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授泉州旄钺
作者:康保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550

对于郭炜突然决定罢去李重进的军职,让他之镇,范质确实是感觉稍微有些意外的,不过郭炜这一连串的移镇迁转意见说得非常流畅连贯,显见得其中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范质只是在心里面略微一琢磨也就明白过来了。

至于赵玭,当初西蜀的秦州观察判官,在王景、向训西征一役中举秦州投降,一开始郭荣就是准备授以藩镇作为奖赏的,当时还是范质在旁边一力谏阻,这才仅授了赵玭一个郢州刺史,然后又迁转到汝州(今河南省临汝市)。

从赵玭的能力才干来看,他打理襄州的民事财政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而从他这些年的为官执政来看,也是可以信任重用的。所以这次郭炜有意调赵玭去襄州,范质对此再无异议,需要考虑的只是汝州应该派谁过去主理而已,而根据郭炜近年来的风格,多半会再派一个朝官出知汝州,这样的人却也是不难找的。

郭炜拟议中的变动中真正关键的那部分,除了李重进的禁军统帅位置以外,也就是李昉的翰林学士承旨了。

在李重进罢军职之后,应该由谁来做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那是枢密院和皇帝需要考虑的事情,范质倒是不便就此多问,而且看郭炜的意思,也未必会急着任命新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很可能就是让副都指挥使袁彦和都虞候柴贵共同掌管着侍卫亲军司。

不过翰林学士承旨的位置却是至关重要,又几乎是一日不可或缺的,范质作为相也是不得不问。

翰林学士院掌管制诰、诏、令撰述之事,凡宫禁所用文词皆掌之,而在皇帝出行的时候,翰林学士则侍从以行,以备皇帝随时顾问。总之,翰林学士院整个就是皇帝的机要秘书和顾问班子,而在翰林诸学士之中,一般会选择资高望重的那一人为承旨学士,参谋禁密,权任独重。首发

在唐代的时候,因为翰林学士作为皇帝私人的重要性,就已经有了“内相”之名,这翰林学士承旨的职权实际上已经不只是起草文书诏制了,还直接出谋划策于内廷,分割外朝宰相议政之权,则可谓名副其实的“内相”了。唐代翰林学士入院后,必须见习一年,迁知制诰以后,才有握笔草诏的资格,若是被提拔为承旨学士,一般短期内便可正式拜中书舍人,然后入相。

郭炜倒是没有让“翰林学士承旨→中书舍人→拜相”这种路径形成惯例的意思,恰恰相反,对于这些宰相的后备人员,郭炜很希望他们能够真正经历地方的历练,然后带着地方理政经验入朝为相。

前面提拔王著稍显匆促了一些,少走了这么重要的一步,随着逐渐掌控了朝廷之后,有了缓颊,郭炜在今后当然就不必这么急切了。

以李昉的水平、能力,将来成为宰相中的一员是完全可能的,所以郭炜才会适时地把他放下去,当然对继任翰林学士承旨的人选也早已经考虑好了。

“嗯……翰林学士、知制诰卢多逊博涉经史,聪明强力,文辞敏给,朕每问以书中事,其均应答无滞,朕意以卢多逊为翰林学士承旨,司徒以为如何?”

“就依陛下命……”

范质还能以为如何?皇帝都已经考虑好了,人选上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那当然是皇帝怎么说就怎么办了。其他的几个移镇方案也都没有什么疑问,包括赐宅安顿冯继业的家眷,还有赵匡胤的起复,都说明了皇帝考虑问题是相当全面细致的。

不过仍然有一个小问题得落实了,范质还是需要向皇帝说明白:“孙行友久镇定州,自孙方谏而孙行友,十数年间,孙家于定、易两州根基深厚,虽然其累表乞解官归朝,却也不可贸然更替。”

“无妨,国初即有移孙方谏至华州之举,当时孙氏并不曾违命。如今义武军北境已经全归我所有,正是范阳军强镇,只有西山路还需备御河东贼军,此镇已经不似往日冲要,孙方进早已调任檀州刺史,孙全晖也已经调任得胜军使,有枢密院的周密部署,朕料想那孙行友会欣然赴阙。”

郭炜知道范质在担心什么,不过这种情况他已经交代枢密院计划推演了多次,已经进行了针对性的部署,他确信义武军那边不会出什么意外。

果然,枢密使王朴马上就出面来证明了:“义武军易帅,枢密院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范司徒不必担忧。”

