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0回
作者:卧龙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86512

第二十三回恋人小聚李金贵望着罗小鹤,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丁中齐喝道:“小鹤,不要说!”

罗小鹤那敢不听,一本正经的问道:“大师兄,你要不要去看她?”

丁中齐嘴唇蠕动了下道:“她可说过要我去看她?”

罗小鹤道:“她当然希望你去看她,她这多年在‘净心庵’为你默默祝祷,谁也知道是希望和你有重聚的一天。大师兄这样一问,反而太辜负她一片心意了!”

丁中齐吁了口气道:“可是我现在有要事在身。”

罗小鹤道:“我也对她说过,她也不想耽误大师兄的大事,只希望你在办过事后,顺便去看望看望她。大师兄,还是由你自己决定吧。”

丁中齐略一犹豫道:“走!”

罗小鹤眨了眨眼道:“可是要去看她?好!小弟带路!”

丁中齐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师命比私事要紧,我是说找白居士去!”

罗小鹤带点无奈的摇摇头,嘴里不敢说,心里却在嘀咕道:“什么时候了,说话口气还这么大!反正是你自己的事,还让别人好心不得好报!”

丁中齐当先带路,继续向前走去。

大约顿饭的工夫过后,估计着又走出两三里路。

丁中齐掏出了那张地形图,对照了一下道:“好像就在这附近了,但这附近看不到什么房舍,白居士全家总不能搭个草棚住在野外吧。”

此刻,白银凤和李金贵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一个急着要和家人团聚,一个急着要会见朝思暮想的小情人。

李金贵匆忙的四下打量了一眼道:“大师兄,你没看错位置吧?”

丁中齐语气坚定的道:“绝对没错,四周形势都和图上完全相合。”

诚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毫无心里负担的罗小鹤反而被他看出了门道。

他用手向林荫深处的山壁下一指道:“你们看,那边好像有几间房子!”

众人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果然在十余丈外的山壁下,柳荫深处,隐隐露出一片青瓦屋顶。

丁中齐道:“那一定是了,快随我过去!”

顷刻间来到近前,但见一条小溪横在面前,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水中有成群的鲫鱼在游来游去,有一座小小木桥,直通对面。

两边溪岸,全是夹溪垂柳,景色犹如一幅图画。

过了木桥,是一片桃林。

那排房舍,就在桃林之后,房舍后面紧靠着山壁。

门外也是—排竹篱,向内望去,看不见半个人影,连所有房门,都是关闭的。

丁中齐又对照了一下地图,吩咐罗小鹤道:“叫门!”

罗小鹤干咳了两声,扫清了嗓门,高声喊道:“里面有人么?”

许久,中间的房门呀然而开,走出一个弯腰驼背,满头莲乱白发,但却双目炯炯有神的老苍头来。

老苍头打开篱门,两道像利刃般的视线,打量了众人一阵。

他才出声道:“各位找谁?”

丁中齐觉出这位老苍头颇不平凡,说不定是那位隐世高人,连忙抱拳一礼道:“在下是隐仙谷来的,有要事求见白仪方居士!”

老苍头仰着头又瞅了一阵道:“尊驾可是六丁神斧丁中齐丁大侠?”

丁中齐又呈一抱拳道:“小可正是丁中齐,敢问前辈?……”

老苍头并未回答,却默了一默道:“你们等着,容我向家主人通报!”

李金贵望着老苍头的背影进入房内,低声问道:“二小姐,府上可有这位老前辈么?”

白银凤怔怔地摇摇头道:“不是我家的人,我也从来没见过他。”

李金贵道:“府上明明是住在这里了,那么他的主人又是谁呢?”

白银凤尚未来得及开口,那老苍头已走了出来,招招手道:“家主人有请,备位请进来吧!”

老苍头说着打开厢房的门,又道:“请到这问屋子来!”

众人依次进入厢房,只见室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四面墙壁,挂了不少名人字画,另有几具书橱,藏满各种典藉。

看样子,这里是一间书房,也兼作客厅之用。

老苍头招呼各人落了座,一面向外喊道:“小龙,给客人沏茶!”

一个眉清目秀的蓝衣童子应声而入,笑嘻嘻的为客人分别沏上了茶。

老苍头道:“请恕老汉不陪了,家主人马上就来。”

说着,摇摇摆摆出门而去。

又过了半晌,门外传来脚步声,但见一位青衫纶巾,神清目朗,丰姿俊逸,翩翩潇洒的中年儒士,举步而入。

在这刹那,白银凤和李金贵都不禁大感错愕,这人竟是昨夜才在白家大院会过面的陈布衣。

陈布衣望着丁中齐一抱拳道:“这位敢情就是六丁神斧丁大侠?”

丁中齐看出陈布衣气质不凡,连忙站起身来施礼道:“在下正是丁中齐,大驾?……”

陈布衣淡然一笑道:“不才陈布衣,山野之人,不求闻达,难得与丁兄攀交!”

陈布衣三字,对丁中齐来说,的确耳生得很,正要开口。

只见李金贵早已恭恭敬敬的向陈布衣深施一礼,道:“前辈昨晚不是已回玄妙观了幺?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陈布衣笑道:“我是今天一早赶回来的。”

李金贵道:“莫非前辈也是来看白居士?”

陈布衣道:“这里正是我隐居之处。”

李金贵呆了一呆,望着丁中齐道:“大师兄,你还是把白家的位置弄错了!”

丁中齐也有些发愣,道:“你是怎么和陈先生认识的?”

李金贵道:“陈前辈对白氏家族两度仗义相助,小弟和二小姐都在场看到,怎么会不认识?”

丁中齐带着歉意道:“抱歉,在下是要找白仪方居士的,不想还是找错了位置,陈先生可知道白居士隐居在哪里?”

陈布衣道:“丁兄找白仪方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丁中齐道:“在下奉家师抱玉真人之命,有机密大事面见白居士。”

陈布衣道:“诸位随我来!”

这时丁中齐等都被弄得如坠五里雾中,愣愣的随在陈布衣身后,出了书房,进入正屋,再穿过另一道门。

这里似乎又是一间书房,陈布衣掀开一幅靠内壁的春夜宴桃李园巨画,抬手向墙壁轻轻敲了三下。

不久,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似是由墙壁内传了过来。接着,那墙壁裂开一道门,出现一位白衣白裙仙姿玉质的绝色女郎。

白银凤啊了一声,立刻扑过去抱住那女郎激动无比的叫道:“大姐!你好!”

那女郎也紧紧的抱住白银凤,惊喜的道:“二妹!原来是你,我早知你回来了,可惜直到今天才见面。”

这时李金贵也只感体内热血沸腾,因为他知道马上就可和白玉凤见面了。

只听陈布衣道:“你们两姐妹要叙,日时间多得很,现在快请客人进去!”

白金凤连忙推开白银凤,恭恭敬敬的向陈布衣深施一礼,然后闪过一旁肃客。

原来这道门进去便是山壁,有一条地道直通山腰,而地道也十分宽敞。

这种必须由室内才能进入的地道,人住在里面,自然是绝对隐秘的了,难怪白仪方会率领家人隐居在这里。

地道内每隔几步,便悬着一盏宫灯,照耀得如同白昼。

地道虽然宽敞,但丁中齐仍必须弯着腰前进。

白金凤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巨人,站在那里双眸一直眨个不停。

李金贵走在最后,当他经过白金凤身旁时,白金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阿贵,你也来了!”

李金贵真想马上问问她三小姐在哪里,但鼓了几次勇气,还是不敢出声。

前行约五六丈,便是一间巨大的石室,摆了不少桌椅,像是一座客厅,墙壁也都经过粉刷,不知道的,谁也不会觉出这里已在山腹之内。

只听陈布衣道:“诸位就在这里坐吧!”

李金贵偷偷望去,石室内又分出几条通道,不消说每条通道里又有不少石室,那是供白家的人和少数佣人居住的。

陈布衣等众人坐好后,转头问白金凤道:“你父亲还在闭关么?”

白金凤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是”。

陈布衣再道:“把你姑姑叫出来!”

白金凤不敢怠慢,转身向一条地道中奔去。

这时白银凤和李金贵都在人感纳闷,他们想不透陈布衣在白金凤面前为何具有这等权威。

即便这里的一切是他所有,也不该对待白家大小姐像对待下人一样,而白金凤也一向十分高傲,偏偏在陈布衣面前就如此服贴。

很快的,白衣玉女白嫦娥还是那样仪态万方,艳光照人地走了过来。

白银凤急急离座而起,趋前几步,盈盈拜了下去,一边叫道:“侄女银凤拜见姑姑!”

白嫦娥轻拂着白银凤的秀发道:“快起来,待会儿再好好谈,姑姑先来招待客人!”

她说着,望向陈布衣便深深施了一礼。

这一来,白银凤和李金贵越发惊诧不已。

陈布衣坐在那里,纹风不动,不等白嫦娥开口,便吩咐道:“隐仙谷抱玉真人派丁大侠面见你大哥,有重要事情告知,不管他是否仍在坐关,必须破关一见,你现在就去通知他!”

白嫦娥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不大一会,便又走了出来。

她望着陈布衣裣衽一礼,道:“大哥请你老人家和贵客到里面去!”

陈布衣站起身来,道:“丁兄,他出关不便,我们还是进去看看他罢!”

说罢,带着丁中齐进入另一条地道。

白银凤忙道:“姑姑,你怎么不进去呢?”

白嫦娥道:“他们谈的是机密大事,你爹没说要我参加,我还是不去的好。”

白银凤不解的道:“那么陈前辈是外人,他怎么能参加?我看姑姑和大姐都对他毕恭毕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嫦娥肃容说道:“连你爹照样也要对他毕恭毕敬,何况我和你大姐。”

白银凤越发不解道:“难道因为这地方是他的,就必须对他尊敬?”

白嫦娥正色道:“你这丫头不可乱说话,因为他是我和你爹的长辈,晚辈对长辈那能不恭敬。”

白银凤眨着一对眸子道:“我们姓白,他姓陈,他的年龄不比我爹大,而我们好像也没有姓陈的亲戚,我们白家哪里来的这位长辈?”

白嫦娥拍拍她的秀肩道:“别说这些了,慢慢就会知道的。银凤,四年不见,你在南海无相师太调教下,武功一定大有进境了吧?”

白银凤带些羞怯的道:“进步是进步了,但要为我们白家报仇,这点武功还是不够用的。”

白嫦娥怜惜的一笑道:“好孩子,报仇不是你一人的事,你爹的少阳真功即将练成,我也完成了炼心大法,你大姐和三妹武功也都大有进境,看来我们白家的复仇行动,已经为期不远了。”

白银凤忙道:“姑姑,怎么不见三妹,有个人一天到晚在念着她呢!”

白嫦娥望了李金贵一眼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这位李家阿贵,其实玉凤那丫头又何尝不在念着他。”

李金贵脸上一热,不由羞怯怯的低下头去。

白银凤道:“姑姑,阿贵这些天来出生入死,全是为了我们。”

白嫦娥面现感激之色道:“我明白,日后我们白家定会好好谢他。”

白银凤等得有些着急,问道:“姑姑,三妹怎么还不出来?难道阿贵来了,她反而害羞起来了?”

白嫦娥道:“她刚才还在修习炼心大法,大概马上就出来了。”

她说着望向白金风道:“怎么客人来了连茶也不倒一杯?”

白金凤刚要起身,忽见地道内跑来一个十六七岁的蓝衣童子,边跑边道:“大小姐快请坐下,我来倒!”

蓝衣童子动作十分俐落,倒过茶后,垂手侍立一旁,那模样实在规矩得可以。

白嫦娥道:“回去吧,叫你再来!”

蓝衣童子躬身应了一声,急步又跑了回去。

白银凤抬肘轻碰了一下李金贵,低声道:“阿贵,你可看出这人是谁?”

李金贵一心只念着白玉凤,根本不曾留意,愣了下道:“一个供使唤的小童,我怎会认识他是谁呢?”

白银凤神秘一笑道:“好记性!你四年前就见过他了。”

李金贵眨了眨眼道:“二小姐,这话简直把我弄糊涂了。”

白银凤笑道:“蓝天豪两次到我家大院去,他是为的什么?”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原来刚才那人是蓝云?”

白银凤道:“除了他还有那个,他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看样子再过三十年,照样还像个小孩子。”

李金贵讶然望向白嫦娥。

白嫦娥道:“不错,他是蓝云,你们昨晚既然见过金姥,金姥一定会提到这件事的。”

白银凤道:“若不是金姥昨晚提起,我还真不敢断定他是蓝云呢!”

白嫦娥吁口气道:“他现在能一心改过,回头向善,我也就不愿再追究他的过往,他在我们这里出过不少力,做事比谁都勤快,连洞门都没出过一步。”

白银凤道:“他可知道他的父母已经来到南阳府,要接他回去?”

白嫦娥道:“我已经告诉过他,但他却发誓不愿回去,下决心要在我们白家过一辈子。”

白银凤摇摇头道:“世界上怎会有这种人,若非亲眼所见,只怕谁也不信!”

白嫦娥道:“若他真不想走,我便要和你爹商议,等还回我们家大院后,给他娶一房媳妇,蓝天豪就这么一个宝见儿子,不能让他断了蓝门之后。”

李金贵边听边想起四年前在玄妙观时,那时蓝云曾是七派秘会的一方之雄,性烈如火,何等气派。

谁能想到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难怪自己刚才没注意到他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苗疆火云洞少洞主,火云魔童蓝云了。

白嫦娥可能已看出李金贵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转头吩咐白金凤道:“去看看玉凤那丫头,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来?”

李金贵骤闻此言,体内热血又开始沸腾起来,不过他明白,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有长辈白嫦娥在面前,他绝对不能失态。

果然,不大一会儿,白金凤已由地道那边走了进来。

她身后多了一位体态轻盈,娇艳欲滴,羞羞答答,娉婷妩媚的少女,正是他日夜萦思的三小姐玉凤姑娘。

四年不见,白玉凤已长得和白金凤一样高了,天真慧黠中更增了一份成熟之美。

在刹那,李金贵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四目相对,仅仅是那短暂的一瞥,已足以使他荡气回肠。

白玉凤迅即颊生红晕,娇靥上艳红欲滴,羞怯怯地垂下粉颈,在白金凤的扶持下,坐在白嫦娥身旁。

她偷偷的又看了李金贵一眼,把脸庞垂得更低。

女孩儿家总是长大了,不能再像四年前那般天真活泼,热情奔放,而这时在李金贵只咫,正是默默花解语,尽在不言中。

白嫦娥微笑着拍拍白玉凤的香肩,道:“玉凤,你的阿贵终于来了,怎么见了面连话也不说一句?”

白玉凤终于像鼓足下最大勇气,怯怯地低声道:“阿贵,你好么?”

李金贵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胀红着睑道:“我好……凤……不,三小姐你也好?”

白玉凤不敢再看李金贵,低着头道:“你好就好,我也很好!”

这一对少年男女的一对一答,几乎引得在场的人笑出声来。

白嫦娥是情场中过来人,不由摇摇头笑道:“玉凤,平日你最能言善道,怎么今天讲话这样费力起来?”

白玉凤撒娇的叫了一声“姑姑”,立刻偎到白嫦娥怀中。

罗小鹤坐在李金贵身旁,他一向最喜捉狭,故意蹭了一下低声道:“阿贵,天天想,天天念,怎么见了面也变成个傻瓜蛋了?”

李金贵也回蹭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白嫦娥为恐把场面弄僵,便和白银凤、李金贵、罗小鹤等转换话题谈了些别的。

大约将近半个时辰过去,陈布衣和丁中齐才回到石室。

陈布衣立即吩咐白嫦娥道:“仪方仍须继续闭关,不便要他出来,你到厨下分派一下,待会儿就在这里宴客!”

白嫦娥应声而去。

因为有陈布衣和丁中齐在,李金贵和白玉凤越发不便交谈,只能眉目传情而已。不过,在他们来说,此时此地是真正的无声胜有声。

当白嫦娥回来后,筵席也随之摆下。

分宾主坐好后,丁中齐道:“小鹤,饭后咱们就要赶回隐仙谷去!”

罗小鹤道:“大师兄,还有一件大事没办呢。”

丁中齐瞪了他一眼,道:“少说话!多吃菜!”

罗小鹤一番好意,反而挨了骂,实在不是滋味,只是他也能体会出丁中齐的心境,那种事是不宜在大庭广众张扬的。

白银凤一心想和家人团聚,悄悄问白嫦娥道:“姑姑,我可以留在家里了么?”

白嫦娥道:“你既然回到了家,当然该留在家里,不过我不没问过你爹。”

丁中齐忙道:“方才白居士已向布衣公请示过,布衣公的意思,是要二小姐和阿贵再回南阳庄,一来可以保护府上大院,二来也要继续混进玄妙观探听虚实。”

丁中齐忽然改称陈布衣为布衣公,连白仪方自家的事也要向他请示,可见他的身份地位的确透着不凡。

陈布衣举起杯来,邀同在座所有的人共饮一杯,缓缓说道:“李小兄弟在玄妙观已和他们各门各派混得很熟,而且身份也隐藏得很好,所以我们白氏家族还要继续仰仗他帮忙。

至于银凤,虽不宜公开露面,却必须和金姥保持密切联络,金姥一人在白家大院势单力薄,应当随时予以协助。”

李金贵欠身说道:“前辈是否已不再回玄妙观了?”

陈布衣道:“至少在员近几天我已无法分身前去。”

李金贵再问道:“那么二小姐是住在晚辈家里,还是和金姥住在一起?”

陈布衣略一沉吟道:“以仍住府上较佳,这样你和她可以随时保持联系。”

他语气稍顿,继续说道:“褚朴和蓝天豪最近几天内,必定再找到修罗门,到那时双方必定发生火拼,让修罗门元气大伤之后,白氏家族再发起行动,那就事半功倍了。”

李金贵吁了口气道:“前辈能否告知白氏家族准备在什么时候发起行动?”

陈布衣面色器重,缓缓说道:“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所以白氏家族,必须发动全部力量,只要仪方闭关期满,白氏家族回到白家大院,那就是发起行动的时间到了。”

这时白嫦娥、白金凤、白玉凤神色也都转趋凝重。

因为,她们都知道,白氏全家,即将面临一场空前惨烈的血战,战胜则生,战败则死,而胜败之数,谁也难以预料。

酒饭之后,陈布衣站起身道:“各位要走的,这就走吧,陈某不便久留。”

丁中齐望了李金贵、白银凤、罗小鹤等几人一眼:“咱们这就走吧!”

陈布衣、白嫦娥、白金凤、白玉凤等直送出竹篱外小溪边,才止住脚步。

最感依依难舍的,自然是李金贵和白玉凤。

但在诸多前辈的监视下,却连句知心话都找不到机会倾诉,只能以默默相视代替相思关切之情。

当李金贵走出老远,再回头时,白玉凤依然呆呆的站在那里,不住向他挥手。

罗小鹤道:“阿贵,别依依不舍了,将来剿灭了修罗门后,也就是你们长相聚首的时间到了,暂时的分离,算得了什么。”

罗小鹤的几句话,的确很有效力,李金贵的心情顿时开朗了许多,其实他今天能和白玉凤短暂相聚,也该心满意足了。

白银凤内心却在暗忖着陈布衣究竟和白家是什么渊源,为什么白家的事,竟似由他一人决定,连她的父亲和姑姑都做不了主。

想到这里,不觉问道:“丁大侠,你和陈前辈从前真的不认识?”

丁中齐道:“在隐仙谷时,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而且也弄不清他和府上的关系,今天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白银凤再问道:“那么现在你一定弄清楚他和我们白家的关系了?”

丁中齐颔首道:“这是我和他在见过令尊之后才知道的,所以我要改称他为布衣公了。”

白银凤道:“那他到底是我们白家的什么人呢?”

丁中齐似是犹豫了一下,道:“二小姐真的想知道?”

白银凤道:“我一直为这件事纳闷,怎会不想知道?”

丁中齐顿了顿道:“反正真相不久就要揭开,我就对你实说了吧,令尊称他二叔,你说他是府上的什么人?”

白银凤啊一声道:“我曾祖父只有一个儿子,我爹哪来的二叔?而他又不姓白?”

丁中齐淡淡一笑,道:“他的确是你曾祖父白剑青大宗师的亲生儿子!”

白银凤大感惊愕的道:“有这种事?我爹和我姑姑好像从前也并不知道,因为他们从未对家里的任何人提到过。”

丁中齐道:“这事在三年前只有令尊一人知道,因为在令祖父临终时,悄悄把令尊叫到卧榻前,告诉了这桩秘密。

令祖父说他有一位弟弟,小时候被你曾祖父白剑青大宗师寄养在一位姓陈的友人家中,后来失去联络,竟使他寻找多年不曾找到。嘱咐令尊一定要设法找到,若无法找到,也千万不可泄漏这段隐秘。后来令尊曾寻访遍了大江南北,却始终打听不出他这位叔叔的下落。”

白银凤激动不已的听着,迫不及待的问道:“后来怎样找到的呢?”

丁中齐道:“不是令尊找到布衣公的,而是布衣公找到了令尊。”

白银凤道:“陈叔公是怎样找到家父的呢?”

丁中齐道:“这要从头说起,当年你曾祖父白剑青大宗师,行侠五湖四海,很少在家里。”

他在晚午,竟和一位姓陈的年轻女子互生情素,生下了布衣公,他不愿把这件事让家人知道,所以一直不曾对任何人透露。

而那位姓陈的女子,也一直带着布衣公住在娘家,正好布衣公的舅舅无子,于是便把布衣公过继姓陈。

白剑青大居士则经常前往探望,并亲自授他武功,直到布衣公二十岁时,白大宗师最后去探望了一次,从此便失去联系。

后来白大宗师最后一次离家,才把这事告诉了你祖父玉川公,令祖父临终时,又告诉了令尊。”

白银凤道:“陈叔公一直住在卧龙岗的么?”

丁中齐道:“他原是住在尼山,二十岁后才搬到泰山青云峰,这就是你祖父和你父亲一直未找到他的原因。”

白银凤道:“那他为什么又来到卧龙岗呢?”

丁中齐道:“布衣公早就知道府上在南阳的白家大院,也知道了府上二十年前和修罗门的一次血战,家族伤亡大半。

他决心为白家复仇,便在三年前来到了南阳府。本来他是准备直接到白家院和府上的人见面,后来又觉得不妥,便暂时隐居在卧龙岗。

刚好遇上了一位隐迹在卧龙岗的武林前辈,而这位武林前辈当年曾受白大宗师救命之恩,便邀布衣公住在一起,这就是府上现在所住的洞府了。”

白银凤哦了一声道:“那位老前辈呢?”

丁中齐道:“那位者前辈已在两年前过世了,布衣公初到卧龙岗时,便知道令尊正在闭关。

他觉得这座洞府要比白家大院适合闭关修练,便征得那位前辈的同意,设法和令尊取得联系。

于是令尊才带着家人,乘夜秘密搬到了卧龙岗现址,白家大院只留下一个金花女侠负责看守。”

白银凤这才明白了家人搬到卧龙岗的前因后果,吁了口气道:“真想不到,陈前辈竟是我的嫡亲叔公!”

丁中齐带着兴奋的语气道:“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外人都知道府上自白大宗师后,一向是一脉单传。而你父亲却又连个儿子都没有,眼见就要断去香火,据布衣公说,等报过大仇后,他就要改姓归宗。”

白银凤道:“可是陈叔公也是单身一个啊!”

丁中齐道:“布衣公在泰山青云峰早巳娶妻生子,目前有二子一女,他决定将来把一子一女改姓归宗,留下最小的儿子继承陈门香火。”

白银凤只听得内心大感安慰,道:“丁大侠对以上这些事都是刚才知道的么?”

丁中齐道:“不错,都是午饭前和布衣公会见令尊时,才由他们透露的,府上如今有了布衣公参与行动,无形中实力倍增。布衣公的武功,最得自白大宗师亲传,在预料中更在令尊之上。”

白银风想了想道:“原先居住在洞府中的那位老前辈已经过世,他就没有留下什么后代么?”

丁中齐道:“那位老前辈没有后人,只留下一位管家,就是我们初到时,出来开门的那位老人。”

白银风心中一动道:“那位老人家看来不像一位平凡人,说不定也是一位前辈侠士呢?”

丁中齐整了整脸色道:“二小姐好眼力,提起此人,大大有名,他就是四十年前,在华山接云峰一夜之间,连残十八名黑道高手的神州一剑岳秋风!”

白银凤啊了—声道:“丁大侠以前认识他?”

丁中齐摇头道:“以前只是闻名,这也是方才布衣公透露的,他自从那位老前辈过世后,便把布衣公视为新的主人。不过布衣公对他依然十分尊敬。”

白银凤转了转眸子道:“这样看来,过世的那位老前辈,更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了?”

丁中齐点点头道:“那是当然,不过布衣公却一直不肯透露他的姓名,我也不便追问。”

忽听罗小鹤叫道:“大师兄,到了!”

丁中齐愣了下道:“什么到了?”

罗小鹤指着前面一条岔路道:“那位薛姑姑……”

丁中齐果然神色一紧,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望了望天色,默然不语。

罗小鹤两眼直眨的道:“天色还早,中午刚过,就是再晚,大师兄也不能错过机会,你的心事我全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换了我,还等的什么别人提醒,早就插着翅膀飞过去了。”

丁中齐瞪了罗小鹤一眼道:“你少讲两句好不好,谁也没把你当成哑巴!”

罗小鹤撇了一撇嘴道:“大师兄,我说的全都是你的心里话,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干吗心里高兴,表面还要拿我出气,你可知道人家薛姑姑等得心里多么着急。”

丁中齐拍拍罗小鹤肩膀道:“别发脾气,回去大师兄好好请你!”

罗小鹤没好气的道:“发脾气的是你,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还敢发什么脾气!”

丁中齐带点难为情的神色,道:“你们大家就跟我去吧!”

李金贵设身处地,知道此刻丁中齐一定是急得不得了,便抢先一步道:“小弟替大师兄带路!”

罗小鹤一把拉住道:“阿贵,要见薛姑姑,是大师兄的事,你的刚才已经见过了,还带的什么路?”

李金贵立刻悟出罗小鹤的用意,想起自己刚才和白玉凤因有众人在场,弄得连句知心话都不能说。

如今丁中齐要去会他的意中人,当然以不打搅为妙。

他于是重又退回身来,道:“大师兄,我们就暂时和您分手了,下次再见!”

罗小鹤也紧跟着说道:“小弟也要先走一步!”

丁中齐正是求之不得,轻咳了一声道:“好吧,咱们就暂别了。小鹤,你若先赶回隐仙谷,别向他们提起今天的事。”

罗小鹤笑道:“这还用大师兄吩咐,小弟今晚也许住在阿贵家里。”

丁中齐道:“那就再见了!”

罗小鹤见丁中齐转身向岔路走去,才又喊道:“大约走出一里多路后,路右另有一条路,走过树林,便可以看到‘净心庵’了,小弟先为大师兄祝福!”

他说完话,再望着白银凤和李金贵道:“咱们走咱们的吧。”

李金贵道:“你今晚就住在我家好了,彼此多日不见,难得有机会聚聚。”

罗小鹤道:“你既然想留客,我当然不便推辞,上次在你家吃了顿饭,李大嫂做的那几样菜很合我的胃口,很想再吃一顿,而且铁牛哥待人也热情,很值得交个朋友。”

他摸了摸头,又道:“阿贵,像李大哥那种身材,真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可惜他拿的不是刀剑,而是锄头。”

李金贵道:“拿锄头有什么不好,将来找回家父家母后,小弟也想放下刀剑拿锄头呢。

要知道我们家好几代都是种田出身的,只有我不但读了几年书,而且也丢了祖先留下的老本行,说起来真是不孝。”

罗小鹤道:“那很好,将来我就到你家当长工算了。”

李金贵笑道:“不敢当,你应当开一间酒馆,当掌柜的,比下田种地轻松得多了,又可嫌大钱。”

罗小鹤一噘嘴道:“你别取笑我了,想不到当了几天酒馆跑堂,就会被你拿来寻开心!”

白银凤道:“你们别开玩笑,小鹤兄,你说李大哥只会种田,那就错了,他现在已经习得一身武功,只是习武时间太短,还谈不到多大成就而已。”

罗小鹤吃了一惊道:“真的?”

李金贵道:“实不相瞒,朱云大侠早已教了他不少武功,二小姐和我,也指点过他,他又练得很勤,相信在不久之后,必能成为一位武林高手。”

罗小鹤道:“那太好了,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否则白家复仇行动,他必是位得力的帮手。”

白银凤抢着说道:“他已经帮过我们不少忙,蓝天豪两次夜袭,李大哥都参与了行动,我们现在就已经很感激他的。”

李金贵想起丁中齐前往会见昔日恋人之事,不觉有些好奇的问道,“小鹤兄,那位薛姑姑,究竟和丁大师兄有段什么经历?”

罗小鹤道:“说起来比你和三小姐的相恋更要动人,你跟三小姐认识才不过四年多,人家大师兄和薛姑姑从相识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在情场上丁大师兄正是你的前辈呢。”

白银凤也一直希望弄清这段感人的故事,忙道:“小鹤兄,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呢?”

罗小鹤神色转趋严肃,叹了口气道:“你们别以为丁大师兄是个大而化之的粗人,其实在男女之情上,他真算得是一个情圣,他为了薛姑姑,终身未娶,准备光棍旗号打到底。”

李金贵道:“你别卖关子了,也别罗嗦,要说就干脆说出来!”

罗小鹤道:“这要从头说起……”

李金贵气急了道:“废话,难道还能从尾巴说起?”

罗小鹤还是慢吞吞的,把了中齐和薛湘灵之间的这段感人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白银凤只听得大为感动,一连走出好几里,还是唏嘘不已。

李金贵感慨无比的问道:“小鹤兄,这种事情,丁师兄怎会让你知道?”

罗小鹤道:“一年前在隐仙谷,他有一次喝醉了,大哭大闹,我服侍他睡下,他无处发泄,不知不觉的对我说了,事后他还后悔得很呢。”

李金贵内心中充满着希望和幻想,叹一口气道:“今天他和他的心上人见了面,你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罗小鹤不假思索的道:“结果有三个,第一个他们会长相聚首,白头偕老。第二个他们很可能永远再不见面。第三个还是目前这个样子,一个在隐仙谷,一个在卧龙岗,有时会偶而见见。”

李金贵道:“又是废话!”

罗小鹤不服气的道:“谁说是废话?反正不是晴天就是下雨,不是下雨就是晴天,再不就是空有云彩也晴也不雨,我说的哪里错了?”

李金贵摇摇头道:“四年不见,你不但练就一身武功,嘴巴练得能言善道,看来在卧龙酒馆当跑堂总算没有白跑!”

