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泰山掌门
作者:舟亢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183

松原倏然出手,迫使古月锋慌恐之际,从已胯下钻过,虽然心生得意纵声笑起,但他毕竟老于事故,行事极是谨慎,暗中凝神倾听四周的声息。古月锋养蛇弄毒,恶名昭著,和他交手自然要提防那些无孔不入的毒蛇,是以耳中骤然听到那一阵阴森的啸声已经心生警觉,顺声望去,大吃一惊。

只见古月锋正在五六丈远的地方,双手挥动蛇杖,身体随他口中啸声的低闷高亢而不停地扭动。

松原脸色惨然,知道古月锋在招蛇来攻击自己,心中惴惴难安。蓦然间听那啸声突地停歇,古月锋口中却发出一种似兽的“荷荷”之声,听起来更为阴森可怖,随即听得一阵细脆的沙沙之声由远及近,接着传来两声近似疯狂的惨吼。松原身子身一震,心中怦然乱跳。

只见平地生花,地皮翻涌,突然涌来数条各色各异的蛇来,两名泰山弟子不及防范,已被蛇咬中,翻倒在地,哀吼数声,便即毙命。

猛然眼前光影闪现,松原心中一动,挥剑斩去,闻得一阵腥臭扑面而来,想起自己连及同门,如今身临险地险象环生,势难突围,不禁心中大恸。又挥剑斩落两条蛇刚欲移步,只觉腿上一阵紧缩,并有一阵凉意袭了上来,低头一看,大为惊骇。腿上正缠着两条蛇,蜿蜒而上,三角的蛇头中毒芯伸缩。松原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几欲呕吐,他强自忍住,横剑削落两蛇,见群蛇涌至,心中再无斗志,逃命要紧,再无夺图雄心,只想召集门下弟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哪知四周惨吼连连,惊然四顾,更是触目惊心,刹那之间,已有数名弟子惨遭横祸,死相极为的恐怖狰狞,顷刻之间,四散而立的泰山派弟子全数遭到毒蛇攻击,危在旦夕。

松原心中焦虑,但无降蛇良方,心知多呆片刻就会更多断送门下弟子性命,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冒死一冲,当下长剑当空斜舞挥手喝道:“大家围成一圈,互相照应,向西边撤去。”他门下弟子本就训练有序,片刻间已平静下来,围有一个大圈,杀开一条血路,向西而去。

祝雄风身在暗处,瞧得清楚,暗想:这古月锋当真邪乎,人到蛇随,日后若是与他交手,倒要小心了。

古月锋见泰山派死伤多人元气大伤,再次尖啸一声,群蛇登时四散而去。有几只蛇昂首不走,古月锋大怒,挥杖扫去,那几只蛇顿时毙命,其它蛇等见主人动怒,全数急速游走,转眼间消失殆尽。

姚牧歌心中骇极,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等到群蛇出动,片刻间吓退泰山派众人,只觉强敌退走,始自宽心。等古月锋撤走群蛇,心中的那份恐惧之情,始自消尽,见古月锋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心底处开起一股凉意,恶心不已。虽知他不怀好意,但万万不敢激怒于他,媚然笑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大理蛇王,几只破蛇竟把堂堂泰山派第一高手松原吓退,当真神奇啊!”

古月锋听她声音欢悦动听,虽然说了句“破蛇”非但不以为忤,心是反而欢喜无比,笑道:“能得到玉面桃花一言赞溢之词,也不枉老古来中原一遭,江湖传闻,玉面桃花貌如其名,有着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是老古一直闲居西南,无缘仙面,今日可否让老古一睹仙颜?”

只听春花冷哼一声,道:“瞧你那付德性,我家宫主没叫你快滚开,已经给足你面子,若是再要得寸进尺,厚颜无耻,小心你的狗命。”

古月锋怒道:“臭丫头滚开一边去,这儿没你的事。”转而冷声道:“姚牧歌我可是好话说在前头,老古今日只想一睹仙颜,绝不敢有半分唐突之意,但你若是执迷不悟,就怪不得老古啦。”

姚牧歌见他声色俱厉,心中着实惧他那毒蛇,正感到棘手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身后秋月抢上身前,猛地“啐”了古月锋一口,道:“凭你这个整日混迹蛇虫其间的老毒物,也配见我家宫主仙颜?”

古月锋被她“啐”了一口,却也不恼,反而笑道:“莫非这玉面桃花名不副实,实是丑不堪言,才以蒙面阻讥讽之口?”

春花斥道:“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桃花宫的厉害,看剑!”说时,刷的一剑刺出。

古月锋挥杖荡开春花刺来的一剑,身形倏变,竟急抓姚牧歌面目,闻得阵阵幽香更是心醉,急于抓下姚牧歌蒙面丝巾一瞧究竟,哪知面前香风忽淡,已失去了姚牧歌的身影,心中暗想:这桃花宫的“风影十三变”果真神奇,此番见着倒是大开眼界了。

正想间,只听得左右两侧同时传来一声斥声,两道剑光左右刺了过来。

古月锋嘿的一声笑,不退反进,直迎向春花秋月左右互击之剑,蛇杖左右一挥,“当当”两声,荡开二女之剑。身形猱进,左掌划圈,一圈阴寒之风骤然生起,卷向春花秋月。

二女觉的阴风拂面,都自心惊,身不由已狂退而来。

古月锋顷刻之间击退春花秋月,洋洋得意,见姚牧歌双目呆滞,还道怕了自己。岂知姚牧歌只是惊惧于他一招之间击退春花秋月的招式,见他一付得意模样,犹为可憎,不禁怒叱一声,长剑划空而起,以桃花宫飘逸剑法的一招“细柳垂江”,刺出来,又一招“荷叶田田”罩向古月锋“乳济穴”。

这二招浑然合一,配合绝妙,正是飘逸剑法中急中求胜三式绝招中的两招,但她素来心地善良,虽然古月锋对已心怀邪念,也不欲伤其性命,否则三招连施,饶他古月锋再厉害,也难全身而退。

