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的海风轻轻地吹，扬起她过肩的微卷长发，那种波动像极了不断朝她的脚丫扑打过来的海浪。
庄节伸展开手臂迎着大海，闭目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惬意与舒适。
“姐姐？”
猛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称呼——没错，熟悉的只是称呼，她能确定那不是那个小屁孩的声音。
庄节好奇地回身看向来人，结果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格外俊秀高挺的鼻梁——和多年前的首次相见时一样……
“庄节，给你介绍下，这是我表弟吕佳，刚放暑假，来HZ玩的。”
那年夏天，在好友微微的家里，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典型的内向型男生。
结果不知道是哪个神经搭错线，她跟人家说的第一句话竟是——
“你的鼻子很好看。”
而那个纯洁的男孩竟把这话当成了她对他有好感的暗示？
于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有了一段跟一个“好看鼻子”的恋爱史，为期12天——也就是那个男孩在HZ度假的时间……
四目相对许久之后，那个鼻子俊秀程度不减当年的男孩终于又开口了：“姐姐怎么会来这里的？”是来看我吗？多想这样问，不过明知道不可能，话到嘴边识相地变了词语，“来了也不告诉我。”
被惊讶、尴尬、错愕、窘迫等各种情绪洗礼过之后，庄节终于勉强牵动下唇角说：“我跟朋友来玩的。”心中却暗暗嘀咕：来逃难的人哪敢大张旗鼓地要人迎接？况且她老早忘了在这个城市里还有她那“圆台面”的成员。
“佳哥哥，她是什么人啊？”作为男孩现任女友的女孩自然不乐意就这样被两人忽略掉，立马上前一步挡住男孩望着庄节时那含情脉脉的眼，随即又换上一副假惺惺的笑容说，“你叫她姐姐，她是你的远方亲戚吗？”她说着伸出自己细白的小爪，“姐姐你好，我叫向蓉，是佳哥哥的女朋友。”
男孩显得有点窘迫，好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跟庄节的关系。
“你好，我叫庄节，是……”看到男孩的无措，庄节正打算承认女孩的猜测，好为男孩解个围。可是她还没来得即把话说完，就听见不远处又飘过来一个声音。
“恐怕姐姐没有这么多远方表弟！”
那暗藏愤怒的声音让庄节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微微蹙起秀眉，转个身刚想开溜就被那不知何时已经窜到身边的人逮个正着。
“还打算跑哪去？”景程长臂一伸拉住她的手腕。深邃黑瞳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挂着冷笑问，“姐姐，这位也是你‘圆台面’中的一员？”他微眯起的眼眸中充满威胁，好似只要她敢点头，他就立马将她就地正法一样。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庄节费劲儿地想挥开他的手却于事无补，“小屁孩，你到底想怎么样？”干嘛跟苍蝇町臭肉一样盯着她不放？他愿意是苍蝇，她还不想做臭肉呢！
景程的表情转为平淡而冷漠，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把那些愤怒与不甘掩藏到了心底。
“我不想怎么样，就是想问问姐姐的‘圆台面’到底有多大？那日在食堂所见还不是全部？在这几百公里以外的另一个城市也有姐姐的‘旧相识’？”他咄咄逼问，斜扬起的唇角不知道是在嘲笑她还是在讥笑自己。
庄节只是皱着眉，一手护在被他钳制的手腕上——死小孩，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好痛！
“同学，请你先放开姐姐的手，你抓痛姐姐了。”对于曾经真正动过心女孩，吕佳没有办法看着她受人欺负而袖手旁观。他伸手想握上景程的手臂却不想遭来无妄之灾。
景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拳招呼过去，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镇定被吕佳一声声的“姐姐”硬生生击垮。
“你闭嘴，姐姐也是你叫的吗！”他瞪着吕佳的双眸燃着愤怒的火花，然后回转过身以同样的目光盯着庄节质问，“你不是说姐姐只有我才叫吗，为什么每个跟你交往过的男人都这么叫你？”那日在食堂，听着那本该归他所有的特定称呼被一群男人争先恐后地呼唤，他竟冲动地一掌劈晕了她？
为什么？
她明明说过只有他才可以叫她姐姐，他甚至还记得那一个清晨他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
“我……你……你叫什么名字？”
相识的第二天，一起上学的时候，他在车上憋了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问她。从昨天下午开始她一口一个“小屁孩”地叫他，他倒也没有很反感，可是他该怎么称呼她呢？总不能一直叫“喂、嘿”这样吧？依稀记得昨天父亲是叫她庄节？
“我叫姐姐！”
坐在边上的她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拽拽地回答。
“节节？”
或许是她吃着东西口齿不清的缘故，他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名字的昵称。
“笨蛋，不是节节，是姐姐！”
她翻个白眼强调。
“姐姐？”这回他算是听清楚了，她看着比他大，叫姐姐也没什么不对，可是……
“所有人都这么叫你吗？”他觉得她看起来就有点黑帮‘大姐大’的气势，要求所有人称她为姐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只有你！”
她冷淡的语气却莫名其妙暖进了他的心里，他甚至为自己有这个“专利”感到荣幸……
“啊……佳哥哥，你没事吧，你流鼻血了！”