白银凤笑道:“阿贵,人家小鹤兄说的哪点儿不对?难道你还能说出另外的结果来吗?”

罗小鹤道;“还是二小姐头脑不简单,你这乡下孩子出身,就是有点土里土气,而且还偏要抬死杠!”

李金贵忙拱了拱手道:“好!你行,咱们别再提这个好不好?”

这时,已走到卧龙岗武侯遗迹附近。

白银凤搭讪着问道:“小鹤兄,你在城里卧龙酒馆一年多,离这里只有几里路,一定对这里的名胜古迹很熟悉了。”

罗小鹤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听说当年关公大战秦琼也在这里,诸葛亮还和楚霸王天山上喝过酒呢,刘备也和刘邦在附近下过棋,张飞也在这里斩过蔡阳……”

白银凤和李金贵原来只道罗小鹤在故意说笑话,直到见他说得一本正经,才全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尤其白银凤,竟连眼泪也笑丁出来,只好别过头去,以免失态。

罗小鹤却茫然问道:“你们两位都笑什么,这些故事,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又有什么值得好笑的呢?”

李金贵只好忍住笑道:“因为你说的太精彩了,所以我们才不得不笑。”

罗小鹤道:“早知如此,我就该说个真笑话给二位听听,准备让你们笑断了肠子。”

李金贵摆摆手道:“拜托,千万别说,笑断了肠子,不是闹着玩的,我们现在都还不能死。”

罗小鹤道:“阿贵,现在我总算抓到你的小辫子了,以后你若把我惹恼了,我就说笑话给你听,看你怕不怕?”

白银凤道:“你们别闹笑话了,及早赶回吃李大嫂的菜要紧。”

李金贵道:“小鹤,你在卧龙酒馆,什么好菜没吃过,我大嫂的菜,哪能赶得上那些大师傅们做的?”

罗小鹤道:“你错了,馆子里的菜,只是摆出来较为好看而已,不一定新鲜可口,李大嫂的菜,鸡是现杀的,鱼是现买的,菜是在后园里刚拔的,而且是洗得干干净净的。不像馆子里,一桶水能洗几百个碗盘,客人剩下的菜,重炒一下拿出来再卖,甚至把死苍蝇当爆葱花,你想想看,到底哪个好吃?”

李金贵笑道:“你这么一说,以后我真不敢上馆子了!”

罗小鹤道:“少去为妙,据有人统计,一辈子不进馆子的人,至少能多活十年。”

说话间,已近南阳府城。

罗小鹤道:“咱们还是绕道走吧,若不是为了躲避玄妙观的眼线,我真想回卧龙酒馆看看,那些伙伴们和我相处得很好,尤其掌柜的待我一向亲切。”

李金贵道:“记得你曾说过,卧龙酒馆真正的主人,是住在卧龙岗的一位高人,莫非就是二小姐的陈叔公?”

罗小鹤道:“据丁大师兄的说话,该是那位过世的老前辈才对,因为卧龙酒馆已经开了好多年,陈前辈才不过来了三年多,不过那位老前辈死后,卧龙酒馆必定已归了陈前辈所有。”

李金贵道:“那好啊,二小姐家里又多了一份产业。”

白银凤道:“若像小鹤兄刚才所说的,一桶水洗好几百个碗盘,死苍蝇当葱花,客人吃了都要少活十年,那种缺德的产业,我们白家宁可不要。”

罗小鹤哈哈笑道:“我不过打个比方,二小姐就当真了,若真是那样,谁还在馆子里吃饭。

其实卧龙酒馆,在南阳城里是最负盛名的大酒楼,后院自己就有一口水井,什么东西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才下锅。

大师傅们的围裙,一天要换五六次,临做菜前,洗手就要洗半个时辰,筷子用过了就扔,就连有口臭的人,手艺就是再好,都不够资格当大师傅的,跑堂的一天也要洗个几十次的手。”

李金贵笑道:“难怪你的手那样白,原来是洗出来的,最好还要戒斋沐浴才成。”

罗小鹤道:“当然啦,我们掌柜的规定,每人每天都要洗三次澡,而且他还要亲自检查。”

李金贵忍不住笑道:“如果有人不洗呢?”

罗小鹤道:“检查不及格就打屁股,每天都有不少人被打屁股。”

白银凤简直笑弯了腰。

罗小鹤道:“挨打的哪有不痛,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会武功,可以将全身气劲都聚集在屁股上,打的声音虽然响,却不怎么痛。”

李金贵几乎把中午吃下的饭都要喷出来,强忍着笑道:“你在卧龙酒馆一年多,一共被打过多少次屁股?”

罗小鹤想了想道:“我是挨得最少的了,大约还不到五十次。”

白银凤啊了一声道:“那还得了,你们掌柜的这样打法,还有谁肯在卧龙酒馆干呢?”

罗小鹤道:“我们掌柜的,好像已经养成了打人屁股的瘾,卧龙酒馆不论大师傅或跑堂的,脱下裤子来,屁股都是红红的,像猴子一样,可是每个人都抢着在那里干,赶都赶不走呢。”

李金贵道:“莫非这些人也都养成了挨打的瘾?”

罗小鹤摇头道:“这只能说是少数人,因为少数人皮痒不挨打不舒服,但大多数人还是为了赚钱。”

李金贵道:“你是说,掌柜打完了有赏?”

罗小鹤道:“不是有赏,是因为卧龙酒馆的薪水高,这个年头儿,那个不见钱眼开,只要有钱赚,屁股吃点苦,算什么,我在卧龙酒馆一年多,到现在已经攒了不少银子呢。”

李金贵道:“这种屁股钱,赚来不易,小鹤,你存那么多钱做什么?”

罗小鹤道:“我自小无父无母,将来就准备在南阳庄盖栋房子,买几亩地落了户,永远和你做邻居。”

李金贵道:“那太好了,你就住在我家吧!”

三个人一路谈着,有罗小鹤在内,话题十分轻松,不知不觉就到了南阳庄。

李金贵等三人由后门进了家,太阳还不曾下山。

牛金莲见人已回来了,又多了个客人罗小鹤,连忙又杀了只鸡,并到后园现拔菜,不大一会,李铁牛也下田回来。

大家共进晚餐,罗小鹤少不得又吃了一顿可口的菜。

李铁牛和牛金莲吃饭时少不得向李金贵等问长问短,当他们得知白氏家族即将返回白家大院,以及即将和修罗门展开决战时,内心足既兴奋又担惊。

第二十四回欲火炽烧次日一早,罗小鹤便独自返回隐仙谷去。

李金贵也决定再到玄妙观,此刻他继续混进玄妙观,等于是帮着白氏家族展开复仇行动,白银凤越发为他的安危担心,但她自己却无法随同前往。

李金贵戴上面具,出了家门,直奔玄妙观,刚刚走到上次遇到第二个柳絮飞的那片树林夹道中,迎面却来了真的柳絮飞和羊婆婆。

柳絮飞立刻望着羊婆婆道:“婆婆,那个叫张玉富的又来了!”

羊婆婆道:“我虽然老,眼睛却没花,早就看见他了。”

李金贵趋前几步。躬身一礼道:“晚辈拜见羊婆婆和柳公子!”

羊婆婆和梆絮飞停下脚步,柳絮飞招扇一摇,笑道:“张兄,你在小弟面前自称晚辈,小弟可不敢当!”

羊婆婆笑道:“他是对我称晚辈,你懂什么!”

李金贵道:“上次羊婆婆和柳公子,怎么把修罗门的两大魔头放走了?”

羊婆婆叹口气道:“那两个狗东西都很猾头,武功也都高得出奇,老身和公于眼见就要把他们擒住,还是被他们溜走了。小兄弟,你可是又见过他们?”

李金贵道:“见是见过了,但晚辈不敢惹他们,所以只有远远躲开。”

柳絮飞却眨着一对乌亮的眸子问道:“那天小弟和羊婆婆去追那两个老家伙,还有个年轻的留在那里,他怎么样了?”

李金贵自然不便实说,略一沉吟道:“那年轻人被我们捉住了。”

柳絮飞道:“你们可是把他杀了?”

李金贵道;“我们把他放了。”

柳絮飞立刻沉下脸色道:“修罗门没有好人,你怎么把他放下?”

李金贵陪笑道:“我们已劝他不再回修罗门,他也迷途知返,他说在茅山有位舅舅,当天就奔往茅山去了。”

柳絮飞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李金贵趁机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羊婆婆和柳公子?”

柳絮飞不知他要问什么,讶然道:“张兄要问什么事呢?”

李金贵道:“在下日前也是在这里,遇到另外一位柳兄,姓名和公子完全相同,连相貌也十分近似,而且听他的语气,好像也认识婆婆和公子。”

柳絮飞似是吃了惊,急急拉着羊婆婆的衣袖道:“婆婆,他真的来了!”

羊婆婆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道:“他既然来了,多个帮手也好,只是家里的事没人照料。”

柳絮飞再望向李金贵,迫不及待的问道:“张兄,他到哪里去了?”

李金贵道:“他当时好像要到玄妙观去,后来又打听圆觉寺在什么地方,真正到哪里去了,在下也弄不清楚。”

柳絮飞再拉起羊婆婆衣袖道:“快!我们到玄妙观找他去!”

羊婆婆笑道:“看你急成那样子,他即便真去了玄妙观,也是几天前的事了,现在哪能找得到他。”

柳絮飞显得焦虑不安的道:“如果他到了圆觉寺,听说那下面就是修罗门,万一被修罗门捉下去,岂不糟了!”

羊婆婆摇头道:“不会的,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修罗门不认识他,捉他做什么?”

柳絮飞道:“可是他要找上修罗门报仇,他一向仗着武功高强,天不怕地不怕,就这样才最容易出差错。”

羊婆婆道:“你还不是一样,从来没出过远门,一出门就经常闹事,害得婆婆我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柳飞絮十分着急的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尽快找到他,而他现在一定也在急着找到我们。”

羊婆婆却毫不在意的道:“你放心,他既然来了,又同在南阳府,哪有不碰面的。”

柳絮飞撇了一撇嘴道:“我才不信呢,爹爹也在南阳府,我们为什么来了这多天,连他住在什么地方都没打听到?”

羊婆婆道:“你爹爹是为报仇而来,必须住在一处隐秘地方,不方便公开露面,我们当然不容易打听到。”

这两人的一对一答,只听得李金贵实在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可以猜得出,两个柳絮飞,不但认识,而且很可能是一家人。

只听柳絮飞带着央求的语气道:“婆婆,我们不妨到玄妙观打听打听,听说玄妙现在南阳是座有名的庙宇,道士有几百个,顺便去瞻仰,烧烧香也是好的。”

羊婆婆没好气而又带些怜惜之情,道:“去就去吧,婆婆我是永远拗不过你的。”

李金贵道:“婆婆和柳公子不是从玄妙观来的么?你们刚才来的方向正是玄妙观。”

羊婆婆道:“我们只是老远看到,并没进去,现在再回去看看也好。张小兄弟,你是要到哪里去呢?”

李金贵道:“晚辈正是到玄妙观,大家一起走最好。”

于是,羊婆婆和柳絮飞转过方向,随在李金贵身后,往玄妙观而来。

羊婆婆边走边问:“年轻人,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到玄妙观做什么呢?”

李金贵暗觉好笑,反问道:“你老人家怎知我不是本地人?”

羊婆婆道:“我家公子第一次见你面时是在圆觉寺外,据他说当时你和北崆峒的朱二掌门在一起,所以老身断定你不是本地人。”

李金贵将计就计道:“晚辈的确是由北崆峒来的,朱二掌门正是晚辈的师父。”

羊婆婆哦了一声道:“令师怎么不见了呢?上次在铁掌峰他也不在。”

李金贵叹口气道:“实不相瞒,家师已经失踪了,而且就是在圆觉寺失踪的,时间正是在和柳公子见面以后。”

柳絮飞吃了一惊道:“有这种事?那一定是被修罗门的人掳走了?”

羊婆婆点点头道:“怪不得你小小年纪,也和修罗门结了怨,原来是为了你师父?”

李金贵信口道:“晚辈到玄妙观去,就是为了设法打听家师的下落,因为家师和玄妙观的三位观主都很熟,晚辈也认识他们。”

忽听柳絮飞问道:“张兄,咱们前两次见面,你身边都有一位美丽的姑娘,记得你和令师都称呼她二小姐,怎么今天没来?”

李金贵道:“在下和她不是一起的,上两次只是偶而相遇而已。”

柳絮飞乌亮的眸子转了一转,冷声道:“你何必骗我,不是一起的,会混得那么熟,我也希望和她偶而相遇,为什么始终碰不到她?”

李金贵笑笑道:“公子早已和她碰过两次面,怎说碰不到她?”

柳絮飞摇摇头道:“你根本就是和她一起的,不然怎知她是二小姐。张兄,小弟真羡幕你的艳福不浅,有那样一位美丽的姑娘陪着。”

羊婆婆道:“那位姑娘的确很美。年轻人,你既然称呼她二小姐,必定知道她的身份来历?”

李金贵暗忖道:“反正他以后是不容易再见到白银凤的,我何不拿实话来试探一下。”

想到这里,整了整脸色道:“据她自己说,她是白家的二小姐。”

却见羊婆婆和柳絮飞皆皆神色骤变,羊婆婆急急问道:“你说的是哪一个白家?”

李金贵道:“当然是南阳府最有名的白氏家族,他们家里曾出了一位白剑青大宗师,是近百年来武林中无出其右的第一高人!”

在这刹那,羊婆婆已两眼发直,不知是惊是喜的问道:“真的,白家还有人么?”

李金贵早觉出羊婆婆、柳絮飞和白氏家族必有一段深厚的渊源。

他却故意不动声色的道:“白家当然有人,只是为了避仇,不愿公开露面而已。”

羊婆婆道:“可是老身和公子这些天来,曾夜入白家大院两三次,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不见灯火,根本没发现一个人影。”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这样说,你老人家和柳公子跟白氏家族必有什么渊源了?不然为什么要深夜进入白家大院?”

羊婆婆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事不能告诉你,而且说出来你也不会清楚。”

却见柳絮飞双颊泛红,低声道:“婆婆,若那姑娘真是白家二丫头,我对她那种举动,就实在大大不该了,以后见了面,真不好意思。”

羊婆婆哼了一声道:“老身早就交待过你,出门在外,不论遇到什么人,都要规规矩矩的,偏偏你疯疯癫癫的自命风流,连白家二丫头也要调戏,看你将来怎样和她见面?”

李金贵怔怔的问道:“莫非柳公子和白家二小姐是订过亲尚未见过面的?”

这句话使得柳絮飞正好可以借机下台,耸了耸肩,赦然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张兄,调戏尚未过门的妻子,的确大大不该,你说是么?”

李金贵到这时才明白,怪不得赵恨地打动不了白银风的芳心,原来,她早已是名花有主了。

何况,赵恨地虽然模样不算错,却总比不上柳絮飞的翩翩潇洒,一表人才。

他本想告知白银凤目前人在哪里,但又觉得不妥,必须等见过白银凤,问明原委后再作道理。

同时他也深深佩服白银凤的守密工夫到家,使他一直蒙在鼓里。

只听羊婆婆语气关切的道:“年轻人,下次见到白家二丫头时,千万通知老身和公子,只要见到她,就不难找到白家的人了。”

李金贵道:“晚辈怎样和老人家联络呢?”

羊婆婆道:“我们住在城里的‘群英客栈’,最好你能陪她一起去找老身。”

柳絮飞紧跟着道:“还有,若看到另外那位柳絮飞,也叫他到‘群英客栈’找我们。”

说话间,已到达玄妙观前,善男信女们往来不绝。

李金贵道:“晚辈要到里面去见观主,婆婆和柳公子再会了。”

羊婆婆嘱咐道:“不管找不找得到白家二丫头,希望张小兄弟能抽空去趟‘群英客栈’,老身到时候有事情交代。”

李金贵别过羊婆婆和柳絮飞,迳自走向无尘院。

现在跨院外已看不到秦炎的影子,由于圣火尊者巫公明的到来,秦炎自然已由院外升到院内。

谁知李金贵尚未跨进院门,由院内急急奔出来一个身材粗壮的带发年轻头陀,正是秦炎。

秦炎—脸不快之色,低声问道:“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李金贵道:“我有事情向褚仙老翁禀报,当然要来!”

秦炎双手紧握拳头道:“那天洒家跟你讲得好好的,你有事可以写张条子,交给洒家转递褚老仙翁,难道你忘了?”

李金贵道:“可是我找不到秦小师父。”

秦炎咧嘴骂道:“奶奶的,洒家昨天在树林里等了半天,你为什么不去?”

李金贵想起昨晚刚由卧龙岗回来,那有闲工夫和他会面,而且自己根本就忘记了上次的约定。

他不由顿了一顿道:“我昨天没有事,何必去白跑一趟。”

秦炎忽然转变语气道:“张小子,找到你师兄没有?”

李金贵两眼一瞪道:“姓秦的,你怎么叫我张小子?”

秦炎冷笑道:“你姓张,洒家不叫你张小子叫你什么?”

他说着却又堆下笑脸道:“张玉富,那天你跑到树林里大便,怎么不见了?”

李金贵猛地一跺脚道:“不提也罢,那天我在土坡后刚蹲下,不想草丛里钻出来两个人,先点了我的哑穴,然后脱下我借来的道袍,架着就走。”

秦炎眨着牛眼道:“奶奶的,有这么巧,洒家现在要告诉你,别外有件事更巧。”

李金贵故作不解道:“有什么巧的?”

秦炎道:“那天你进入树林不久,你师兄就来了,我带着他同到树林找你,只找到了那件道袍,你却不见了。

后来洒家跟你师兄分头找,累得洒家跑了一身臭汗还是没找到,而你师兄也不见了,你们师兄弟到底会着了没有?”

李金贵叹口气道:“若不着师兄搭救,我早就没命了。”

秦炎道:“原来你们师兄弟已经见面了,那天你是被什么人架走的?”

李金贵道:“当然是修罗门啦,他们把我押到一个山洞里。”

说到这里,故意整整脸色,接道:“秦小师父,我还听到他们谈你的事。”

秦炎脸色一变道:“他们谈洒家什么?”

李金贵道:“他们谈起当年杀害令尊的事,并说你和令师若敢前去报仇,他们就要把你们师徒两个一起剁成肉酱,然后拿去喂狗。”

秦炎两眼一直道:“他们真是这样说的?”

李金贵道:“你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其实他们说的比这还要难听,我怕把你气死,所以只拣了一段好听的说。”

秦炎只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好一批狗娘养的,洒家下次若不烧了他们的窝就不姓秦!”

说着,拍拍腰间道:“现在洒家又有火器药百宝囊了,谁惹洒家,谁就倒楣!”

李金贵道:“话已说完,我要进去面见褚老仙翁了。”

秦炎双手一拦道:“不准进去,洒家丑话说在前面,只要你不再和刘姑娘见面,咱们就是朋友,否则就是敌人。”

李金贵笑道:“事情可有这样严重么?”

秦炎道:“严重得厉害,她刚刚对洒家有了好脸色,若见到你,说不定就又起了变化。”

李金贵愁眉苦脸的道:“可是我有要紧的事,非禀报老仙翁不可,耽误了只怕你担待不起。”

秦炎道:“没关系,告诉洒家,由洒家替你转报。”

李金贵摇头道:“那不成,我要讲的事总共有十九件,漏了一件都不成。”

秦炎冷哼一声道:“你这小子真罗嗦,一有事就是十几件,就像你出恭一样,一出就是大半天,不过没关系,洒家的记性好得很,一定不会漏。”

李金贵道:“不行,我今天是进去定了。”

秦炎脸色一变道:“什么,你敢反抗洒家,想必活得不耐烦了!”

李金贵笑道:“我连修罗门那些魔头都不怕,还在乎你么?”

秦炎愣了愣,抬手直指着李金贵的鼻子,喝道:“你还敢笑,洒家马上叫你哭!”

李金贵道:“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有师兄替我报仇,你敢惹我师兄么?”

秦炎冷笑道:“你有师兄,洒家有师父,他虽然武功比我高,但现在不在眼前,只怕顾不得你。”

李金贵道:“今天我就是挨你几下,也非进去不可!”

秦炎嘿嘿笑道:“洒家运起铁槌拳,一拳就捣碎了你的骨头!”

李金贵道:“随便!”

秦炎没想到李金贵会如此大胆,抢起拳头,直向李金贵前胸捣去。

他担心一拳将对方打死,在无尘院门外闹出人命不是玩的。

尤其对方是来向褚朴禀报事情,褚朴也定然不依,所以只用了三四分力道,心想只要给这小子一点教训就算了,反正他是进不了无尘院的。

李金贵为了隐技不露,起初只是一味闪避。

谁知秦炎竟是如影随形,而且在拳拳落空之后,竟然冒出真火,渐渐来了狠劲,把他认为压箱底的绝活也搬出来了。

足足几十拳过去,照样只是在和空气过不去,但他却仍不认为李金贵有什么了不起,只是觉得这小子闪避得较为灵活而已。

这种打法,看起来简直如同耍猴子一般。

不久之后,秦炎已是气喘如牛,但他却并不死心,后来连腿功也使出来了。

李金贵边躲边道:“秦小师父,你若再不停手,我就要还手了。”

秦炎吼道:“洒家就是要你还手!”

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因为他心想自己所以打不到对方,是因为对方躲得快,若他敢还手,那就没法再躲了,岂不正中下怀。

只听李金贵道:“我虽然武功不济,但我会乱打人,打到身上就够受的。”

秦炎喘吁吁的道:“很好,你就乱打吧!”

李金贵果然不再闪避,双手挥舞,打起乱拳来,那模样就像乡下人打架一般,根本看不出半点武术招式。

秦炎不觉暗笑,心想这—来,这小子可真要倒霉了,于是拳脚齐出,打得呼呼价响。

谁知眼前的景象,怪得令他不可思议。

明明眼看就要打上踢上,偏偏还是招招落空,而对方使出来的那一套,根本就是乱搅一通,毫无章法可言。

只听乒乓两声脆响,秦炎两颊早中了两记耳光,气得他像发了疯般奋力蹬出一脚,却不知怎的,腿上一麻,竟然摔了个狗吃屎。

李金贵故意惊叫一声,连忙跟上去吃力的将秦炎扶了起来。

他愣愣的问道:“秦小师父,你怎么自己滑了一跤?”

秦炎猛吐嘴上的泥巴,喘着气道:“洒家踩到个什么东西,不小心滑倒了。”

李金贵歉然一笑道:“我刚才双手乱掸,好像打到了你?”

秦炎一咧嘴,干咳两声道:“那是洒家故意试你的。”

李金贵一愣道:“你试我什么?”

秦炎道:“洒家试试你的手掌重不重。”

李金贵笑道:“到底重不重呢?”

其实方才李金贵根本不曾用力,只是点到为止而已。

秦炎摇头笑道:“你确实是没学过武功的,打在脸上,就像拍苍蝇一样,洒家根本不在乎。”

李金贵道:“真想不到,还有小师父这样大的苍蝇。”

秦炎牛眼一瞪道:“洒家是打个比方,谁说洒家是苍蝇?”

李金贵道:“从前刘姑娘都叫你黑驴,那么小师父是黑驴了?”

秦炎猛地一拳捣了过来道:“奶奶的,你也拿洒家开心!”

李金贵故意仰身倒在地上,再站起来道:“你别打好不好,现在我要进去了。”

秦炎喝道:“没那么容易,若敢硬闯,这次洒家就不客气了!”说着拳脚交加又扑击上来。

忽听身后一声娇叱道:“住手!”

这声音对秦炎来说,等于奉到了圣旨,立刻收势回身,咧嘴笑道:“刘姑娘,有什么吩咐?”

来人果然是刘翠娥。

她杏目凝威,秀眉带煞,冷声道:“刚吃了一天饱饭就打要饭的,别以为你师父来了就有什么了不起!”

秦炎哈着腰猛陪笑脸道:“在姑娘面前,洒家什么时候还不是规规矩矩!”

刘翠娥道:“你为什么要欺负他?”

秦炎龇牙咧嘴的道:“洒家不过和他开开玩笑,那敢欺负他。”

刘翠娥视线转向李金贵道:“他有没有打你?”

李金贵道:“还好,他刚要出手,你就出来了。”

刘翠娥喃喃骂道:“黑驴就是黑驴,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秦炎抓耳挠腮的道:“洒家的确没打他,反而自己捧了一跤。”

刘翠娥道:“玉富,别理他,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快随我进来!”

说着,挽起李金贵的手,就往跨院走去。

秦炎并不知趣,厚着脸皮也跟了进来。

岂知刘翠娥并不走向上房,却把李金贵带到自己的绣房门口,像是故意要气气秦炎。

李金贵有些不安的道:“刘姑娘,我是要见老仙翁的!”

刘翠娥柔声道:“我师父师娘正在房里有事,先到我房里坐坐,我有好东西给你吃,也有好看的给你看。”

李金贵回头望了一眼道:“要不要把秦小师父一起叫来?”

刘翠娥杏眼一瞪道:“傻瓜,这种事怎么能让第三个看,而且他算个什么东西!”

李金贵道:“他是个出家人,怎么会变成什么东西了?”

刘翠娥笑道:“这种事出家人不能看。”

她说着强拉李金贵往里走。

偏偏这时一个丫环跑来道:“二姑娘,门主请张公子过去!”

刘翠娥一愣道:“我师父怎知道张公子来了?”

那丫环道:“门主从窗里看到的。”

刘翠娥像突然被浇下一头冷水。

她望着李金贵道:“走吧!见我师父去!”

李金贵被人称作公子,这还是第一次,当经过秦炎身前时,秦炎除了羡慕之外,对他反而十分感激。

因为他已听到方才李金贵希望把他也请到刘翠娥绣房去,竟然噘嘴说道:“张玉富,洒家谢谢你啦!”

李金贵先是一呆,弄不清他原本之意,好在立即就醒悟过来,不觉暗中好笑。

刘翠娥道:“他谢你做什么?”

李金贵道:“我也弄不清楚。”

刘翠娥冷笑道:“小心他肚里藏刀!”

来到大厅,褚朴和齐漱玉早已从房里走出坐在那里。

这男女双魔,就像一对土地公和土地婆,永远是分不开的,算得上伉俪情深,只是男的比女的总要矮上半截。

李金贵施了一礼,尚未开口,齐漱玉就沉下脸色道:“娥儿,玉富来了,为什么把他带到你的房里去?”

刘翠娥粉脸一热道:“我见师父和师娘在房里有事,所以才准备把他先带到我那里坐坐。”

齐漱玉嗔道:“胡说,你师父和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会有什么事?”

褚朴马上也帮腔道:“娥儿,虽然你师娘和我已决定把你的终身许配给玉富,但你们现在总是尚未成亲,绝对不能闹出差错来,女孩儿家名节要紧,我们二老都丢不起这个人的。”

刘翠娥撇了撇嘴道:“你老人家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请他到房里坐一会。”

褚朴哼了一声道:“说的可倒轻松,年轻男女独处一室,坐一会就想躺一会,一躺就躺出毛病来了。

不像我和你师娘,我俩是成过亲的人,不但可以在一间房子里,而且可以躺在一张床上。

不但可以躺在一张床上,而且可以睡在一个被窝里,不但可以睡在一个被窝里,而且……”

齐漱玉不等他说完,立刻一声娇叱道:“老鬼,在他们年轻人面前,你还要不要脸!”

褚朴涎脸笑道:“我不过打个比方。”

齐漱玉道:“这种事还用你比方,哪个不知道?”

褚朴道:“那就算他们聪明。”

齐漱玉哼了一声道:“他们哪个都比你聪明,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褚朴不愿再斗嘴,转过头来问李金贵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李金贵早就想好了如何应付,不慌不忙的道:“晚辈为了找师兄,不得不在外面多耽误一些时间。”

褚朴颇为关切的道:“找到你师兄没有?”

李金贵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找到了。”

楮朴喜形于色,忙问:“他来了没有?”

李金贵摇头道:“晚辈说破嘴皮要他来,他就是不来!”

褚朴怔了一下道:“他为什么不来?”

李金贵道:“他说要找家师,最好分头找,若俩人从此在一起,岂不浪费人力和时间。”

褚朴颔首道:“他说的固然有理。但老夫的目的是要看看他。”

李金贵道:“可是他又到别处去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回来。”

褚朴沉吟了一阵道:“令师的消息真的一点都没有么?”

李金贵道:“很可能是被修罗门掳走了,晚辈的师兄,曾抓到一个修罗门的剑主,问了些口供,不想又被他溜走了。”

刘翠娥抢着说道:“师父、师娘,玉富的师兄可真了不起,连修罗门的剑主都能捉到。”

李金贵嗯了一声道:“那还用讲,我师兄的武功,在北崆峒是出了名的,我们掌门人早就属意他做继承人了。”

褚朴道:“快些叫他来,老夫要亲自考验考验他,并且要告诉他,在北崆峒没什么出息,列入老夫门墙才是正途。”

李金贵道:“他来可以,可是谁救家师?”

褚朴道:“只要能确定是修罗门干的,救令师包在老夫身上!”

李金贵暗道:“我何不再烧他一把火,让这老魔先和修罗门拼个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顿了一顿道:“晚辈师兄在修罗门那位剑主的口供中,得到了一个消息,这消息可能关系着开采宝矿的事。”

褚朴果然吃了一惊,两道白眉耸动了几下,问道:“他说过什么?”

李金贵道:“他说修罗门最近掳到一个东赢人,而且还有一架什么仪器。”

褚朴啊了一声道:“难怪山本大力先生一直没回来,原来是落到修罗门手里了!”

他说着望向齐漱玉道:“夫人,好在玉富能得到这项消息,不然咱们可能一直蒙在鼓里,永远也开采不得宝矿了。”

齐漱玉转着眸子道:“这是大家的事,用不着咱们单独出面。”

褚朴立即吩咐刘翠娥道:“你马上把这事告知天昊道长,请他最好尽快召集住在玄妙观的各路人马,大家会商一下!”

刘翠娥应声而去。

褚朴瞥了李金贵一眼道:“不错,今天你算得上是立了一件大功。”

李金贵见一句谎话已发生了效应,不觉内心暗喜,忙道:“这场功是晚辈师兄立的,晚辈不敢居功。”

褚朴道:“你们师兄弟都有功。”

他说着吩咐一个丫环道:“快倒杯茶给张公子喝!”

李金贵正好口渴,坐在一旁,一连喝了两三杯,只见刘翠娥已匆匆奔了回来。

褚朴马上问道:“天昊道长怎么说?”

刘翠娥道:“弟子去时,正好三位观主都在那里,他们听说山本先生落在修罗门手里,都大吃一惊,立刻决定在龙门院集会,三位观主亲自分头通知,您和师娘这就走吧!”

