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医院长廊，急救活动床的轮子滑动地面擦出的响声显得那么震耳欲聋。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背部受伤的男人一路奔跑着……

“爸爸，你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你坚持住！”景程抓着父亲的右手，随着医护人员一路向前急跑着。

“老爷子，你不会有事的，你什么伤没受过，不会有事！”另一边，庄节拉着袁皓天的左手，也跟着推床奔向急救室。

因为背部受伤，男人不能仰躺，只能趴伏在床上，捶在边上的两个手也竭尽全力牢牢反握着两个孩子的手。

“庄……庄节，”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左边的女孩，满脸的冷汗是因为疼痛或是因为忍耐不断滴落，他断断续续说着话，“答应……答应我，好好……好好照顾……照顾景程！”

“我不要任何人照顾！”没有等到女孩的回答，等来的却是儿子低低的吼声，“照顾我是你的责任，你休想把我随便丢给谁！”他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他，现在又想这样撒手而去吗？他不准，他不准！

“儿子……我……我也好想……照顾你……补……补偿你……可是……可是我时间到了……”即使不是背上的伤，他的癌症也拖不了几天了。他很庆幸在最后时刻，可以用这具剩下不多价值的躯体救下两条年轻的生命。

“我不管，你给我好起来，好起来！”他从不爱发脾气，更不喜欢掉眼泪，但是这一刻，他哭着生气了。

“庄节……答应……答应我！”不再跟儿子作无谓的争执，他用尽全力拽了拽身边的女孩恳求道。

抬头看一眼眼角含泪的男孩，庄节淡淡道：“老爷子，除了你没有人能照顾好他。”明明知道他方才的那番话只是为了要激发父亲活下去的意志，可是如果说听到那些她毫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心还是会痛，对于小屁孩已经不稀罕她照顾的那个事实——心还会真真切切地抽痛！

而她的话又让边上的景程微微一愣——她是说真心话吗？还是跟他一样的目的，只是希望他父亲可以坚持下去？

不管如何，这一刻无心理会其他，景程一手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另一手拨开他散落的头发，帮他擦去层层冷汗说道：“爸，你别说这么多了，你会没事的！”

“好了，你们不能进去，在外面等吧！”到了手术室外，医生拦下了庄节和景程，以及随行的保镖男人。

“等……等”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袁皓天轻轻开口阻止道。

“袁先生，你现在情况很危险，不能再耽误了。”主刀医生不赞同地摇头。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他恳求着，随即拉过庄节的手，要她稍稍靠近，“丫头……对——不——起”

三个字让庄节顿时像被人下了定身术，整个人愣在那里。医生赶紧推开她，将重伤的袁皓天推进手术室。手术室的门一寸寸合上，好像是关上了连通两个不同世界的那道门一样。直到“砰”的声音传来，庄节才浑身一颤，从震惊中醒来，但依旧无法消化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老爷子……竟然……跟她……道歉了？

看着如遭电击的她，景程沉默着。尽管刚刚父亲的声音很低，可是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他还是清楚听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有可能，你会把那句对不起用在姐姐身上吗？】

那天在山顶，他这样问他，可是他犹豫着没有回答，他以为是他怕自己放不下身段……原来他只是怕自己没有机会……心忽然跟针刺般疼痛。

【如果她说叫你永远别回去了的话……那么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八个月……】

【费这么大劲儿才骗到八个月时间，我当然要好好享受天伦……】

【天哥说你们的八个月之约还有一个礼拜就到期了，如果不算他陪你的话就算你陪他吧……】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对这个频繁出现的数字产生过好奇？

【是吗，那怎么听说今天来这儿之前，您老还在接受化疗呢？】

为什么自己父亲的重病最后还要从一个绑匪的口中得知？

他到底是个无情到什么地步的儿子？

他到底是个冷血成什么样子的人？

狠狠地一拳砸在手术室外的墙壁上，指关节立马破皮，殷殷的血迹布满手背。

倚靠墙壁以稳住身体的庄节被这突来的震动吓醒，偏头正好看见他自残的后果。惊慌地奔到他身边，想抬起他的手来查看伤势却被他轻轻躲开。

“别管我！”景程的声音淡漠，甚至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冷冷的背影给她。此刻他恨透了自己的无情，恨透自己的不孝。让他一个人自我厌恶一会儿，他不想这样的情绪令她误会他已然对她无情。

可是他简单的三个字已经让庄节彻底误会了。看着他的背影，庄节尴尬而苦涩地笑了笑，默默退开站到了角落。

他怨她恨她都是对的。不管他父亲曾对她做过什么，一切已经过去，而在最终却是为了救她而身负重伤、性命垂危，这该算是什么债都还清了吧？

可是这件事情的间接诱发者是她的母亲。九个月前害他发生车祸还不够，现在可能还会害得他父亲性命不保……现在该是她欠了他的，该是她对不起他了吧？

他不愿再搭理她是对的。只要手术结束，确定老爷子情况稳定后，她会离开的，离开他远远的……

静默地等待了两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景程箭一般直冲过去，只是他只来得及抓上医生的手臂，白衣男人的表情已经告诉他没有询问的必要了。

“病人本身身体机能已经被癌细胞破坏地相当严重了，加上失血过多……”

因为没有料到她的母亲会跟道上的流氓合作，也是为了保证儿子的安全，所以袁皓天没有带很多的随从前往，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保镖。所以他挨了一刀之后，还跟那几个混混打了好一阵，这才导致了失血过多。

后面医生还说了些什么，景程完全没有听进去。双手慢慢滑落，整个人像是被突然抽去了灵魂一样，变得木然。而庄节，这一刻强忍许久的眼泪再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在薇薇接到她妈放人电话的时候，她祈祷过，说让她妈千万别做出叫她这辈子都愧疚的事情。正庆幸着佳佳平安未来了，可是上天跟她开什么玩笑？事情发展到最后，竟是老爷子为了救她而丢了性命？在她抱住小屁孩的那一刻，在她以为那把刀就要无情刺进她皮肉的时候，老爷子竟然扑倒了他们两个，结结实实挨了那一刀。

这算是什么呢？上天变相地为她报了当年的强暴之仇吗？可是她已经不恨了，好像从很早很早开始，她就已经不恨了。当年执意地离开，或许只是因为无法面对自己逐渐沦陷在小屁孩身上的感情，执意不肯解放自己的心。并不是无法放开那个噩梦。

如今这样又算什么？老爷子为她而死，甚至她母亲就是罪魁元凶？那么，他和小屁孩的未来暂且不说，她又怎么迈地过自己心的心坎？愧疚，或许这辈子都会如影随行吧？甚至，老爷子最后的那句对不起，她都没有回应，老爷子是不是到死都不知道她已经不恨他，不怪他了？

泪水决堤，庄节慢慢蹲下身子，在角落哭得痛不欲生，为这阴差阳错的一切，为心底那个永远无法填补的遗憾……

(书页上的调查题目，路过的亲劳烦做下一下哈，晴雨谢谢大家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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