古月锋不停地嘿嘿冷笑,蛇杖再挥,荡开来剑,突然间,看到了姚牧歌脸旁那束随风曼舞的刘海,心神一荡,宛若痴了一般,竟不顾刺来之剑,左手疾抓姚牧歌蒙面丝巾。

姚牧歌长剑固然势如破竹刺入古月锋腹上,但是古月锋左手抓来,却是躲不及,惊叫一声,丝巾已被他抓下。

那楚楚的眼神虽隐隐有一丝慌乱,却更似孕育着无限的情波,那饱满丰润的朱唇小口犹如破皮的樱桃,暗香浮动而柔情蜜意,那小巧而挺直的鼻翼在如玉似缎的肌肤上真似玉刻神配,妙处点睛显现万般情怀。

古月锋的眼神浑圆而暴涨,好似一只待机而动的蛇,他喃喃自语道:“原来这样。”说了几遍,忽而手舞足蹈,仿若中了邪一般不顾身上之剑,“哈哈”大笑抛开蛇杖,双手环向姚牧歌,动作轻柔满含情意,好似生怕唐突佳人。

姚牧歌哪见过这种阵势?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腾而起,见古月锋双手抱向自己,登时既惊又怒,粉掌急推,那本已刺入古月锋身体的剑锋登时透身而过,露出半个红红的剑尖。她见古月锋面色狰狞扭曲,只道自己杀死了他,心中慌恐,就想抛剑退身。

姚牧歌忽觉一阵至阴至寒之力透剑传来,触手传脾,直达经脉要穴,刹时周身冷冷如坠冰窟,不禁吃惊,暗想:如此阴寒之力,竟在本派飘逸剑法之上莫非这就是“七阴九寒功”?正想间,持剑之手突然剧颤起来,本想撒手抛剑,哪知,剑柄就像在掌心生了根抛之不去。

古月锋狞笑声中右掌拍来,姚牧歌只觉力道之雄浑犹如泰山压顶,登时魂飞天外。如若击中,她那玲珑纤腰恐将一塌糊涂。

春花秋月竟然吓呆了,怔怔站立不知所措。

眼见古月锋双掌拍下,姚牧歌必将魂断当场,祝雄风再也看不下去,侠义之心顿起,暗想:如此美人死掉可惜了。一念至此,身已腾起,剑如流星,“当”一声,剑杖相激,火星乱射!

祝雄风只觉虎口酸痛,一口真力提不上来,倒翻而去。但他救人心切,却是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双脚刚着地已点地而起,转腕拧身,剑削向姚牧歌的剑,一声暴响,姚牧歌那支百炼精钢的利刀一断为二。祝雄风见机不可失,剑势不停反进,精光一闪反刺古月锋,同时左手抓住姚牧歌手腕猛提内力纵身后退。

这几动作一气呵成,行如流云,动似脱兔,蔚为壮观,刹那间完成。

古月锋看的目瞪口呆,片刻方始醒悟,骂道:“臭小子,找死。”

姚牧歌只道势难在古月锋掌下脱生,料不到突然会有人现身相救,这才打量救已之人,见是一俊朗的青年,不禁心中轻嘘口气,想到方才一幕,犹有后怕。耳中听祝雄风说道:“你没事吧!”又见他深情的注视着自己,颇为关切,心中突然茫然失措,乱作一团。

忽听有人喊了一声:“妙哉,妙哉!”,接着一阵琴声悠悠而至,音色浮靡,音质却清脆悦耳。只见一位红衣美妇一手托琴,一手拂弦,悠然而至。,

祝雄风不识此人,却见姚牧歌脸色微变。

古月锋恨姚牧歌刺伤自己,初时对她的欢喜登时化为一腔怒火,以“七阴九寒功”力吸住她右手,让她脱身不得,盛怒之下只想一掌毙了她,报一剑之仇,哪曾想杀出一人救下姚牧歌,更是恼怒不已。又听得琴声传来,心中烦乱,犹如火上浇油,怒道:“老古一生中,最厌琴棋书画,来者何人,敢以琴音扰恼老古,莫非活腻了?”

那红衣美妇嫣然一笑,道:“听说大理蛇王的‘七阴九寒功’名垂西南,蛇杖杀人更是冷酷无情,暴戾无常,早有一会之意,只是难得一见,今日难得蛇王雅兴,有此机缘,不如静下心来,听上一曲如何?”

古月锋恶声道:“老古一生有一好一恶。恶者方才已经说过。至于这好者吗?嘿嘿!就是喜欢妙趣生姿的女人,今日老古倒也有此机缘了。再加上那个玉面桃花……”话未说完,蛇杖一挥,立时杖动风生,扫向红衣美妇。

红衣美妇见他身上尚插有断刃,但蛇杖挥舞之下,仍是这等凌厉,也不敢大意,玉指轻拂,琴音凫凫而起。

祝雄风只觉琴声舒缓轻润悠扬而欢快,虽然从未听过却感到极为中听,暗想:这琴声怎这般动听?他一旦沉溺进去,脑中忽而一阵迷醉,人似乎要飘了起来,心头一怔:这琴声邪门的很,似乎是迷魂之类的曲调。无意中瞥见姚牧歌正玉面泛红杏眼含情目视自己,不禁心神荡漾,夜风吹着她的额旁刘海轻轻拂动,更让他产生了一种快意的浮想。

古月锋狂舞蛇杖来抵拒那些浮靡之音,渐渐力不从心,他虽然功力深厚但受伤在先,兼之心中动了欲念,一时不备,着了琴音的道。此时他心里有种如临大敌生临死境的悲壮,只有死命抵抗不让自己有闲暇。

蓦闻一阵缠绵悱恻的音调弹纵而出,令人情乱摧人心志定性,就见春花秋月双双蝶舞而起,翩然若鸿,罗衫半斜,脸红神乱状若疯狂。

祝雄风只觉整个人似乎飘了起来,血液奔流加速,眼前幻景叠现,忽然间,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情人正向自己奔来,一阵欣喜遍布全身,一把将她紧紧拥住。

只听红衣美妇冷笑道:“我倒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动人的表演?”盘腿坐于地上,双手拂琴,一时琴音错乱,音律颠倒,让人浑噩不知所为。猛然,“铮”一声颤音,琴音随之缓缓而落如涓涓小溪,曲调有说不出的幽婉,直至归复平静。她脸上似笑非笑,冷眼注视场内诸人一举一动。

