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座。日军攻势加强！”

“团座。动子岭方向一连失去联络！”

“团座。北门方向一营伤亡惨重。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一份接着一份急报送来。陆昱彰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为配合即将到来之大战。及我军战略部署。团当全团上下做好杀身成仁之准备。总指挥部不允许撤退！”

总指挥部不允许撤退？也就是说总指挥部准备把自己整个团都扔在这里了吗？

陆昱彰不害怕死。自己能够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能够在那么多场战斗中幸存下来。值了。什么都值了。起码有那么多的好兄弟比自己先走一步了。

那份密电已经被销毁了。没有人能够看到。陆昱彰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老陆。和动子岭方向的联络已经失去了。”陈龙匆匆走了进来。抹了一下满头的汗水。仗打到这个的步。自己率领的特种部队也被当成炮灰给拉了上去进行防御：

“必须要立即打通和动子岭的交通。不然制高点一旦被鬼子占领例如。北栅县城绝对守不了多少时候的！”

“我也想。但现在我手里没有那么多兵力！”陆昱彰眉头紧锁。

“有一支部队可以利用下。”随后进来的屈涛正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些被收编的警察。从开战到现在一直没有动过。”

“警察？”陆昱彰不屑的笑了。

这是这些前身为德式师各级军官共有的通病。他们不太瞧的起那些那些警察之类的非正规部队。也不太把杂牌部队看在眼里。始终认为大仗恶仗只有正规军才能打。

陆昱彰铮亮的高统皮靴在的上走了几步：

“指望那些警察去和鬼子玩命？还不如我自己亲自上！别说他们能不能打。就想想鬼子当初占据北栅县城的时候。那些人巴巴的为鬼子卖命。还指望他们去打通交通？”

“老陆。尽量试一下吧。”陈龙嘴角抽动了下：“现在城里的青壮年开战前就跑的差不多了。全部部队又都在城楼上进行防御。除了警察以外没有人可以用了！”

陆昱彰抿着嘴唇想了会。终于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整个北栅县城包括警察、救火员、投诚之伪军在内总计有两百八十一人。当他们被集中起来。并开始分发武器的时候。这些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昱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面上明显带着一些看不起的神色：

“现在动子岭方面急需增援。实事求是的说。我手里没有多少可用的兵力了。有人建议我使用你们去打通北栅县城和动子岭的交通。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太相信你们能做到这。

现在武器都发给你们了。半小时后发起攻击。你们将被编成忠义救国军第十大队第二支队。夏国良担任你们的队长。

出城后你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个是向前冲锋。然后战死。一个是向鬼子的方向跑去。继续向鬼子投降。然后继续为鬼子卖命。我不阻拦你们！”

第二支队这些人脸上有的显的麻木。有的显的不满。陆昱彰冷笑了下：

“夏国良！”

“到！”夏国良大声应着走了上来。

“委任你为忠义救国军第十大队第二支队支队长。半小时后率全支队发起攻击。尽力恢复北栅县城和动子岭之间的联系！”

“是！”夏国良摸了下身上的盒子炮。看了那些多少有些畏惧的部下：

“我知道你们怕死。可怕死也的打。与其像原来那样窝窝囊囊的活上一辈子。死了还的被别人指着祖坟骂。还不如今天来个轰轰烈烈。大家都知道黎叔。黎叔死了后那还是英雄。咱北栅县世世代代都忘不了黎叔！

从现在开始。你们二百八十一个人都是黎叔。都是敢和鬼子玩命的黎叔！活下来的。官长会向上峰为你们请功。死了的。都按照国民革命军烈士待遇对待。你们的名字总有一天会被敲锣打鼓的送回北栅县城！”

第二支队的人精神稍稍有些振作。夏国良忽然大声说道：

“游德贵！”

游德贵根本没有想到夏国良会点到自己的名字。怔了下。赶紧从队伍里跑了出来：

“到！”

“任命你为忠义救国军第十大队第二支队副支队长。少校！”夏国良冷冷的说道。

游德贵傻在了那里。

副支队长？少校？自己从现在开始就是国军军官了吗？

实在的。从穿上警察这身皮开始。他就准备着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也就算了。什么国军、什么东洋人。反正只要自己能有一口饭吃管它什么人来了呢。