褚朴站起身来道:“夫人,咱们走!”

齐漱玉道:“玉富和娥儿也跟着去!”

李金贵真没想到信口一句话,竟会把玄妙观的各路人马,弄得草木皆兵,造成如此巨大的震撼。

他便和刘翠娥,随在褚朴齐漱玉身后,来到了龙门院。

天昊道长是主人身份,自然到的比谁都早。

褚朴的太白门,在宾客中算是第一批到达了。

接着蓝天豪夫妇、隐山麻衣客邵北冲,在玄真和玄月的陪同下,陆续到达。圣火天尊巫公明率着徒儿秦炎由玄法陪同来得较迟。

只有陈布衣未曾露面,李金贵心里有数,他是在卧龙岗尚未返回。

分宾主坐定后,天昊道长以主人身份首先说道:“紧急召请各位前来,各位一定会料到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阴山麻衣客邵北冲打断了天昊道长的话道:“老道长,既然是紧急人事,你就直接说出来吧!”

天昊道长道:“各位到玄妙观来,不外是为了共同开采宝矿……”

阴山麻衣客邵北冲有些不耐烦道:“这事也用不着提,邵某奇怪的是为什么光打雷不下雨。连现场都勘察过了,现在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再这样下去,邵某干脆就跟你们拆个了!”

天昊道长没想到邵北冲今天性子会如此火爆,两太阳穴微微抽动了几下,语气却极力保持平静道:“邵施主别性急,贫道现在就是要谈这件事的。”

邵北冲猛地一拍桌子道:“事情过了这么久,到今天才讲,这算作什么,你有时间泡,邵某可没有这种闲工夫!”

邵北冲突然发这么大的睥气,使得全座皆惊,因为在座的人都对他知之不深,有的甚至认为他精神不大正常。

其实他着恼是有原因的,因为山本大力进城不曾返回的消息,他直到刚才才知道,而南北两大魔头却知道了好几天。

这表示玄妙观方面根本没把他邵北冲放在眼里,教他如何不气。

他由于练的工夫不同,说话时脸肉上下左右拉动,连笑起来都很难看,发了火更是难看加难看。

不过从另一角度看,反而显得十分滑稽,刘翠娥就掩口暗笑不已。

玄真、玄法、玄月三位观主见天昊道长当场受辱,岂能不维护太师伯的尊严,霎时间,纷纷站了起来,向邵北冲怒目而视。

玄真朗声道:“邵施主,有话好讲,玄妙观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

邵北冲手按丧门剑剑把,脸肉越发拉动得厉害,暴声道:“你们可是要打群架?”

玄真冷笑道:“本观好意请你前来参与行动,是看得起你,邵施主最好自尊一些,别不识抬举!”

邵北冲喝道:“放屁!你这杂毛骂谁不识抬举?”

玄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唰”的一声,长剑已经出鞘,道:“贫道是出家人,出家人一向不与人争,但尊驾今天未免欺人太甚!”

这时无极老魔褚朴和金蛤蟆蓝天豪,也都向邵北冲怒目面视。

邵北冲的丧门剑刚拔出一半,便警悟到众怒难犯,又退回鞘去。

只听褚朴朗声说道:“邵兄,今天彼此的立场,是患难与共,祸福同当,不该相互猜忌,同室操戈,若有人无端闹事,老夫绝不能坐视不管!”

褚朴这几句话,显然是护着玄妙观。

这是很自然的趋势,他带着十几个人住在玄妙观,玄妙观管吃管住,招待得无微不至,他当然要向着玄妙观。

另外,邵北冲虽然在阴山独树一帜,黑白两道对他畏惧三分,但他总是后生晚辈,如今公然在这多人面前耍起威风来,显然没把他这成名数十年的太白门掌门放在眼里,他为了顾全颜面,也绝不能任由邵北冲嚣张下去。

连金蛤蜞蓝天豪也看不过去。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邵北冲只好强忍怒火坐了下去。

褚朴见风波已暂告平息,喝了口茶道:“邵兄,老夫知道,你是为了山本大力先生失踪的事,玄妙观方面不曾通知你,但若当时通知你又能发生多大作用?

现在天昊道长召集各门派来,不但要告知你山本大力先生失踪的事,而且还要说明他是落在什么人手里。你刚才那顿脾气,未免发得太早了!”

邵北冲果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在抽动他的脸肉。

褚朴望向天昊道长道:“老道长,你该继续讲你的了!”

谁知这一来又惹起金蛤蟆蓝天豪的大反感。

这次集会,本来是天昊道长的主持人,现在反而变成褚朴在发号施令,他自己身为苗疆十八蛔总蛔主,岂能受无极老魔压制。

他刚要借机发作,却被银燕子胡丽仙眼色制止。

天昊道长这才继续说道:“山本先生进城搬取测地仪器,一去多日不回,曾引起不少猜测,现在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原来是被修罗门掳走了。”

此语一出,圣火尊者巫公明倒并不觉得什么,因为他来得最晚,而且也并非为开矿而来。

最吃惊的,莫过于蓝天豪,他愣了一愣,咧开蛤蟆嘴道:“老道长从哪里来的线索?”

天昊道长道:“消息是褚仙翁刚才得到的。”

蓝天豪立刻转问褚朴道:“褚兄的消息如此灵通,实在令人佩服,不知你是怎样知道的?”

褚朴微微一笑道:“这要归功于这位张小兄弟。”

蓝天豪的视线再转向李金贵:“他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呢?”

褚朴道:“他有位师兄,也来到了南阳,最近捉到修罗门的某剑主,逼问出来的口供,还会假么?”

蓝天豪哦了一声道:“这样看来,他的师兄还真下不起,为什么不把那剑主押到这里来,大家共同审问?”

褚朴道:“老夫也这样想,可惜他已经趁机溜跑了。”

蓝天豪一拍大腿道:“我们大家就该马上找到修罗门去,修罗门未免欺人太甚了!”

褚朴笑道:“老道长召集大家来,就是共同商议该如何行动。”

蓝天豪双眼圆睁,大声道:“这还有什么好商议的,直接找到修罗门就是了,正好蓝某也要讨回儿子,各位的仇也可以一起报了。”

褚朴笑呵呵的道:“不商议行动如何一致?蓝兄,你讨回儿子是和修罗门订下条件的,条件没兑现,只怕未必能讨回。”

蓝天豪牛眼一瞪道:“蓝某那天回来当晚就给白家大院放下虫,谁说条件没兑现?”

褚朴道:“那很好,所有的帐和修罗门一起算,而且师出有名。”

蓝天豪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咱们马上走!”

褚朴道:“依老夫看,用不着那么急,不如明天一早行动。”

蓝天豪正要坚持己见。

胡丽仙道:“就依褚仙翁的意思,明天去吧,你带来的神虫,也好利用下午好好调练调练,以备必要时亮出法宝。”

褚朴觉出自己总是客卿身份,不便擅作决定,不觉歉然笑道:“老大刚才不过是说说而已,至于何时行动,还要大家商议,或者由天昊道长决定。”

天昊道长忙道:“如果各位没有别的意见,贫道觉得不如就照着褚仙翁的意思,明天一早行动。”

褚朴见天昊道长很肯维护自己的身份和面子,自是十分得意。

他站起身来道:“既然各位没有异议,最好这就回去准备吧。”

离开龙门院大厅,齐漱玉埋怨道:“老鬼,你出的什么风头,今天你不是主人,最后那几句话,应当由天昊道长讲才对。

年纪一大把了,连韬光养晦的道理都不懂,聪明人有本领别使在明处,你可看出方才蓝天豪早就不是滋味了?”

褚朴尴尬一笑道:“这些事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在家里有本领你不准使,只好到外面发泄发泄了。”

他说的一点不错,因为他一向惧内成癖,的确只有在外面才是作威作福的时候。

好在齐漱玉不失为妇之道,发脾气多半只在房里两个人的时候发,出门在外,总是处处为老伴保留面子。

李金贵见今日已无行动,他急于回去见到白银凤,查明他是否已和人订过婚约,以便弄清柳絮飞的身份。

不等回到无尘院,便向褚朴道:“老仙翁,晚辈也该回城里去了!”

褚朴不悦道:“你怎么又要回去,难道老夫这里留不住你?”

刘翠娥也抢着说道:“师父、师娘,弟子想不透玉富究竟是什么心意,你们两位老人家待他像亲生儿子一样,他在咱们这里,竟然连一晚上都不肯住。”

李金贵忙道:“刘姑娘这话就有些过份了,我本是帮老仙翁和夫人做事的,不是把这里当作客栈来住的,只要不耽误事情,住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褚朴心想这话也有道理,上次到修罗门去,人家一大早就赶了来,并没耽误半刻行动,只是他不明白李金贵为什么又要回去。

他顿了一顿道:“你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回去?”

李金贵道:“晚辈希望能把明天的行动告诉师兄,他的武功高强,说不定明天会来帮忙。”

褚朴颔首道:“有道理,老夫可以当面试试他的武功,其实,老夫并不希望能帮什么忙,有他在,明天一定可以把他擒过的剑主当面指认出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齐漱玉道:“那就放他走吧,玉富,明天一定要把你师兄带来!”

李金贵道:“晚辈明白,他若能来,比晚辈来更重要。”

褚朴道:“老夫还弄不清楚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李金贵早已编造了一个名字,不假思索的道:“他的姓氏很少见,姓铁,名叫马飞,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褚朴拂髯笑道:“他这名字么……”

说了一半,却又住口不言。

李金贵道:“老仙翁觉得这名字好不好?”

褚朴嘿嘿笑道:“铁马怎能飞得起来。”

齐漱玉撇嘴道:“我看你是少见多怪,连铁马都能飞起来,可见他才是真正了不起。”

褚朴连忙点头道:“夫人说得有理。玉富,明天务必要他把铁马飞过来!”

李金贵道:“只要今晚能碰到他,晚辈明天一定要他飞过来。”

他向男女魔头施了一礼。

刚要告辞,却听到刘翠娥道:“慢些走!”

李金贵愣了下道:“刘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刘翠娥却望向褚朴和齐漱玉,带着乞求的神色道:“弟子希望能和玉富一道去。”

褚朴沉下脸色道:“不成!先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来,难道马上就忘了?”

刘翠娥红着脸道:“师父,城里有他师兄在,您还怕我们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来?”

褚朴面孔扳得更紧道:“如果他师兄不在呢?”

刘翠娥道:“那也没什么,记得师娘跟弟子讲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人家一男一女在一起住了三年,还不是规规矩矩。”

褚朴哼了一声道:“想的倒不错,你凭什么和人家祝英台比?”

刘翠娥带着撒娇的神色道:“她也是个人,弟子也是个人,有什么比不得的?”

褚朴不屑的道:“你的骨头有几两重,难道为师的还不知道?告诉你,那是因为梁山伯是个傻瓜蛋,三年时间还分不清祝英台是个公的还是母的,玉富可一点不傻。”

几句话,说得刘翠娥本来白中泛红的脸蛋,越发像熟透了的红柿子。

齐漱玉有些过意不去,道:“老鬼,娥儿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别骂得那么难听,连人家玉富也骂了,也不想想自己,想当年你年轻的时候,和我才见面两次,半夜里就爬进窗子跪在我的床前,你能比得上梁山伯么?”

褚朴连连干咳了几声,难堪苦笑道:“夫人,你提这些干什么,尤其在他们年轻人面前。”

齐漱玉冷声道:“自己身不正,就别责怪人!”

刘翠娥见师娘护着自己,心想必定有了圆转的余地,忙道:“师娘,您是准弟子跟玉富一道去了?”

谁知齐漱玉却没好气的道:“你师父说得对,玉富不是梁山伯,你也不是祝英台,万一弄出不名誉的事来,师父和我都丢不起这个脸!”

褚朴也立刻跟着说道:“娥儿,你急什么?过些时回大白山后,我们老俩口就给你们成亲。

到那时,你们小两口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成天到晚腻在被窝里我们都不管。二十几年都忍了,这么几天还有什么忍不下的?”

此时此地,把个刘翠娥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脚下有条缝钻进去,她万万料不到师父会说得如此难听。

连李金贵也红着脸别过头去。

还是齐漱玉打圆场道:“老鬼,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准她去就不准她去,何必扯得那么脏!”

褚朴哼了一声道:“玉富走吧,娥儿随师娘和我回去!”

李金贵返回家中,才刚到中午,他急着见白银凤,偏偏白银凤却又不见人影。

这时牛金莲正在厨房,听见李金贵已经回来,出来问道:“兄弟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李金贵道:“那边明天才有事,我赶回来有事找二小姐,她哪里去了?”

牛金莲道:“她刚才还在房里,可能到后园去了。”

第二十五回将计就计李金贵赶到后园,依然不见人影,直到中午牛金莲把饭菜摆好,还是找不到人。

家里就是这么大,她能到哪里去了呢?

而且,她不比李金贵,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何况,目前她又必须尽量隐匿行迹。

李金贵意识到事情不妙,问牛金莲道:“嫂子,二小姐刚才真的一点外出的迹象都没有么?”

牛金莲这些天来和李金贵、白银凤朝夕相处,无形中也提高了警觉性,一听到李金贵的语气,也觉出可能要出事。

她神色一紧道:“兄弟,你是说她可能有什么意外?”

李金贵道:“据我所知,二小姐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好去,她无缘无故不见人影,怎能不令人着急。”

牛金莲道:“你可是要准备出去找她?”

李金贵心念电转,皱眉沉吟了一阵道:“找人总要有个目的地,兄弟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

牛金莲想了想道:“我看你还是在家里耐心的等着吧,也许她很快就会回来。”

李金贵只有依从牛金莲的话,吃过午饭后,回房小睡了一会,谁知直到天晚,白银凤仍不见回来。

门外有了声音,回来的是李铁牛。

当李铁牛知道了白银凤离家大半天不见踪影,也焦急万分。

无端出了这种事,晚饭后,全家三人都无法安眠,便守着一盏孤灯,焦虑不安的聚在权做客厅的厢房里苦等。

大约一更过后,天井里微风飒然,出现了一条白色人影,正是白银凤。

白银凤发觉厢房点着灯,而且李铁牛夫妇和李金贵都在灯下,便直接走了进来。

李金贵急急问道:“二小姐,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好让人担心!”

李铁牛也道:“好在你现在回来了,要不然我们三人今晚都别想睡了。”

白银凤带着歉意道:“真对不起,临走时忘记向李大嫂交代。阿贵,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金贵道:“我中午就回来了,你还没说自己到哪里去了?”

白银凤道:“我是去探望金姥的,原打算很快就回来,但她老人家一再强留,只好多陪她聊聊天,在那里吃了晚饭又坐了很久,若不是我急着回来,她可能到现在还不肯放人呢。”

牛金莲道:“二小姐,阿贵兄弟一回来就说找你有事,看样子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白银凤神色一紧,忙问李金贵道:“你真的找我有事?”

李金贵道:“是一件私事,最好你我单独谈谈。”

李铁牛拉了牛金莲一把道:“金莲,咱们回避一下!”

白银凤道:“李大哥和李大嫂用不着走,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回避的,阿贵,你只管讲!”

这一来,反面弄得李金贵有些不好意思。

他和李铁牛、牛金莲应该是最亲近的了,如今白银凤不顾忌,自己竟然顾忌,实在说不过去。

好在白银凤已看出李金贵的尴尬,便催促着道:“你就快说吧!”

李金贵道:“我今天在赶往玄妙观的路上,又遇见了羊婆婆和梆絮飞。”

提到这两人,白银凤对羊婆婆自是十分感激。

但对柳絮飞却是又爱慕又恼恨,爱慕的是他仪表出众,翩翩潇洒,恼恨的是他对自己举止轻薄,颇不规矩。

不过,除此之外,她对他总还存在着一份感激,那就是他和羊婆婆曾帮自己在铁笔峰对付过林煌和郑君武。

否则,那天胜败谁属,实在很难预料。

想到这里,不经意的笑笑道:“碰到这两人也很平常,算不得一件大事。”

李金贵道:“可是他们和府上,尤其跟你,关系不大寻常,只怕二小姐未必弄得清楚?”

白银凤吃惊道:“他们和我们白家会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还尤其跟我?”

李金贵道:“他们如果跟府上没关系,为什么要帮你打修罗门的人呢?”

白银凤道:“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知道修罗门不是好东西。”

李金贵笑道:“二小姐固然说得有理,但今天当羊婆婆和柳絮飞知道你是白家的银凤小姐时,柳絮飞当场就悔恨不已,显出一付十分难为情的模样。”

白银凤脸色一变道:“莫非他悔恨不该帮我们白家打修罗门?”

李金贵摇头道:“二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悔恨前两次不该对你有那种轻浮的举动。

当场表示,这让他以后如何和你见面,连羊婆婆都在不住口的责备他。二小姐,你可想到柳絮飞和你的关系了?”

白银凤哦了一声,在这刹那,神色果然有异样惊诧,但惊诧中却又显得茫然不解的样子。

李金贵紧跟着再道:“听羊婆婆的语气,那柳絮飞和二小姐……”

白银凤不住的眨动着星眸道:“他和我怎么样?”

李金贵顿了顿道:“他很可能是二小姐未来的……”

白银凤只臊得双颊绯红,低下头,呶着嘴道:“胡说,我根本没订过亲!”

李金贵尴尬一笑道:“二小姐的亲事,当然是由令尊订下的,也许他还没告诉你。”

牛金莲在旁插嘴道:“二小姐,阿贵兄弟的话有理,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小姐,有很多指腹为婚的。说不定那位柳公子和你真有婚约,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李金贵道:“二小姐九岁时便离家进入修罗门,四年前回家只住了一晚,又随南海无相老师太到了普陀山,这事令尊根本没机会跟你讲。”

白银凤脸色更红,撇撇嘴道:“我才不想跟那柳絮飞……”

李金贵道:“柳公子不但人才出众,武功更是了得,放眼当今武林,只怕很难找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

至于他生性风流,也实在算不了什么。他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后能认为不好意思,正足以表明他不失是个颇知礼仪的年轻人。”

白银凤吁口气道:“好啦!不要再说了,下次见了我爹,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李金贵道:“羊婆婆今天一再交代,要我陪着二小姐,尽快和她见上一面。”

李铁牛十分关切的道:“可是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住在哪里,你问过没有?”

李金贵道:“这样的大事,当然要问清楚,他们住在城里群英客栈,小弟中午赶回后,本来准备下午就陪二小姐前去,谁知二小姐这么晚才回来。”

李铁牛道:“现在才是一更,你们两位施展轻功,二更前一定可以赶到城里,还不是照样可以去么?”

李金贵道:“二小姐是闺阁千金,怎好深更半夜到客栈去见他们,何况小弟明天天一亮就要赶到玄妙观去。”

白银凤连忙问道:“玄妙观方面可是又有什么大事?”

李金贵道:“明天一早,住在玄妙观的各门派,又要联合起来,对修罗门采取行动。”

白银凤心中一喜道:“可是蓝天豪要讨回他儿子?”

李金贵笑道:“讨还蓝云只是蓝天豪和胡丽仙两人的事,要讨回山本大力才是促使他们有志一同的原因。”

白银凤吃了一惊道:“什么?山本大力不是被丁大侠擒住押在隐仙谷么,怎的又被修罗门捉了去呢?”

李金贵随即把自己向褚朴捏造的一番话,以及天昊道长在龙门院召集各门派决定明天对修罗门采取行动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白银凤惊喜的笑道:“阿贵,你真行,一句假话,就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李金贵道:“这句假话关系着他们开采宝矿的大计,他们如何能不关心,而且在他们的预料中,山本大力平白无故不见人影,被修罗门掳去,是根自然的事,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白银凤微一沉吟道:“看来明天必然会发生一场恶斗,你在现场,总不能袖手旁观才对。”

李金贵道:“我已决定明天要亲自下场。”

白银凤蹙蹙眉摇头道:“可是你改扮之后,自称张玉富,在他们面前,一向装成武功很差的模样,明天若真正展现身手,岂不反而露出马脚?”

李金贵笑道:“明天我要以本来面目出现。”

白银凤猛吃一惊道:“你可是已被他们识破了身份?”

李金贵淡淡的一笑道:“因为他们早已知道我所改扮的张玉富,还有一位师兄,很像真正的我。

而且,今天无极老魔夫妇一再叮咛我明天要把师兄带去,所以我就将计就计,明天以本来面目前去。”

白银凤摇摇头道:“可是张玉富不是没有了么?”

李金贵好像早已成竹在胸,颇为镇定的道:“这方面用不着操心,我自有办法应付。”

白银凤仍有顾虑的道:“万一他们识破了你是真正的李金贵,又该怎么办?”

李金贵道:“这点事先我也考虑到,所以还是稍微易容一下的好,同时我在长虹岛住了四年多,曾跟家师的一位老仆学会另一种地方话,明天只要说那种话就成了。”

白银凤点点头道:“这样也许能混得过去,但你又准备怎样稍作易容呢?”

李金贵道:“我只希望把面容稍改变一下,看起来说像我又不全像,说不像还是真的有点像,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白银凤忍不住咯咯笑道:“那不变成姜太公的坐骑——四不像了。”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二小姐别开玩笑,我现在正发愁想什么办法易容呢?……”

说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接道:“我想起来了,四年前当凤姑娘要我混进玄妙观时,曾送了我一些易容药粉,二小姐,府上现在一定还有,能不能去找一些给我?”

白银凤一蹙黛眉道:“我也知道舍下有易容药粉,但现在赶到卧龙岗去拿,怎么来得及呢?”

李金贵道:“你可以去找金姥,说不定她那里就有。”

白银凤啊了一声道:“我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笨,连这一点都没想到。你等着,我马上就去。”

白银凤走后,李铁牛大为关切的道:“阿贵,明天你可千万小心,跟修罗门斗,不是闹着玩的,你虽然武功高强,也不能逞强。”

牛金莲也道:“铁牛说得对,反正玄妙观方面人很多,用不着你打头阵,只管看着他们打,自己能不动手最好。”

李金贵对李铁牛夫妇的关切之情,内心自是十分感动,点点头道:“铁牛哥和嫂子只管放心,明天为主的不是小弟,小弟只是见机行事。”

不大一会,白银凤便赶了回来。

她拿着一只绿色的瓷瓶,交给李金贵道:“还好,金姥那边正好存了几瓶药粉。”

李金贵刚要收起来,白银凤又道:“最好现在就擦上,免得明天来不及,只要在我们三个面前过了关,明天就不会有问题了。”

牛金莲立刻到厨房取来半碗温水和一只空碟子,再回房把镜子也拿了出来。

白银凤也帮忙动手,将易容药粉倒了些在碟子里,用水搅匀,于是,李金贵便对着镜子慢慢的擦向脸上。

说也奇怪,不久干了之后,果然面容已稍有改变。

当真是说像又不像,说不像又像,这模样正是李金贵所希望的。

牛金莲怔怔地问道:“二小姐,这种药粉可以在脸上保持多久呢?”

白银凤道:“至少可以三天不变,刚才只用了少许药粉,这一瓶大约可以用上十次。”

牛金莲道:“可是阿贵兄弟总不能三天才洗一次脸?”

白银凤笑道:“这种药粉,用普通水是洗不掉的,必须用另一种药水,才可以马上洗掉,至于药水金姥那边也有,明天我再去拿来。”

李铁牛望了望天色道:“时间不早,明天阿贵一早就要出发,我也要下田,我看大家都该休息了。”

李金贵道:“明天我起床很早,铁牛哥、嫂子和二小姐只管睡你们的。”

回到房中后,李金贵打开衣柜,找出一套质料很好的新衣服来。

那是他四年前在家时他母亲替他做的,准备他过年过节或到亲戚家穿的,那时他已长得快有现在高了。

而且乡下人为孩子做衣服,多半要做大些,以便长高了还能继续穿,所以李太太是比照着大人的身材做的。

李金贵穿起来试了一试,正好不大不小刚刚合身。

第二天天还不亮他就起了床,他决定不惊动家里任何人,谁知衣服才穿好,就有人来敲门。

打开门来,却是牛金莲。

他茫然问道:“嫂子怎么这样早就起来了?”

牛金莲道:“饭已经做好了,就到厨房吃吧,吃饱了才有精神打仗。”

李金贵不由大为感动,心想即便是亲嫂嫂,也不过如此,这些天来,她和李铁牛这份情义,更令他不知将来如何报答?

匆匆用过早餐,便由后门离家,直往玄妙观而来。

玄妙观距南阳庄只有十五六里路,他虽未施展轻功,半个时辰以后便已到达。

这时太阳刚升起不久,当他来到无尘院门外,迎面正走来刘翠娥。

李金贵连忙抱拳一礼道:“这位敢情是刘姑娘?”

刘翠娥先是一怔,但立刻就悟了过来,忙道:“你可是铁……”

李金贵道:“在下正是铁马飞,张玉富的师兄,上次在圆觉寺外,曾随同家师见过刘姑娘和祁连山的秦小师父,刘姑娘一定还记得吧?”

刘翠娥笑眯眯的道:“怎么不记得,那天你露了几手武功,使得黑驴的火器都发不出去,连我当时也吓呆了。”

李金贵歉然笑道:“那是刘姑娘过奖了,听说你的身手才是真正了不起,太白门出来的,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刘翠娥“扑嗤”一声,笑道:“铁少侠真会说笑话。”

李金贵故作一愣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话,彼此刚认识,在下怎好在姑娘面前说笑话。”

刘翠娥依然吃吃笑道:“我们太白门,除了师父,全是娘子军,哪里来的英雄好汉?”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抱歉,那是在下说错了,姑娘该是巾帼英雄才对!”

这句话使刘翠娥听得大感受用,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巾帼英雄”四字加在自己身上。

又见面前这位年轻人,不但武功高得出奇,模样儿也是一表人才,尤其很像李金贵,不由她顿生爱慕之心。

只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个张玉富,又和铁马飞刚认识不久,不便表露而已。

接着,她又想起这位铁马飞将来也可能加入太白门,面且师父、师娘又有意把师姐郑霞许配给他,使得她难免又有了妒意,心想若能和师姐换一换多好呢。

当然,这并不表示她已不喜欢张玉富,只是两个比较,张玉富总是赶不上铁马飞罢了。

只见李金贵皱皱眉头道:“刘姑娘刚才说的黑驴是谁?”

刘翠娥掩口一笑,忽地伸手一指道:“你看那不是黑驴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这时,秦炎竟从跨院里走了出来。

别看秦炎像个半吊子,耳朵还满灵,边走边嚷道:“刘姑娘,自从我师父来了以后,你不是已经改口了么?怎么忽然又把洒家叫起黑驴来?”

这一来还真让刘翠娥有些不好意思。

李金贵立刻向秦炎拱拱手道:“秦小师父,原来你也住在这里?”

秦炎两只牛眼眨了几眨道:“你不是张玉富的师兄么?”

李金贵笑道:“咱们三天前才在树林里分手的,难道秦小师父忘了?”

秦炎道:“洒家怎么会忘记,那天洒家帮你找张玉富,累得满头大汗,差点儿误了进城。

嗨!你那位师弟,出恭为什么要出那么久,而且偏偏又在出恭时出了事情,你找到他没有?他昨天还到这里来过。”

李金贵道:“当然找到了。”

刘翠娥这时却蹙起蛾眉道:“秦小师父,你刚才说什么张玉富出恭出那么久?”

秦炎暗忖何不趁此时机把张玉富的毛病给抖露出来,看她还喜不喜欢他。

于是,干咳两声,故童装作不好意思的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从修罗门回来,张玉富回城去了,洒家也奉命到城里取回师父遗物,是洒家走得快,在路上赶上了他,他去出恭不见回来,正好遇上了他师兄……”

说到这里,摸了摸脑袋道:“洒家还没请问尊姓大名?”

刘翠娥抢着代答道:“他叫铁马飞。”

秦炎一咧嘴道:“这名子怎么有点怪里怪气?”

刘翠娥冷声道:“名字不怕怪,人家只要武功比你高就行了,快说张玉富为什么出恭那么久?是否他有便秘的毛病?”

秦炎道:“什么叫便秘,这名词洒家没听说过,不过他出恭时间实在大久,足够刘姑娘你吃一顿饭的。”

刘翠娥一咬牙,猛向秦炎啐了一口,狠狠骂道:“黑驴,你说什么?”

秦炎揩拭着被啐得满脸的唾沫道:“洒家是现买现卖,这话是张玉富自己对洒家说的,不信下次你问他,问他出恭一次,够不够你吃顿饭的?”

刘翠娥简直气炸了肺,但当着李金贵的面,总要保持一点女儿家的仪态,只有瞪着秦炎,却骂不出什么话来。

李金贵反而打圆场道:“刘姑娘别生气,秦小师父只是打个比方,他绝对没有说你是吃那个长大的,千万不能误会。”

刘翠娥又是一窒,差点儿岔了气,但她却不敢叱骂已改叫铁马飞的李金贵。

秦炎只顾说自己的,再道:“据张玉富说,他一天有几个时辰用在出恭上,所以身上很臭,不愿意和人接近,如果谁跟他腻在一间房子里,那气味实在受不了。”

秦炎编造这一番话,不外是故意破坏刘翠娥和张玉富之间的感情,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以方便自己的乘虚而入。

而此刻的李金贵,为了摆脱刘翠娥以后的纠缠,竟也帮腔说道:“秦小师父说得不错,我那师弟玉富,确实身上很臭,根本不能跟他太靠近。从前我跟他住在一间房子里,因为受不了,只好搬到外面去住。”

刘翠娥暗道:“怪不得张玉富不肯进我的房子,也不大愿意跟我接近,原来是怕我闻到他身上臭。

这种人我怎能和他守一辈子呢,料来成了亲不但没法亲热,又要分房而居。这算什么夫妻呢。我一定要找机会和师父师娘说明,趋现在还没成亲,干脆与他疏远了吧!”

她本来要问张玉富为什么没来,有了这原故,索性也就懒得问了。

便望了李金贵一眼道:“铁少侠,你可是要见我师父和师娘?”

李金贵道:“我师弟昨天把这里的事一切全对我说了,而且褚仙翁和夫人据说也盼望着我来,所以我今天在礼貌上不能不先见见他们。”

刘翠娥道:“正好他们两位老人家都在里面,快随我来吧!”

进入正房厅堂,褚朴和齐漱玉正在整装待发。

刘翠娥叫道:“师父、师娘,玉富的师兄铁少侠来了!”

说罢,又回头道:“铁少侠,这就是我师父和师娘!”

李金贵连忙趋前几步,深施一礼道:“晚辈铁马飞,参见老仙翁和夫人!”