祝雄风刚出道江湖,经验定性都显不足,琴音又触动了心事,自是被这琴音所惑。

姚牧歌身临危难之际,蒙祝雄风仗义相救,心存感激,又见他生得俊美,心生仰慕之意,在此情况下情念方生,心神已乱,被那琴音因势利导直如梦幻,情不自禁想起少年时一幕,待得琴声平歇,一切平静下来后,发现自己正与祝雄风紧紧相拥,心中登时既惊又怒,只道祝雄风欲非礼自己,震怒之下,扬掌便要打落,忽然心中一动,想到适才乃身不由己,怪他不得,而自己也有责任。方才一幕脑中乍闪立逝,轻叹一声,手掌落下,轻转玉体已从祝雄风怀中滑了出来。见他犹在迷乱中情难自禁,苦笑一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祝雄风才清醒过来。起先仍迷惑不解,后来仔细想了想迷幻之际的一切,始如梦方醒,见姚牧歌脸上喜怒不定,脸上一红,道:“姚宫主,方才失礼了,还请原谅。”

姚牧歌察言观色,听他一说,反而心中欢喜,道:“适才之事,怪不得公子。只怪那贱人用卑劣手段。”转而提高声音斥道:“柳若珍,你倚仗《敦煌曲谱》行此卑劣之事,传出江湖不怕被人耻笑吗?”

柳若珍道:“这有何怕人耻笑的?倒是你姚宫主,方才那春情勃发的样子,传出江湖,又将给无聊之人多些酒后闲言碎语,是不是啊?古蛇王?”

须知,这《敦煌曲谱》乃前辈高人由敦煌莫高窟壁画中演化而来,所谱曲调实乃上乘功力,往往伤人于须臾之间。但所奏音曲却是因人而异,随情绪喜好功力多寡所受之害却不尽相同。古月锋此前因情绪被动极大,故而琴音乍响,就身受其害,如今周身诸脉已有多处受到伤害,此时正暗自疗伤,听柳若珍问问自己,自是不予回答。

祝雄风虽已从琴音中清醒过来,可是方才一幕却在脑中抹之不去,听若柳若珍言语中颇有不敬,心中对她所作所为极为恼怒,说道:“前辈琴技如此,晚辈佩服之至。只是以此炫耀欺弄于人,不仅大违江湖道义,而且行为可憎,有道是:‘琴性者人品也’。前辈品性如何,可见一斑。”

柳若珍听他奚落自己,冷哼一声,道:“若对你们这些人也讲江湖道义,那还有何公道可言?你看:一个是杀人越货的恶魔;一个在黄山大会上以卑鄙手段夺得火龟图;还有一个吗?不知是自做多情,还是寂寞难奈,竟勾引后生……”

姚牧歌怒道:“柳若珍,注意口舌之德。”

柳若珍道:“怎么,说中你心事了。哼!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这么早收手,还应该看一番姚宫主的精彩表演才是,虽然可惜,但补之尚且不晚。”

姚牧歌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四处害人,难道就不怕在你的女儿身上遭到报应吗?”

柳若珍显然一怔,突然嘶声喝道:“好,你敢诅咒我的女儿,那就怪不得我了。”双手正要拂琴,哪知眼前人影一晃,“啪”的一声,姚牧歌一个巴掌正打在右脸上。这一巴掌之力显然不轻,柳若珍脸上立现五个鲜红的指印,她心头惊怒,见姚牧歌向琴抓来,哪会再让她得逞?当下晃身而退,指按绿玉琴胎,“嗤”一声,一道金光射向姚牧歌!

祝雄风纵身而起,一剑削落那道金光,却躲不开柳若珍劈空的一掌,“啊呀”一声,摔在地上。

柳若珍笑道:“看不出,你年纪尚轻,却对这贱人这般有情有义,那就成全你们了。”便欲弹奏,猛觉身后风声极劲,心知有人偷袭,她移身换步,躲开背后袭来的一掌,见是古月锋。

古月锋早已趁机疗伤完毕,虽然恨极祝雄风,但更恼柳若珍,听她又要弹琴,心中骇然,趁机从背后偷袭一掌,那“七阴九寒功”威力非凡,只听轰得一声大响,柳若珍适才立身处已被击出一个土坑。

柳若珍若非警觉得早,已毙命七阴九寒功下,心头冒出一丝冷意,又听“呼”的一声,狂风骤起,吹落了悬挂着的灯笼,四下漆黑一片,碎叶飞沙四下弥漫中,只听铮铮琴声更为激厉。想是灯笼熄灭,柳若珍又惊又怕,黑暗中不辩敌踪,恐怕遭到突袭,是以琴声不停严加防范。待得片刻,打亮火折,场上诸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柳若珍气得七窍生烟,把火折子抛于地上狠跺几脚难消心头怨恨,双手连拂,无形的上乘内力四下激荡,顷刻间,四下狼藉一片。她怒极生悲,恨声道:“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取得火龟图,来医治依依那孩子身上顽疾。”话音未落,拧身上墙,晃身而去。

再说祝雄风见柳若珍又要弹奏〈敦煌曲谱〉,想起适才的感受心中骇极,忽听到几声大响,感到寒风拂面,突然有人低声轻唤自己,答应一声,只觉手上一紧大吃一惊,只道被古月锋抓住,但觉抓已之手甚是光滑温暖,心知是姚牧歌,心中一热。姚牧歌轻声道:“公子,快走!”抓住祝雄风狂奔出去,听到琴声渐渐不清,舒了口气,又冲阴晦的林中喊道:“春花秋月!”随着应声,春花秋月各执着风满楼一条胳膊移步如飞奔至身前。

祝雄风见两个婢女轻功尚是如此,那“风影十三变”果真名不虚传,心中暗自钦佩又是羡慕。

姚牧歌见风满楼脱身而出,难掩心中欢喜,但也深知“国色天香”虽毒性不烈只致昏迷但极是难除,除非找到独门解药,但松原一伙早就不知逃到何处,虽然本门“再续还神丹”乃解毒圣药,但心中却毫无把握。

