多跑一趟?且眼下英雄大会就要召开了,小丫头跑到兵荒马乱的北方来做什么,公费旅游也不是时候,不是纯让南边的人着急给北方的人添乱嘛?师娘传这封信来难道就只为告诉我小丫头来了,着我“细细照拂”,还是有着其他的味道?

心里放着十七八个疑问,秦业却是丝毫不敢怠慢的,原本里金轮法王就曾拿郭襄要挟郭靖,现在也是紧要关头,这个金轮法王又是让自己小小打击了一下,早不似原本里在这个时候那般的自大了,包不准这老小儿把妹妹的故事安在姐姐的身上,不要挟郭靖也先要挟下自己,眼下他秦业的价值绝不比郭靖低,只不知蒙古那边的人是否也意识到了。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秦业多考虑了,安排事务出去找回小丫头要紧。

出得房门来,秦业细看了下在一边挥汗如雨的一众寨丁,尘烟滚滚,行止有据,虽只三四百人,却有着一股无往的气势,几轮动作挥洒下来,拜秦业所赐,但闻手中棍棒破风声,丁点呼喝声也没有。秦业当年在看电视剧《历史的天空》,对石云彪练兵时不准发出膛音的做法便极其赞赏,不过当时的他也只是什么也不懂的愣头青而已,根本没从参与者的角度来考虑过这个所谓的“仇恨的力量”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够让人不发出膛音来进行操练,而今看来,他的兵“积攒”了仇恨也是足够的,每个人都似在将他们的这一刺、这一挑挥向拆毁他们家园、杀害他们亲人的蒙古兵一般,眼中的熊熊烈火便是心中那一团红炭的不经意间的外泄。

“停止操练!”秦业突的一声喝道。

秦三手中小红旗“唰唰”两下,众寨丁停了下来,却不看向打断他们操练的秦业,俱皆虎着眼看着他们的木头人队官——秦三。

秦三快速整顿好队伍,转身冲到秦业近前,方方正正施了个礼:“先锋营整合完毕,请将军示下!”秦业现在虽是按正规的方案来训练他的这批手下,队伍的编制也已经确定下来了,不过眼下还只笼统的让他们管自己叫将军,而负责训练的秦三则被呼为队官。

“岳钧!”出人秦三意料的是,秦业开口呼了竟是秦三做杀手前的名字,秦三心头一颤,面上却无异色,只垂着头板着脸静候秦业下文,“当日在嵩山与蒙古兵一战,你看那些蒙古兵如何?”这也是岳钧(秦三)自归服秦业以来秦业首次与他探讨一个问题,往日里都是秦业在直接下命令。

“举止有度,进退从容,杀气凛厉,剽悍无匹。”几年的木头人生涯,让秦三在已经习惯了木无表情,他本是岳飞长子、岳家军三大猛将之一岳云的四世孙,家传渊缘,军伍战阵之法原本就是他的一堂必修课,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那他们呢?”秦业又指了指笔立不动的寨兵道。

秦三略一思索,道:“若是粮、肉、药充足,半年后末将能保证他们不弱于蒙古兵。”对于自己手下那些兵的膳食,秦业自然是尽量让他们营养均衡,也将“营养均衡”这个概念传教给了那些直接负责人。不过除了大豆在他的一再要求下各山寨大力推广种植外,眼下他那些略显家大业大的各个寨子里粗粮细粮都极其馈乏,有些寨子连当寨主的要节衣缩食,一般人就更不用说的。补药也不多,伤药倒是不缺,至于肉类,若非秦业铁了心要全力打造一支中层干部队伍来,这些接受训练的寨兵们除了偶尔打到了野味,根本是想都别想。

“我给你一年时间,按我的方法,给我练出一支千人队来!可做得到?”秦业的这一年,可不只要这支千人队不弱于蒙古兵,他的方法里还包括要他们读书识字,成为日后手上那支百战雄师的种子,回到各个寨子后将秦业按后世的经验总结出来的训练方法全面推广,至少让各个寨子的丁众在同等条件下二打一不惧蒙古兵。

“岳钧领命!”秦三(岳钧)单膝跪地,施了个重礼,也不需秦业唤他起来,转身便又回到了寨丁当中去了,几年的影子生涯,让才二十出头的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岳家之后,是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而出生的,秦业这一声“岳钧”,便是恢复了他的身份,恢复了他的理想,饶是他几年“苦修”面如缟灰,眼中的雄心壮志却已了然。

若说对岳钧练兵能否如他所言那般高效,秦业也不敢肯定,不过此一月来众寨丁的变化却也是看在眼里的,“年轻人,有些自负也是不错的。”秦业品味着岳钧不经意外泄的眼神,首次没有提醒他,军人需要激情,掩饰已经没有必要了,只是他在嘀咕着岳钧的失态时,浑忘了他自己也是嘴上无毛的“年轻人”。

对岳钧的卖力练兵不再多看一眼,秦业转身折回自己房里,将那几卷《九阳真经》收起,一些易容道具也带些,又将程英送与自己绿玉笛也一并带上,玉雪龙此番也算得“名马”了,自不敢带在身边,只牵来一匹一般的马,再跟秦一吩咐了一些事物,不再多待便独自驱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