褚朴和齐漱玉不约而同的视线盯着李金贵,似乎都有种惊异的神色。

刘翠娥道:“师父、师娘,铁少侠的确很像四年前的李金贵,那个李金贵,就是这种模样的。”

褚朴注视了半响,才移开视线道:“铁少侠,你和令师弟张玉富虽然面容不同,但身材体形却十分相似。”

李金贵心坎一震,顺口答道:“老仙翁好眼力,别人也都这么说。”

褚朴道:“据小徒娥儿讲,你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更在令师之上,为什么令师弟张玉富身手又那般不济呢?”

李金贵歉然笑道:“这是刘姑娘过奖,至于晚辈师弟张玉富,因为习艺晚,目前才刚入门,自然谈不上功力火候。”

褚朴颔首道:“说的也是,令师弟今天怎么没来呢?”

李金贵道:“他在城里有事,同时晚辈预料今天和修罗门很可能有一场恶斗,他武功不济,为顾虑他的安全,晚辈也希望他不要来。”

齐漱玉道:“这样也好,可见你们师兄弟情同手足。”

说着望向刘翠娥道:“娥儿,你跟玉富将来的关系更不同,怎么就没顾虑到这一层呢?”

刘翠娥脸上一热,道:“师父、师娘昨天也曾要他来,弟子怎敢不让他来?”

褚朴道:“夫人,别责怪她,咱们这就走吧!”

李金贵道:“启祟老仙翁,可是直接到修罗门去?”

褚朴道:“先到龙门院集合,等到齐了一起走。”

李金贵道:“龙门院在什么地方呢?”

刘翠娥笑道:“龙门院就在玄妙观里,这方面铁少侠就不如令师弟张玉富了,他对玄妙观熟得很呢。”

李金贵道:“在下知道,他以前曾随家师到过玄妙观,最近又蒙老仙翁和夫人收容,当然对这里的环境比我熟悉啦。”

来到龙门院,还是昨日天昊道长召集的原班人马,都已到齐,只是蓝天豪多了两个虫僮。

玄妙观方面,也仍是天昊道长和三位观主,另外还有个太虚老道,据说近日身体不适,只好留下来守护观院。

当褚朴和齐漱玉带着刘翠娥、李金贵进入龙门院大厅后,别人并不觉有什么不对,但天昊道长和三名观主却不免暗吃一惊。

因为,他们四年前都见过李金贵,一搭眼便觉出随在褚朴和齐漱玉身后的年轻人很像李金贵。

刘翠娥一见天昊道长等四人全把视线集中在李金贵身上,担心引起误会,忙扯了扯褚朴的衣襟。

褚朴会意,立即指着李金贵高声道:“老夫今天特地为诸位引见一个人,这位小兄弟是北崆峒朱二掌门的大弟子,名叫铁马飞,年纪虽轻,武功却胜过乃师。

日前擒住修罗门剑主的就是他,获悉山本大力先生被修罗门掳去的也是他,今天老夫特地邀他来参与行动。”

三观主玄月两眼直眨的道:“老仙翁,难怪南阳庄那个叫李金贵的年轻人四年来失踪不见,原来真是被朱二掌门带走,而且连名字也改了!”

褚朴呆了一呆道:“三观主,你说什么?”

玄月道:“这年轻人就是李金贵,贫道哪会认不出来!”

褚朴神色迅即恢复镇定,摇头一笑道:“三观主的眼力固然不差。但是,这次却看走了眼。

他,的确像四年前那个叫李金贵的孩子,连小徒翠娥也这么说,可惜长得虽像,实际上是两个人。”

玄月依然半信半疑,摇了摇头道:“老仙翁应该明白,人是可以改名换姓的!”

褚朴手指玄月转头道:“铁少侠,你可认识他是谁?”

李金贵茫然摇了摇头。

玄月灵机一动道:“老仙翁,你请他讲几句话给贫道听听!”

褚朴再望向李金贵道:“铁少侠,随便讲几句话!”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晚辈和在座的诸位道长以及前辈大侠们素不相识,实在没什么好讲的,不过这位三观主一见晚辈就显得大惊小怪,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他这几句话的腔调,完完全全不是本地人。

玄月轻咳了一声道:“听铁少侠的口音,的确不是南阳府的人。但既然素不相识,又怎知贫道是敝观的三观主呢?”

李金贵笑道:“方才老仙翁已经称呼过,在下自然也听到了。”

天昊道长道:“玄月,不必为这事争论,现在人已到齐,马上出发要紧。”

众人鱼贯出了大厅,仍由后门出观。

这次是天昊道长在前带路,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达那条山涧。

第二十六回刀光剑影他们直接进入涧底,时已深秋,山涧内已近干涸,只有两三尺宽的一条水流,并不影响任何行动。

找到崖壁上的洞口处,洞口依然封闭,乍看毫无痕迹可寻。

天昊道长道:“哪位施主愿意把洞门打开?”

秦炎应声道:“这次不必再麻烦褚老仙翁,洒家就用天雷弹把它震开!”

小头陀说干就干,由百宝囊中取出一枚铁灰色像石榴般的东西,扬手扔了过去。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暴响,火星散飞,硝烟四起之下,顿时崖壁上迷蒙一片。

待硝烟散尽,那石门虽有斑剥痕迹,却并未震开。

秦炎正要发出第二枚,却听一阵轧轧之声,那石门已自动打了开来,接着探山一个头,竟是火云魔童蓝云。

蓝天豪激动无比的急急叫道:“孩子,我跟你娘来接你了!”

那易容而成的火云魔童蓝云也装出十分激动的模样,大声道:“爹,孩儿的双脚还是被锁住的,不能下去!”

蓝天豪脸肉一阵抽搐,吼道:“林煌和郑君武那两个老王八蛋呢?”

蓝云道:“他们可能马上就来了,爹和娘请耐心的等一等。”

蓝天豪气急败坏的道:“这两个老狗娘养的,他们要求的事,为父和你娘早巳完成了,为什么到现在还锁着你?”

蓝云急得眼泪直流道:“爹!娘!他们是不讲理的,孩儿这几天受尽苦刑,简直生不如死!”

蓝天豪只气得咬牙咧嘴,那模样几近疯狂,想放虫又不能伤了儿子,这种既气又急的滋味,可能是他一生中从未经过的。

他跺了跺脚道:“今天的事,就交给蓝某了,等我那孩子出来后,这两竹笼神虫,足可毁了他们这修罗门!”

褚朴冷冷一笑道:“蓝兄别把话说得太满,他们若不放令郎,你又有什么办法?”

蓝天豪道:“不管怎么样,修罗门若说话不算数,蓝某夫妇也决定不回去了。这次蓝某从苗疆来,所带虫物,只剩下这两笼了,今天已全带了来,最多不过我那儿子和修罗门同归于尽!”

只听蓝云哭号着道:“爹,千万不能这样做,修罗门是死有余辜,但您不能让儿子也一起跟着死!”

就在这时,林煌和郑君武已在洞口现身而出。

蓝天豪厉声吼道:“姓林的,你们两个老王八蛋还算人不算?”

林煌似是不解其故,愣了一愣道:“蓝总峒主跟谁发这样大的脾气?”

蓝天豪蛤蟆嘴咧得像个血盆,暴吼道:“蓝某就跟你们两个老王八蛋,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林煌并不着恼,反而嘿嘿笑道:“老夫说话,虽称不上一言九鼎,但也一向言出必行,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呢?”

蓝天豪道:“你们要求的条件,蓝某已经做了,为什么还不放我儿子?”

林煌笑道:“原来为了这个,上次已经约定好,要蓝总峒主仍到这里来领回令郎,尊驾现在刚刚来,又怎知林某不放令郎?”

蓝天豪终于松了一口气,眨着牛眼道:“原来你肯放,那是蓝某错怪尊驾了。”

林煌不动声色的道:“可是老夫怎知蓝总峒主把上次约定的条件做到了?”

蓝天豪立刻又翻起牛眼,道:“蓝某怎能骗你,不信就同到白家大院看看,那里假山荷池一带,此刻必定寸草不生,连泥土也变了颜色。”

林煌稍作犹豫,道:“不必了,这么多人赶到白家大院,难免引起附近百姓人心惶惶,老夫信得过你。”

忽听郑君武道:“三哥,你真要放走蓝云?”

林煌正色道:“修罗门一向在武林中最守信诺,你我说话更不能不算数,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就要说到做到。”

郑君武不以为然,道:“万一他没在白家大院放虫呢?”

蓝天豪急急叫道:“郑令主,蓝某可以对天发誓,若没做到你们要求的事,天诛地灭!”

林煌笑道:“蓝总峒主言重了,老夫并没怀疑你的话,何必发誓。”

说着,吩咐郑君武道:“老六,把他的铁链打开,让他下去!”

郑君武虽不情愿,却又不能不听,只好俯身打开蓝云的铁链道:“三哥,已经打开了。”

林煌拍拍蓝云的肩膀道:“少峒主,你在修罗门四年多,老夫待你不薄,回到苗疆,以后碰到面,彼此还是好朋友,现在就下去跟你父母重聚吧!”

蓝云透出如获大赦的神色,嗫嚅说道:“三令主,可是我下不去。”

这时蓝天豪夫妇都大感喜出望外,蓝天豪叫道:“孩子,凭你的轻功,足可以跳下来,怕什么呢?”

胡丽仙顿有所悟道:“他被锁了四年多,只怕功力都已消失了,跳下来摔坏了怎么办?”

林煌道:“不妨事,这里有绳子,可以叫他拉住绳子滑下去。”

郑君武果然拿起一条绳子,自己握住一头,另一头交给蓝云。

蓝云抓住绳子,刚滑下一半,蓝天豪已跃身接了下来。

父子、母子久别重聚,立刻就抱在一起,尤其蓝云,紧拥着胡丽仙,嚎啕不已,哭声令人酸鼻。

在场的太白门、祁连门、玄妙观诸道士,一时之间,也都大为动容,连一向皮笑肉不笑的阴山麻衣客邵北冲,也唏嘘不已。

但李金贵却被弄得怔在当场,他心想,若蓝云是假的,此刻如何能瞒得过蓝天豪和胡丽仙。

他心念中闪电般打着转,不由暗暗说道:“莫非卧龙岗那个蓝云是假的?果真如此,那就糟了!”

他越想越觉不对,不由内心大为震骇起来。

因为若卧龙岗那个蓝云若是假的,必定是修罗门派出去的卧底奸细,在白氏家族毫无戒心之下,很可能变起肘腋,酿成大祸。

白氏家族纵能不中暗算,但那假蓝云逃回来以后,白家在卧龙岗这三年所做的一切准备,就毫无秘密可言,等于白废了。

此刻,他真恨不得插翅飞到卧龙岗向白家揭穿这项修罗门的阴谋,当场把那假蓝云禁押起来。

但,情势又迫得他实在不能抽身就走。

那蓝云只哭得鼻泪直流,忽然推开胡丽仙,像疯狂般的大声道:“爹!娘!孩儿被拘禁在修罗门四年多,受尽苦难折磨。修罗门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性的,你们两位老人家一定要替孩儿报仇,若不消灭修罗门,孩儿是死不甘心!”

崖壁上的林煌,双颊抽搐了几下,立刻高叫道:“好哇,你这小子刚过河就拆桥,老夫好心好意放了你,你反而骂起老夫来!”

郑君武冷哼一声道:“三哥,现在你该明白兄弟的话不错了吧?这年头儿好人是作不得的,正所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惜人已放走,后悔也没用了!”

林煌凄然叹了口气,再向下叫道:“蓝总峒主,令郎这种做法,老夫虽不便说他忘恩负义,却实在令人寒心!”

谁知蓝天豪却猛然手指林煌大骂道:“好一个老王八蛋,现在蓝某已经得到儿子,没什么顾忌的了,你们平白把我儿子拘禁了四年多,这笔帐蓝某岂能不算!”

林煌呆了一呆道:“好啊!蓝总峒主怎么也说出这种话来?老夫今天可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郑君武连连摇头道:“三哥,怎么样?你一向不吃亏的,今天终于上了人家的当了。”

林煌叹口气道:“蓝总峒主,你真的不念老夫放回令郎之情?”

蓝天豪喝道:“放你妈的狗屁,蓝某对你们修罗门,除了仇就是恨,那来的情!”

林煌道:“你想怎么样?”

蓝天豪咬了咬牙道:“蓝某今天把所有的神虫全带来了,毁不了你们修罗门,我就不回苗疆!”

林煌带着乞怜神色,抱拳拱手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修罗门上上下下数百口,难道蓝总峒主就毫无慈悲之心?”

蓝天豪不屑的道:“蓝某怜惜的是好人,像你们修罗门这些狗东西,哪有个好的,消灭了修罗门,正是给武林除害!”

胡丽仙冷声道:“跟他们罗嗦什幺,要动手就快动手!”

蓝天豪从一个虫僮手里接过一只竹笼,刚要打开笼门,却被蓝云夺了过去。

他道:“爹,孩儿虽然轻功没有了,但放虫的本领还在,在修罗门受罪的是孩儿,要报仇,也应该孩儿自己动手!”

蓝天豪颔首道:“好,有志气,你自己动手好了!”

只听林煌叫道:“蓝少峒主,人都是有良心的,你还有良心没有?”

蓝云咬牙切齿地道:“老狗蛋,本少峒主对你这种人,何必有良心!”

蓝天豪道:“别理他,只管放你的!”

蓝云把笼门打开一半,却又关了上去,道:“爹,孩儿还没弄清楚,这一笼都是什么虫?”

蓝天豪道:“这一笼里面分了四格,分别是金虫、金线、泥鳅、石头四种。”

蓝云又从另一虫憧手中接过第二笼,道:“这一笼呢?”

蓝天豪心知必须让儿子弄清楚才能施放,因为每种虫的放法都不一样,必须交代明白。

于是又道:“这一笼是蛇虫、蔑片虫、疳虫、癫虫、还有中害神虫。”

蓝云点了点头,双手各提一只铁笼,直向崖下走去。

蓝天豪一愣道:“你过去做什么?”

谁知他话声未毕,突见蓝云双脚一跺,人已凌空而起,竟然跃落在洞口。

然后,回身哈哈笑道:“姓蓝的老王八蛋,现在你知道上当已经晚了。”

蓝天豪身子摇了一摇,险些当场晕厥过去,幸好被身后的圣火天尊巫公明及时扶住。

这是他在玄妙观仅余的两笼法宝,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上了修罗门这样的大当。

胡丽仙也气得两眼发黑,半响说不出话来。

只听林煌呵呵笑道:“姓蓝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林某是什么人,岂能在你手里阴沟翻船!”

蓝天豪吼道:“蓝某的儿子到底哪里去了?”

林煌道:“你儿子高兴到哪去就到那去,修罗门可有责任替你们养儿子,把你浑家送来还差不多!”

蓝天豪刚缓过去来,又差点气晕过去,只有一个劲的干咳。

但见秦炎右腕一抖,一枚天雷弹扔了过去。

一声爆震过后,不但林煌等人影不见,连洞门也在一瞬间闭起来。

褚朴吁了口气道:“蓝兄,你放在玄妙观的神虫还有多少?”

蓝天豪双手一摊道:“全完了,除非再回苗疆去拿!”

天昊道长顿足叹息道:“实在料想不到,今天落得比上次更糟!”

褚朴摇了摇头,道:“蓝兄,难道你和尊夫人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认不出?”

蓝天豪简直有些昏天黑地,干咳了一阵道:“郑君武那王八蛋的易容术实在太高明了,蓝某又没机会跟他谈私事,怎能认得出他是假的。”

他说的不差,那个假蓝云从上次到现在,只是一个劲的喊叫哭闹,根本没说一句可以真正证明他身份的话。

而且,当时蓝天豪和胡丽仙,只要儿子模样对了,也没有必要再证明身份。

天昊道长道:“贫道想听听各位的高见,如果就这样算了,现在也该回去了。”

蓝天豪吼道:“你们都可以回去,蓝某是不回去的了!”

天吴道长道:“像这种情形,不回去又能弄出什么结果来呢?”

蓝天豪道:“蓝某少不得把这条老命拼在这里!”

褚朴笑道:“蓝兄,拼命总要拼出代价来,否则实在不值得。”

蓝天豪跺脚道:“你可知道蓝某此刻的心情,换了褚兄,又该如何?”

褚朴嘿嘿笑道:“设身处地,褚某当然明白蓝兄此刻心里的滋味。但你留在这里,只有自己受罪,回去慢慢想办法才是正理。”

胡丽仙也长长叹口气道:“褚仙翁说得对,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蓝天豪哼了一声道:“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就是能再养一个,等他长到和云儿一样大,你我已差不多入土为安了,还有什么指望?”

褚朴道:“尊夫人说得好,蓝兄何必这样倔,回去能再养一个,总比没有儿子的好,比起老夫,你们还是有办法多了!”

忽听齐漱玉叱道:“老鬼,你可是嫌我养不出儿子来?”

褚朴连忙陪笑道:“那里那里,夫人是能养不肯养,因为怕麻烦,还是不养的好。”

巫公明仍然扶着蓝天豪,趁机安慰道:“蓝总峒主想开些,人家褚大掌门没儿子不是也过得好好的,你就权当没儿子算啦!”

蓝天豪翻了翻牛眼道:“巫大师,这话说给你自己听好啦,蓝某没出家,总不能不想要个儿子!”

巫公明诵了一声佛号,松开扶住蓝天豪的手道:“也好,蓝施主还是回去养儿子吧!阿弥陀佛!”

蓝天豪冷声道:“养儿子就养儿子,何必阿弥陀佛?”

巫公明单掌立胸道:“佛法无边,神通广大,世人只要一心向善,必可得到我佛庇护保佑,阿弥陀佛!”

众人正要返回玄妙观,忽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响,眼前竟出现了奇迹,看得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

但见崖壁下方离地约三尺高处,竟然裂开了一片足有两三丈宽七八尺高的大洞,里面黑压压的排满了七八十人的阵势,最前面仍是林煌和郑君武。

在郑君武旁边,是一头戴纶巾,手持绢扇,面貌清洁,坐在轮椅上的中年文士,膝上铺着毛毯,看不到双腿,此人正是修罗门十令主神机天魔孙坚石。

后面的一排,都是剑主身份。

修罗门原有十名剑主,此刻已是残缺不全,不过依然是一排十人,不消说,有些是以后补上去的。

再往后中央一顶黄伞下,端坐着一黄衣人,两旁一边两男,一边两女,俱都衣饰华丽,闪耀夺目。

不过,因为后面光线较暗,无法看清面目。

霎时间的变化,双方对比之下,已使玄妙观方面来的人相形失色。

不过这在秦炎来说,正是来了机会,他心想,只要一枚火器扔进去,至少可以炸死几十个。

他心念及此,不等吩咐,迅快的向腰侧间百宝囊探手抓去。

那知他手势尚未抬起,突觉一股暗劲,疾射而至,接着手肘一麻,整条右臂,直垂下去,再也动弹不得。

他虽心知是被一缕指风袭中,却无法发觉究竟是何人所发。

而且,双方相距足有五六丈远,即便传说中的弹指神功,也不可能具有这等功力。

在场的褚朴、蓝天豪、天昊道长、巫公明等人,都是武林中顶尖人物,虽也未看清指风是何人所发,却无不骇然失色。

巫公明本想也施出火器,也被震惊得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林煌朗声道:“列位别走,现在双方可好好谈谈了!”

天昊道长道:“林施主,彼此本来就该好好谈谈。”

林煌冷笑道:“大舅爷,你年纪一大把了,不在茅山多享几年清福,何必帮着玄妙观那群杂毛来淌混水,未免太作践自己了!”

天昊道长整了整脸色道:“贫道这件事办完之后,立刻就回茅山,不劳林施主操心!”

林煌道:“那么大舅爷,今天是为什么事而来的呢?”

天昊道长道:“贫道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的,有位东瀛的山本大力先生,现在可在贵门?”

林煌一愣道:“什么山本大力?大舅爷,这话从何说起?”

天昊道长道:“林施主何必装糊涂,这位东瀛的山本大力先生,并未与贵门结仇,贵门平白无故将他拘禁起来,实在说不过去。”

林煌皱着眉头道:“大舅爷,你到底说了些什么,林某压根儿就听不懂?”

天昊道长冷笑道:“想来林施主的耳朵还不至于有毛病吧?”

只听郑君武道:“三哥,他们是存心找麻烦了,何必多罗嗦,趁此机会,一网打尽,免得夜长梦多。”

林煌回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属下请示帝君令下!”

黄伞下传出一阵低沉而又苍浊的声音道:“先由本门人马出战,三令主可自由调度。”

声音虽然低微,但却字字有力,听来令人入耳惊心。

原来,黄伞下竟是修罗门的魁首修罗大帝金浩。

情势到了这种地步,天昊道长、褚朴、蓝天豪两大魔头夫妇,以及巫公明、邵北冲等黑白两道高手,也只有背水一战了。

林煌再回身道:“你们哪一位剑主先出去试试?”

七剑主宋吟秋应声而出,隔着前一排的三位令主,身形有如蛱蝶穿花,平飞出两三丈,直落在天昊道长身前。手中蓝玉剑随即出鞘,冷冷叫道:“你们谁不怕死,只管上来!”

宋吟秋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在天昊道长等人眼里,道地的后生晚辈。

居然未把他们这些在江湖上举足轻重名震当代的前辈高手放在眼里,口气大得像癞蛤蟆打呵欠,怎不令他们为之气结。

但他们若亲自下场,又未免有失身份。

只听刘翠娥道:“师父,弟子出去试试这臭丫头究竟有多大本领!”

刘翠娥一向好强,尤其对方出来的是个年轻女将,而她自己又是众人中唯一的晚辈女子,岂肯自甘示弱。

她话声甫毕,人已闪电般飞掠向宋吟秋头顶,手中的玄冰尺直戮对方面门。

玄冰尺虽不足二尺长,比长剑短了很多,但她在出手时已贯注上“寒冰气”,尺尖一股青濛濛的雾气,亚似一条冰柱,早已先行射出。

宋吟秋骤感上盘寒气刺骨,打了个冷颤,蓝玉剑反手迎去。

谁知那冰柱般的寒冰气,虽被迎刃削过,却像抽刀断水一般,依然直射而下。

宋吟秋被迫就地一滚,避开三尺,又是一剑刺了出去。

这时刘翠娥正在扑身下击,而对方剑尖正迎向自己胸口,吃惊之下,左臂一挥,施出一记“冷煞手”。

她这一招,运用的巧妙无比,借着挥臂之力使身形稍偏,正好避开了刺来剑势。

“寒冰气”再加上“冷煞手”,使得宋吟秋全身周近,像被包围在冰窖里,连手脚也渐感僵硬,出招已不似先前灵活。

宋吟秋四年前曾在玄妙观外与刘翠娥交过手,当时她似乎身手比对方尚高出一筹,不想四年后,自己竟然吃了亏。

其实,这并非刘翠娥武功进步神速,而是一开始时便抢得先机。

须知武功在伯仲之间的对手,抢占先机最为重要。

尤其刘翠娥最拿手的就是“寒冰气”和“冷煞手”,先行发出之后,对方在被寒气包围之下,无形中出招亮式会失去原有的功力。

就在宋吟秋危在顷刻之际,刘翠娥突觉眼前一黑。接着一声暴震,寒冰尺冒出金花,右手虎口一麻,人已被震退数尺。

原来,她一心只顾对付宋吟秋,希望能立即将她制之死地,却被修罗门另外冒出一人,一剑击中了寒冰尺。

她在猝不及防之下,当场摔了出去。

她定睛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已站定一个剑眉斜飞,眼神如电,面貌清秀俊逸的青年人,手中紧握着一柄耀目生辉的银霜剑。

这人正是修罗门五剑主,人称玉面神君的耿武扬。

而宋吟秋也就在这一缓之间,退回洞中。

耿武扬绽颜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道:“待在下领教领教刘姑娘的‘寒冰气’和‘冷煞手’!”

刘翠娥四年前在玄妙观外也会过耿武扬,本来也为他的翩翩风度暗生爱慕之心。但此刻双方势同水火,他即便貌比潘安,面似宋玉,亚赛过西门庆,也顾不了许多,便冷冷笑道:“你可是修罗门五剑主耿武扬?”

耿武扬笑道:“现在只问你死我活。何必通名报姓?”

刘翠娥一咬牙,腾身扑下,玄冰尺挟着一缕寒芒,电掣般斜肩带背击下,左腕也同时飞出“冷煞手”。

岂料耿武扬不但早已有备,武功也高出宋吟秋许多。

他霍地一个大旋身,双腿跃起,竟像一个车轮,挟着呼啸风声,连环扫踢,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刘翠娥一个不留神,刚好被扫中右腕,玄冰尺脱手飞出,接着右腿又至,再蹬上她的前脚。

她一声尖呼,踉跄后摔,直退出八九步,还是站身不住,一屁股摔坐地上。

耿武扬并不追袭,傲然冷笑道:“哪一位再来试试?”

褚朴和齐漱玉此刻虽已怒不可遏,但他们俱是威震一方的前辈人物,若亲自出手和一个修罗门剑主身份的后生晚辈较量,总是在颜面上不大好看。

只听褚朴轻咳一声道:“铁少侠,老夫看你的了!”

李金贵立即挺身而出,他今天来,是早巳决定出手的,面对付耿武扬,在他来说是正中下怀。

因为,他想起四年前,第一次逃出玄妙观时,曾被赵恨地和葛仙童等蒙骗得晕头转向,耿武扬更假扮他前世的师父。

每逢回忆起那件事,他便觉得窝囊透顶。

因之,他决定给耿武扬一点教训。

耿武扬猛见李金贵走了出来,不由吃了一惊道:“你可是李金贵?”

李金贵不动声色道:“你可是找死人?”

耿武扬把“找死人”听成“赵斯仁”,愣了一下道:“你怎么把本剑主的姓名也改了?”

李金贵道:“尊驾先改了在下的姓名,在下自然也要给你更改一下!”

耿武扬沉下嗓门道:“你这小子明明是李金贵,本剑主哪能认不出你!”

李金贵冷笑道:“在下铁马飞,哪里来的什么李金贵!”

耿武扬嗔目喝道:“好!让你先尝尝本剑主的厉害再说!”

他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已腾身而起,银霜剑带起一缕青芒,当头劈下。

李金贵微微一笑,长剑硬是不偏不倚的迎了上去。

双剑一交,火星进飞之下,耿武扬跃扑的身形不但不再前冲,反而向后震摔而出。

李金贵却依然稳站原地,气不出声,面不改色。

耿武扬落地之后,晃了几晃,才稳住马步。

他做梦也想不到,交手仅是一招,便已打得他气血浮动,额角上汗珠直冒。

李金贵昂然一笑道:“耿武扬,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耿武扬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略一喘息,再度发动攻势,连人带剑扑了上来。

李金贵滑步旋身,直等对方越过身前,才迅快无比的探出左手抓去。

他不用剑反面用手,目的是想将对方生擒,以便留下人质。

谁知耿武扬竟能随心所欲的突然变换攻势,双腿一搅,重施对付刘翠娥的故技,猛向李金贵侧胸连环踢出。

李金贵不慌不忙,左手疾沉,两指齐弹,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先点了耿武扬左脚的涌泉穴,接着右脚涌泉穴也被指风击中。

耿武扬双脚一麻,腿上力道尽失,下半身犹如半身不遂,当场跌下地来。

李金贵又一脚踢飞他手中银霜剑,耿武扬只翻了一个滚,便被刘翠娥连施两招“冷煞手”,躺在地上缩成一团。

这时由玄妙观前来的在场众人,都被李金贵奇幻莫测的身手所惊,尤其褚朴和齐漱玉,终于证实了刘翠娥所言不虚。

不过在场众人,对于李金贵是北崆峒朱云的弟子,却难免不存怀疑态度。

耿武扬虽然双腿麻木,又全身冻得发抖,却依然骇异不已。

原因是他从未遇过如此武功高不可测的对手,何况此人又比他似乎更为年轻。

李金贵是见好就收,在放倒耿武扬后,立即退到褚朴身后。

今天他不是主角,而他的目的,是希望双方斗成两败俱伤,以便白氏家族坐收渔人之利。

若自己逞强把一场恶斗独当下来,那不反而变成受别人利用。

林煌眼见李金贵不费半点工夫就擒住耿武扬,惊愕之下,朗声说道:“褚掌门,你是什么时候在隐仙谷把李金贵带走的?”

他所以这样问话,是因为四年前和郑君武带着赵恨地、葛仙童和那头雪狸追踪李金贵到“九九归元大阵”晶壁下,明明看到李金贵到了隐仙谷。

如今李金贵竟跟随在褚朴身旁,分明性已被褚朴收归门下。

褚朴嘿嘿笑道:“林令主,尊驾眼里最好别揉进沙子,他叫铁马飞,褚某目前还不够资格有这样一名弟子。”

林煌似乎并没有把耿武扬的被擒放在心上,他回顾身后一眼,不便吩咐新补上的剑主迎战。

他转头说道:“老六,你下场和他们比划比划!”

郑君武不动声色的一笑道:“对方这么多人,各派高手都有,三哥希望兄弟找谁比划?”

林煌目注天昊道长道:“今天这批人是大舅爷带来的,而玄妙观又是东道,他们岂能置身事外!”

郑君武视线也缓缓扫上天昊道长,脸肉抽搐了几下,道:“大舅爷,说起来彼此是亲戚,而且令妹赵二嫂当年待兄弟恩情似海,兄弟今天找你动手,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你多加原谅!”

天昊道长高诵了一声无量寿佛,道:“郑施主能以公废私,贫道至感佩服,不必客气,请施高招吧!”

郑君武缓缓走下场来,横剑当胸道:“大舅爷年高位尊,兄弟不敢占先,请!”

玄真、玄法、玄月三人,这时早已抢在天昊道长前面,他们岂能不懂“有事弟子服其劳”的道理。

怎可让太师伯轻易与人对敌,玄法首先举剑向郑君武迎去。

郑君武冷冷一笑,吐气沉身,剑招若点若劈,攻势奇幻莫测,不到三招,已逼得玄法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玄月一见不妙,随即联手合攻上去,和玄法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两人心气相迎,配合得恰到好处。

郑君武最初似乎也疲于应付,忽见他猛地一个旱地拔葱,身形直射而起。

然后头下脚上,凌空下击,剑势有如闪电惊鸿,不但化解了对方的前后合攻,反而迫得玄法和玄月穷于应付。

但郑君武却能借地上两人剑招上迎之力,使自己身形恕起忽降,历久不坠。

玄真在三位观主中武功最高,岂能坐视,随即也腾身而起,升空助战。

这一来郑君武形成三面受敌,而且顾了空中就顾不了地下。只好落下地来,像车轮般转动着身躯应战。

而三个道人却都脚下扎桩如山,各取方位,全力奋战。

而且身形要不停转动,时间一久,渐渐便感力不从心,累得他气喘如牛,额角上豆大的汗珠,像雨点般的往地上滴洒。

他想冲出战圈,对方又守得十分严谨,尤其大观主玄真,一柄剑不亚毒蟒出洞,招招都攻向要害。

站在洞口的林煌,看了这般光景,再也无法沉得住气。

他大袖一旋,人已飞了出去,身在半空,早已从腰间解下他的盘龙软剑,一抖笔直,直向玄真的头顶打下。

突见阴山麻衣客邵北冲斜举丧门剑,跃身迎了上去。

此人出发前在龙门院对天昊道长们大发脾气,这时已知纯属误会,因之对天昊道长和三位观主们内心不无愧意,所以才决定出手相助。

双剑一接,虽然撞击的声音不大,却可看出力道不轻,两人的身形,全都不进返退,双双落下地来。

林煌两眼精芒暴射,眨了几眨道:“阁下可是阴山邵北冲?”