一行五人既怕柳若珍追赶来,又怕碰上古月锋,慌不择路,误打误碰竟找到一处院落。

祝雄风在院墙上观察片刻,见院内空无一人,说道:“姚宫主,此乃荒废所在,先暂时一避。”当先入内,直入正房。

春花秋月将风满楼安置好,姚牧歌道:“你们四下看看有无可疑之处。”二女躬身道:“是,宫主!”退身而出。

此时的风满楼脸色惨白,周身冰冷,若非尚有微弱心跳,直如死人一般。姚牧歌凝视片刻,心中五味俱全,也不知是何滋味,摇头轻叹,玉手在他周身要穴上游走片刻,骤然运力“啪”一声脆声,风满楼“啊呀”一声轻呼,张开了嘴巴。姚牧歌在他嘴中放入三粒药丸又帮他合上嘴巴,凝重深锁的眉头始有舒展。春花秋月已回来,在门旁坐下。

姚牧歌同祝雄风闲聊片刻,只觉睡意袭来,径自倚柱而眠。迷迷糊糊中突听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登时惊醒。祝雄风也恰巧醒来,二人相视一眼,各自执剑凝神细听外面动静。

嘈杂声愈近,只听一个公鸡噪门叫道:“老大,这臭道士碍手碍脚,带着也是累赘,不如就地解决算了。”一个洪亮的声音道:“你懂个屁,杀了他,泰山派那些臭道士岂能跟我们善罢干休。”

祝雄风姚牧歌二人同时心惊,泰山派的道士怎会落入他们手中。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只听公鸡噪又道;“老大英明。只是老二之仇难道就不报了?兄弟们可是日夜想着这件事,只恨技不如人。今日既然擒住这臭道士,如不杀之解恨,怕令兄弟们心寒。”一言方毕,四下传来异口同声的声音:“杀了他,为老二报仇。”众人情绪激动,大有一拥而上乱刀手刃敌人的可能。

那洪亮声音又道:“杀这贼道为老二招仇,那是在所难免,只是如此杀了他岂不太便宜于他,老二地下有知,恐将怪罪。不如先尽情羞辱他一番再杀不迟。兄弟们尽情宣泄吧。”有人大声笑道:“先让他吃屎,再让他喝尿。”已有人在动手脱裤子。

姚牧歌与春花秋月三人,虽然仅仅只是听到这些粗俗的秽语,但都已脸红低头。

祝雄风心中却想:这群人如此惩罚于人,显然非是正道中人。也不知这泰山道士是何人?

正想间,就听一人怒声道:“杀剐由便,道爷绝不皱半个眉,以这种手段对付道爷,道爷跟你们拼了。”他穴道本已被封住,暗自运功,已解开了右腿的穴道,如今听到要羞辱自己,怒不可遏,右脚突然飞起,蹬在一人档下,这人惨嚎一声,飞起两丈高,坠落登时毙命。再要踢出,却觉腿上一麻,终于无力垂下,知道穴道又被封住,但心中不甘,双眼圆睁,形同困兽,头撞向离已最近之人。那人猝不及防,被撞出数丈远,正落于一块尖石上,“扑哧”一声,被刺了个透心凉,死于非命。

祝雄风听那说话声音熟悉,蓦然心惊:是松原,不由握紧手中剑。

原来松原带着门下弟子杀开一条蛇路,逃了出去,但那古月锋所养之蛇奇毒无比,虽逃离险地,一干人等全无解药,眼看着门下弟子一个接一个相继毙命,心如刀割一般。自己仅凭内力深厚,死死压制住毒素,虽饶幸不死但内心大恸,实在生不如死。他下山时,带了二十名弟子,如今只剩下孤家寡人,形同丧家之犬。他想到图未得到弟子皆数惨死,心境苍凉,只想早些赶回泰山,他日再图报仇。岂知,坐船沿运河北上,不幸遭运河帮黑手被迷药迷倒,被押到了此处。听他们要羞辱自己,心想:反正都是一死,死也要轰轰烈烈。当下心一横,头脚并用,杀死二人,心中宽慰:总算没有白死。

只听运河帮老大恶声道:“狗道士,死到临头,还逞强,爷爷我索性成全了你。”鬼头大刀高举,斜劈而下。

祝雄风姚牧歌二人突然知道松原落入敌手,生命危在旦夕,心中不知该当如何?想到他在扬州城外寺庙中的所作所为,都觉得他死有余辜。但又想到:泰山派创派百余年来,秉承侠义之念,代代相传,即是松原也曾多次诛杀江湖上的贼盗。几年前,他在运河上杀了为非作歹的运河七凶的老二,今日虎落平阳,才遭到运河帮的欺辱。

鬼头刀挟带风声,斜劈而下,祝雄风终觉心中不忍,破门而出,举剑刺向运河帮老大,迅捷绝伦,挑开鬼头刀,横剑左劈右撩,刹那间刺倒缚住松愿的二人,趁众贼惊愕之际,抓起松原急退屋内。他剑招既出只为危中救人,见人已救出,深知对方人数众多,不说一拥而上恐怕只是那一个运河帮老大若非自己突然出剑占尽先机,也绝非其对手,更莫说刀下救人了,是以急退屋内,免得运河帮众人醒悟过来,围住自己到时自己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松原见救自己的是一相貌神俊的青年后生,心中称奇,眼光扫过屋内,见不仅风满楼在,连姚牧歌及那两面个丫头也在,不免心头惴惴。

只听姚牧歌冷冷说道:“松原掌门,别来无恙?”

松原一时既尴尬又愕然,心想;这青年既和姚牧歌等人在一起显然是同伙,想不到救己之人却是适才自己想害之人,如此因果轮回只觉羞愧难当,沉默不语。

姚牧歌挖苦道:“大掌门今日一付仙风道骨,这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呢?”

松原被挖苦的老脸时红时白,暗想:今日脸面已丢尽,随你说去罢,因而毫不理会,索性坐于地上,闭目养神。他收敛心神,默颂本门上乘内功心法,渐渐步入佳境。

蓦然间,听那运河老大喝道:“快,那这房子围起来,休得走掉一人。”耳听得一阵“劈啪”乱响,心神一烦,睁开眼来,见运河帮众人各自手执火把围在四周。

那运河老大面目狰狞,颇为凶煞,松原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心知,只要他一声令下,众人火把全数掷来,自己逃得火海也难敌乱刃劈来,转念又想:自己死不足惜却害他们无辜累及,竟是该也不该?虽然自己为了火龟图,曾经用过不太光彩的手段,但心中从未想过要害人,今日眼见五人将因已之故面临死难,心中竟然产生一种既矛盾又自责的心情。

运河帮众人,围住正房燃起火把,只等一声令下掷内屋内,烧死松原及那胆大包天之人。

运河帮老大看了松愿一眼,道:“道长好福气,临死还有这么多陪伴。”话语轻顿,瞥见了姚牧歌三人,不由精神一振道:“咦,这三个妞倒是颇有丰姿,白白烧死太可惜了。老七,你可看得上眼?”

