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清站在我的对面，毫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站定看着他，说：“老朋友肯赏光，真是再好也不过了，请！”我们目光对视，在那一刻我知道，丁清是绝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他猜到我们玩的阳奉阴违的把戏，他会继续跟踪我们，直到刺探到长空组织真正的研究目的。

看片会意料之内的轰动，第二天的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发表溢美之词，只是说视觉效果，不说具体的电影内容，这是天地数码在看片会之前定下的，并且各位领导把关，那个副市长半认半假的向市长、市委书记请示关于这次的报道由他亲自把关，把这件事当作政治任务来完成，因为，这是关系到本市经济发展、对外形象，关系到本市第一家政企合作的高科技公司是否能打响第一炮的重大原则问题。

事后不断有记者追问，这样规模庞大的场景是怎么制作的，那些几万人的古代军队在战场厮杀、血拼是在哪儿拍的等等此类问题，公司发言人范桐根据李义的指示称，天地数码作为一家刚成立不久的数字运动图像公司，一方面在电脑的数码应用上有自己独到的技术，另外在电脑合成时也有国际图像处理公司的协助，更重要的是，在拍摄过程中得到了各地政府、人民军队和群众的大力支持和帮助，现在样片有这样的好评，首先天地数码要感谢他们，没能人民群众幕后默默的支持，是拍不出《长城》这部影片的。

“我想用这片子来告诉大家，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我这样明白地告诉朋友们，一个国家是这样，一个科研组织也是这样，只有不断出击，向新的目标发起进攻，才会立于不败之地，前所未有的科学新天地就会在我们面前展开，我们的每一步，立足现实，扎根既有，推陈出新，用我们具体的行动，了解世界的真相。

关于影片的发行交由李义去负责，影片的收益由公司财务总监花语去全权处理，第六组由王铭领导，第七组因组长李义转去负责组织外围的发展，所以由周震城任组长，笑天任顾问，第三组改由韩山来负责，这个人事变动关系到下一步的研究，为了得到这样一份恰当的人员分配名单，费了我不少脑细胞。

下一步的工作将由第三组唱主角，如果说因为第六组的脑部研究有了天地数码公司，那么，在这个宽带网的信息时代中，第三组的研究将会使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

李义前段时间不断向我汇报，美国好莱坞几家大的电影公司向天地数码签订了多少千万的合同，用以制作某些历史方面的镜头和一些灾难片的仿真场景，当然，我们提供的都是素材，是根据他们的要求用不同的视角拍摄的。

对于这样的汇报，我一般是不感兴趣的，利用意念游移制作电影，只是我们研究中的一个副产品，不能因为加入这个虚荣无耻但获利甚丰的行业而使研究走入迷途。渐渐地我在客户名单中，发现了ＭＩＣＲＯＳＯＦＴ、华纳—ＡＯＬ等网络界大腕的名字，细看他们的场景要求，都是一些场景片断，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交给以数据分析为专业的第三组，分析结果不到１小时就放到我的面前：这是在发展ＶＲＭＬ技术上应用的，以提供网上的虚拟现实，用配套的头盔通过立体视效眼镜来增加参与感，看到这个情况我灵机一动，因此，出现了上面的人事调整。

网络，只是我研究中的一个战场，是一个小小的工具，为了明确我的想法，请公司信息部的主管带我去看看公司自己的网站。

一点击我们的网址，强劲的音乐立刻涌出，几个动态的窗口在显示屏演示，其中三个窗口是《长城》中几个大场面的镜头，另外几个播放的是公司大楼外观的俯瞰ＭＰＥＧ８影片，一分钟过后，晃出一个视频点播菜单，可以查看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及各个部门主管的讲话，还可以预览公司近期将发布的新影片片断。我问那主管网络速度如何，主管很紧张，说：“报告！上行速度６４Ｍ，下行速度１２８Ｍ！”我点点头，让他下去。

我知道网速提高很快，可是不知道如今的网站竟然充满强烈视觉效果动感，并且看起来应用的还相当普遍，在网站中加入大量的视频，充满个性的展示，这是网络提速后的好处。

隐隐觉出了有个极大的机会在里面，可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这时王铭进来了，

“哟？长空，你怎么一人在这里喝苦丁茶呢？我也来一杯。”

看着注入王铭茶杯中的水流，我突然想到了，拍一下桌子，“有了！”

王铭吓了一跳，手一抖，被烫了一下，“怎么了？有什么了？”

“呵呵，不要紧张，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过了几天，经过人事变动，王铭成了第六组负责人。韩山和笑天有点疑惑，但也不好开口，王铭望着我，也许是想到这个任命与那天喝茶时一句“有了”有关，但究竟是有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大家对这个变动不管现在有什么想法，都先放在一边，我宣布，公司领导层放假七天，统一组织到外面散散心！”

周震城苦笑道：“长空，我倒是想散心，可你这话说半截，让我好难受啊。”我拍拍他的肩，说：“震城，这段时间大家都累了，先彻底放松放松吧，把工作完全抛开。”