邵北冲双睛斜眇了几眇道:“既知我名,何必多问!”

林煌冷笑道:“阁下一向在阴山凉快,不失逍遥自在,何必老远跑来送死!”

邵北冲一咧嘴道:“滚你娘的狗蛋,邵某今天就送你到阴间凉快!”

话声未毕,丧门剑当胸递到。

林煌在修罗门,身为令主之尊,虽然只剩下一条手臂,功力却丝毫未减,岂把邵北冲放在心上。

盘龙软剑恰似干百条银蛇,一抖之间,寒芒暴闪,耀眼生花。

邵北冲今天特地新换了一袭麻衣,头戴麻冠,足登麻鞋,再加上手中的一柄剑柄上飘着白穗的丧门剑,看来倒真像丧家出殡的大孝子。

他不但打扮怪异,尤其丧门剑舞动时,可能剑柄中藏有机关,竟能发出一种“吱吱”怪叫的声音。

任凭林煌老奸巨滑,听了这声音,也不由打心底发毛。

双方交手七八招,起初林煌似乎稍占上风,看来功力也较邵北冲深厚些。

岂料七八招过后,邵北冲招术突然改变,竟然全不按章法出手,丧门剑像一支打狗棒,上下左右奇幻莫测的乱舞起来。

这种打法,看来毫无章法可言。实际上,每一出手,都蕴藏着巧妙无比的玄机,纵然对方剑势如虹,就是伤不到他。

再过片刻,邵北冲又来了花样。

他本笑时像哭,哭时却又像笑,这时却故意脸肉不停抽搐拉动,有时嘴巴和鼻子叠在一起,有时口角几乎要扯到耳根,两眼时吊时垂,时圆时扁,甚至变成三角形,尤其嘴里发出声声怪啸,那声音也不知是哭是笑。

总之,世上似乎从没有比这个更难听的声音,无形中增加了对手的恐怖与不安。

林煌一生走遍大江南北,参加大小战役不下百次,从没遇上这等怪异而又恐怖的对手,任他再沉着老辣,也被逼得手忙脚乱起来。

谁知就在邵北冲眼见即将得手之际,忽然一群乌鸦由空中飞过,无巧不成书的一泡鸦粪正好落在邵北冲眼上。

邵北冲急急拾起左手揩拭鸦粪,攻势一滞之间,丧门剑竟被林煌震飞。

好在邵北冲收势甚快,剑虽脱手,人却向后跃出数丈。

就在这时,圣火天尊暗中掏出一颗“雷火神梭”,猛向洞口掷去。

巫公明施展火器的手法,足可掷出十余丈远,他自忖这枚“雷火神校”,深入洞中之后,洞中的几十个人,至少要死伤大半。

这等于毁灭了修罗门的整个根基。

岂料,那“雷火神梭”正在电闪般抛射之际,忽然一抹绿光,迎面而来,正和“雷火神梭”碰个正着。

在一声珠落玉盘般的脆响之后,“雷火神梭”立即在空中爆炸开来。

霎时间硝烟四射,震耳欲聋。

在这刹那,洞外所有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就地卧了下去。

在玄妙观三位观主合攻之下,陷于苦战的郑君武,也趁机跃回洞中。

等烟尘散尽之后,面前已多了个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脸蛋虽不十分标致,但身材却颇为苗条婀娜,她的装束也极特别,显然不是中原服饰。

她的双眸,有如一对点漆的银星,既圆且亮,左腕上套了一串绿色的玉环,看起来像是饰物。

实际上却是一种无坚不摧、收发自如的武器,方才在半空击炸“雷火神梭”的,正是她及时掷出的玉环。

巫公明的“雷火神梭”被击炸之后,已不敢再扔,因为若再被玉环半途击炸,受到伤害的必是自己方面的人。

绿衣女子稳站当地,视线有如两道寒芒冷电,缓缓扫过众人。

说也奇怪,连褚朴和蓝天豪两大魔头,也似乎被她的税利如刃的目光所慑,不约而同有种不寒丽栗的感觉。

忽听微风飒然,一团红色光影,由洞中疾射而出,直到落地之后,才看清又是个红衣女子。

这女子不论年纪、面貌、身材、神情,都和绿衣女子十分相似,只是服饰颜色不同而已。

这一绿一红的女子,正是和修罗大帝金浩同排而坐两男两女的两女,可见她们的身份地位,似乎更在令主之上。

红衣女子并未佩带任何兵刃,只是右手扣着一只金钟。

不知什么时候,洞口前两排的人众,已分向两边,后面三轮车,推向最前,正中黄伞下端坐着修罗大帝金浩。

他腔色黄得泛光,像是涂着一层淡金,面部看不出半点表情,有如庙宇里的塑像,身旁两人,体形都十分壮大,也全身穿着一饰黄衣。

但装束却怪异得出奇,头上一顶紫金冲天冠,后脑披垂着齐肩红发,胸前镶着一块碗口大小的金甲,随着身体的摇动,那金甲也耀目生辉。

修罗大帝金浩三十年前曾和褚朴有过一面之缘,也认识天昊道长。

这时终于开口说道:“褚掌门人别来无恙!”

他说话时,仅是口齿略为启动,若不仔细观察,根本不知出自何人口中。

褚朴抱拳一礼道:“金门主一向可好,今日能再度相见,褚某荣幸之至!”

金浩面上依然毫无表情,缓缓说道:“贵方无故干扰本帝君洞府清修,罪不可恕。但本帝君念在往日无怨份上,劝你们还是自动退去的好,否则本帝君只有开一次杀戒了!”

无极老魔褚朴出道江湖数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话,语气如此的托大无体的。

他不由沉声道:“来者不善,菩者不来,你如此口气对待褚某,未免欺人太甚!”

金浩皮笑肉不笑道:“你可是想领教领教本帝君修罗金甲的厉害?”

褚朴道:“褚某早就有心讨教,何必多言!”

金浩冷笑道:“我要明白告诉你们,本帝君所闭七脉,经过闭关二十几年,早巳完全打通,至于修罗金甲神功,也在最近完成。

不过本帝君还不想拿你们开刀,说得明白一点,你们还都不够资格让本帝君施出修罗金甲神功!”

褚朴冷哼一声道:“你可是打算死后带到棺材里去?”

金浩双颊抽动了一下道:“本帝君真正要对付的,是白氏家族,从没把你们这般人放在眼里,等消灭过白氏家族之后,那时再收拾你们。”

褚朴嗔目喝道:“一派胡言,褚某这就候教,尊驾就离座下场吧!”

金浩摇摇头,不屑的道:“要收拾你们,只要无法无天两位尊者、金钟玉环两位女使就够了,何必本帝君亲自下场。”

天昊道长高诵了一声无量寿佛,道:“金门主所说的可是你身边的两位黄衣,和已在场的两位女施主?”

金浩拂髯颔首道:“不错,本帝君不妨先为各位引见一下,站在你们面前的两位女使,穿红衣的是金钟女使,穿绿衣的是玉环女使;坐在本帝君身旁的两位尊者,一位法号无法,一位法号无天。”

天昊道长皱眉道:“他们四位装扮特殊,好像不是贵门的人?”

金浩淡淡笑道:“他们是本帝君特地向西域喜来宫借调而来的。无法、无天两位尊者是本帝君的大师伯天魁天君驾前左右护法;金钟、玉环两位女使是本帝君师叔天星天君手下的两位使者。有了他们四位,何愁消灭不了白氏家族,何况本帝君的师伯师叔也将在近日内赶来助阵。”

天昊道长道:“金门主大约已是望七之年,令大师伯若还健在,一定是龟鹤高龄了吧?”

金浩道:“不错,本帝君的大师伯今年正好一百单八岁,师叔也九十有九了!”

蓝天豪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两个老不死!”

金浩脸色一变道:“这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有点像癞蛤蟆的小子,可是由苗疆火云洞来的?”

蓝天豪几曾受过这等轻蔑和侮辱,面孔由怒气鼓为膨胀,越发像癞蛤蟆。

他猛一跺脚,龇牙咧嘴的暴吼道:“奶奶的,你敢骂本总峒主,本总峒主跟你们拼了!”

他此时已无虫可放,说话间,解下腰间的钢鞭蝎子钩,刚要腾身跃扑过去,突见绿光一闪,迎面奔袭而来。

这绿光,正是玉环女使发出的玉环。

那玉环边飞边旋,发出破风尖啸。不偏不倚,刚好套在鞭梢的蝎子钩上。

奇怪的是,它套上去之后,依然猛转不停。

那固旋转而带动的力量,竟使蓝天豪的整条右臂,也跟着抖动不已,像发了羊癫疯一般。

蓝天豪气聚丹田,用尽平生之力,虽然总算甩掉玉环,但那玉环却像带有灵性,甩出后复又倒飞回去。

玉环女使探手接住,再度掷了回来。

紧接着又是两只玉环急袭面至,和先前的那只,分取上、中、下三处部位。

蓝天豪吃惊之下,虽然躲过一只,一只用铜鞭击飞,但另外一只却击中他的侧腰,打得他闷哼一声,当场向后摔出五六步。

幸亏被银燕子胡丽仙及时扶住。

好在他只被击中腰部边缘,伤势不重。

纵然如此,在蓝天豪来说,也算是空前的奇耻大辱。

在场众人,见玉环女使连脚步都没动一下,仅凭几只玉环,就将一向令人闻名丧胆的苗疆魔头制住,都不觉骇然失色。

这时,金钟女使也和褚朴交上了手。

褚朴用的是青霜剑,出鞘之后,寒光暴闪。

他为人老辣,成名数十年,在当今之世,名头仅次于海外七仙,轻易不与人动手过招的。

如今,亮出剑势,一出手就展开他的生平绝学“青霜十八式”,这十八式在他已达炉火纯青的剑法中,竟能凝成一式。

那便是出手一招,同时能发出十八种变化,等于十八支剑同时刺出一般。

但金钟女使却全凭茶碗大小的一只金钟,在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声中,居然能连挡褚朴瞬息间刺来的十八剑。

这在褚朴又怎能不大感心惊。

其实褚朴哪里知道,对方金钟内含有巧妙机关,可发出一股强大吸力,只要扣住对方兵刃锋端,便可使对方无法将兵刃撤回。

金钟女使刹那间将青霜剑扣住五六次,却每次都让对方振腕摆脱,她照样也震惊不已。

纵然如此,西域喜来宫天星天君手下的一名女使,竟能抵住太白山一代魔头的“青霜十八式”剑招,也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褚朴为顾全颜面,更加激起震怒,剑招越来越紧,渐渐已使得金钟女使难以招架。

玉环女使一见金钟女使已有些力不从心,右手一扬,同时抛出三只玉环,挟着锐风,迅快无比的袭向褚朴前胸及两肋三处大穴。

褚朴先前眼见蓝天豪吃过玉环的亏,一时心慌,就地使出一记“倒纵千层浪”,还好不曾被玉环击中。

玉环女使翻腕虚空扣了三扣,说也奇怪,那三只玉环居然又倒飞回到她的手中,然后再掷过来。

金钟女使则趁机攻向下长春夫人齐漱玉。

齐漱玉杨起一条长有八九尺的彩带应敌,那彩带漫空飞舞,人也随势飘忽游动,煞是好看。

突见两团黄影,自洞中掠起,凌空而下。

竟然是无法、无天两尊者发动了攻势。

这两人用的都是双手兵器,无法尊者使两把金月刀,无天尊者则是一对八角流星锤,一出手攻势就锐不可当。

玄真、玄法、玄月迎战无法尊者,居然,三对一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无天尊者的一对流星锤,舞动起来,竟真像流星赶月,锤锤都力逾千斤,只要被击中,立刻就粉身碎骨。

偏偏他是照准蓝天豪而来。

蓝天豪因已受了轻伤,出招不似先前灵活,好在银燕子胡丽仙助上了手,总算不曾落败。

这时,林煌、郑君武也都重新下场追杀。

随后又有数名新补上的剑主及十余名修罗门其他高手,一涌面出。

一时之间,各种兵刃光影翻滚,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尘沙飞扬中,渐渐连人影都看不清。

这是一场武林中的罕见恶斗。

修罗门是人多势众,尤其无法、无天两尊者,金钟、金环双女使,攻势更是越来越猛。

玄妙观方面的人马,不大一会工夫,便抵挡不住,只好且战且退。

修罗门似乎也不想赶尽杀绝,在金浩一声号令下,止住攻势,返回洞中。

当天昊道长等人回头看时,那崖壁下巨大的洞口,早已关闭,不见任何痕迹,似乎再也难以想象到刚才曾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第二十七回喜从天降天昊道长和褚朴检视了一下,不少人都受伤带彩,尤其三名观主伤势较重。

他们原先本想带回已被擒住的耿武扬作为人质,却被他在混战中逃脱。

事实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耿武扬即是不跑,也无人有机会把他带回。

在前来众人中,独独不见秦炎和两名虫僮,但在山涧里又未发现他们的尸体,分明已被修罗门掳进洞中。

每人的脸色都泛现着无比的沉重。

玄妙观加上太白山、火云洞、祁连山、阴山的各路高人,居然联合起来斗不过一个修罗门。

而且,弄得铩羽而归,怎能不说是件丢尽颜面的事?

尤其修罗大帝金浩尚未亲自下场,若再等到金浩的大师伯天魁天君和师叔天星天君来到,双方形势之比,实在不堪想象。

此刻最伤心的,莫过于圣火天尊巫公明,好友大仇未报,竟然把好友的唯一遗孤,自己的爱徒,也落入仇家之手,教他如何能不难过?

李金贵的心情照样也十分沉重,他为白氏家族的复仇成败担心。

白家目前多了陈布衣,固然力量大增,但是否能对付得了修罗门,实在并不乐观。

倘若,西域喜来宫的天魁、天星两位天君赶到为金浩助阵,后果如何,就更可想而知了。

来到那条岔路,李金贵本想告辞回家,但他为了探察玄妙观方面和同来者各门派的反应。便决定随同到达玄妙观再说。

就在这时,由路边草堆里钻出三个人来,却是秦炎和那两名虫僮。

巫公明终于松了一口气,冷哼一声道:“好畜生!原来你竟躲到这里来了!”

秦炎嗫嚅着道:“弟子当时若不走,只有死路一条,若弟子死了,将来又怎能为父报仇!”

巫公明啐了一口道:“算你说得有理,随为师回玄妙观去吧!”

蓝天豪却并未责备两名虫僮。

来到玄妙观后门,天昊道长吁了口气,道:“各位施主,贫道昨晚已交代玄真,今天中午在龙门院准备两桌酒席,就算是庆功宴,万想不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酒席已经备好,诸位总不能不赏光,就请略事休息后,再到龙门院来,同时大家也可借这机会商议一下今后该如何行动。”

众人并无一个搭腔的。

李金贵随褚朴夫妇回到无尘院,直接进入厅堂。

刘翠娥黯然问道:“师父、师娘,你们要不要去吃他这顿饭?”

褚朴面无表情的道:“当然要去。娥儿,现在咱们该准备回太白山了!”

接着又望向李金贵道:“铁少侠,令师弟张玉富必定对你说过,他已有意随老夫到太白山去,老夫和夫人也决定把娥儿许配给他,希望你回去之后,要他尽速赶来!”

他顿了一顿,又道:“依老夫的意思,令师既已下落不明,铁少侠不如也随老夫到太白山去,你们师兄弟可以相互照应。

而且老夫另有一名女弟子郑霞,人品十分端正,如果铁少侠不嫌弃,我就把她许配给你,等成家之后,再慢慢寻找令师。”

李金贵万想不到这位一代魔头,经过此番挫折后,居然心灰意冷。

他衡量目前情势,当然不希望太白门的人马离开玄妙观,同时连蓝天豪、巫公明、邵北冲等人,他也希望他们暂时不要离开。

因为,这些人目前已和修罗门势不两立,只要有他们在,必可成为白氏家族的助力。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承蒙老仙翁不弃,晚辈感激不尽,但家师是在南阳失踪的,自然仍须在南阳寻找。

所以,晚辈希望和师弟玉富暂时仍留在南阳,等找到家师后,照样仍可到太白山为老仙翁和夫人效力。”

褚朴犹豫了一阵道:“也好,既然你有些心意,老夫也不能勉强,不过老夫和夫人,要带着小徒娥儿先走一步了!”

齐漱玉冷声道:“老鬼,难道为了这点小小打击就灰心了么?你以前的雄心壮志哪里去了?

看现在的情势,修罗门马上就要找白氏家族寻仇,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正是咱们的机会到了。”

褚朴皱起两道白眉道:“这事慢慢再商议吧,现在先到龙门院去,看看他们有什么动向。”

于是,褚朴夫妇带着刘翠娥和李金贵往龙门院而来。

到这时,蓝天豪夫妇、巫公明师徒和阴山麻衣客邵北冲等俱已到齐。

玄妙观方面,因玄法、玄月受伤不轻,无法出席,只有天昊道长率领伤势较轻的玄真在场照料。

原来准备的两席,也只坐了一席。

李金贵本想在筵席上能听到一些他们的动向,岂知所有的人只顾闷着头喝酒吃菜,谁都不愿对今天的事有所表示。

匆匆酒筵用过,李金贵将褚朴夫妇送回无尘院,便告别而出。

刚出了跨院门,刘翠娥便追了出来,道:“铁少侠,回去后请转告玉富,要他马上来。”

李金贵茫然问道:“刘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不妨告诉我,由我转告他。”

刘翠娥带着不好意思的神色道:“还是由我直接跟他讲好了。”

李金贵趁机问道:“他和刘姑娘不久之后,就将结为夫妻了,刘姑娘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刘翠娥粉脸一热,道:“人是个好人,就是太懦弱了一点,什么事都放不开,他若能有你这样一身武功就好了。”

李金贵道:“他的资质比我好,将来的成就一定比我大,年轻人没见过世面,总难免有些羞怯的。”

刘翠娥顿了顿道:“可是,他还有个大毛病。”

李金贵早知她指的是什么,笑了笑道:“这个也没什么,习惯了就好。”

刘翠娥攒眉道:“可是他身上那种气味,谁受得了?”

李金贵道:“你要知道,大凡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人,他的缺点也变成优点,否则优点也会变成缺点。你和他也单独相处过,可曾闻出他身上的气味不对?”

刘翠娥暗道:“是啊,我怎么不曾闻出他身上有什么臭味呢?莫非真像他所说的……?”

李金贵看出对方已是半信半疑。

他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他的缺点就是优点,意思是说别的女人都因为他身上有怪味而不想接近他,这样他就永远属于你一个人的了,除非你不喜欢他,那就另当别论!”

刘翠娥忙道:“谁说我不喜欢他?反而有时他故意跟我冷淡呢!”

李金贵道:“那是他从未接近过女人,害羞的缘故,所以,以后刘姑娘别操之过急的才好。”

这句话说得刘翠娥从耳根红到脖子,撇撇嘴道:“铁少侠,你说得太难听了,把我当成个什么女人?”

李金贵歉然笑道:“对不起,恕我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千万包涵!”

刘翠娥低下头道:“我不生你的气,玉富如果能像你这样开通就好了!你走吧,让他早早回来!”

李金贵回到家里,白银凤正和牛金莲在天井里谈天。

白银凤没想到李金贵回来的这样早,一见面便急着询问今天的经过。

当李金贵详细说明一场恶斗玄妙观方面和各门派高手铩羽而归的情形后,白银凤顿时神色凝重,久久不发一语。

李金贵自然明白,她是为复仇的事担心。

许久,白银凤才长长叹息一声,问道:“他们吃了亏,难道就这样算了,可还有什么打算?”

李金贵摇摇头道:“中午酒席筵上,玄妙观和所有魔头们,都一言不发,很难猜出他们的动向。”

白银凤道:“希望他们都不要离开玄妙观,这对我家总是有帮助的。”

李金贵道:“我也这么想,无极老魔褚朴就有意返回太白山,好在我曾设法劝他打消此意,看样子他可能不走。”

白银凤又吁口气道:“这样一来,最近几天,你也不必再向外跑了,必要时你我再到卧龙岗去,向叔祖和我爹禀告这边的情形。”

李金贵想起羊婆婆和柳絮飞约定之事,忙道:“二小姐,趁着下午没事,你该到城里群英客栈去会会羊婆婆和柳公子了!”

白银凤不由红晕飞颊,低下头道:“那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去了?”

李金贵道:“我当然陪你一起去。”

白银凤带着犹豫神色道:“家父真的把我和柳絮飞订有婚约么?这事实在教人思解不透?”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我也不过是随便猜想,彼此见了自然明白,即便不是如此,羊婆婆和柳公子都曾帮过我们,见见面又有何妨。”

白银凤点点头道:“好吧,你换上面具,我们马上就走!”

两人各自回到房中,当李金贵戴上人皮面具,在天井中足足等了顿饭工夫,白银凤才姗姗走了出来。

原来,她是在房内刻意化妆了一番。

这也难怪,少女们赴人约会,尤其要见的很可能是未来夫婿,哪能不好好打扮一番,只是她本来就够美了,化妆反而形成了多余。

临走时,李金贵交代牛金莲不必准备他们的晚餐,也许要很晚才能回来。

牛金莲知道他们这次只是进城赴约的,并非与人打斗,自然不必担心。

这次两人并未佩带兵刃,由后门出去,直奔进城官道。

到了南阳府城,找了很久,才找到群英客栈。

原来群英客栈位置十分偏僻,在西门外的一角,再向外便是郊野。

不过这倒是一个住宿的好去处,可以随时到门外领略到大自然的风光,比住在人烟稠密的街市要清静舒适得多了。

好不容易客栈找到了,白银凤反而开始羞怯不前起来,跨进客栈门槛,竟又退了回来。

李金贵猜得透她此刻的心理,却不便多说什么。

白银凤拉着李金贵走到一棵槐树下道:“阿贵,你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等和他们见了面,问明原因后再出来找我。”

李金贵想了想道:“也好,但二小姐千万不要远离。”

他说着进入客栈,向柜台前的店伙问明要找的人后,店伙亲切的带他进入后院。

别看这家客栈位在城郊,里面范围却甚大,前后共有三进,连寄养牲畜的马厩都有。

那店伙直带李金贵走到第三进客房的右侧,才指着右首的一间上房道:“那位老太太和公子都住在这间上房里,客官自己进去吧!”

羊婆婆和柳絮飞居然住在一间房里,难免使李金贵有着意外之感。

虽然,羊婆婆已经老了,但柳絮飞却是个大男人,两人住在一起,总是有些不方便的。

他无暇多想,随即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正是羊婆婆,屋内却不见柳絮飞。

这正是李金贵所希望的,他可以单独向婆婆问明原因,免得有柳絮飞在场反而尴尬了。

羊婆婆一见来人是李金贵,满布皱纹的脸上,立刻泛出惊喜之色,道:“小兄弟,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李金贵施了一礼道:“昨天有事,所以只好今天来了。”

羊婆婆向李金贵身后望了一眼,问道;“白家二丫头怎么没来?”

李金贵道:“她来是来了,因为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人在外面。”

羊婆婆蹙了蹙眉道:“说起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丫头究竟在捣什么鬼?”

李金贵暗忖道:“就因为将来是一家人,所以现在她才不好意思呢。羊婆婆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怎的反而越老越糊涂起来?……”

只听羊婆婆道:“快去把她叫来,就说老身在房里等着她。”

李金贵只好重新回到门外。

白银凤正躲在槐树下低头沉思。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问道:“怎么这样快就出来了?是否他们不在?”

李金贵道:“他们刚好在,我是出来找你进去。”

白银凤有些嗔意道:“如果我方便进去,早就进去了,何必在门外等?”

李金贵道:“现在正是机会,房间里只有羊婆婆一人在,柳公子可能外出还没回来。”

白银凤撇着樱唇道:“你说话清楚点好不好,既然只有羊婆婆一人在,哪里来的他们?”

李金贵道:“因为你问的他们,我也就不得不回答他们。”

白银凤透着无奈的语气道:“好啦,还没过他们的关,就要先过你的关?”

她嘴里虽是这么讲,也觉得既然只有羊婆婆一人在,的确正是进去见面的好机会。

随着李金贵来到第三进客房的天井,羊婆婆早已站在门口等侯了。

白银凤趋前几步,裣衽一礼道:“晚辈拜见羊婆婆!”

羊婆婆见白银凤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不由笑道:“见了老身,有什么好害躁的。快到屋里来,我有话要仔细告诉你。”

进入房间,落座之后,白银凤只是低垂粉颈,默默不语。

羊婆婆摇了摇头道:“既是白家的小姐,必定是见过世面,为什么这样害羞?”

李金贵道:“并非二小姐害羞,今天是你老人家约她来的,她自然要听你说话,自己没有什么好开口的。”

羊婆婆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老身找二小姐来,是希望能知道白家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李金贵道:“婆婆和白家可有什么渊源?”

羊婆婆长长吁口气道:“老身和目前白家大院的人,一个都没见过,根本不认识,但和白家的上一代,不但有渊源,而且关系十分密切。”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白家的上一代?婆婆指的是谁?”

这句话不啻一声骤发春雷,震得李金贵和白银凤都不禁打了一颤。

李金贵急急问道:“婆婆可见过白大宗师?”

羊婆婆不动声色的道:“岂止见过,老身曾亲手服侍过他二十几年!”

李金贵呆了一呆道:“莫非你老人家是他的继配夫人?”

羊婆婆摇摇头道:“老身还不够资格作他老人家的继配夫人,只能算是一名侍婢而已,他的继配夫人姓陈。”

李金贵道:“婆婆说的这位陈氏夫人或是陈布衣前辈的母亲?”

羊婆婆吃了一惊,但却惊中带喜。

她失声问道:“小兄弟,你怎么知道陈布衣?”

李金贵也被羊婆婆的神色弄得无法保持镇定。

他道:“陈布衣前辈的身世,晚辈和二小姐最近都已知道,知道他就是白剑青大宗师的公子。

他为了帮助白家复仇,不惜混进玄妙观,而且两次亲到白家大院解救劫难,这两次晚辈和二小姐都在现场见面。”

羊婆婆喜出望外,道:“小兄弟,你何不早说,老身这次由东岳青云峰来到南阳,正是要找他,他现在什么地方?”

李金贵道:“他在卧龙岗,那填方很隐秘,白氏家族也都住在那里,晚辈和二小姐前几天才去过。”

羊婆婆喜不自胜道:“这就好了,老身和他的一儿一女,终于可以找到他了!”

李金贵茫然问道:“陈前辈的儿子现在哪里?”

羊婆婆道:“其实这两人你全见过,和老身在一起的柳絮飞,正是他的千金。”

李金贵和白银凤齐齐一惊。

李金贵两眼直眨的问道:“原来柳公子是女扮男装?”

羊婆婆笑道:“难道你们真的一点看不出么?她叫陈灵君,正是布衣的千金。”

白银凤叫道:“那她该是晚辈的姑姑了?”

羊婆婆道:“不错,论起辈分,她正是你的姑姑。”

白银凤这才明白先前的柳絮飞,对自己的戏虐举动感到不好意思,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金贵依然愣愣的问道:“那么第二个柳絮飞又是谁?”

羊婆婆笑道:“第二个柳絮飞是布衣的大公子,他叫陈絮飞,不过他一向在外面喜欢自称柳絮飞,这是因为他觉得叫起来顺口的缘故。”

李金贵吁了口气道:“婆婆和陈姑娘可找到了陈公子?”

羊婆婆道:“昨晚总算遇着他了,这孩子真不听话,当初老身只是带着灵君一人由东岳到南阳来找布衣,临走时曾一再交代他要好好留在家里照顾他母亲和弟弟,不想他随后也偷偷来了。”

李金贵道:“陈公子和陈姑娘到哪里去了?”

羊婆婆道:“他们兄妹一早就结伴出去,可能还是寻找布衣去了。”

李金贵沉吟了一阵道:“那么婆婆到底和白大宗师是什么关系?和陈布衣前辈又是什么关系?”

这不但是李金贵想知道的,也是白银凤此刻一直想解开的谜。

羊婆婆起初似有些犹豫,但因她先前已经透露了一半,而且面前都不是外人,只好讲出了她的身世来历。

原来羊婆婆本名凤英,他的父亲,也是位武林人物。

五十几年前,她的父母被仇家所害,当时羊婆婆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却出落得如花似玉。

正好白剑青经过她家,他路见不平,当场救了羊婆婆,更手刃了杀害羊家的不少仇人,但元凶却已逃脱。

羊婆婆孤零零一个小姑娘,无处投靠,又感于白剑青的大恩大德,便决定终生不嫁,情愿侍奉白剑青一辈子。

白剑青也见她身世堪怜,人又生得乖巧可爱,便把她留在身边。

后来,白剑青在尼山收了陈氏夫人做继室,就把羊婆婆也安置在尼山家里,后来全家由尼山逃到东岳青云峰。

不幸的是陈氏夫人在生下陈布衣不到十年就过世,从此,羊婆婆就负起了抚育陈布衣的责任。

等于是陈布衣的义母。

白剑青一生走遍五湖四海,行踪飘忽不定,所以他从不曾把陈氏夫人和羊婆婆带回南阳。

但却每隔一段时间,必到东岳青云峰和那边的妻小团聚一番,直到陈布衣二十岁的时候,才从此一去不返。

而且也并未再回南阳,武林中人都传说他已悟道成仙,脱骨飞升,但却谁也不曾发现他的遣骸。

他在外面尚有妻小的事,在南阳的家属中,他只告诉了儿子白天麟,也就是白仪方的父亲。

白天鳞在临终时又告诉了儿子白仪方。

同时,白剑青对南阳家中的情形,自然也告诉过陈氏夫人和羊婆婆以及儿子陈布衣。

当二十年前白氏家族和修罗门发生那次惨烈血战时,白剑青已经失踪江湖,直到数年后,消息才传到羊婆婆和陈布衣耳中。

当时陈布衣已二十多岁,曾有意到南阳相助白氏家族复仇,但为羊婆婆劝止,羊婆婆认为白家元气未复,暂时不宜轻举妄动。

直到三年前,陈布衣实在不愿再等,便禀明羊婆婆,一个人来到南阳,隐居在卧龙岗,和白仪方取得联系,并把白氏家族接到卧龙岗去。

在这三年里,陈布衣曾回过一次东岳青云峰,并告知羊婆婆这边的情形。

陈布衣于数月前返回卧龙岗后,羊婆婆放心不下,便在一月前带着陈布衣的女儿陈灵君也来到南阳。

陈灵君为了行动方便,就女扮男装,冒充哥哥的名字柳絮飞。

而陈絮飞在羊婆婆和妹妹走后数月,也告别家中的母亲和弟弟,独自赶到南阳来。

却因陈布衣在卧龙岗隐居之处大过隐秘,而他的名字又不为地人所知,所以不但后到的陈絮飞无法找到,连先来的羊婆婆和陈灵君也遍寻不遇。

所幸,他们三人终于在昨晚会合了。

白银凤听罢羊婆婆的叙述之后,立刻盈盈拜倒在地,激动无比的颤声叫道:“曾孙女银凤参见婆婆!”