公鸡噪垂涎道:“老大向来眼光不俗,你看得上眼的都是貌似天仙的雌儿,比扬州窑子里的可强百倍,小弟我眼光粗俗,哪敢和老大你比呢?”

姚牧歌见他神态轻浮,色胆包天竟敢调戏于自己,心中老大不乐意,但忌惮他们手中火把,便强忍不发。春花秋月见主人心静如此,也不敢造肆,只是警视四周,静观其变。

祝雄风感到这群人品性低劣,仗着人多,肆意妄为,绝非善善之辈,因而心中对他们极为厌恶。

只听运河老大道:“老七,你这张嘴吧是越来越会说话,好吧,只要你杀得松原,这三条妞随你挑。”

运河老七喜不自胜,手舞足蹈,说声“谢老大美意”,扭身抓向松原。他这一抓之力,正是天狼帮正宗天狼爪的招式。他见松原静坐地上,脸上惨白,只道他重伤未愈,虽然想起方才一幕犹有后怕,但瞥见美色当前,心中不能不为所动,一切危险全抛之脑后。他十指屈张,轻嗥一声,两手呈环状抓向松原的太阳穴,就似恶狼扑食一般。

祝雄风见到运河老七双抓之力凌厉无比,知道若是抓中,松原太阳穴上非出现十个指洞不可。

运河老大看得出,松原正自运功疗伤,此时此刻,莫说老七的天狼爪,只须有人轻轻一推,松原也当难逃厄运,只道老七一抓之下必有奇效。转而想到还有三个俏丽的女人在此,不由得心花怒放,肆意笑出。

哪知,运河老七突然“啊”一声惨叫,整个人滚后三丈。与此同时,姚牧歌欺身进招,罗衫飘舞中剑光一闪,刺向运河老七的眉宇。身段优美若鸿,剑出轻快迅捷,正是飘逸剑中的一招“落叶飘零”。

适才运河老七正待双手抓下,忽觉眼前白光一闪,接着十指痛疼钻心,整个人向后倒滚出去,低头一看,十指流血,竟在刹那间指头全失,心中骇然万分,见剑光直刺而来,脸色顿时惨变,竟被那剑势所骇身体轻颤。幸亏他天狼爪功夫历练已久,身体极是灵柔,突地屈身侧滑开来。

姚牧歌道:“你这麻杆瘦猴,恶狗功夫着实一般。不过这招‘夹尾而逃’却娴熟至极,显然历练长久,熟能生巧了。”

运河老七听她把天狼爪骂作“恶狗功夫”,把逃身动作骂为“夹尾而逃”,肺都要气炸了,只是深知非她对手,双眼乱转,不知想什么奸计。

运河老大万万没想到这么端正俏丽之人却是武功高手,竟看走眼了,见她长剑一挥,即削断老七十指,心中大惊。又感到她那方才挥袖动作极是熟悉,想了想,蓦然想起来一件事。

三年前,运河老大连同老三带一群帮众在黄山桃花峰下围攻黄山派火道人时,眼见事情将成,一轻衫女子突然出现,一把剑着实了得不仅救下火道人,还重伤了老三。当时其人身法快极,虽未谋其面,但依稀记得她救出火道人那一招剑法,正与方才从削断老七十指救出松原的剑法极为相似,想来这二人既非同一人也必定大有渊源,想到此,不禁怒从心起,怪笑一声,鬼头刀倒卷而起,劈向姚牧歌,口中喊道:“原来是你!”他知道对手身怀绝技不敢掉以轻心,是以甫出手就将绝技——三十六路翻江倒海刀法使了出来。

这套刀法不仅揉和了江湖上各家刀法的精髓,更重要的一点是在汹涌的河水中厉练而成,是以特别的刚猛,虽然仅仅是一刀扫出,但是刀锋让寒光流转,隐约有一层杀气,大有无坚不摧之势!

姚牧歌感觉到了对手刀锋上的凌厉杀气,心神微震,轻晃娇躯,擎剑疾点运河老大面目,出剑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运河老大不避反逼,刀光霍霍中,刹那间连劈八刀,身前刀影纵横,迫使姚牧歌那式快剑半途而废。运河老大奸笑道:“小娘子,你这般貌美,如此身段绝艳天下,还是识相的好,否则敬酒不吃,届时,伤了你那锦缎般的肌肤,可着实让人心痛。我可是惜香怜玉之人。”

姚牧歌斥道:“姑奶奶剑下专杀轻浮卑劣的恶徒……”振腕拧剑,娇躯突地圈起,斗然间,长剑疾射开来,数道剑弧交织而下,嗤嗤剑气中,骤现个个剑花,正是飘逸剑法中的一招“细柳重江”。

运河老大喝道:“好剑法”,喝声中,疾封七刀,劣势乍转,刀势跟进,又劈五刀。

二人转眼间已互拆十数招,运河老大力气恒久,刀背沉重,却是越战越勇,步步紧逼,显得从容不迫。

姚牧歌久战不下,力气已虚,出剑再无先前的精妙绝伦,仅仅倚仗脚下的“风影十三变”轻功步法游走避让,看准时机登时出剑,以柔化刚将运河老大赖以成名,向来自负的三十六路翻江倒海刀法一一化解。

运河老大斗至酣时,鬼头刀大起大落,进退之际,颇有套路。但久战不胜,心中渐起浮躁,寻思:今日面对着这么多帮众,若是连个女人都胜不了,日后,难保他们对已阴奉阳违。若是再传扬江湖,自己更无颜面立足江湖?如此一想,出刀就变得缓慢,高手相争,岂容一丝分心?

就在这一闪即逝的瞬间,姚牧歌芳颜大展,一剑递出,绕对手的刀锋疾划半弧,“嗤”一声刺响,刀剑轻击,那剑尖滑过运河老大的刀背,点向其心窝。

运河老大猛见此等精妙而诡秘的剑法,登时愕然,蓦然间,肋上奇痛,已知中剑。他羞怒万分,“嘿”一声大喝,缩身而退,惊惶失措如同撞鬼。

哪知姚牧歌剑似长眼,竟紧跟而下。运河老大胆颤心寒,奋力反击,化掉一剑,第二剑化解不及,左臂上被划出一道血槽,鲜血登时染红了半个身子,不由失声叫道:“好一招‘梅花三弄’,你是桃花宫之人?”

