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如果我只有在杀死生命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只有在见到鲜血的时候才能觉得快乐，那又怎么办？谁活着不是为了这一世，只要现在高兴，来生如何又怎么样？太遥远了，太没说服力了。”首领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脸上的疲惫神色更浓了。

我知道，他撑不住了。关于杀生和杀业的问题，我已经对他反复轰炸N百次了，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可是今天居然跟我辩论开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的心理防线松动了，现在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进入了最低谷，如果想要让他彻底崩溃，不趁现在更待何时？！

我兴奋起来，清了清喉咙，饶有性质的看着他，“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人活着没有理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而你呢，就是那种少数的没有理由中的一个。经过长期的迷茫心理出现了问题，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这个情况从表明上看，就是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我给的建议是去看心理医生，这样吧，我认识一个非常出色的心理医生，明天我会请他来看你。其实没有理由，也可以活着，只要再给自己找个理由罢了，如果你找不到，我可以给你！”我贼笑着靠近他。

“什么理由？”他懒懒的开口，抬头看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一闪而过的希望并没有躲过我的眼镜。我记得导师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活在世上，在死亡之中追求生存的快感，在死亡之中感受生命的意义，在死亡之中寻找生存的原因，在死亡中藐视生存，又在死亡中努力生存。

我一直对这个不太明白，不过今天我明白了，这个首领明显就是这样一种人，他什么都不在乎，没有任何追求，让自己时刻处在危险之中，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有一个目的，他想要找到自己生存的目的，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缺了它又万万不可，就好像海航需要一个舵，没有了方向，只会有一种结果，变成疯子。

只要找到原因，对症下葯就很容易了，医生最害怕的不是医不好病人，而是连病人得的什么病都不知道，这是一件非常悲惨的事情。现在既然我知道了原因，那么，嘿嘿……这小子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我隐去脸上的笑容，露出诚恳万分的表情，用十分有信任感的口吻低声缓缓说着，“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活了多久，30年？40年？又能遇见多大的事情？背叛？欺骗？掠夺？”

我苦笑了一下，露出很忧郁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如果只是这些，你未免就让我太失望了，今天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而我相信你不会是乱说话的人，我就不妨告诉你吧！其实，我说我是神族，不是逗你们玩的，我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我活着已经超过了八百年，八百年啊……”

我又叹了一口气，忧郁的神色更浓了，“我在善见城工作，负责猎杀人间作恶的妖精，这工作进行了二百年，看着战友在自己身边一个个的死去，不想杀人却偏偏要双手沾满血腥，在生死边缘徘徊了无数次，自己重视的东西一件件的消失……但是我还是要活下去，千万年的活下去，只要没有在猎杀别人的时候被干掉，我就要忍受无边的孤寂和痛苦，这种痛苦你根本无法理解，因为你的痛苦太肤浅，而我已经深入骨髓。”

我指指自己的心口，“我的心早就支离破碎了，但是我还活着，因为我没有活着理由的时候，一个人给我了一个理由，那个人就是帝释天。痛苦依然存在，但是希望也同样存在，所以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给你讲这些，既然我们同命相连，我不妨把这个理由转述给你。”

看到他的眼睛一亮，我窃喜了一下，接着装深沉，问他：“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曾经真心诚意的对你说一声‘谢谢’？”

他想了想，摇头。

“我想也是，我当时和你的回答一样，活了几百年，救了无数人，居然连声真心的谢谢都没有听过，还真是失败，我自己不知道我堕落的理由，但是我回答了那个问题，看着帝释天大人和蔼的笑脸，我有点明白了，不过又不太明白。帝释天大人就对我说，‘我可以给你一个理由，不过不是现在，因为即使我讲了，你也没有办法理解。你去想办法让别人真心诚意的对你说一声谢谢，再来我这里，我会把那个理由告诉你。’我听了帝释天大人的话，就去了，可是……”

我叹息，“我开始一边在善见城工作，一边努力完成这个目标，可是始终没有达成我的愿望。直到有一天，我和我的搭档出任务，对手很强大，我们联手的胜算也就70％，不过这足够了，可是中间却出了意外，一个人类的小孩，也就八九岁的小孩，因为在山里迷了路，无意间闯入了我们的战场，那时正在紧张阶段，那个大妖精已经快完蛋了，他的临死一博使出了灵体攻击，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攻击方法，非常厉害，我们全力做好了防御不敢有一丝松懈。”

“可是，我的搭档却看见了那个小孩，如果当时我们不去管那个小孩的话，我们绝对会平安无事，那个小孩死亡的罪名也是在那个妖精头上，跟我们没关系，可是，我的搭档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个小孩，本来做好的防御出现了漏洞，于是，他死了。”我的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心里却在念着阿米豆腐，这故事半真半假，我当时的搭档就是阿修罗，嗯，我想他不会介意我把他塑造成一个英雄的形象吧，逼近比他的小白名声要好的多。

“他死之前，那个被吓哭的孩子摇着他，说‘谢谢哥哥救了我，哥哥不要死，不要死，我要给哥哥买好吃的麦芽糖……’那个孩子哭着不断的摇着我的搭档，我的搭档脸上没有死亡的绝望，而是一脸满足的去了，我至今也忘不了他临死之前那个眼神，被人感谢，真的是这么美妙的一件事？美妙到连自己的命也不要的地步？！”

“我怀着这样的疑问，送那个小孩回家。到了他家里，他的父母听他说是我和我的搭档救了他，一个劲的对我拜谢，说了无数次谢谢，真心诚意的那种。然后又对我搭档的死表示了哀痛，还挽留我吃饭，不过我拒绝了，那天我第一次笑，因为我也感觉到了那简单的两个字里面包含的意义。我立刻带着搭档的尸体回到了善见城复命，然后立刻去见了帝释天，告诉他，有人对我真心诚意的说了谢谢。于是他问我的感觉如何，我说很好，很开心。然后他就告诉了我那个理由，你挺好，我转述给你。”

我十分认真的盯着首领，他也十分认真的听着，我微微一笑，淡然而优雅，“我给你的理由就是——成就感和认同。一声真心诚意的感谢，或是对你所作的事情发自内心的赞叹，或是对你发自真心的认同，都会让你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那一刻，你就会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重要性，那一刻，你就会了解自己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而得到这成就和认同，就是我给你的目标！这种感觉，你享受过一次，就会想第二次，第N次，于是，你就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就是这个了！”我咧嘴一笑，“我还可以顺便告诉你，我的成就感的来源，就是救人，现在救你就是我的目标，拯救人的生命没什么太大意义，但是拯救一个人的灵魂就很有意义了，救了你会给我带来无上的成就感，满足我的私欲，就这么简单。”说完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就是离明王更近了一步。

我看着他沉思的脸，说着，“我们是同类，我对你有点同命相连的感觉吧，所以今天才跟你说了这么多我的事，即使我的人类好朋友，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事。如果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就不妨试一试，明天看完心理医生之后，没有太大的问题，我就放你自由，然后，你去做点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找找成就感，如果那之后你还是觉得只有杀人才能满足你，那我就给你一个干脆。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你不会离开这个城市，而且每周要联系我一次，报告自己的事情，能答应我吗？”

他想了一下点头，“我答应你，不过这样毫无根据的口头承诺，你能相信吗？”

我看着他又恢复了懒懒的表情，温柔的笑笑，“我相信你！”

他没有反应，不过我知道，今天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刚才我那四个字一定对他有所影响，只不过他太善于伪装而已，你的面具，我会一点一点的撕下来的！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