她称呼的不错,羊婆婆是陈布衣的义母,算起来这位老婆婆该是目前白氏家族中年事最长、辈份最高的人了。

羊婆婆在这刹那,也含着满眶热泪,双手扶起白银凤道:“孩子,现在白家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明天就带婆婆到卧龙岗去和他们见面!”

白银凤此刻的心情,是既感动又兴奋,白氏家族中加入了羊婆婆、陈絮飞、陈灵君,已是实力大增,报仇雪耻之期,也许就指日可待了。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婆婆的武功,可是白大宗师亲手所授?”

羊婆婆道:“白老爷子本来不希望老身学习武功,后来因我偷偷练习,他看到后,认为我的资质还不错,便改变主意,不时加以传授,并手抄一册‘少阳真解’上的部分武功交给了我。”

李金贵惊叫了一声道:“原来婆婆习的是‘少阳真解’上的武功,普天之下,能习得这种至高无上武学的,恐怕找不出几人了。”

羊婆婆平静一笑道:“老身只是学了其中的一部分,而且很多地方,参悟的并不透彻,实在算不得什么!”

李金贵道:“那么布衣前辈的武功,也是白大宗师亲授的?”

羊婆婆道:“白老爷子最后一次离开东岳时,布衣已经二十岁了,武功当然是老爷子亲授的,他悟性好,资质又高,武学造诣,比老身强多了。”

白银凤忍不住问道:“陈叔叔和陈姑姑的武功呢?”

羊婆婆道:“他们没来得及见到老爷子,武功都是他父亲和老身教导出来的。”

白银凤再问道:“泰山青云峰那边,目前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羊婆婆道:“目前只有絮飞和灵君的母亲和弟弟,絮飞和灵君的弟弟年纪还小,只有十三岁。

据布衣上次回东岳时表示,他和絮飞、灵君将来都准备换姓归宗,只留下最小的继承陈氏香火。

白银凤点点头道:“这事我上次回卧龙岗时已听说过了,真是苍天见怜,保佑我们白家仍能延续下去。”

就在这时,两个翩翩潇洒的年轻人推门而入,正是陈絮飞和陈灵君两兄妹。

他们乍见屋内坐着李金贵和白银凤,都不免愣了一愣。

白银凤却连忙站起身来,又盈盈拜了下去,道:“侄女银凤拜见叔叔和姑姑!”

陈灵君拉了一下羊婆婆衣襟,低声道:“婆婆,您都听她讲了?”

羊婆婆哼了一声道:“以后还敢不敢顽皮,连自己的侄女也调戏,看你好不好意思!”

陈灵君双颊泛起红云,撇着樱唇道:“人家不知道嘛,现在怨我也来不及了!”

羊婆婆道:“人家银凤还在跪着呢!”

陈灵君急急扶起白银凤道:“是姑姑不好,别见姑姑的怪,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

白银凤站起身来,红着脸道:“侄女不敢!”

陈灵君又显出她天真调皮的本性,笑道:“不是你不敢,是姑姑不敢,其实也不能全怨我,谁叫你长得那么美,连我见了都喜欢。”

羊婆婆笑道:“丫头,你也不难看咧,从明天起,就该恢复女儿身了,明天银凤就带咱们到卧龙岗见你爹爹去。

那边还有你大哥仪方和二姐孀娥,以及另外两个侄女金凤和玉凤,别让人家看着笑话。”

陈灵君转动着一对明如秋水的大眼睛,道:“知道啦,若穿着男装去见爹,他不把我骂死才怪。”

又谈了一阵,白银凤和李金贵便起身告辞。

羊婆婆叮咛道:“明天千万一早就来。”

李金贵道:“婆婆放心,晚辈和二小姐住在一起,彼此行动一致。”

羊婆婆到这时才感到有些茫然,急急说道:“小兄弟,你到底和白家是什么关系?”

李金贵躬身施了一礼,道:“事到如今,晚辈不能再瞒您了,晚辈叫李金贵,不叫张玉富,而且现在的模样也是假的。”

他说着转过身去,取下了人皮面具。

羊婆婆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金贵道:“晚辈就住在白家大院隔壁,所以才要帮着白家复仇。”

羊婆婆微一沉吟道:“你的武功是跟什么人学的?”

在她心目中,李金贵即便学过武功,也绝不会高明到哪里去。

白银凤抢着说道:“婆婆,他是极乐真人的入室弟子,从长虹岛最近才回来,我现在就住在他家里。”

听说李金贵是极乐真人的弟子,羊婆婆和陈絮飞、陈灵君顿时开始刮目相看。

陈灵君眨着星眸道:“你不是朱二掌门的弟子么?”

李金责道:“那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而已。”

白银凤道:“为了避人耳目,他经常连武功也深藏不露,所以婆婆和姑姑也许没见过他的真正身手,其实他的武功高得很呢。”

李金贵忙道:“二小姐有意夸奖,婆婆和陈公子、陈姑娘不能全信。”

羊婆婆道:“既是极乐真人的弟子,必须名副其实,李小兄弟对白家一番相助之情,老身先在这里谢谢了。”

拜别羊婆婆和陈家兄妹,李金贵并未再戴面具,和白银凤即刻赶回南阳庄。

回到家里,天色巳晚,牛金莲和李铁牛正在厨房里坐在饭桌前等他们回来吃饭呢。

当李金贵和白银凤说出在客栈和羊婆婆等人相见的情形后,李铁牛夫妇也跟着大为高兴。

匆匆晚饭过后,李铁牛夫妇知道李金贵和白银凤还要在明天起个大早,赶到城里带羊婆婆等人去卧龙岗,便催促他们提早回房休息。

李金贵回到房间后,思量着白氏家族和修罗门的一场血战即将开始。再想起修罗门如今已得西域喜来宫协助,仅那无法、无天两尊者,金钟、玉环两女使就大大不易对付。若再来了什么天魁天君和天星天君,将来双方胜负谁属,实在难以预料,万一白氏家族不幸战败,只怕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接着又想起父母至今下落不明,教自己如何心安?

另外,朱云又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如果他目前仍在,凭他在江湖上的经验阅历,对白氏家族实在不失一大帮助。

一桩桩的心事,纷至沓来,躺在床上,竟然使得他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不知过了多久,刚刚朦胧睡去,突闻窗外轻风飒然,似是有人从围墙外飘进天井。

他瞿然一惊,迅快的下了床。正要取起压在枕下的长剑,出门察看,不想已有人在轻轻敲击房门。

李金贵急急问道:“什么人?”

门外那人道:“金贵老弟,是我,快开门!”

这声音对李金贵是多么熟悉,他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过度惊喜中立即打开门来。

果然不差,门外站的那人,正是失踪多日遍寻不遇的朱云。

第二十八回故里团聚在这刹那,李金贵几疑身在梦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像小孩子般拉住朱云的手,迫不及待的叫道:“朱大哥,这些天您到哪里去了?小弟找你找得好苦!”

朱云进入室内,在床边坐下,先拿起桌上的半盏冷茶,一饮而尽。

李金贵赶忙又为他倒了一杯。

朱云这才长长叹一口气道:“你一定也会料想得到,除了修罗门,谁会把我捉去。”

李金贵呆了一呆道:“小弟自然也早就想到大哥可能是被修罗门掳去的,但那天你进入圆觉寺大殿后,并未发出半点打斗声音,他们究竟是怎样把你掳去的呢?

当小弟和二小姐进去察看之后,好不容易才在神龛下面的墙壁上发现一个洞穴,追出去之后,曾发现几个道士的身影,后来又隐入树林内不见。”

朱云略一沉吟道:“不错,那几个道士,是修罗门故布疑阵,目的是嫁祸给玄妙观的。”

李金贵茫然问道:“那么大哥究竟是怎样落进他们的圈套呢?”

朱云又长长叹口气道:“那天他们在圆觉寺大殿内,事先已埋伏好人手,林煌和郑君武也都在场。

林煌隐身在门后,我进入时天色已晚,没走出两步,就被林煌由背后点了穴道,而且点的是哑穴,接着他们便把我架进莲座下的地道,从此就被关进了修罗门的地牢。”

他顿了一顿,又道:“莲座下那地道,我们察看过好几次,以为真是填住了,其实那填塞的石头,一尺厚不到,随时都可以打开。”

李金贵双眉抽搐,也叹口气道:“这些天来,大哥被关在修罗门,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朱云苦笑道:“吃些苦头是难免的,好在他们还不想杀我,因为他们想把我留作人质,以便引诱你上钩。”

李金贵一愣道:“莫非,他们已查出小弟的真正身份?”

朱云道:“那倒不是,不过你已引起他们的怀疑,他们一再逼问我,你究竟是谁,我便将计就计说你是我的弟子。

他们已知你的武功很高,自然希望能得到你,也就因为这个原因,才能保全了我的一条老命。

另外,又因他们已看到白家二小姐曾和我在一起,为了对付白氏家族,也想在我身上下工夫。”

李金贵默了默道:“大哥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朱云道:“本来我是全身枷锁,又受到严重监视,想逃脱难如登天。但今天上午,不知为了什么,那些魔头们,带着大队人马,暂时离开了地下宫室,终于给了我逃脱的机会。”

李金贵道:“这事小弟知道,今天上午玄妙现联合各派高手找到修罗门去,修罗门大魔头金浩带着各令主各剑主,以及由西域喜来宫前来助阵的两尊者、两女使全出动了。”

朱云吃惊道:“这事老弟是怎么知道的?双方结局如何?”

李金贵随即把这些天来的经过,以及曾到过隐仙谷和卧龙岗,和明天将陪同羊婆婆等再到卧龙岗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朱云聚精会神的听完,吁了口气道:“原来分手以后老弟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又混进太白门去,连无极老魔都被蒙住,可真不容易,看起来你这番江湖阅历已胜过老哥哥多多了。”

李金贵歉然笑道:“这都是情势逼出来的,小弟反而觉得一切都很自然。”

朱云道:“所谓经验阅历,本来就是情势和环境逼出来的,若闲着没事,谁愿意豁出性命赴难涉险,躺在床上睡大觉不是很舒服么!”

李金贵道:“大哥脱险的经过还没说完,你既然全身枷锁,又有人监视,怎能逃走呢?”

朱云脸肉抽搐了几下,道:“说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竟然是修罗门的人趁机放了我。”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有这种事?这人是谁?是否又是白家派进去卧底的?”

朱云道:“这就不清楚了,这人趁监视的人暂时离开之际,匆匆进入牢中,为我打开枷锁,并把我送出莲座下面的洞口,只说了一声‘快走’,便急急又返回地下。”

李金贵道:“这就好了,至少证明修罗门也有吃里扒外的人。”

朱云再喝了口茶,忽然神色一紧道:“对了,还忘记告诉你,令尊令堂也全是被修罗门掳去了。”

李金贵两眼一直,急急问道:“大哥是怎么知道的?你快说!”

朱云道:“我也是无意中听他们监视的人私下谈论的,他们好像提到一位李佃户和李老太太……”

李金贵凝着神色,失声道:“那正是家父家母,他们怎么说?……”

朱云蹙起两道白眉道:“好像是说送什么饭给他们吃,又谈了些有关的事,可惜我不曾听清楚。”

李金贵呆呆地怔了半响,颓然坐上床沿,眼眶中却充满热泪。

他像自言自语般道:“爹!娘!孩儿不孝,连累你们两位老人家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受苦受难三年多,孩儿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会尽快设法搭救你们出来!”

他说着,泪水顺腮而下,禁不住啜泣失声。

朱云黯然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暂忍一时悲伤,至少你目前已知道了令尊令堂的下落,只剩下如何搭救一途了。可惜我今天逃脱时太过仓促,无法带他们一起出来。”

李金贵道:“这不能怨大哥,你自己逃出已是大大不易,若想找到家父母一起出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朱云道:“我就是有此顾虑,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连我自己也难逃虎口,那样反而连令尊令堂也连累了。依我想来,他们行动虽然失去自由,但衣食还是不缺的。”

李金贵叹道:“人之一生,岂是仅仅为了衣食!”

朱云不愿李金贵为这事继续伤心,便岔开话题道:“二小姐和铁牛老弟他们都已早就睡着了吧?”

一语未毕,房门外已响起脚步声,接着白银凤、李铁牛、牛金莲都涌了进来。

原来他们虽然已经入睡,却被这边房中的谈话声惊醒,而且听出赫然有朱云的声音,那有不起床前来察看之理。

他们个个喜出望外的和朱云见礼毕,朱云反而有些过意不去的道:“打扰各位睡觉,实在不该。方才金贵老弟已把这边的情形全告诉我了,我也决定明天随二小姐和金贵到卧龙岗去。”

李金贵接着也把朱云系被修罗门所掳,以及如何逃出的情形代说了一遍。

白银凤道:“朱老伯既是上午就逃了出来,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朱云苦笑道:“自然是担心被修罗门发现,我在村外的树林里躲了将近两个时辰,后来觉得还是不妥,又偷偷进了府上大院,直到一更过后,才翻墙回到这里。”

牛金莲忙问道:“朱大叔还没吃饭吧?”

这一问,果然引起了朱云的饥火,他不但晚餐未用,连中午也粒米未进。

李铁牛道:“金莲,快到厨房为朱大叔准备饭食,把剩下的那半罐酒也拿来!”

牛金莲应声而去。

朱云本来有饭就求之不得了,听说还要准备酒,把多日来的受苦受难全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酒瘾一向很大,在修罗门被禁的这些天,虽然酒虫作祟,却不得疗馋。如今一回来就有酒喝,哪能不乐,也哪能不对李铁牛夫妇由衷感激。

当下,他拱拱手道:“二小姐和铁牛老弟,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反正我已脱险归来,有话明天多的是时间好谈,只烦弟妹给我弄点吃的就够了。”

白银凤和李铁牛也就不再打扰,各自回房。

朱云再道:“金贵老弟也请先睡吧,我吃好了自己会照顾自己。”

李金贵如何肯依,他和朱云是住在同一房间的,哪能先睡,等牛金莲把饭菜弄好后,干脆陪朱云又喝了一会酒,两人才进房休息。

次日,朱云、李金贵、白银凤提前用过早餐,随即往城里赶去。

到了群英客栈,羊婆婆、陈絮飞、陈灵君三人早已整装待发了。

三人中只有陈灵君见过朱云,见面后不由吃了一惊,问李金贵道:“朱大侠不是失踪了么,是怎么回来的?”

李金贵连忙拉着朱云向羊婆婆和陈絮飞引见,并说明朱云是昨天才从修罗门逃出来的。

羊婆婆道:“这就好了,咱们走吧!”

陈灵君此刻已改换了女装,这在朱云、白银凤、李金贵还是初次得见,真个是仙姿玉质,风华绝代。

比起白家三凤来,又别有一番楚楚风韵。

离开群英客栈,不到半个时辰,就到达卧龙岗。

众人中以羊婆婆年龄最长,身份也最尊,一路上也以她的话最多。

来到“诸葛庐”旁,她停下脚步道:“老身现在要告诉你们,白老爷子一生中最崇拜的就是蜀汉诸葛丞相,现在来到诸葛庐,老身也要拜一拜。”

她说着放下凤头拐,当真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面且口中念念有词,只是不知说的是什么。

拜罢之后,又回身望了陈絮飞和陈灵君一眼,道:“这是你们祖父一生最敬仰的人,你们也来拜一拜!”

陈絮飞和陈灵君只得也跪拜下去。

这一来,白银凤也不得不拜。

羊婆婆、陈絮飞等三人站起身后,才俯身拾起凤头拐。

说道:“等消灭了修罗门后,我再带你们到襄阳卧龙岗去朝拜,据说那边才是真的。不过,不管哪边真哪边假,咱们两边都拜,总能拜到真的。”

陈灵君忍不住问道:“婆婆,你也崇拜诸葛前辈么?”

羊婆婆肃容说道:“他老人家鼎鼎大名,谁个不崇拜,连刘备都尊他为师,何况是我。

他老人家舌战群儒,南屏借风,七擒孟获,空城退司马,天文地理,无所不通,阴阳八卦,无所不晓,人家才是真正的神仙呢!”

陈灵君道:“婆婆好像对三国的故事很熟悉啊?”

羊婆婆道:“你祖父从前经常跟我讲诸葛丞相的故事,他说他老人家根本没死,是脱骨飞升作神仙去了,在北斗星旁边有颗大星就是他,等哪一天晚上天晴我指给你们看。”

陈灵君道:“婆婆别说了,我们赶路要紧。”

羊婆婆问李金贵道:“李小兄弟,还有多远?”

李金贵向前一指道:“还早得很呢,不然婆婆怎会找不到。”

朱云顺势望了望道:“怪不得上次没找到那位隐士,原来还在里面。”

李金贵道:“大哥现在该知道了,那位隐士就是陈前辈,白家就住在他屋后的山腹里。”

这时已由李金贵和白银凤在前带路。

当途经通往薛湘灵的“净心庵”那条岔路时,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引起内心的波动,不知丁中齐那天和相思三十几年的薛湘灵会面后究竟怎么样了。

此刻是否薛湘灵仍在“净心庵”?或者已随丁中齐到了隐仙谷?

若非有羊婆婆等人同行,他们真想前去实地了解一下状况。

来到白氏家族隐居之处,那小桥流水、夹岸垂柳,和竹篱外的桃林,顿时令人如入仙境。

尤其羊婆婆、陈氏兄妹和朱云是初来的,更有莅临世外桃源之感。

李金贵向前指着说道:“过了小桥,竹篱内那一排房舍就是了,不过外面住的是陈前辈,白氏家族是在山腹中,必须从房舍中进去,才能找到洞门。”

说话间,已过了小桥,在竹篱外呼唤了许久,才有一个小童走了出来。

这小童只认识上次来过的白银凤和李金贵,连忙施了一礼道:“二小姐和李少爷要找谁?”

白银凤道:“我自然是回来和家人见面。”

那童子道:“二小姐,来得不凑巧了,他们昨天晚上全出去了。”

白银凤闻言一惊道:“到哪里去了?”

那童子摇摇头道:“小的也不知道,反正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岳老伯和我两个人看家。”

白银凤明白,他说的岳老伯,就是四十年前在华山接云峰,一夜之间连残十八名黑道高手的神州一剑岳秋风,此刻正是这里的管家。

她紧跟着问道:“岳老伯可在里面么?”

那童子再摇摇头道:“岳老伯今天一早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二小姐,李少爷不妨和这些客人到里面坐坐。”

白银凤不敢作主,转头望了望羊婆婆。

羊婆婆微一沉吟道:“不必进去了,还是先回城里客栈,明天再来较好。”

白银凤转头对那童子道:“我们明天再来,告诉岳老伯,要他明天不要再出去了。”

那童子应了一声“是”。

回程经过卧龙岗,羊婆婆又特地各处流览瞻仰了一番。

空跑一趟,最遗憾的莫过于李金贵。

因为他又失云一次和白玉凤相见的机会,其实,羊婆婆和陈氏兄妹照样也有着无限怅惘。

但朱云却不免心中有疑,直到这时才说:“白居士既然全家在山洞中隐居了将近三年,却忽然于夜间离开,必然大不寻常,明天是否能回来,很难预料。”

白银凤被一语提醒,开始有些不安的问道:“依朱老伯的看法,莫非叔公和家父等人昨夜是进袭修罗门去了?”

朱云道:“这种可能性不太大,进袭修罗门是件大事,他们至少要通知你和金贵老弟。”

李金贵道:“我看婆婆和陈公子、陈姑娘不必回客栈了,就暂时住在舍下,听说不久之后,白家就要返回白家大院,那时双方就可会面了。”

羊婆婆想了想道:“这样好是好,只是给小兄弟府上添了麻烦。”

李金贵道:“婆婆说哪里话,舍下虽然是穷人家,但还不愁吃不愁穿,房子也很多,尤其我大哥大嫂十分好客,定会亲切招待。”

羊婆婆道:“好吧,老身就带着他们兄妹两个暂时在府上住几天。”

众人一路且谈且行,到达南阳庄,已是中午,正好这时村人都在吃中饭,街上甚少行人。

李金贵带着众人由后门进去,牛金莲正在厨房,见忽然来了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些吃惊。

经李金贵一一说明,连忙再返回厨房做饭。

饭后,又忙着整理出两个房间,一间由羊婆婆和陈灵君合住,另—间是给陈絮飞住的。

傍晚,李铁牛回来了,李金贵少不得又要为他引见一番。

李铁牛一向好客,又特地到街上买了些鱼肉,晚间摆上盛筵,每个人都吃得酒足饭饱的。

然后,又转移到小客厅里秉烛谈心。

就在这时,小客厅外人影晃动,一个绝色的白衣少女,闪身而入,赫然是白家三小姐白玉风。

李金贵只感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开口。

白银凤早离座而起,拉住白玉风,惊喜的叫道:“三妹,你怎么来了?是从哪里来的?难怪我们今天上午到卧龙岗没看到家里的人。”

白玉凤羞怯怯的先看了李金贵一眼,才收回视线道:“原来二姐上午曾到过卧龙岗,我们是昨天深夜回来的。”

白银凤急急说道:“原来你们都已经回家了?”

白玉凤点点头道:“白天走不方便,所以我们是深夜回来的,今天白天大家都忙着整理东西,到现在还没忙完呢。”

白银凤道:“你是特地来找我们的?”

白玉凤道:“是啊,我知道你和阿贵都在这里,所以特地来看你们,而且叔公和爹也找你们有话讲。”

白银凤望了羊婆婆等一眼道:“三妹,你可知道这些人是准?”

白玉凤怔了一怔,立刻双膝跪在地上,叫道:“玉儿拜见婆婆和叔叔姑姑!”

羊婆婆急急拉起白玉凤道:“你就是三丫头么?难怪,你们姐妹个个都长得美若天仙。”

原来白玉凤听陈布衣说过东岳青云峰家里的情形,一见羊婆婆等二人的模样,心里就有了数。

白银凤道:“婆婆,既然家里的人都已回来,我们不如过去看看他们吧!”

羊婆婆道:“好吧!”

白玉凤道:“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告诉叔公、爹、姑姑、大姐他们在客厅等候你们。”

白玉凤走后,又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

羊婆婆起身道:“走吧!”

于是,这边只留下李铁牛夫妇,其余的随羊婆婆由后门出去,再翻过围墙进入白家大院。

白银凤把众人带到客厅,只见客厅内灯火辉煌,陈布衣、白仪方、白嫦娥、白金凤、白玉凤早已在座。连金花女侠金琼华也坐在那里。

一见羊婆婆当先进入客厅,陈布衣连忙起座迎接,白仪方等也随即以大礼拜见,把羊婆婆让至首席。

朱云是贵客,也是白家的恩人,紧靠着羊婆婆坐下。

李金贵终于找到机会和白玉凤坐在一起,但两人只能眉目传情,在众人面前,偶而低语几句,不敢有亲热举动。

虽然如此,在他来说,也颇感心满意足了。

陈布衣带些茫然的表情,问道:“听说朱兄失踪多日,是怎么回来的?”

朱云随即把如何被修罗门所掳,如何趁机逃山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陈布衣忽然双目射光,急急问道:“那打开朱兄枷锁带朱兄出洞的,可是五短身材,左颊有颗黑痣的人?”

朱云也神色一紧,点点头道:“不错,陈大居士怎会知道?”

陈布衣似是大感安慰,道:“那是陈某初来卧龙岗时,就派往修罗门卧底的人,此人名叫赵五,三年来一直没有消息回报,陈某还以为他被识破身份遇害,现在总算放心了。”

朱云连忙拱手一礼,道:“如此说来,朱某这次能脱离虎口,竟是陈大居士所赐了。”

陈布衣急急还礼道:“朱兄说哪里话,你和白家素无来往,竟肯不避危难,仗义相助,大恩大德,白氏家族,实在感激不尽。”

接着白仪方和白嫦娥也纷纷向朱云表示谢意。

朱云见白氏家族如此相待,内心反而过意不去。

其实,他也并非存心帮助白家,而是由于和李金贵的关系,适逢其会,又因他一向仰慕白剑青大宗师,既然赶上了,也是义不容辞的事。

他顿了一顿道:“朱某想请问陈大居士,府上的人既已由卧龙岗回到白家大院,必是时机已经成熟,是否即将和修罗门展开复仇行动?”

陈布衣略一沉吟道:“陈某的确已决定就在最近几天有所行动。”

朱云道:“陈大居士在行动前必须先了解一下修罗门日前的情形,据金贵老弟说,修罗门已增加了不少人马。

这些人都是由西域喜来宫赶来助阵的,其中仅无法、无天两大尊者和金钟、玉环两女使,武功已是高不可测。

玄妙观昨日上午,曾经联合所有住在观内的各派高手前往会阵,结果竟是铩羽而归。另据说,喜来宫的天魁天君和天星天君也将地在最近赶到修罗门,陈大居士必须先有心理准备才行。”

陈布衣神色一紧道:“有这种事?”

他语气一顿,目注李金贵道:“李小兄弟昨日上午可是亲眼见过?”

李金贵将昨日上午情形说了一遍,道:“那两尊者、两女使确实身手不凡,而且武功路数诡异,神奇莫测。”

陈布衣脸色疑重,再问道:“修罗门主金浩可曾现过身手?”

李金贵道:“金浩自始至终不曾出手,不过据说他已练成‘修罗金甲’神功。”

陈布衣吁了口气,视线再转向朱云,问道:“朱兄,可听说过什么西域的喜来宫?”

朱云皱眉道:“朱某孤陋寡闻,对西域方面的武学源流,所知不多。不过,预料中喜来宫可能属于密宗红教的一支,说不定修罗门就是喜来宫扩展到中原的武力。”

只听羊婆婆道:“布衣,白家的大仇,已经二十几年了,目前虽然准备妥当,也不可轻举妄动。

既然,李小兄弟和玄妙观方面熟悉,就该要他再到玄妙观一趟,看看那边有什么反应。”

朱云道:“羊婆婆说得对,陈大居士应该把玄妙观方面的各门各派人物,引为己用,这对府上将是一大帮助。”

陈布衣颔首道:“陈某早就有这意思,不过,陈某在行动之前,必须再到隐仙谷去一趟。”

羊婆婆一愣道:“到隐仙谷做什么?莫非要找抱玉真人助阵?”陈布衣顿现肃穆之容,道:“抱玉真人是海外七仙之一,早已不过问武林中事,怎能再去找他?”

羊婆婆道:“那你去做什么?”

陈布衣道:“我正有一件大事向你老人家禀报,此处有所不便,待会儿孩儿自当再向义母密报,说不定义母也要去一道隐仙谷。”

羊婆婆蹙眉不解道:“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的?”

陈布衣正色道:“这事在场的除了孩儿和仪方,目前还没有第三个知道,孩儿暂时不得不保守机密。”

众人虽不知究竟是什么大事,却也难免心生疑窦,但却谁都不便多问。

朱云默了一默道:“朱某还有一事要告知各位,金贵老弟的父母失踪三年,竟是被修罗门所掳,这算是朱某被拘押在修罗门唯一的收获。”

陈布衣哦了一声道:“果然不出陈某所料,这次破了修罗门,自可教出李家小兄弟的令尊令堂,李家小兄弟为舍下的事出生入死,也算是我们的一点报答。”

李金贵连忙站起身来道:“晚辈先行谢过陈前辈,只是要救出家父母,他们两位老人家的安全更须顾虑。”

朱云也跟着说道:“金贵老弟顾虑得对,若他们先向李老先生和李老太太下手,那反而不妙了。”

陈布衣沉忖了一阵,道:“陈某当然预料到这一层,他们掳去李老先生和李老太太,不外是想逼使李家小兄弟投归修罗门,必要时少不得要让李小兄弟亲自闯一道龙潭虎穴,陈某再随后接应。”

李金贵朗声说道:“只要能救出家父母,晚辈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陈布衣一招手道:“李小兄弟请坐下,陈某方才所说的,只是在必要时才出此下策,非万不得已,李小兄弟还是以不涉险为佳。”

又谈了一阵。

羊婆婆道:“时间不早,你们大家也该休息了。”

陈布衣道:“明天就请李小兄弟再到玄妙观一趟,回来以后就可决定行动了。”

白银凤因全家已经回来,便也和羊婆婆等人留在家里住下,李金贵和朱云则返回自己家里。

次日早饭后,李金贵戴上人皮面具,一个人赶往玄妙观。

朱云本来曾打算同往,但经过一番考虑,觉得还是暂不露面为妙,并叮咛李金贵,切勿向玄妙观任何人透露他已返回的消息。

来到无尘院门口,真是巧得很,刘翠娥又在门外。

其实这也不足为奇,无尘院就这么大,她总不能成天全待在房间里,不过难得一见的是,她居然正和秦炎在树下聊天,而且状至亲密。

刘翠娥一见来人是李金贵,便撇开秦炎,叫道:“玉富,怎么不跟你师兄铁少侠一起来?”

李金贵道:“他在城里有事,不能来。”

刘翠娥道:“你们师兄弟老是跑单帮,一次只能见到一个。”

李金贵暗吃—惊,莫非已被她识破真相?

但他表面依然十分镇定,笑了笑道:“现在没有他的事了,他何必一起来?”

刘翠娥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事,我师父师娘很快就要回太白山去,他来了正好一起走。”

李金贵暗叫一声不好。

假若这些人各自散去,对白氏家族将形成不利局面,必须设法使他们打消此意才行。

想到这里,故作一惊道:“老仙翁若现在就走,只怕我师兄是去不成了,因为他已去了嵩山少林寺,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刘翠娥茫然问道:“他去少林寺做什么?”