姚牧歌嘻笑道:“你虽皮粗肉糙,但幸巧姑奶奶的剑还算锋利……”

运河老大被她的讥讽之话,羞得无地自容,只恨地下有个洞能钻进去,突然听到身后爆出一阵夹杂着咒骂与兵刃撞击的骚乱,他心中大乱,想到:此时此刻,万万不能示弱于人,哪怕技不如人,横尸对手剑下。否则运河帮中再无自己立足之地。运河帮中全是一群无恶不作的乌合之众,常年累月地聚众尽干一些伤天害理之事,他比谁都明白他们这些人的狡诈凶残。今日若是处理不好眼下之事,恐怕不死在别人的剑下,也将被他们策反废黜,落得凄惨一人,甚至被投入运河喂鱼。他一时想得过多,怒火反而渐消。他听到这群昔日对已唯唯喏喏惟命是从的帮众正用最恶毒的声音骂着自己,苦笑一声,暗想:今日但求死得其所。转念又想到:大爷我岂是只靠一口刀吃饭的?心念至此,脸上突然现出一种奇特的笑容,恶毒而得意。

姚牧歌不寒而颤,暗自吃惊,心想:不知他要使什么诡计。

祝雄风也在盘算捉模,仔细观瞧运河老大的每一个动作,同时高度警觉,以便于危急时,放手一搏。

只见运河老大“咕咕……”闷叫几声,双手乱舞宛若落水者重死挣扎的模样,而身子渐渐加速转起,如同砣锣一般,难辨识五官,狂风骤起,如鬼魅临空,突然间大喝一声,刀光劈落。

姚牧歌虽然早生提防,还是被其气势惊骇,登时芳容惨变,本欲施展轻功避开,但不知何故,双腿竟是动弹不得。

祝雄风全力掷出长剑,正削在运河老大的刀柄处,只听“铮”一声大响,真有种振耳发聩的感觉,眼前金光闪射,只道自己全力一击已奏效,心中舒口气。哪知突听运河老大纵声笑起,有说不出的阴森鬼异。他心生怪异,放眼看去,不由勃然变色,“哎呀”一声,一颗心提到嗓门,就要呼之欲出。

原来,适才祝雄风掷剑击下,其力奇大与运河老大刀锋猛然一击,其刀竟从柄处断开。但奇的是,刀身甫断,忽听“啾”一声刺耳尖啸,一道乌光从那刀柄处射了出来。

这便是运河老大真正的歹毒之处,刀柄中竟然大有玄机,如此装置,大大出人意料。他刚才迫于无奈才使出最厉害的这一招,原来他的刀柄处在锻造时花了一番心血,用环环相扣的暗槽紧密地连接一起,使用时,只需运用内力震开刀柄处暗扣即可,而他方才那些令人费解的动作正是他在水中摸索出的一套吐纳心法。未曾想,自己尚未运功,刀柄已被剑击断,心中暗喜,刚巧将刀柄内的钢针抖出。刀柄里本有弹簧,兼之他又运功抖出,钢针甫出,自是不同凡响,其速之迅捷,劲道之强悍,令人难以防范。

运河帮众人都听说老大有这么一手绝招,但都只是耳闻未曾亲眼目睹,今日有此机会,全都睁大眼睛,仔细观瞧。见钢针喷出,力道惊人,均想:既便神仙降临,也势难化解,姚牧歌便死无疑。但又都想到方才已等指桑骂槐的咒骂,心中怕极,怕他恼于己等见风使舵,迁怒下来,一时间,众人表情怪异,各想心事。

突然又是“铮”一声刺耳的金铁撞击声,众人莫不心中奇怪:怎么,钢针射入肉体中竟有这种声音?眼尖之人突然放声惊呼:“呀!怎么会是这样?”

松原右手将剑移至眼前,剑上赫然钉着一枚铁针,不免为之耸容。他适才闭目疗伤,虽未功得圆满,但终究上了一个层次,刚一睁眼,就见到惊人一幕,也不及细想,在地上抓剑挥出,耳听一声暴鸣,一股奇特大刀顶着剑身,连同自己狂退三步,自己又将姚牧歌撞飞数丈之外,才止住步。

姚牧歌宛若大梦初醒,从地上起身只觉周身酸痛,料知未伤及筋骨,这才盈盈施礼,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松原道:“一命还一命,互不相欠,谢我做甚?”剑交左手,右手驱指轻淡剑身,听得一声龙呤传来,清彻悦耳,“嗖”一声,剑鞘上的那枚铁针疾射而出,“夺”一声飞落梁头。

运河老大看傻眼了,心中忐忑不安,现在不走,还待何时?转身欲走,无意间看到姚牧歌表情呆滞,心中暗喜,突然,一掌拍向她胸口。

蓦然听到松原怒声喝到:“恶贼,找死!”

运河老大掌至半途急忙收回,转身就走,只道松原会追来,如同惊弓之鸟撒腿狂奔。奔出数丈方才驻步回望,见松原站在原地动也未动,脸上刹白,突然明白,他刚才出剑挡开铁针时出力过大,显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看情形,他自身势都难保,想至此,不由喜极,呼道:“兄弟们,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们。”

运河帮帮众们忌惮松原姚牧歌的武动,不敢上前。运河老七恼姚牧歌伤了自己十指,此时忍耐不住,冲上前去,忍住十指钻心奇痛,砍出一刀。

姚牧歌方才被松原撞得气血翻涌,此时见运河老七一刀砍下,虽然平庸,但也不敢硬接,晃身退步。如此一来,运河帮帮众们不在畏首畏尾,他们各持兵刀一拥而上。

松原旧伤复发,姚牧歌身受内伤,风满楼仍自昏迷。祝雄风让春花秋月护住他们,跳跃上前,一招“怪蟒吐信”,又一招“仙人指路”杀向敌群。

运河帮中也不乏好手,祝雄风刚胜了施双钩之人,旋即被用叉之人缠上。战了不久,祝雄风暗想:如此斗法,自己非活活累死不可,运河帮现有二十余人,自己一人一剑又能斗至何时?他力劈一剑,杀死施双刀之人,又反手一剑刺中施叉人的心窝,但同时也被刺中了胳膊。