散会以后，由李义安排市里面的相关领导关键局级单位负责人，加上公司共九十多人前往北纬７度的我国南海旅游胜地安渡滩，安度滩接近马来西亚，阳光充足，海沙细腻，小岛面积３平方公里，有两处淡化池，日供淡水１４吨，建有一座可容纳百人的渡假村，正好由我们包租了。

那帮官员真是忙的不亦乐乎，日光浴、海鲜宴、远海垂钓，日日欢歌、夜夜醉酒，如果说其中还有人清醒的话，那就是丁清，日暮时分，坐在栈桥旁，稳稳垂钓如坐禅老僧。

我们到安渡滩的第四天，也就是２００７年４月１６日，午餐后和震城、笑天、韩山再加上市里面的三位领导，一起在海边散步闲聊，听到有人喊话声，这才注意到离岸近１公里处有一艘军舰，陪同的一位宾馆人员说，这是菲律宾的巡逻军警。“猖狂！”魏书记说，“可不是嘛。”那位陪同人员附和道。

开始几天韩山、笑天、震城、王铭人在安渡滩，心在实验室，到了第七、八天时，才真正完全放松，开始享受这蓝天、大海、沙滩、带着咸味的海风和清凉的椰子汁。

返回公司后，休整一天，接触工作一天，第三天开始我们自己的内部会议，在会上，我谈了关于下一步研究工作从何开始的问题，目标是确定的，就是交互式电影。

现在当然已经有所谓的交互式电影，在电影院中，可以根据多数观众的选择决定上演不同的结局。在家庭中，可用选择菜单的方式来看自己希望的结局。我说，这不是真正的交互，这是被动的选择，观众在每一个关键情节转折时，要被迫中断欣赏，以减弱欣赏激情的方式被动在既有拍就的几个结局中选一个，这能算是真正的交互吗？

网络点播同样不是交互式电影，当然，根据无数的情节分支拍摄众多的结局对于制片商来说，也是不现实的，那样的投入太大，而且还是不能满足特殊爱好观众的意愿，真的就没办法解决吗？答案是否定的，一定可以解决，而且，就由在座的各位来解决，大家有什么看法吗？

李义不在场，如果他在，或许会问，空总，我们传统影片的利润很大啊，为什么要换这种费力的交互式呢？岂不是自己乱自己的阵脚？

笑天道：“我们要做交互式电影？”王铭这时开口说道，“据我的理解，不仅是传统意义上的交互，而且还是动态交互，或者说是实时交互，长空，我这样理解对吗？”

“笑天啊，这回你要发挥你做系统的专长了，王铭呢，这一回你不但是第六组的负责人，还是我们产品的测试主管呢，明白吗？”

“长空，我会努力的。”

韩山道，“长空，再给我们详细解释解释好吗？这个研究计划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难有眉目。”

我清清嗓子，道：“我设想的这个交互式，是基于网络传播的，它的内容既然是可动态交互的，实时的，也就是说，这个影片的内容是根据点播者的需要动态合成的，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称得上交互，只有动态合成的电影，才可以说，满足了所有观众的交互式需求，最大限度地增加了点播者的参与感，融入其中，身临其境地体会到那种虚拟幻境的美好。”

笑天想了想说，“长空，你说的是不是有点象我研究的ＶＲＷ？利用传感头盔让人的意识进入虚拟幻境，亲身体会到各种幻境？”

我微微一笑，“对不起，笑天，我刚才使用了虚拟幻境这个词，让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说，实时动态合成的影片内容，对点播者有极大吸引力。我想，在这里，应该引入一个概念，叫高速通信网下的可编程影像技术，利用这种技术，我们公司只是出一套这样的软件，就可以实现所有的电影效果，只此一套软件，加上简单的初始情节代码，根据动态合成，它所产生的影片就无以数计。”

王铭喃喃自语，“可编程影像技术？”

震城说，“呵呵，如此看来，我们第七组可要准备冲锋陷阵了！这么刺激的任务，可以让弟兄们忙活几个月！”

笑天道：“几个月？你以为是开发什么啊？这可是一项新技术，只是测试工作就要小半年吧，我的ＶＲＷ基本上没有什么ＢＵＧ了，我还在不断调试，改进程序呢。”

看他们争论了一会儿，我说，“大家静一下，我说说我的想法吧，一个电影，就是人物、场景和情节，人物相当于数据对象，场景好比是数据环境，而情节呢，就是操作数据的方法，在编程中，这是一个典型的ｃｌａｓｓ类，这说明电影是适合用编程的方法来完成的。

可交互电影的复杂性，导致了拍摄的困难，所以，只有用编程才是解决交互式电影难题的方法，利用对于一个基本场景的描述，通过现在的７５纳米真空芯片的全光网络的高速度，从点播者的传感头盔中获取相关数据，运用动态合成技术，生成电影片断播放，而这样的过程，是可以无限制地进行下去的。“