李金贵道:“因为他认识少林寺的掌门方丈慧空大师,他说家师是被修罗门所掳,为了搭救家师,他要请慧空大师亲自率领高手下山相助。”

刘翠娥有些不信的道:“他有这样大的面子能清动少林掌门么?”

李金贵正色道:“老实对你说,我师兄所以武功那么高,就因为他是慧空大师的嫡传俗家弟子。

因为慧空大师和家师相交莫逆,而崆峒门又后继无人,所以才把他让给家师,目的是由少林弟子接掌崆峒门,这样一来,将来少林派就可独霸天下了。”

刘翠娥道:“难怪连家师都认为朱老怪调教不出那样的弟子来,他既然准备将来接掌崆峒门,只怕不肯跟我们到太白山了?”

李金贵摇头道:“你错了,我师兄虽然人品不错,但却有个好色的毛病,他听说太白门除了老仙翁,其余青一色全是女的。

他心里早就痒得难熬,既是老仙翁和夫人要他去,又要把郑姑娘许配给他,他那有不愿意的道理。”

刘翠娥蹙起蛾眉道:“我看铁少侠规规矩矩的,好像不是好色之人。”

李金贵笑道:“他跟你刚见面,当然要极力装出庄重模样,等日子久了,只怕就不会那么老实了。”

刘翠娥哼了一声道:“那才叫作诚实坦白,心里想什么,表面就做什么,不像你,见了女人就装得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为什么不跟铁少侠学学。”

秦炎听到这里,在旁咧嘴笑道:“刘姑娘,你说的也不是心里话,洒家最爽快,心里想什么,表面就做什么,你为什么偏偏又不喜欢?”

刘翠娥狠狠瞪了秦炎一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论长相,论武功,你哪一点比得上铁少侠?”

秦炎苦笑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脸就不认人了?”

刘翠娥不屑的道:“刚才玉富没来,所以才拿你解解闷儿,现在有了他,就再也用不着你了。”

她说着直向李金贵走去。

只听秦炎叫道:“你不怕臭,只管找他去。”

这句话果然有效,刘翠娥立刻停步不前。

李金贵却故作不解道:“这边什么臭?莫非秦小师父刚才在地上大便来着?”

他边说边低头向身下望去,嘴里嘀咕着道:“道观里是供奉神明的干净地方,秦小师父哪里不好方便,干吗偏要在无尘院门外方便,若被女眷们看见,实在太不像话了。”

秦炎只气得面色犹如猪肝,干咳了两声道:“好小子,猪八戒下山,你还倒打一钯,洒家是说臭味就在你身上。”

李金贵一怔道:“小师父可是偷偷方便在我衣服上?那可千万使不得。”

刘翠娥鼓足勇气,来到李金贵身前,搐起鼻子转着圈上下嗅个不停。

李金贵也皱起眉尖,愣愣的问道:“刘姑娘,这是做什么?”

刘翠娥摇了摇头,像自言自语般道:“奇怪,好像没什么味道。”

李金贵道:“你可是要吃人肉?不然人身上哪有什么味道?”

秦炎连忙叫道:“刘姑娘,你一定是感冒了,鼻子已经不灵了。”

刘翠娥叱道:“胡说,我好好的,哪里来的感冒?”

秦炎道:“反正问题出在你的鼻子上。”

刘翠娥刚要再骂,门前已出现了无极老魔褚朴。

李金贵借机脱身,走过去施了一礼道:“晚辈拜见老仙翁。”

褚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问道:“你师兄怎么没来?”

刘翠娥抢着答道:“师父,铁少侠到嵩山少林寺找慧空大师去了!”

褚朴吃了一惊道:“慧空是少林掌门,铁少侠怎么会认识他?”

刘翠娥道:“铁少侠是慧空大师俗家弟子,慧空大师为了要他接掌崆峒门,所以才把他暂时记名朱二掌门门下。”

褚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武功青出于蓝,不过这样一来,他一定不会再归附咱们太白门了。”

刘翠娥摇头道:“不,因为他好……”

她本来要说“好色”,说山一半,突觉不雅,急急住口不言。

褚朴一蹙白眉道:“他好什么?”

刘翠娥红着脸咳了二声道:“他好名,因为咱们太白门比崆峒门名气大,所以他情愿列在你老人家名下。”

褚朴抚了抚银髯道:“这是谁说的?”

刘翠娥瞥了李金贵一眼道:“是他刚才说的。”

李金贵道:“晚辈的师兄确实这样表示过,听说老仙翁要回太白山,师兄临到嵩山时,曾交待晚辈转禀老仙翁,最好暂时不要走,等他回来后,消火了修罗门,即刻投奔老仙翁。”

褚朴暗道:“老夫就是因为制服不了修罗门,所以才要回太白山,如果铁马飞能请得慧空下山,当然就不用走了。”

想到这里,便颔首道:“好,老夫就决定等他回来再走。”

李金贵道:“那么多谢老仙翁了。晚辈今天来,就是为了禀报这件事情,现在还要赶回城去。”

褚朴因为心情不好,并不挽留。只是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刘翠娥却是不大高兴,急急问道:“你为什么刚来了就走?”

李金贵道:“我回城办完事后,很快就再回来。”

他说完话,头也不回,放腿向外奔去。

李金贵并非马上回家,因为他想到白氏家族的复仇行动,只许成功,不能失败,而且必须一举完成。

尤其他的父母尚被拘禁在修罗门,必须找一个对修罗门地下宫室的各种机关埋伏十分熟悉的人协助,才能万无一失。

因之,他想到了赵恨地,若能说动赵恨地为白氏家族效力,对白氏家族的复仇大计,必可事半功倍。

而赵恨地因为暗恋白银凤,给他这种机会,也必定乐于从命。

第二十九回空前大战李金贵来到花园假山旁的屋舍前,他敲了敲门,应门的是服侍天昊道长的小道士。

小道士是见过李金贵的,打了个稽首,道:“张小施主,可是找老道长的?他老人家刚出去了。”

这在李金贵来说是正中下怀,若有天昊道长在,反而不方便,忙道:“我是来找老道长的那位外甥的。”

小道士面有为难之色,因为天昊道长早有交代,禁止赵恨地接触外人。

李金贵再道:“小道友用不着担心,在下和赵兄是好友,见见面并无妨碍。”

小道士尚未开口。

里面已响起赵恨地的声音道:“清江,别怕,只管让他进来!”

李金贵大喜,迈步走了进去,赵恨地早巳迎了出来。

赵恨地这些天来足不出户,实在闷得既发慌又无聊,难得有熟人有访,将李金贵接至内室,亲自沏茶奉上。

他道:“还不错,今天总算有熟人来看我了,我大舅这些天经常提到你,听说张兄好像加入了太白门,住在无尘院,彼此离得这么近,为什么不常来走走?”

李金贵喝了口茶道:“小弟虽然常到太白门走访,但却住在白家大院……”

赵恨地神色一紧,急急问道:“白氏家族不是已经不在白家人院了么?白银凤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李金贵道:“白氏家族最近已经重回白家大院,白二小姐很好,而且,她很想念你呢。”

赵恨地既惊且喜道:“真的,为什么上次她对我理都不理?”

李金贵笑道:“女孩儿家不像咱们男人,心事永远是藏在心里的,在上次那种情形下怎可轻易表露出来。

她若是对你不好,当场就把你给杀了,怎肯放你逃命,又怎肯要小弟把你送到玄妙观来。”

赵恨地想了想道:“张兄说得有理,她若心里没有我,当时就把我杀了。”

他顿了一顿。猛地拍一下脑袋道:“嗨!我赵恨地头脑怎么这样笨,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害得我这些天来一直坐立难安!”

李金贵道:“赵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小弟是已经成过亲的人,至少对女人的心事摸得比你清楚些。”

赵恨地咧嘴一笑道:“那我真要向你拜师了。”

李金贵见对方已入了套,便正起神色道:“闲话少叙,言归正传。现在白家已决定在最近向修罗门采取行动,若赵兄想赢得白家二小姐芳心,正是来了大好机会。”

赵恨地茫然问道:“张兄,此话怎讲?”

李金贵道:“白氏家族要进攻修罗门,必先了解修罗门地下宫室的各种关系位置和机关设施,这方面除了赵兄清楚,目前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人?”

赵恨地点点头道:“对,银凤姑娘虽然做过修罗门的剑主,但那是四年前的事了。这四年多来,修罗门在地下又增加了不少建筑,机关设置也都改进了不少。”

李金贵道:“所以,赵兄如果肯到白家大院见见白氏家族,将修罗门的内部情形详细陈述,小弟情愿作了引见之人。”

赵恨地喜形于色,接着却又皱起眉头,道:“这事好是好,只怕我大舅不肯放行。”

李金贵道:“赵兄不妨尽力设法找机会,必要时就对天昊道长实说,他为了成全你和白家二小姐的事,说不定就会答应。”

赵恨地急得搓了搓手掌,点点头道:“我会尽力设法的,若他老人家肯答应,我又如何和张兄联络呢?”

李金贵道:“小弟明天或后天再来一趟,若赵兄不见人来,可以找到白家大院隔壁的李铁牛知道小弟的下落。”

赵恨地啊了一声道:“白家大院隔壁那户人家,听说就是李金贵的家,张兄怎会认识李家的人?”

李金贵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小弟和李家是亲戚,听说李金贵的父母,正是被修罗门掳去,小弟为了救出李金贵的父母,所以才和白氏家族相识的。”

赵恨地道:“不错,李金贵的父母正是三年前被修罗门掳去的。”

李金贵趁机问道:“他们两位老人家在修罗门的生活情形,赵兄必很清楚吧?”

赵恨地道:“修罗门掳去李佃户和李太太,主要是引诱李金贵上钩,所以并未虐待他们。

张兄,李金贵到底哪里去了?”

李金贵道:“听说他被一位遁世高人收归门下,很可能最近就要回来。”

赵恨地道:“据说李金贵头有仙骨,资质不凡,所以四年前修罗门才想尽办法要得到他,不想却被他溜走了。”

又谈了一阵,李金贵便起身告辞道:“小弟这就走了,方才谈的事,在赵兄来说,机会难得,千万要好好把握,而且除老道长外,绝对不能向任何外人透露。”

赵恨地不住点头道:“小弟晓得,我心理比张兄还急,若能因此得到银凤姑娘以身相许,小弟即便拼着一死,也心甘情愿。”

李金贵道:“赵兄言重了,吉人天相,小弟预祝你成功!”

赵恨地拱拱手,掩不住内心的兴奋,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小弟一定要重重拜谢张兄,这顿喜酒是少不了要请的。”

李金贵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已经轻松多了,他预料只要褚朴和齐漱玉不走,蓝天豪夫妇、巫公明师徒和阴山麻衣客邵北冲,也必不致离去。

这些人中,蓝天豪夫妇要讨回儿子、巫公明师徒要为父报仇,绝不肯轻易罢休,只有邵北冲有离开玄妙观的可能。

回到家里,只见朱云闲着没事,正在后园帮着牛金莲除草浇菜,对一个老于江湖的武林人物来说,这倒是十分新鲜。

朱云一见李金贵回来,便放下水桶,问道:“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李金贵把经过说了一遍,道:“小弟该马上去向陈前辈和白居士禀报了。”

朱云摇头道:“别忙,白天最好别轻易到白家去,免得引起外人生疑,等天晚再去不迟。”

他默了一默,又道:“这事办得很好,对白家的确大有帮助,不过那个赵恨地,倒是个大问题。”

李金贵心中一动,道:“大哥可是说?……”

朱云吁了口气,颔首道:“不错,万一事成之后,他和二小姐的事不能如愿,也许会惹出麻烦来。

须知男女之间的事,绝对勉强不得,听你的语气,那赵恨地对二小姐又一往情深,当他在失意后,说不定就会发生三长两短,那样就太对不住他了,而且在你来说,内心也必感到愧疚。”

李金贵顿觉心头如压重铅,皱眉说道:“小弟糊涂,当时实在没有考虑到可能发生这种后果。”

朱云轻咳一声,道:“这不能怨你,因为赵恨地应该明白,白家的事,必须由白家做主,你能给他找这样一个机会,他应当感激你才对。”

牛金莲这时已停下工作,道:“朱大叔和金贵兄弟别谈了,该回去吃饭啦。”

午餐后,朱云和李金贵还是闲着没事,在天井里各自练了几趟武功。

直到天晚,李铁牛回来,晚餐过后,李金贵才翻墙到了白家,经过打听,才知道羊婆婆、陈布衣、白仪方全到了隐仙谷。

只有白嫦娥带着金琼华、陈絮飞兄妹和白氏三姐妹在家。

据白嫦娥说,羊婆婆等今晚也许赶不回来,等明天回来后,必定马上通知他。

李金贵返回家里,心里却不解羊婆婆、陈布衣、白仪方等人究意到隐仙谷做什么,难道他们真能请动抱玉真人和丁中齐前来助阵。

和朱云讨论了一阵,连朱云也认为抱玉真人以海外七仙之一的身份,绝不肯轻易卷入武林中的是非漩涡。

次日近午时分,朱云和李金贵正准备用餐,忽然白银凤闪身而入。

白银凤在白天前来,显然颇不寻常。

李金贵连忙问道;“二小姐可是有什么重要大事?”

白银凤道:“羊婆婆、叔公和家父他们都回来了,特地要我来请你和朱老伯去。”

朱云道:“我们用过中饭马上过去。”

白银风道:“舍下已准备好了酒席,请二位过去。”

朱云和李金贵不便推辞,告知过牛金莲后,便随白银凤由后门出去,翻墙进了白家大院。

白银凤直接把他们引进客厅,客厅内早巳摆好两桌酒食,白家自羊婆婆以下,全数到齐。

主席上特地留了两个空位,那是为朱云和李金贵准备的。

两人入席后,陈布衣道:“听说李小兄弟昨晚曾来过一次,想必要告知前往玄妙观的事?”

李金贵道:“无极老魔褚朴想回太白山,已被晚辈设法留住,至于蓝天豪、邵北冲以及新到的巫公明等人,想来最近也不会离开玄妙观,这对府上必有帮助。”

陈布衣颉首道:“很好,我决定下午亲到玄妙观一趟,以便直接和他们取得联系,尤其蓝天豪,我可以带他们夫妇来见蓝云,不愁他不对白家效力。”

朱云似乎不以为然,忙道:“依朱某愚见,最好暂时别让他们和蓝云会面。”

陈布衣微一沉吟道:“陈某明白朱兄的意思,怕他们见面后蓝天豪夫妇反而会把蓝云带走,不再和修罗门为敌。

事实不然,蓝云已决心不回苗疆火云洞,而且发誓要参与白家复仇行动,蓝天豪夫妇为了儿子,那有不大力相助白家之理。”

朱云默了一默,趁机问道:“陈大居士,昨天到隐仙谷去,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陈布衣神色一疑,似是不愿直言,歉然笑道:“并非陈某不肯相告,而是时机未到,也许几日之后,朱兄自然明白。”

朱云道:“陈大居士准备什么时候对修罗门采取行动?”

陈布衣面色凝重,长长吁一口气道:“陈某已和仪方商量好,就在最近几天,请李小兄弟带路,先到圆觉寺外的山涧中实地勘察一番,然后决定如何行动。

不过,修罗门耳目过于灵通,万一他们得知白氏家族已回白家大院的消息,说不定会先行下手。

这方面不得不防,因之,这两天,我已交代仅方暗中派出人手在大院外面暗中巡行监视。”

李金贵想起与赵恨地约定之事,不由轻咳了一声,道:“晚辈想请问陈前辈,要进攻修罗门,必须对修罗门的地下宫室内各种关系位置及机关设置深入了解,陈前辈可有这方面的准备?”

陈布衣回顾了白仪方一眼,道:“银凤曾在修罗门潜伏十年,不妨由她绘出一张图形,供作参考。”

白仪方道:“银凤离开修罗门四年多,他们的地下宫室,目前可能已有若干改变。”

李金贵道:“据晚辈所知,修罗门地下宫室四年来的确已大大改变,即便通往山涧的出口,也是最近一两年才完成的。至于其中的各种机关埋伏,也都大部除旧布新。”

陈布衣稍作沉忖道:“这些事李小兄弟是怎么知道的?”

李金贵道:“二小姐可能已对陈前辈和白前辈提起过,修罗门有十二剑主赵恨地,多日前被晚辈和二小姐在铁笔峰擒住。

因为他是天昊道长的外甥,所以决心脱离修罗门,目前正藏匿在玄妙观天昊道长那里,这些事是他对晚辈说的。”

白仪方点点头道:“这事银凤已对我提起过,若能得他相助,自然对舍下的行动大有帮助。”

李金贵本来有所顾忌,所幸白银凤和金凤、玉凤等在另外一席,不曾留意这边的谈话。

便讪然一笑道:“晚辈昨日上午到玄妙观,曾特地去看赵恨地,他表示如果府上需要他在这方面帮忙,他很愿意尽力效劳。”

陈布衣大喜道:“那太好了,最好请他尽速来舍下一趟,我和仪方要详细问问他,若他肯参加我们的行动,随同到修罗门去,那就更好了。”

李金贵道:“晚辈下午就到玄妙观去,不过,他舅舅天昊道长为了他的安全,曾禁止他和外界接触,是否能够邀他前来,还在未知之数。”

陈布衣刚要开口,突见一个孩童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奔了进来。

先向羊婆婆深施一礼,再向陈布衣和白仪方施礼道:“敬禀陈老爷子、白居士,外面情况有些不妙!”

这人正是寄住在白家赖着不肯返回苗疆的火云魔童蓝云。

陈布衣讶然问道:“有什么情况不对?”

蓝云比手划脚的道:“据刚才派在外面巡行监视的人回报,大院附近的主要通路,已不知被什么人封锁,谁都不准通行,而且圆觉寺方面,正有大队人马向这边接近。”

陈布衣脸色一变,霍然而起道:“大家这就回去取好兵刃,然后在假山附近集中,金姥请到大楼上负责监视!”

这时酒食尚未用过一半。

羊婆婆道:“布衣,我看修罗门不大可能大白天进袭我们,用不着这样紧张。”

陈布衣面色如罩寒霜,叹口气道:“修罗门如此行动,正是乘我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实施突袭,怎可不防!”

羊婆婆点点头道:“也好,你们请回去快些准备吧!”

不大一会工夫,白家的主要人手,已全部齐集在假山上。

计有羊婆婆、陈布衣、白仪方、白嫦娥、陈絮飞、陈灵君、白金凤、白玉凤、蓝云,金琼华则已登上了大楼。

前来助阵的,则是朱云和李金贵。

李金贵这次是以本来面目出现,只是稍擦了一些易容药粉,如此会使修罗门的人误以为他是上次见过的铁马飞。

这时除陈布衣外,其余的人,似乎仍不完全相信修罗门真会进袭白家大院。

因为他想到在外界的印象中,总以为白家大院内机关重重,禁制遍布,若夜晚贸然进袭,在摸不清情况彼暗我明之下,说不定会大吃暗亏。

二十年前,修罗门正是因为夜袭白氏家族,才招致伤亡惨重,几乎全军覆没。因之,陈布衣才料定对方不可能重蹈覆辙,十有八九会在日间采取行动。

忽听,在大楼上层的金琼华高叫道:“对方人马果然来的不少,足有上百人,马上就接近北边围墙了!”

到这时众人才不再怀疑,全都开始聚精会神戒备,准备随时候令迎战。

陈布衣道:“义母、仪方,好在我们今天上午由隐仙谷赶回,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接着,望向站在身旁的蓝云,道:“你要好好躲起来,非到必要,不可现身,以免被修罗门发现!”

蓝云应身躲到山石之后。

这座假山,范围很大,而且山顶有不少突出的怪石,可以藏住几十人的身形。

陈布衣再道:“仪方,待会儿修罗门到达时,应当先由你出面,我们这些人暂时躲在山石后。”

陈布衣的顾虑很对,因为他们这批由泰山青云峰前来的白家后裔,修罗门此刻可能还弄不清楚。

自然以暂作伏兵为宜。

于是,羊婆婆、陈布衣、陈絮飞、陈灵君全部在山石后隐下。

朱云也自动隐住身形。

白仪方道:“二妹,请到石室去,负责视情况发动禁制。”

白嫦娥随即跃下假山,进入石室。

就在这时,墙外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由于围墙太高,人在假山上无法看到墙外,而来人又极可能是故意靠近墙边走,假山上的人,只能听到声音。

而在楼顶的金琼华,也不敢再招呼喊叫。

脚步声在假山对面的围墙外停下,显然对方正好选定由那里进攻。

因为假山的位置,是在白家大院正中偏西,正背向南阳庄,可以不使村人惊扰,又因假山下是一大片空地,人人都有落脚之处,又便于指挥掌握。

所以,陈布衣早就预料修罗门必在此处进袭。

白仪方一挥手道:“全部隐下!”

白氏三姐妹和李金贵也都就地藏好。

假山上只有白仪方—人昂然而立,他一袭白衣,三绺长髯,腰悬长剑,站在那里,纹风不动。

只有胸前长髯随风飘拂,仪态庄严肃穆,大有威武不屈之概。

忽听一阵山崩地裂般巨响,对方不知用的什么方法,那围墙竟然随声倒塌了一段两丈多宽的缺口。

望上去围墙外,足有七八十人之众,人马浩荡,分持各种奇形怪状兵刃,日光照映之下,耀日生辉,声势浩大之极。

李金贵由山石缝隙偷偷看去,但见林煌、郑君武和数位剑主以及无法、无天两尊者,金钟、玉环两女使,都在人丛之中。

人丛当中,是一顶黄色小轿,不消说那该是修罗帝君金浩了。

接着人眼攒动,步声悉嗦,数十人顷刻间拥着那顶黄色小轿进入围墙之内。

令人震惊的是在几十人中,除了刚才发话的林煌外,并无一人发出声音,这可能是修罗门有意不惊动村人。

但也可见他们戒律森严,上下一心。

林煌复又高声道:“就在这里暂时停下,据说假山附近有不少禁制,谁都不可轻举妄动。”

又听郑君武的声音道:“三哥,蓝天豪曾说过这附近已被放虫,看样子全是一派胡言。”

林煌冷笑道:“金蛤蟆的话,岂能轻易相信,他想骗咱们,结果吃亏上当的还是他。”

此刻,白仪方仍是站在假山上昂然不动。

郑君武拱了拱手道:“白居士,你总算够胆气,彼此这笔血海深仇的旧帐,已经积欠了二十几年之久,今天时刻已到,总该好好清算一下了吧!”

白仪方不动声色的道:“郑令主,你还不够资格和白某答话,最好站在一边,免开尊口。”

郑君武脸肉抽搐了几下道:“好大的口气,什么人才够资格和你答话?”

白仪方道:“白某是白家主事之人,郑令主是否修罗门主事之人,不妨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郑君武面色铁青,侧脸道:“三哥,你该出面了!”

林煌冷冷一笑,朗声道:“白居士,在下林煌这厢有礼来!”

白仪方不屑的一笑道:“恭喜林令主,你是什么时候升为修罗门主了?”

林煌干咳两声,退回黄色小轿前,躬身一礼道:“启禀帝君,白仪方指名要您答话。”

一个大汉走过来,小心的双手揭开轿帘,轿内顿时现出金浩的身形,他脸色黄得泛光,像贴着一层金纸。

若不是两眼在不住眨动,简直像庙宇里的一尊罗汉塑像。

他说话声音极低,连嘴唇都不见有多大启动,道:“用不着和他多讲废话,谁上去和他试试这二十几年来他的功力到底进步了多少?”

林煌立刻面有难色,因为二十年前,金浩和白仪方亲自对敌,尚且弄得两败俱伤,他自忖修罗门中,除了金浩,并无一人可与白仪方单打独斗。

而两尊者,双女使又是客卿身份,除了金浩,谁都无权指使。

正在大感为难之际,只听郑君武道:“白居士,府上可是只剩下你一人,你那几个丫头呢?”

他的用心,不外是先收拾了白氏三姐妹,然后白仅方出手时,金浩自会派出两尊者、双女使迎敌。

白仪方微一回顾道:“你们都出来!”

话声甫毕,白氏三姐妹全已现身而出。

李金贵抢打头阵,也跟着站了出来。

林煌一指李金贵,喝道:“你可是那个叫铁马飞的,怎么也到白家来了?”

李金贵道:“修罗门掳走家师,在下为了替家师报仇,帮助白家,等于帮助自己。今天在此出现,根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值不得大惊小怪。”

林煌微微一笑道:“如果小兄弟肯归顺修罗门,本门马上就放令师出来和你相见。”

只听一声沙哑干笑道:“不必了,老夫现在就出来让你们看看,修罗门那种鬼地方,还留不住我朱云。”

林煌和郑君武齐齐一惊,只见由山石后转出来的正是朱云。

林煌喝道:“朱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朱云笑道:“老夫自然是用两条脯一步步走出来的。”

林煌一咬牙道:“你下来!”

朱云拂了拂银发,道:“收拾你这老混蛋,朱某派出弟子就够了,何必亲自动手。”

林煌正要冲出人群。

忽见七剑主宋吟秋手指白银凤叱道;“白丫头,你当初身为本门八剑主,竟然叛离师门,实在罪该万死!”

宋吟秋所以要指名骂阵,是因为上次在山涧边出手失利。弄得面子上不大好看,连日来一直气愤难干。

因之,才希望能借出战白银凤的机会挽回面子。

又因她从前和白银凤本就相处不睦,而她年纪又比白银凤大一两岁,当时武功也高些,自信对付她必定稳操胜算。

只听白银凤冷叱道:“宋吟秋,一派胡言,修罗门为恶累累,灭绝人性,像你这种执迷不悟的人,将来总有大劫难逃的一天!”

宋吟秋一心想大显身手,令人刮目相看,更不答话,柳腰一挫,人已腾身而起,飘落在拱桥边的空地上。

她刚刚站稳,白银凤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飞落在对面,相距八尺处取好方位。

这时白仪方、白金凤、白玉凤都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因为,她随南海无相神尼习艺四年多,这是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显露身手,白仪方等自然要注意观察他的武功究竟进境如何?又究竟与昔日有何不同。

修罗门方面,林煌和郑武君是见过白银凤在铁笔峰施展身手的,却难免为宋吟秋捏一把冷汗。

林煌深恐宋吟秋有失,只好高声叫道:“七剑主要小心,白家二丫头这几年武功进步很多,千万不能大意!”

宋吟秋冷笑道:“三叔放心,弟子收拾她,还费不了多大手脚。”

她话声未落,蓝玉剑早已出鞘,一蓬蓝汪汪的寒芒,在阳光下不住闪烁波动。

但白银凤却动也不动,长剑依然斜插背后。

宋吟秋喝道:“白丫头,为什么不拔剑?”

白银凤不动声色道:“对付你这种身手何用拔剑!”

宋吟秋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粉脸一热,一咬牙,蓝芒疾射,捷如电光石火般直向白银凤前胸刺去。

谁知白银凤依然动也不动,直到剑芒离前胸不足三寸,才倏地侧身瘦旋,紧接着右手一探。

竟然不知用的什么手法,扣住了宋吟伙的右腕脉门。

宋吟秋呆了一呆,迅捷的蹬出一脚。

偏偏她的腿刚抬起一半,忽然膝盖一麻,竟像弹簧般自动缩了回去。

接着右腕又是一麻,整只右臂,竟似触电一般,血脉逆冲,连半边身子都进入瘫痪状态,蓝玉剑也早已丢落地上。

仅仅不到一招,宋吟伙就弄得如此下场,这在双方所有的人,任谁也要愕骇不已。

白银凤不为己甚,见好就收,冷然笑道:“七剑主,回去练好了再来!”

这时白仪方、白金凤,白玉凤都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因为,她随南海无相神尼习艺四年多,这是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显露身手,白仪方等自然要注意观察他的武功究竟进境如何?又究竟与昔日有何不同。

修罗门方面,林煌和郑武君是见过白银凤在铁笔峰施展身手的,却难免为宋吟秋捏一把冷汗。

林煌深恐宋吟秋有失,只好高声叫道:“七剑主要小心,白家二丫头这几年武功进步很多,千万不能大意!”

宋吟秋冷笑道:“三叔放心,弟子收拾她,还费不了多大手脚。”

她话声未落,蓝玉剑早已出鞘,一蓬蓝汪汪的寒芒,在阳光下不住闪烁波动。

但白银凤却动也不动,长剑依然斜插背后。

宋吟秋喝道:“白丫头,为什么不拔剑?”

白银凤不动声色道:“对付你这种身手何用拔剑!”

宋吟秋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粉脸一热,一咬牙,蓝芒疾射,捷如电光石火般直向白银凤前胸刺去。

谁知白银凤依然动也不动,直到剑芒离前胸不足三寸,才倏地侧身疾旋,紧接着右手一探。

竟然不知用的什么手法,扣住了宋吟秋的右腕脉门。

宋吟秋呆了一呆,迅捷的蹬出一脚。

偏偏她的腿刚抬起一半,忽然膝盖一麻,竟像弹簧般自动缩了回去。

接着右腕又是一麻,整只右臂,竟似触电一般,血脉逆冲,连半边身子都进入瘫痪状态,蓝玉剑也早已丢落地上。

仅仅不到一招,宋吟秋就弄得如此下场,这在双方所有的人,任谁也要愕骇不已。

白银凤不为己甚,见好就收,冷然笑道:“七剑主,回去练好了再来!”

宋吟秋身子晃了两晃,“扑咚”一声,当场倒地晕了过去。

突见修罗门阵中人影一闪,衣袂飘处,巧手天魔郑君武已跃出场来。

但他脚刚落地,白银凤却早已跃回假山。

这倒并非白银凤惧怕于他,而是她在修罗门时,郑君武总是长辈,而且待她不错,因之,她只好把机会让给别人。

郑君武扶起宋吟秋,并命人抬了回去。

他这才干咳着苦笑了两声道:“四年不见,白家的丫头,果然令人刮目相看,郑某不才,情愿再讨教讨教!”

他的话刚刚说完,假山上人影一闪,面前竟站定了李金贵。

两边观战的人,很少有能看清李金贵是怎样由假山上下来的。

李金责之所以抢先下场,一来是愤恨修罗门掳去自己的父母,二来是看出白银凤不愿和郑君武交手,三来则要在白玉凤面前显一显身手,为了赢取芳心,至少在武功上也要使她刮目相看。

郑君武喝道:“铁马飞,既然令师已无恙归来,你何必再自寻死路?”

李金贵步踏中宫,气定神闲,冷冷说道:“家师虽然已经脱险,但此仇不可不报!”

郑君武哼了一声道:“你自信能胜得过老夫?”