一个尖锐的女声换回同时陷入回忆中的庄节和景程。
“袁景程你疯了吧，你动手打人？”庄节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奋力推开他跑向了那个坐在地上、流着鼻血的狼狈男生。
“吕佳，没事吧？”她拉开他捂着鼻子的手，小心查看着他的伤势。
吕佳摇摇头难得好心情地说：“希望姐姐喜欢的鼻子没有被打歪掉。”
庄节了愣了一下，某根心弦好似被触动。她失笑，扶着他站起身说：“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样，痛不痛？”
不是刻意要气那个制造暴力的元凶，也不是因为他是她曾经的男友才如此关心，所有的话语来自一种本能、或者说……一种记忆——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你记不记得你也曾经这样问过我？”
身后那个好似压抑巨大痛苦的声音让庄节一怔，再一次跌入回忆的漩涡之中……
“啊……”
双手捂着鼻子的小屁孩后退几步跌到了草坪上，指缝中很快沾染了红色液体，他眼角挂着可怜巴巴的泪。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装脆弱，是因为刚刚那一拳她确实卯足了吃奶的劲儿，说不痛那是不可能的。
“小屁孩你找死啊，干嘛忽然冒出来？”她恼火地大叫，其实只是想掩饰心慌。
从来都没有人知道，其实每次不小心伤到他时，她比谁都慌。
“姐姐，你别动他，他会跟我爸爸告状。”
他带着重重的鼻音说得含糊不清。
到时你又该受一顿皮肉之苦——但是，她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于是她收起打架的姿态，大声斥走了那个故意挑衅她的黄毛小子后，赶紧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看着他指间的血，她却硬是装着不在乎地问：“没事吧，没事就起来，这么大个人了少在地上耍赖！”
他站起来，揉着鼻子说：“姐姐，我不会毁容吧？鼻子被打歪了没有？”
他难得的一句话调皮话就让她刻意伪装的冷淡破了功。
“噗嗤。”她难以自控地笑出了声，“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样，痛不痛？”她温柔询问，顺便抬手帮他揉揉鼻子……
他们相处的六年时间里，她绝少给他好脸色看，尤其是发生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以后。如果真要说她曾经明着表现过对他的好，那么那一次勉强可以算一回。
记忆片段中的种种让庄节忽然间明白，原来自己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找寻小屁孩的影子，连跟人说话的时候都无意识地按着曾经跟他有过的对话在“对号入座”。
生活总是喜欢演绎一些很俗套的电视情节，比如不打不相识就是其中一出。
擦了擦唇上并不多的红色液体，吕佳走到景程的面前淡笑着说：“你会打我说明你很喜欢姐姐，但是喜欢不是这样的表达。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可你似乎明白我在姐姐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
那句‘圆台面’里的一员，那句在几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也有‘旧相识’……这个男孩虽然都说得很含蓄，但是他了解其中的意思。
“对，我明白！”景程昂着头，一派骄傲。
“小屁孩，别多事！”庄节抓上他的手臂企图阻止他往下说。
并不是她不想伤害那个男生——她也伤不了了，因为分手的时候早伤透了。她只是不想被他现在的女友抓住把柄又借题发挥，那丫头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景程挥开庄节的手，好似故意唱反调地说：“姐姐说了她的历任男朋友加起来足足一个‘圆台面’，你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疯了，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幼稚。
“我知道。”
让景程更加恼怒的是那个男生竟然毫无醋意地这样说。
“你知道？”他有些不敢置信，“那你不介意？”
吕佳苦涩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好介意的，薇薇说姐姐对谁都没有认真过，她只是在每一个男孩身上搜寻一个人的影子……”
“影子？”景程喃喃着他的话，细细地琢磨了起来。
“对，寻找一个人的影子。”吕佳摸了摸自己挨了一拳后有些红肿的鼻子说，“姐姐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说我的鼻子很好看，一句话就打动了我的心。可直到后来薇薇告诉我那句话的时候，我才知道鼻子就是姐姐在我身上找到的那个人的‘影子’”
他的话音刚落，景程脑中一个机灵，刚刚那个低沉的女音再一次撞入他的耳膜——
【其实也不能怪蓉儿分不清楚，你们仔细看看，景程的鼻子跟吕佳的真的非常像。】
他们的鼻子很像吗？
景程猛地抬起头盯着吕佳的脸孔——准确说是脸孔中间部位的鼻子。
【好像……真的有点】
连身为妹妹的那个女孩也这样评价。
是他太疏忽了，他以为那只是作为朋友想安慰吕节的说辞。
【直到薇薇告诉我那句话的时候，我才知道鼻子就是姐姐在我身上找到的那个人的‘影子’】
所以所谓的‘影子’就是他？
景程为自己大胆的想法不由浑身一颤。
【薇薇说姐姐对谁都没有认真过，她只是在每一个男孩身上搜寻一个人的影子……】
每一个男孩？
瞬间，那场‘食堂声讨战’中的各色脸孔一张张跳入他的脑海，一个个面部五官的组合拼凑，他最终看见了一张全新的脸孔——却是一张令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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