运河老大老七见祝雄风威猛,左右夹击而来。祝雄风登时处于下风,施出一招天龙剑法“风雷共舞”后,才逼退二人,但觉得眼冒金星,险些站立不稳。看到敌人又围攻而至,心中暗叹,知道再难抵抗。

便在这时,耳中突然传来一丝极细的声音:“气运至丹田,凝之而聚而存而释,通达经脉。贯达四体,虚怀若谷,气之充溢,翩翩然若大鸟掠空。”

这声音虽细,但字字如针,又如千斤巨锤撞击着祝雄风的脑海。他默默记熟,脑中按这段话做下去,只觉身体轻盈了许多,丹田中忽有了充盈感觉,举手投足只觉轻便自然,心头大喜,知道有人以“传音入密”上乘武功传了自己一套内功心法,恰如其分地解决了自己内力不继的缺点。

祝雄风身负上乘内功,动作更加挥洒自如,一招“罗汉十八刺”施风般刺出,耳中听到一阵惨呼之声,停剑来看,见地上七零八落躺着人,非死即伤,也不觉愕然。自己以一招偷学的天龙剑法中的“罗汉十八刺”,再用上别人传授的上乘内功心法竟有如此威力,着实想象不出。

转眼之间,场上运河帮众人除了老大外,每人身上都有伤,众贼胆战心惊,再无斗志,相互挽扶着急忙逃开。

祝雄风长剑插地,任由他们离去,也不追赶。

松原道:“祝少侠,天姿过人,聪颖绝世,当今少有乃贫道生平仅见。希望少侠好自为之,匡扶正义,为武林造福。”言罢,飘身而去。

祝雄风心中茫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姚牧歌大声道:“道长,难道就这么走了?”

松原吃了一惊,转过身来,道:“姚宫主,还有何吩咐?”

姚牧歌道:“适才多亏道长援手相助,此恩此德永生难忘。道长身上蛇毒未除,又偶受轻伤,此地又在运河帮势力范围之内,道长如不嫌弃,晚辈这儿有‘再续还神丹’或许可克制道长身上蛇毒。”她先前恨极松原用毒计伤了风满楼,但方才生死攸关之际,又承蒙他援手相助,权衡利弊得失,还是对他感激有加。

松原叹道:“贫道贪恋火龟图曾伤了令师兄,姚宫主不以为忤,反而在刀下救得贫道一条薄命,贫道尚未言谢,宫主却又赠送药品于我,如此爱憎分明,不拘小节,心存善念之人,岂是小道所能比?这里也有一份药,虽非克毒灵药,但足保令师兄一个时辰内醒来。贫道数日来行事惶惑,为道义所不齿,如今心灰意冷,即日起将回山思过,告辞。”说完,扔下一只瓷瓶,大步离去,转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祝雄风叹道:“‘人非圣贤,熟能无过?’但有错能知,也不失为一派掌门风采。”

这时,姚牧歌早将松原赠给的药粉拌水送入风满楼嘴中,心中只盼早生奇迹。

其时正当中午,天色阴晦,五人不敢再留守原地,只想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行了不多时,来到了河边,见那河面宽阔,水色浩淼,一望无际,但岸边却无船只可以渡河。正在焦虑时,河对面突然冲来一艘船,片刻间已至众人面前。众人大喜,喊船家划船靠岩,谈妥价钱,上到船上。

祝雄风帮忙将风满楼抱到舱内,然后独自走到船头,眺望河水,心潮却澎湃难息。夕阳洒落他身上宛若整个人镀上一层金。

风满楼虽然中毒极深,但已服食解药,桃花宫的“再续不神丹”更是上等克毒圣药,日头偏西时分,终于悠悠醒转,吐出几口血痰后,直觉全身舒畅,依稀看到身侧坐着一人,努力睁开眼睛,见是姚牧歌,不禁悲喜交加。

姚牧歌见风满楼醒来,甚是欢喜,握紧他的双手,泣声道:“师哥,你终于醒了,这下,可放下心来啦。”

风满楼道:“师妹,真是太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就丧于松原贼道之手。唉,这么多年了,你过得好吗?”他挣脱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姚牧歌的双手想及往事不禁神伤,说道:“师妹,你能原谅我吗?”

姚牧歌轻叹一声,道:“我,我不知道。”拿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走至窗边。

窗外夕阳如血染红了整个河面,河面上轻风徐徐,送来阵阵水腥之味,船头的祝雄风,在落日的余光里宛若一座精美的雕塑。

姚牧歌从包袍里拿出两把做工极为考究的匕首,来到风满楼面前,眼里噙着泪水,道:“师哥,当年你竟是为了何事,突然不辞而别?”

风满楼脸色微变,说道:“师妹,我,我对不住你啊,我,我……”

姚牧歌打断了他的话,道:“师哥,你别说了,事过境迁,都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想再知道。”

风满楼大声道:“不!我就是要说,我已在歉疚与自责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良心与感情的煎熬,就是为的这一天。现在我终于等来了,师妹,我对不住你,辜负了你的一片痴心。”说罢,已是泪流满面。

姚牧歌看着这个当年信誓旦旦非已不娶,却又在洞房花烛前夜忽然失踪了十多年的师兄,心中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想到自己这十多年来痴情不改四处寻觅,历尽艰难困苦处处被人中伤,而今年华将逝,忍不住泪眼婆娑起来。

风满楼见姚牧歌触情落泪,更是悔不改当初,想起身帮她擦拭泪水,哪知毒虽驱除身体仍虚,竟未站起身。

姚牧歌见状,心痛不已,忙道:“师哥,千万别动。”

风满楼道:”师妹,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心中内疚,越觉得罪恶深重。”顿了顿,心一横,说道:“当年我之所以突然离你而去,是因为那天早上下山时遇到了销魂仙子石秋凤,我经不信她的挑逗,就和她,和她私奔而去……”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来差不多声不可辩。

姚牧歌刹那间犹如五雷轰顶,脸色青白,半响作声不得,过了片刻,喃喃道:“和石秋凤私奔?”