李金贵傲然答道:“替师报仇,胜败在所不计。”

郑君武刚要进招。

忽听金浩朗声说道:“六令主只可擒他,不可伤他,此人头有仙骨,带回本门,本帝君自有安排。”

金浩原先说话本来声音轻小,但这次却犹如洪钟,震得在场的人,都耳鼓震动,如闻焦雷。

令人不难觉出他内功的深厚,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但郑君武心里有数,要想活捉对方,不是一件易事,至少要先将他击伤,才可手到擒来。

心念及此,随即吐气开声,右手长剑闪电般疾刺而下,左手紧跟着又拍出一掌。

一发之间,两招齐出,威势锐不可当。

尤其他的剑招奇幻莫测,初递出的刹那,只是一褛青芒,但瞬眼间已变为银花朵朵,光影笼罩了数尺方圆,就像十几柄剑同时出手一般,令人眼花缭乱,难测何处是虚,何处是实。

而左掌掌风,又劲气激荡,绵绵不绝,连远在丈余外的荷池,都溅起无数的水柱。

李金贵见对方一出手就拼出了真力,不便硬接,他心里有数,若论内功深厚,自己绝对胜不过对方。

便决定先跟他游斗,等对方精疲力竭之际,再实施奇袭之术。

郑君武身为修罗门令主之尊,在修罗徒众众目睽睽之下,自然要全力而上。

就在郑君武剑招和掌风将要近身刹那,李金贵已使出“早地拔葱”身法,腾空而起,那身法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等郑君武发觉剑掌落空,挫腕收势之时,李金贵已在头顶俯身刺来一剑。

郑君武心头一震,急急仰面反击。

妤在他霍地一个大旋身,虽然躲过一剑,脚下却已不稳。

但因迟了一步,对方长剑竟已刺破他的衣袖。

偏偏李金贵就在此时一连刺出三剑,动作快得有如迅雷不及掩耳。

郑君武一阵心慌意乱,剑招和掌势也被迫失去准头,不成章法。

李金贵并不施出全力,只是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飘忽不定,刺出一剑之后,即刻变换方位。

但身形之快,却直似闪电飘风。

郑君武此时哪里还顾得生擒活捉,恨不得一击置对方于死地。因之,每出创一掌,都是拼出全力。

饶他成名江湖数十年,且又老奸巨滑,但十几招过后,已累得气喘如牛,豆大的汗珠,像雨点般飘洒脚下。

就在这时,李金贵一缕指风,直射而出。

这正是他师门嫡传震惊武林的“千里追风指”,武力可直达丈余之外。

郑君武虽觉出一缕奇刚无比的暗劲袭来,却不知方向何指,心神一凛之下,有腕已被指风射中。

他右腕一麻,长剑随即脱手飞出,好在他及时一记“倒穿千层浪”,才不致被紧接而来的一剑刺中。

李金贵刚要追袭,突见绿影一闪,长剑已被急飞而来的玉环套住。

接着又是绿影一闪,面前已站定一个身材苗条婀娜的绿衣女子,赫然是西域喜来宫前来助阵的玉环女使。

李金贵上次已见过玉环女使的五环厉害,连无极老魔褚朴都险些被她固住,自然不敢大意。

果然,那玉环套住剑身之后,像附有一股魔力,风车般直旋不停,那带动的力量,似有千百斤重,使得他的整条右臂,都在跟着震颤,竟至无法再施展剑招,到这时,他才知道无极老魔所以当时也大有力不从心之感的原因。

在这千钩一发之际,李金贵猛一运气,再度施出“千里追风指”。

这一着果然见效,指风和飞来的玉环一接,竟使玉环在半空停住。但却依然旋转不止,构成了一幅魔术般的奇景。

当第三只玉环再飞来时,李金贵已运出罡气,将剑身上的玉环逼出剑外,紧跟着以剑作杖,再向玉环猛然击去。

那玉环被击出之后,正好砸上第三只玉环,只听一声脆响,两只玉环虽然未碎,却都已砸落地上。

玉环女使吃惊之下,第四只玉环又已袭到。

李金贵腾身避开,不想金钟女使的金钟也冷不防当头罩下。

突然又是一声暴响,身旁微风飒然,白仪方已来到跟前,低声喝道:“李小兄弟,只管对付金钟,这玉环交给我了。”

原来刚才的一声暴响,正是第四只玉环被白仪方一剑击碎。

玉环女使的玉环,乃是喜马拉雅山巅的千载寒玉雕成,无坚不摧,几乎当世的所有神兵利器,都无法将它击碎。

如今见白仪方竟能一剑劈毁玉环,那能不惊,一扬腕,第五只玉环又已袭到。

白仪方早在剑身运出“少阳真罡”之气,那玉环迫近剑尖半尺时,竟然不进反退,直在半空打转。

他抖手剑出,那玉环又被击碎。

这时第六只玉环又已袭来,白仪方左臂轻探,说也奇怪,他的手上似有一股吸力,竟将玉环吸偏方向接住,跟着抡腕抛了出去。

那玉环不偏不倚,电射般直奔黄色小轿中的修罗大帝金浩。

突见黄轿中一条黄影冲出,凌空扑身而下的,正是金浩。

金浩坐在轿中毫不作势便直接一冲数丈,这份功力,当真惊世骇俗,看得两边规战的人,无不瞠目结舌。

白仪方不等他临近,剑尖上忽然发出一道白光,像一条银柱般直向金浩前胸穿去。

这一道白光,正是少阳真解中的“千里穿云混元罡”,足可在两丈之内穿铁贯钢,威力可想而知。

在预料中,金浩在身形疾冲之际,根本无法闪避开去,血肉之躯,怎能不立毙当场。

果然,那白光正射中金浩前胸。

岂知就在这时,那白光就像烧红的烙铁浸入水中,一阵刺耳的响声过后,金浩的身前顿时雾气弥漫,濛混一片。

金浩虽然被迫无法前进落下地来,却似毫无伤损。

待雾气散尽,只听金浩阴恻恻的大笑道:“白仪方,你该知道本帝君的‘修罗金甲’已经练成,即便把本帝君丢进火山穴中,也毁不了我半点皮毛!”

就在这一缓之间,无法、无天两尊者也各仗兵刃,飞身袭来。

两人都是双手兵刃,无法尊者是两把金月刀,无天尊者是一对流星锤,两人攻势如排山倒海,锐不可当。

假山上的白氏三姐妹和朱云一见对方精锐尽出,立即跃下假山,各挺兵刃迎战。

这一来,霎时之间,各种兵刃齐飞,数丈方圆之内,人影翻滚,寒芒闪射,展开了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拼搏厮杀。

尤其白仪方和金浩,一会儿升起半空,一会儿坠落地上,浑如两团光影在移动飘忽,没有人能分清他们究竟过了几招。

修罗门的林煌、郑君武和几名剑主,此刻也全加入了战圈。

假山上的羊婆婆和陈布衣等,本来希望能暂时隐藏实力,现在见已方显然落入下风,随即也现身杀了下来。

陈布衣一上手就接下了朱云。

和朱云交手的是无天尊者,一对流星锤舞得密不通风。

陈布衣长剑一撩,竟然第一招就拨飞了无天尊者的左手铜锤,接着又是一剑,迫得对方不得不撤身急退。

但另一方面,白仪方却似无法取胜金浩,陈布衣只好暂时撇下无天尊者,和白仪方联手攻向金浩。

金浩弄不清陈布衣等是何方来人,起初并未放在心上。

但陈布衣一连递出千变万化的三剑后,才觉出此人的剑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似乎更在白仪方之上。

他料出今天已无法达成消灭白氏家族的愿望,拼力施出他的独门绝学“修罗七剑”,将陈布衣和白仪方稍稍逼退。

他立刻身躯直冲而起,大喝一声道:“退!”

他这一声令下,修罗门参战高手,各各跃身例纵,眨眼间均已落向围墙之外。

修罗门的数十名属下也都纷纷后退。

白仪方和陈布衣并未追袭,眼看金浩率领原班人马,整队归去。

第三十回再决雌雄白仪方和陈布衣之所以不欲追袭,目的是不愿惊动村人,而且他们自忖想在村外一举歼灭修罗门,也并非易事。

当下,白仪方吩咐下人先将被毁坏的围墙修复,然后加强白家大院四周戒备,再派出专人在白家大楼不分昼夜负责监视。

检视所有人员,仅朱云受了轻伤。

至于修罗门方面,伤者都已当场撤走,总之,金浩率众此来,并未讨到便宜。

陈布衣复又召集众人回大庭继续饮宴。

餐后,白仪方命家人找出白家独门金创药为朱云疗伤。

李金贵搭讪着说道:“要想彻底歼灭修罗门,必须采取攻势行动,目前只守不攻,未免不是办法。”

陈布衣微一沉吟道:“就请李小兄弟尽快到玄妙观把那位天昊道长的外甥请来,待陈某和仪方商量后,也许很快就要采取行动。”

李金贵把朱云扶回家里,自己再戴上人皮面具,急急往玄妙观而来。

他为了探察一下修罗门动静,又特地绕道到达圆觉寺外山涧。只见崖壁上洞门紧闭,并无任何痕迹,也不见任何人影。

他在山涧只作短时停留,便随即奔往玄妙观。

为了争取时间和避免刘翠娥纠缠,这次他不再经过无尘院门前,直接到了假山旁天昊道长的居处。

叫开门之后,天昊道长首先迎了出来。

李金贵顿感心气一窒。

若天昊道长不肯放赵恨地外出,岂不希望成空。

果然天昊道长早已知道了这件事,一见面就吁了口气道:“张小兄弟,你可是要找恨地到白家大院去的?”

李金贵心头一震,道:“原来老道长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您……”

天昊道长颔首道:“恨地都跟贫道说了,这是一件大事。”

李金贵肃容说道:“老道长既知是一件大事,就该答应才是。”

天昊道长正色道:“张小兄弟怎知贫道不答应,我已经同意他跟你去白家了。”

李金贵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喜道:“多谢老道长!恨地兄怎么不见?”

天昊道长手指右厢一间丹室道:“他在里面,你自己去找他吧。”

天昊道长所以肯答应赵恨地到白家大院去,是鉴于玄妙观和修罗门目前已正式演变成誓不两立的地步。

而玄妙观又万万无法与修罗门对抗,让赵恨地去帮助白氏家族,等于帮助自己。

否则,一旦修罗门发动人马进袭玄妙观,那么玄妙观势必难逃浩劫,而这场大劫,也必将使玄妙观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权衡利害,他又怎能不放赵恨地到白家大院去。

李金贵来到西边丹室,只见赵恨地正在伏案描绘修罗门地下宫室的关系位置和内部的各种机关设施,并密密麻麻的附有文字注记。

画得不但工整,而且详细无比。

谁也可以想象得到,他肯费这么大的工夫,正是白银凤的影响力量。

李金贵悄悄来到他背后,默默看了一阵,才拍拍他的肩膀道:“赵兄,画好了没有?”

赵恨地由于精神过于专注,竟然没发觉有人走近。

到这时才蓦然回首,吃了一惊道:“怎么?是张兄来了!”

李金贵道:“小弟是奉白家主人之命,专程赶来相请赵兄前去。”

赵恨地依然手不停笔,道:“大约再有半个时辰就好了,好了后马上就跟你走。”

李金贵再看那张图形,画得简直像印出来的一般,字写得也非常好。

他原来只以为赵恨地武而不文,到现在才知道他一定读过不少书,否则书、画如何能达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赵恨地在修罗门时,金皓早就有意以他为接班人,自然要培植他成为一个文武全才。

李金贵边看边道:“赵兄,这张图形,一定化了不少工夫吧?”

赵恨地抬手揩了揩额角上的汗水,道:“小弟昨晚就把要帮白家的事对大舅说了,大舅答应以后,高兴得我一晚上都睡不着,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画,现在是下午,不是画了大半天了么。”

李金贵耐心的等他把画画完了,才一同出来向天昊道长道别。

天昊道长为了不使赵恨地在路上被修罗门的眼线识破,早已找来了一顶风帽为他戴上。

这样一来,赵恨地的后颈和半边脸全被遮住,纵然相识的人碰见,也难以辨认。

临走时,又殷殷交代了一番话,再亲自送到门口,甥舅之情,连李金贵也为之感动。

离开玄妙观,赵恨地小心翼翼的拿着那张业已卷成了卷的图形,跟在李金贵的后面。

他边走边问白氏家族目前的情形,以便心里先有个数,见面时可以顺利应对。

李金贵也并不隐瞒,毫无避讳的告诉了他。

最后,索性把自己是李金贵改扮的,也和盘托出。

赵恨地这一惊非同小可,目瞪口呆的道:“原来你就是阿贵?”

顿了一顿,摇摇头,再道:“老弟,真了不起,记得四年前你只是个无拳无勇,甚至呆头呆脑的乡下孩子。

曾被我和葛仙童骗得一愣—愣的,谁能料到四年后,你竟习成这样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了。

现在,我是被你骗得一愣一愣的了。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赵恨地真是服了你。”

李金贵道:“小弟只能说是机遇好,若赵兄有这种机遇,成就更不知要高出小弟多少倍。”

赵恨地默了一默道:“金贵老弟,你这几天可曾见过银凤姑娘?”

李金贵道:“小弟常去白家,当然有时会遇上。”

赵恨地急急问道:“她还好么?”

李金贵淡然一笑道:“她无病无灾,当然很好。”

赵恨地再道:“她有没有提到我?”

李金贵道:“二小姐闺阁千金,纵然心里有你,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挂在嘴上。”

赵恨地晃了晃手上的那幅图形,道:“若不是为了她,我怎肯下这样大的工夫。”

李金贵道:“小弟明白,你是为了博取白居士的好感,这条路是走对了,所以小弟现在要郑重奉劝赵兄几句话。”

赵恨地神色一紧道:“老弟要说什么?”

李金贵正色道:“此番到了白家,如果遇上二小姐,赵兄最好淡然置之,要把你那份情意暂时埋在心里。

最主要的,还是要博取白居士、陈前辈和羊婆婆等长一辈的好感,只要他们不反对,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白家家规极严,又以孝悌传家,只向二小姐讨好,根本没有用的。”

赵恨地只听得大为动容,连连点头道:“说得是,说得对,我一定听你的。”

李金贵再道:“人生在世,不论做什么事,都应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这样即便事不成功,也必提得起,放得下,否则若恼的还是自己。”

赵恨地吁了口气道:“你老弟现在不论哪方面,的确比我高明多下。从现在起,我该处处向你学习。”

两人一路谈着,不觉已到达南阳庄。

李金贵向前一指道:“那就是白家大院。”

赵恨恨啊了一声道:“果然耳闻不如目见,简直像一座城堡。”

李金贵先把赵恨地带到自己家里,朱云正坐在后园晒太阳。

赵恨地吃了一惊道:“这不是朱前辈么?您是怎的逃了出来?”

李金贵随即为双方引见,并说明朱云如何选出修罗门的经过。他仍关心朱云的伤势,问道:“朱大哥是否已经好了些?”

朱云笑道:“本来就是一点轻伤,算不了什么,过一两天就可复原。”

晚饭后,一更左右,李金贵便带着赵恨地来到白家。大厅内灯火辉煌,原来白氏家族又齐聚在大厅议事。

赵恨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又见白银凤正和几位千娇百媚花枝招展的女郎坐在下首,反而有些羞怯起来。

李金贵向坐在正中的羊婆婆和陈布衣,白仪方各施一礼,道:“晚辈已将赵兄请到!”

赵恨地对白氏家族的情形,在路上已听李金贵说过。

此刻按照他们座位的顺序,也可猜出何人是谁,连忙上前见过礼后,再恭恭敬敬的把绘就的一卷图形,递给白仪方。

这时最有些沉不住气的,莫过于白银凤。

好在赵恨地听了李金贵的话,表现得一本正经,目不斜视,才使得她稍稍将心情放松下来。

其实白银凤实在多虑,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四年前她在修罗门时,和赵恨地同为剑主,既属相识,即便彼此打打招呼,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如今两人互不理睬,反而令人感到意外了。

白仪方展开图形,再转递到陈布衣手上。

陈布衣一搭眼就连连赞道:“这幅图形,赵小兄弟实在化了不少工夫,非常难得。”

白仪方也凑过头去,看看图形,再看看赵恨地,那表情大有赞美之意。

李金贵也趁机说道:“赵兄为了这幅修罗门地下详图,今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绘制,晚辈下午去时,尚未绘完呢。”

此刻的赵恨地,不禁心花怒放,简直有飘飘俗仙之感,立刻也走近前去,指着图形,一一详加解说。

陈布衣和白仪方边听边仔细观看,许久,白仪方才道:“修罗门地下建筑和各种机关设施如此复杂严密,想直接攻进去,只怕大大不易,纵然能侥幸成功,也必造成极大伤亡。”

陈布衣沉忖了一阵,道:“依你之见呢?”

白仪方道:“侄儿的意思,不如在圆觉寺后将地面掘开,像开凿探井一样,大约五六丈深,便可到达对方的地下魔窟。

侄儿记得圆觉寺对面山坡有一极大池塘,然后再掘一条水道,将池水引到寺后洞穴灌下,如此一来,修罗门必定一个也不能逃生。”

李金贵只听得心头大急,因为这样一来,虽然可将修罗门消灭殆尽,但他的父母,也必将难以活命。

便急急说道:“白前辈,可是晚辈的父母也在修罗门!”

陈布衣摇摇头道:“这办法好是好,但李小兄弟的父母,我们不能不顾,而且工程太大,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办到。

若他们倾巢而出,工程又如何进行?到那时西域喜来宫的人马赶到,鹿死谁手,实在难以预料。”

赵恨地也搭讪着说道:“陈大居士说得对,据晚辈所知,修罗门另有一条地道,可通到圆觉寺前面的山后。

目前可能已经完成,他们尽可由那条地道出去,然后再撤到远在数十里外的半半园,那边经过二十几年的整修规划,各种机关设施,不亚于目前的地下宫室。

如此一来挖掘地穴,开凿水道,岂不白费气力,而且即便他们不走,也有办法把灌进的水引入河涧,并不见得一定会淹没了他们的地下宫室。”

白仪方蹙眉缄默了一阵,道:“侄儿愚见,并不坚持,但听二叔示下!”

陈布衣道:“依我愚见,不如明天由李、赵两位小兄弟带路,先到圆觉寺后的山涧观察一下修罗门的洞门位置,然后再见机行事。”

白仪方道:“是否再到隐仙谷去,将今天上午修罗门前来进袭之事禀报?”

陈布衣道:“如此大事,当然要前去禀报。不过,还是等明天由山涧回来后再去较为妥当。”

白仪方欠身道:“侄儿遵命!”

陈布衣随即吩咐道:“现在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行动!”

接着再望向赵恨地道:“图形就留在陈某这里,明天赵老弟如果方便,最好能一同前往。”

这使赵恨地不能不大感为难,为了博取白家长辈好感,他内心一万个想去,但又顾虑到若被天昊道长得知,定然要受到责备。

李金贵早猜出他的心意,忙道:“赵兄不必犹豫,老道长既然答应你出来,如何作法就全由你了,别忘了这才是你真正立功的机会。”

这最后的一句话,对赵恨地的力量奇大,简直使他无法抗拒。

他顿了一顿,道:“那,我去。”

李金贵又道:“赵兄今晚不必回玄妙观了,就在小弟家里住一晚吧。”

赵恨地也明白,白家是不可能留客过夜的。

次日一早,两人用过饭就赶往圆觉寺的山涧。

朱云本来也要同行,因他伤势尚未痊愈,经李金贵苦苦相劝,才只好留下。

他们是和白家昨晚约好的,为分散别人的注意力,所以各自出发。

当到达山涧不久,白氏家族便已来到。

白氏家族为防修罗门突袭,家里特地留下陈絮飞、陈灵君兄妹和金琼华。其余羊婆婆、陈布衣、白仪方、白嫦娥、白氏三姐妹全数到齐。

就在众人在崖壁前刚刚站好,那底下的宽大洞门竟自动打开,但见洞内并排坐着一红一绿两个蒙面人。

两个蒙面人的身躯都非常肥硕,红衣人身后站着无法、无天两尊者,绿衣人身后站着金钟、玉环两女使。

这两个蒙面人分明是西域喜来宫的天魁天君和天星天君。

他们来得如此神速,怎能不大出白氏家族预料。

修罗门主金浩在两大天君面前,竟连个座位都没有,只能在红衣蒙面人身侧垂手而立。

另外,林煌和郑君武又站在金浩身侧。

这时陈布衣和白仪方都禁不住心生凛骇,因为看情形他们的行动,必定已早被对方探悉了。

否则,对方何能早已有备,而且显然已在等待他们多时。

只听林煌朗声说道:“陈布衣,本门终于查出你的身份来历,你们今天来得正好,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里就是你们白氏家族的绝地了!”

陈布衣冷然笑道:“那两个蒙头盖面人,可是西域喜来宫前来助阵的?”

林煌嘿嘿笑道;“死到临头,何必多问!”

忽听郑君武愕然叫道:“三哥,你看那人好像是二剑主赵恨地!”

林煌顿时两眼发直,呆了一呆道:“恨地贤侄,原来真的是你?你怎么投向白家去了?”

赵恨地慌迫之下,自知瞒不过,干脆取下风帽,大声道:“三叔、六叔,小侄已过厌了修罗门地狱般的生活,多蒙白家好心相待,也只有为白家效力了!”

这几句话,只把林煌和郑君武气了个头昏暇花,连金浩也气得全身发抖。

林煌连连干咳了几声,才寒着脸色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帝君和我以及你六叔哪个不待你恩深似海。

尤其帝君更有意让你将来传承大位,你放弃这等地位不要,心甘作白家一名走狗,你一向头脑不笨,为什么会糊涂到这种地步?”

赵恨地缓缓低下头去,道:“三叔,你现在说这些话都已经太迟了,人各有志,何能勉强?”

林煌跺脚骂道:“畜生,你就是要走,也该到玄妙观找你大舅,为什么偏偏要投奔白家,白家丫头虽多,也不可能许配给你!”

赵恨地见对方并不知道他已在玄妙观,为了不连累天昊道长,故意哼了一声道:“小侄当时曾有童投奔大舅,但大舅怕得罪你们,不敢收留,所以我只好投奔白家了。白家待我很好,我自然要感恩图报。”

林煌咬牙切齿的喝道:“好小子,别忘了你爹还在这里,你若不肯回归本门请罪,老夫就奏明帝君,将你爹碎尸万段!”

赵恨地之父赵龙,正是修罗门的二令主。

二十年前与白氏家族一战,赵恨地之母当场战死,赵龙为护卫金浩,全身伤得不成人形。

后来虽得不死,实际也已形同残废,如今只能在圆觉寺下守护第一道宫门。

此刻,赵恨地一听林煌提到其父赵龙,思亲情切,顿时泪落双颊,好在他想到其父当年为保护金浩,功劳最大。

金浩即便再狠,也不致将他处死,尤其金浩一向最能笼络人心,若公然处死功臣,将来又如何统治修罗门徒众?

再想到其父虽然拼死立下大功,如今却落得只能作一名守宫人,若自己再回修罗门,照样也得不到好下场。

只听林煌又道:“你这畜生,难道连父子之情也不顾了么?”

赵恨地强抑着内心的悲愤,冷冷答道:“家父是修罗门的大功臣,如今也不过如此下场而已。

若修罗门真要残杀忠臣,那就任由你们了。我赵恨地自知救不了家父,但却有决心将来为家父雪耻报仇!”

陈布衣高声道:“赵老弟不必和他多费口舌!”

他说着左右扫视一眼,道:“大家兵刃出手,这就开始进攻!”

林煌纵声大笑道:“好,这样正好早让你们到阴曹地府报到!”

这时白氏家族和李金贵、赵恨地早已亮出兵刃,只要陈布衣一声令下,立刻就一拥攻上。

但一红一绿两个蒙面人,却依然稳坐如山,昂然不动,金浩也始终不曾开口说话,两尊者、双女使更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陈布衣担心对方必在洞口设有机关,为了慎重起见,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突见羊婆婆两眼发直,双颊扭曲,双手也不停发抖。

陈布衣觉出有异,急急问道:“义母,您是怎么了?”

羊婆婆抬手一指一红一绿两蒙面人,咬牙切齿叫道:“这两人正是五十年前,杀害老身父亲的仇人!刚才一阵风吹起他们的蒙面黑纱,我已看清他们的面目。”

她最后—字尚未落音,猛然抡起凤头拐,有如电光石火般,直向洞口飞扑而去。

白嫦娥、白氏三姐妹见羊婆婆只身闯入虎穴,深恐有失,也各各仗剑纵进洞口。

这一来,陈布衣、白仪方、李金贵、赵恨地都不再犹豫,随后也跟了进去。

最后一批人陈布衣冲在员前,谁知他刚剐跃至洞口,洞口竟忽然冒出了一片紫色浓雾。

那浓雾入鼻之后,立刻使人心神迷惘,全身酥麻。

陈布衣觉出不妙,急急仰身倒纵,一边喝道:“快退!”

白仪方、李金贵、赵恨地嗅到那紫色浓雾,闻声也立即跃退。

四个人退到洞外,无不心头大急,因为羊婆婆和白嫦娥以及白氏三姐妹全已冲了进去,却不见退回。

陈布衣跺脚叹息道:“糟了,这紫雾必是传说中西域邪教中的‘熏心血雾’,只要啄进两三口后,立即昏迷不醒,义母和嫦娥等人必定已被对方擒住!”

众人眼见洞口紫雾弥漫,心急如焚,却又无法进内救援。

白仪方强自镇定着,探手入怀,摸出一只绿色玉瓶,倒出几粒丸药,道:“这是‘清心却魔丹’,二叔和李、赵两位老弟先请服下!”

众人服过丸药后,又过了顿饭工夫,那洞中的紫雾才渐渐散尽。

向嗣内望去,早巳不见半个人影。

白仪方虽料修罗门不可能立刻杀害羊婆婆等五人,但想起金浩一向垂涎妹妹白嫦娥的美色,二十年前,他就是为了得到白嫦娥和少阳真解,才倾巢而出,和白氏家族展开一场武林罕见的浴血大战。如今他掳到白嫦娥之后,又岂肯轻易放过。

想到这里,不禁心如刀绞,悲愤填膺,竟至无法自制。

陈布衣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们谁带有千里火?”

白仪方从身上摸出一个特制的大形火摺,道:“侄儿备得。”

陈布衣接了过来道:“走,我们进去!”

赵恨地失声叫道:“陈大居士,去不得,我明敌暗,里面又到处布满机关,进去等于自投罗网!”

陈布衣黯然—叹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事到如今,那能顾得许多!”

说罢,一手亮起千里火,一手仗剑,当先向洞口走去。

白仪方、李金贵、赵恨地也紧紧随在身后。

走进去大约百余步,两旁全是石壁,除了弯弯曲曲的一条通路,并未发现其他石室洞穴。

陈布衣边走边问道:“赵老弟,还有多远才可到达地下宫室?”

赵恨地早已走得胆颤心惊,抖着声音道:“至少还有二里多路,陈大居士,晚辈看还是别再冒险了吧,否则,若您和白居士也中了暗算,又有谁能替府上报仇雪恨?”

陈布衣被一语提醒,刚要止步,突然一阵飕飕之声,破空而来,数十枝急弩,已经袭至跟前。

四个急急挥剑架格。

谁知第一批弩箭刚刚纷纷落地,第二批又急袭而来,但却看不见发弩之人,身在何处。

当第三批急弩过后,随之紫雾漫起,直向洞外冲来。

四人慌忙返身回奔,而第四批弩箭又已袭到。

赵恨地因为轻功无法与陈布衣等人相比,撇在量后,以致被一箭射中屁股,好在这时已将奔至洞门口。

李金贵及时挥剑击落继之而来的弩箭,才免于劫难。

退出洞外,那紫雾,又已弥漫全洞。

而且,一阵阵向外涌散。

陈布衣面色凝重,黯然不语。

但脚下却并未停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李金贵扶着赵恨地,只有在后亦步亦趋。

来到山涧上方的岔路处,陈布衣止住脚步道:“仪方,我们这就赶到隐仙谷吧!”

白仪方仰天长长吁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他说着望向李金贵,道:“李小兄弟,就烦你把赵老弟暂时带到舍下疗伤,金姥处藏有不少金刨药,如果伤势不重,过两天就会好的。”

顿了一顿,又道:“羊婆婆、舍妹和小女们被掳的事,暂时不可向金姥们讲,免得引起她们的不安!”

李金贵凄然点了点头道:“可是晚辈要怎么样对金姥们说呢?”

白仪方道:“就说羊婆婆、舍妹、小女等人随家叔和我一同到隐仙谷去了。”

李金贵心中一动,茫然问道:“两位前辈到隐仙谷去,到底为了什么?”

白仪方稍作犹豫,终于一字一字的道:“情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也用不着再隐瞒你了,你也许不会想到,家祖父仍然健在世上。”

李金贵啊了一声,惊喜的失声叫道:“莫非白大宗师他老人家已经到了隐仙谷?”

白仪方点点头,道:“不错,他老人家是最近才到隐仙谷的,上次丁中齐大侠到卧龙岗,就是秘密来告知此事。

家叔和我次日就赶到了隐仙谷拜见家父,由卧龙岗搬回舍下后,我们叔侄两人又陪羊婆婆去了一次。”

李金贵激动无比的道:“他老人家为什么不亲自前来歼灭修罗门?”

白仪方慨然一叹,道:“家祖父的身份地位,更在海外七仙之上,早已修炼成人神合一境界。

这次飘然而降临仙谷,连抱玉真人都大感意外,他已决定不再亲自过问武林中事,所以我们白家复仇之事,他只交代家叔和我自行策划行动。”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可是,他老人家怎可对自己家里的事,袖手不管,须知府上的存亡绝迹,在此一战,白大宗师若连这件大事都淡然置之,那就枉为白家的祖先了!”

他说过之后,才觉出措词太重了些,不觉面带愧色,低下头去。

白仪方拍拍李金贵的肩膀,道:“李小兄弟不必激动,也用不着替舍下担心,目前事情既然演变到这种地步,相信家叔和我此番到了隐仙谷后,家祖父必定不再坐视,只要他老人家前来,歼灭修罗门,也就指日可待了。”

只听陈布衣道:“仪方,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眼望陈布衣和白仪方的人影远去,李金贵脑海中骤然升起无穷希望。

在这刹那,他似乎已看到一位神态威凛,超凡脱俗的老人,正昂然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那不就是近百年来武林一代大宗师的白剑青么?……

接着,他似乎又看见他的父母,正含笑向他招手,白玉凤也正向他低低细语……

迎着普照大地的阳光,他视线掠过赵恨地道:“赵兄,我们也走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