以前孙行友确实比较跋扈,那也是因为在后晋末年契丹大举入寇的时候,孙方谏、孙行友兄弟依靠地方力量独保一方,后来又是北疆的重镇,正与幽州相接,朝廷必须依靠他来捍卫一方平安的缘故。

现在郭炜北伐打下了幽蓟,对契丹的防御压力就主要是由范阳军和卢龙军来承担,与易州相邻的契丹蔚州(今山西省蔚县)地狭兵少,仅够自保且不说,就算是蔚州的契丹军出动骚扰,易州刺史赵延进依托紫荆岭、飞狐口也足以抵御,可能通过西山路袭扰定州的北汉就更是不足挂齿了。

在这样的战略态势下,义武军已经算不得太要害了,这时候换一换节度使应该不会生异变,不管怎么说,在郭荣和郭炜的两次北伐中,孙行友都是服从调遣的。

更何况,现在的义武军北有范阳军南有成德军,都是一时强镇,军力只会比义武军更强,而不会更弱。两个节度使,一个是坐镇幽州北平府的李筠,郭威的嫡系,郭荣的兄弟之交,郭炜的岳丈;一个是虎踞镇州监视土门堵住井陉的郭崇,郭威的嫡系,认死理的代北酋长之后。

面对这样两大强镇的夹击,手中又不掌握义武军的全部力量,还有家人在其他地方任职,想必孙行友也不会乱来。而且郭炜又不是要为难他,只是让他归朝罢了,孙行友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离镇致仕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他现在还能在东京做一阵子诸卫将军呢。

“既是如此,臣就再无异议了。”

范质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原先在郭荣手下办事时的状况,忝为相,在决策方面的影响力却是在逐日减小,除了处理事务性的工作和作出一些建议之外,存在感是越来越弱。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这个小皇帝的个性和郭荣几乎就一样,都是主意很大的,以前刚登基的时候还会韬晦一下,在他亲征幽蓟武功尽显之后,那就和高平之战以后的郭荣差不多了,随着他的威势日重一日,这决策的权柄也是越拿越稳了。

就像现在这样一大堆的移镇和官职迁转,其实都是皇帝一个人拿的主意,中书这边固然是只剩下被告知与届时签字的职权,枢密院那边又何尝不是只剩下被告知与做计划的功能呢?

也就是皇帝一个人管不过来的中低级官员任命,中书与枢密院还有建议权,其实最后的拍板也完全是归于皇帝的,甚至偶尔还会更动一两个人名和职位。

“清源军节度副使、权知泉南等州军府事陈洪进遣使魏仁济进贡,且言清源军节度留后张汉思老耄不能御众,请朝廷准其领州事。前一次陛下已经命其请命于唐国主即可,这次魏仁济又来,还带来了白金万两,**、茶、香药万斤,陛下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范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王溥却还有事情要请旨,那就是陈洪进的这桩子说不清的事——清源军一直是向南唐称藩的,而南唐现在怎么着也是名义上奉了朝廷的正朔,于情于理朝廷都不好越俎代庖,但是陈洪进一直这么有诚意,朝廷也不好冷了外藩的效顺之心。

“唐国主怎么说?”

“唐国主请朝廷寝洪进恩命,但言‘洪进多诈,鼠两端,诚不足听’。”

“这样啊……”

李弘冀说陈洪进鼠两端倒也没有说错,不过陈洪进的诚意真的很大啊……白金万两,**、茶、香药万斤诶……如果接纳了清源军的贡使,同意他们在东京设进奏院,这样的贡品怎么的也得一年来至少一次的?如果道貌岸然地一口回绝,那从手指缝里面溜走的可是亮晃晃的铜臭啊……

虽然最近棉花的种植和加工已经开始赚钱了,虽然神药、镜子之类的奢侈品也开始赚钱了,但是花钱的地方更多啊……各种火器的生产和改进就不提了,单单是通过灵州买马,每年都是一笔大开销,搞得前不久女真那边进贡名马,郭炜都特意蠲免沙门岛居民的税赋,让他们跨海去接运马匹呢。

陈洪进占着泉州这个国际海贸的好地方,肯定是财源滚滚,占着另一个海贸港口广州的南汉是肯定不会进贡的,那么陈洪进这边还是得抓住了。

“虽然泉州变诈多端,屡移主帅,且其地里辽远,制御有所未遑,不过朕观其倾输,尤足嘉尚,以书轨大同,恩威远被,嘉其款附,还是降诏于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