风满楼道:“师妹,我既已做错,只请你惩罚我吧,这样我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姚牧歌神色呆滞,自言自语道:“和石秋凤私奔?和杀师仇人私奔……”

风满楼道:“我也是一时色迷心窍,毫不犹豫地跟随她而去,哪知仅过了一月之余,她就又和如意坊的有妇之夫欧阳杰勾搭一起。我当时陷入太深,难以自拔,心怀不甘找欧阳杰拼命,却被他大败而回,羞辱一番。我含辱偷生至今,现在好了,我得到了千年火龟图,有了这个宝物,不怕报仇无望。”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他一只手支撑身子,一只手在怀中摸出一物,在姚牧歌面前扬了扬,道:”师妹,你看,就是这东西,咦!师妹,你怎么了?”

却见姚牧歌面无血色,口中不停地说道:“和杀师仇人私奔了!哈哈……”忽见她身影一晃,“怦”的一声撞窗而出。

河面渐渐涨风,船张满帆行速极快。祝雄风坐于船首,风满楼与姚牧歌的话他都听得真切。他莫名一阵怅然伤感,竟想起了前夜因被柳若珍琴音所惑,情不自己而与姚牧歌相拥之事,刹时间脸红心跳,转念想到,我难道会对她动了心?不会的。青儿才能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想及青儿不觉又陷入对她的音容笑貌的追忆中来。

忽然,河面上一艘快船急奔而下,转眼间已与自己所乘之船齐驱并进,那船反而放慢行速。船大风又大,其速也快,转眼又将快船抛于后面,而此时那年迈的船家却放缓船速。

祝雄风奇道:“船家,为何减速而行?“

那船家道:“前面河段有激流,不便于急速行船。”

祝雄风见河面风平浪静,不像河底有激流,心下狐疑,再看那艘快船始终保持几丈距离紧随而后。

祝雄风知道,这运河之上多水匪出没,尤其是运河帮,抢财劫物,杀人越货,横行运河,无恶不作。那快船小而轻便,莫非便是贼船?心中又想,是又如何?倒要看看这运河七凶有何能奈,难道在这运河上作恶多端,竟是无人能管?

蓦然间,一丝悦耳的琴声顺风飘来。那琴声如绵绵春水,更似空谷幽兰般纯而脱俗,不着半分世俗之气。

祝雄风正感诧异,那音调倏忽一变,登时有一种凄凄惨惨的悲凉之意,并有一女声,唱道:

“痴情岁月,徒自疯长。

心音缥缈,君莫能知。

怅然回首,只叹今生红颜,多有磨练!

怨已逝,意未尽!

却是人虽有情心无奈!”

祝雄风适时心中烦事缠绵,竟被那歌声所感染,放眼四望,寻觅声源,却发现那琴声及歌声来自紧随而下的快船上。心中刚才还猜测那是否为贼船,但现在却盼它能再靠近些,望上一眼那拂琴和歌的女子,虽知多有不妥,但如若不看一眼,总是心有不甘,又担心她遇上水匪怎么办?

他心下好生踌躇,正自难以决断之时,忽听舱内传来了姚牧歌狂乱的笑声,接着,“嘭”一声,姚牧歌破舱而出。只见她发丝零乱,神情怪异,怪笑一声,纵身跳入河中。

祝雄风眼见着姚牧歌跳入河中,已救之不及,心中后悔不迭,突然又听到舱内传来风满楼焦虑而悔恨的声音:“师妹,且听解释!”

祝雄风跃身入舱,和正欲向外冲出的风满楼撞了个满怀,登时把他撞得倒飞床上,祝雄风一把抓住他,吼道:“人都跳河了,还解释个屁,你做的好事。”

风满楼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冲出舱外。

春花秋月本来在船之另一侧,情况骤生变化,始不及料,等见到姚牧歌纵身投河,惊吓之余,纵声大叫:“不好了,宫主跳河了。快救人哪!”

瞬那间,河面上泊了几艘各式船只,但只是个个袖手旁观,无一人下水救人。

风满楼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身体尚虚,只身跳入河中,潜浮数次,哪里还寻得到姚牧歌?他浮出水面托住船帮,大口喘息,鼻子一酸,想到:师妹恐怕性命休也。

旁边船上突有一粗野的声音说道:“别说一个纤弱的女人,就是十只大水牛,在这险急之地,也早就冲流而下了。依在下看来风大侠还是保住火龟图才是上上之策啊。”

风满楼骤然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艘高帮大船上站立一个大汉,粗野豪放,船头一杆旗,中间绘着一只鲜艳欲滴的狼头标志,不由心神凛然,脱口呼道:“天狼帮!”

他心知不妙,再看其他船头帮旗,有运河帮七凶,黄河帮八猛,燕京白虎帮等,还有许多他并不认识的旗帜。但他深知,周围这些帮派无一不是黑道上的大帮,今日联袂而至,其目的昭然若揭,心中想到:师妹真心对我,我却做出令她不能容忍之事,现在她未卜生死,今日若是命丧运河之中,正好与她为伴。否则,我再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想到这里,他一阵大笑,双手抓紧船板,跳出水面立于船上,环目四周,朗声道:“各位朋友,既然齐聚于此,无非是看中了千年火龟图而已。不错,图确实在我身上,但不知各位有没有本事拿得到。”说罢,一摸怀中,这才想起方才在姚牧歌面前曾拿出来过,后来见她投河,急忙出来,情急之中把图随手丢在了舱内。于是闪身进舱,四下找寻,却哪里还有图的影子?

他头脑中“嗡”的一声,寻思:方才出来急迫,明明将图丢在床上,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静静思索片刻,蓦然想起适才出舱之际,正巧那祝雄风进得舱里,他理所当然第一个看到了。对了,定是他突起歹念,趁混乱之际,偷走宝图。想到这点,心中对祝雄风恨得要命,出得舱来,一声不吭,拔剑刺向祝雄风,怒声道:“把图还我。”

祝雄风正在船头浮想联翩,冷不防风满楼不问青红皂白拔剑就刺,心中登时糊涂起来,听他喊着把图还他,更是一头雾水。他见风满楼来势汹汹,虽然仅仅刺出了一招,但却精妙而缜密,令自己防不胜防。而且他正站在船头根本无从施展轻功躲避,只要稍微退后半步,那就会坠入波涛汹涌的运河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