负责网络和编程的第六组负责人周震城说，“老天！我感觉这样的影片就象一场白日梦！而且，有可能一直做下去，直至死亡！”

笑天哈哈大笑，“我们制作的电影，当然有办法让点播者终止了！不过，这和ＶＲＷ有点类似，必须得给参与者一个清醒过来的缓冲时间，免得精神层面发生问题，分不清现实与虚拟，清醒与梦幻。关键一步是从意识中采集相关的数据，这个突破口看来是王铭来解决喽？！”

王铭沉思着，突然身子抖了一下，望着我，慢慢地说，“长空，我觉得我在一步步地走向一个地方，但是，我弄不清究竟会走向何方。”

我冲他点点头，然后说，“要实现我所说的交互式影片，并不难，只不过有两个关键，一是笑天说的，从头盔中采集数据，而是动态合成，动态合成的关键不是影片图像的生成，而是情节，即操作数据的方法，从另一种意义来讲，也是操作数据的结果。基本要素包括人物的外形特征、动作特征和人物性格特征，然后是场景、音效、语音的合成，这些我想应该采取三重服务器结构，使用胖客户机系统，也就是说，所有的图像库、语音库、都是放在点播者使用的终端设备上，这样，可以减轻服务器的负担，由于网络速度很快，也是基于安全因素着想，动态合成所使用的程序都是在服务器上，从点播者脑部意识中采集他对当前场景的喜好、情绪变化等资料，传回服务器，经过运算后合成图像再回到终端——点播者所看到的，始终是他所想看到的，这样，达到一个心灵的享受，看这个虚拟一切按照自己的思路发展或者说与自己所设想的不谋而合，不亦快哉？

我想，通过实时的合成，根据观众的想法，在情节的操作上还可以作微妙的调整，调足观众的胃口，能根据观众的心情和健康状况自动调整剧情，当观众过于兴奋时情节就稍低沉一些，当观众情绪低落时，就来一点快乐的情节，总之，要达到全身心的放松，使欣赏电影变成一场健康运动。“

王铭点点头道，“长空说的是正面意义，其实这件事情还可以使我们有机会控制一些人，还可以用这种系统打击一些人的精神意志，比如，当我们确定他是我们的目标而他也在利用这套系统欣赏影片时，利用他脑中的图像来毁灭他，把影片中出现的人物外貌换成他最关心的人，然后安排一场悲剧，伤其七情，绝其六脉！”

韩山笑道，“想不到王铭这么狠呀！不过，他讲的倒真有可能性。我呢，考虑了另外一种情况。”停下来，喝了口水。

王铭一把夺过，“老韩，卖什么关子啊！直说了吧！”

“长空，不知大家想过没有，当点播者选择恋爱主题时，由动态系统不断采集他的脑意识信号，这样合成的女主角，将会是他最喜欢的，最动心的，因为，这本来就是给他度身定造的，接下来的事情，可以猜想会造成什么样的沉迷！也许，到了死亡后才能真的摆脱欣赏我们的交互式电影。”

笑天听了，微笑说，“我们的产品从这种意义上讲，是最好的心理医生，不管你在生活中多么卑微，都可以在这种系统中建立自信，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主帝着虚拟幻境中的一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说，来个漂亮妞吧，于是，就有了妞。就象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他所有的梦想都可以这里实现，不管对这个系统怎么看，哪怕将来会人发表文章反对，也会忍不住有大批大批的人不断成为我们的客户。”

“长空，原来你在渡假的分工都已经安排好了啊，呵，由震城由负责编程和网络的第七组，由王铭来负责研究脑部信号的第六组，而我呢，呵，主管分析数据，还挺合理的，是不是啊，大家？”韩山打趣地说。

笑天哈哈一笑，“长空的安排，还能有错吗？”

我道：“笑天，你可不要以为没你的事哟，整个系统的最后无缝链接和测试，都由你来负责的，这个责任重大，不过我相信你是可以完成的。你有丰富的ＶＲＷ经验嘛，那同样是一个大系统。”

笑天站起来，打个敬礼，应道：“ＹＥＳ，ＳＩＲ！”

我笑了，这些朋友，是真的科学爱好者，喜欢不断向新的高峰发动攻击，他们有着务实的研究精神，想法大胆，作风稳健。

在这次会议我强调一点，不能让各自手下的组员知道我们在研究的是什么，把任务自顶而下，逐步细化，比如，韩山的数据分析第三组，把第七组需要的数据分开来研究，不能由一人兼任两个阶段的工作，避免在前期造成技术泄密。

其实，我要强调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在程序中加入攻击脑记忆存的功能，在确定是我们的目标时，对于程序代码加强电信号刺激或者是攻击性图像、声音信号，以使人昏眩的图案或者尖叫剌耳的超强声音使人精神错乱。

这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高速网络下的动态合成影像技术成熟前，最好只有我、震城知道。

散会后，一切按照制定好的计划，研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