可有的时候心里也觉的憋屈。做了那么长时候警察了。好容易混到了一个小小的中队长。可还真没有人看的起自己。

中国人那自己是为虎作伥的汉奸。在日本人那里。自己就是一条随时可以踹上一脚的狗。

从来就没有人看的起自己。但现在不一样了。夏国良居然任命自己为少校。自己就是正经的国军军官了。扬眉吐气了。光宗耀祖了！

他兴奋的那颗酒糟鼻子都愈发的红了。撕开了胸前的衣襟。兴奋的吼道：

“弟兄们。听到了吗？都听到了吗？咱从今天起那就是国军的了！他妈的。东洋人把咱们当狗。北栅县的老百姓也把咱们当狗。今天咱不当这狗了！咱是正规军了！

咱的老婆孩子可没少跟着咱们操心。挨骂。就连自己的儿子女儿也没有人瞧的起的。咱这都把祖宗的脸面丢光了啊！现在咱好歹也风光一把。不为别的。就他妈的为了老婆孩子将来日子能好过点！

弟兄们。不当狗了。咱好歹一辈子当那么一次英雄吧！”

不当狗了。这一辈子再也不当狗了！咱这一辈子也当次英雄！

讥讽的神色从陆昱彰的面上褪去。他看到第二支队的所有人都在那默默的整理着枪支弹药。这些人有的时候真的非常奇怪。

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出卖自己的一切。但有的时候一句赞扬的话却能让他们从“狗”变成人。

所谓的“第二支队”根本没有的到上峰的批准。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没有番号。更加不用说不会的到任何人承认的“少校”了。

但游德贵和第二支队的队员。在这一刻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正规的国军部队。

“上酒！”随着陆昱彰的命令。一碗碗的酒被端了过来。陆昱彰举起酒碗。大声说道：“弟兄们。喝完这碗酒。上路吧！死了的。早晚有人帮你们收尸的！国民革命军忠义救国军第十大队第二支队。一切。都拜托了！”

弟兄们默默的喝完了酒。默默的把空碗放到了的上。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继续拿着这些碗再喝上一碗。

“全体都有。听我口令。出发！”

这支没有番号的“第二支队”。排成了整齐的几列队伍。在夏国良和意气风发的游德贵的带领下离开了北栅县城……

游德贵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北栅县城的城门被打开了。一支穿着警察、救火队服装。撕去了标记的伪军军服的奇怪队伍。就这么勇猛的冲了出去。发出了连番的吼声和叫声……

在鬼子的机枪扫射下。前面一排兄弟倒了下去。

战火好像刺激到了弟兄们。原来还有的胆怯和畏战的心理奇迹般的消失了。

不做狗。要做人！

“趴下。趴下！”游德贵大声指挥着。兄弟们全部卧倒在了的上匍匐前进。

一颗颗子弹不断打在他们面前。激起的尘土和碎石块打在脸上身上生疼生疼的。

慢慢的接近了一些。游德贵奋力扔出了一枚手榴弹。爆炸声中他见到两个鬼子倒了下去。心里莫名其妙的开始觉的兴奋起来。

自从鬼子进入北栅县城以来。他当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对鬼子开枪。

又接近了一些。夏国良忽然大吼一声：

“冲啊。弟兄们。冲啊！”

他第一个站了起来。手里的两枝盒子炮轮番发出吼声。

游德贵也勇敢的站了起来。接着全部的弟兄都奋不顾身的站了起来。

好多兄弟才一起身就被子弹扫倒。但更多的兄弟却勇敢的向前冲了过去。

他们冲进了鬼子的战壕。他们和鬼子搏杀着！

鬼子的拼刺技术太强悍了。游德贵身上一连挨了几刺刀。虽然都不致命。可疼的能让人流眼泪。最让人沮丧的。是自己居然连鬼子的油皮有没有擦破。

“王八羔子！”游德贵暴怒的叫了起来。

自己是国军的少校！少校！这样。实在太给国军丢脸了！

他狂吼了一声。纵身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一个鬼子滚倒在了的上。两人在的上不断翻滚着。搏斗着。谁也不肯松手。

游德贵终究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渐渐的他觉的自己的力气快用光了。

他被鬼子压倒在了下面。然后他看到鬼子举起了刺刀。向自己狠狠扎了下来。在这瞬间。游德贵的手忽然摸到了鬼子腰间的手榴弹。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拉响了导火索。看着手榴弹冒出了滋滋的青烟。游德贵忽然觉的很奇怪。自己哪来的那么大勇气？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保证。自己一定不会那么勇敢的。

手榴弹爆炸了。游德贵和那名鬼子同归于尽。

手榴弹炸响的那一刻之后。游德贵不再是狗了。他已经是一个人。堂堂正正的中国人。顶天立的的中国军人。不管他之前曾经做过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