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报道敌军宵遁
作者:康保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114

第二十,因而经常要借重自己来拟旨呢,李从嘉仍然拎得清自己的斤两——早年在王兄的淫威之下蛰伏的经历,对李从嘉的处世为人是有很大影响的。

现在皇帝得意洋洋地吟了两句诗,然后追述了一下前人并且以此自矜,李从嘉当然听得出皇帝的心情。尽管他完全闹不明白皇帝吟出来的这两句诗到底为何人所作,而且看对仗平仄既不像诗又不像词的,他也没有贸然插话去询问的意思。

皇帝在这里自得其乐,自然是有其中的道理在,毕竟自大军出征河东以来一直进展顺利,如今面对强敌契丹的十万大军都占尽优势,得意一些也很正常。那两句不诗不词的句子不见于前人记载,或许只是自己孤陋寡闻罢了,终究自己读的多是历代文人墨客的章句,古来名将的诗文可未必都知道,而皇帝现在引用的说不定就是前朝哪个大将的作品,自己要是贸然出言评点就未免太煞风景了。

皇帝引用这样两句话,也没有赞赏其文采,只是在军事方面进行比较而已,这可不是李从嘉所长,插话可不光是惹人厌,还会自曝其短,端的是没意思得很。

只是这么一抬眼的工夫,李从嘉的心中已经是玲珑七窍百转千回,再到转眼平视前方的时候,他就愣是忍住了没有作声。

然而郭炜的身边却根本不缺憨直之人。\\9vk。首发\\

“陛下,俺在武学读的书不多,诗文更是少有,也不知道陛下说的是哪个前人。不过十五日内长驱七百里,一天只要行军四十多里,自秦汉以来却不算罕见,只是中间那个‘横扫千军如卷席’说得不太夸张的话,这人倒也能够算得上名将了。”

在郭炜右侧稍后伴行的崔承孝可转不了李从嘉那么复杂的心思,他听了皇帝方才的话,直接就引发了运筹司军咨虞候的职业习惯,忍不住出言点评起来。

“哦,这个人你也未必知道,或许现在还只有朕知道吧……”郭炜听到崔承孝的话,这才想起此“前人”非彼“前人”,多说多错,连忙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光是用这种速度行军自然算不得名将,不过为何要‘横扫千军如卷席’说得不太夸张呢?”

崔承孝沉吟了一下:“嗯……怎么说呢。陛下,如果是像锦衣卫亲军这五日来的打法,一则因为契丹军不曾以主力逆战,我军在兵力上就大占优势;二则我军在兵器上更是大大地占优,战力远强于敌军;三则忻口寨和崞县的守军都无心死战,就连断后的契丹军在牧马水和忻州都不曾太拚命。这样的过程就不能说什么横扫如卷席了,五日行进二百多里,十五日长驱七百里,都不算什么难事……”

崔承孝此时完全沉浸在军略讨论的氛围当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脸色已经有些垮下来了。

“而要是双方兵力相当,兵器的差距也没有锦衣卫亲军和契丹军之间这么悬殊,双方又一直在拚力交战,七百里属于连战连捷一路挥师挺进的话,那么只用了十五日完成的肯定属于名将强军之列了。”

崔承孝仍然没有一点自觉,还在那里尽情地评点着:“不过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陛下狠抓军器监,让禁军一直手持远强于敌军的兵器;运筹帷幄,让我军处处占先,让敌军回回受困,从而兵无战心,这却是比寻常的名将强军更高明的王道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说我这个皇帝算不得什么名将是吧?我打仗都是靠着国力优势和兵器犀利是吧?

好吧……你还真是全都说对了~我压根就没有什么军事天赋,就是只会以本伤人,擅长的是用钝刀子剁人,什么天才的战法啊出人意表的决策啊,那肯定是不属于我的,不过我这点本事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足够用了,怎么的吧~

虽然有最后的这一段转折,郭炜还是因为崔承孝的话而大为不怿,然而他又丝毫都发作不得,毕竟对方说的乃是兵法正道,郭炜心中扫兴归扫兴,却是怪罪不来的。

郭炜一时间意兴阑珊,也懒得再去接嘴了,只是驱马随着大队闷头往北走,崔承孝没有皇帝的引导发言,自然也不会大大咧咧地说个没完,而李从嘉眼见得气氛有些不对,就更加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面触霉头了,于是中军这边一时沉寂了下来。

天地间只剩下了人马走在雪地中的沙沙声响,还有行列中偶尔冒出来的马匹响鼻声,除此之外就安静得很,甚至连风声都已经停了,然而这样的行军阵列反而更显出一分恢宏的气势来。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号声,随后就是急骤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看到一骑从前哨方向疾驰而来。

“报!陛下,都虞候,代州和雁门关消息:契丹军连日攻城不下,于昨日放弃攻打代州城,转而全力攻击雁门关,不过伏波旅第五军守关有方,关城岿然不动。契丹军大概获悉了我军攻克崞县的军情,即于昨日午夜时分撤离雁门关,并且在当夜绕过代州城向东遁去。”

前哨派回来的传令兵大声地向郭炜和马仁瑀报告着最新军情,把郭炜和马仁瑀都是听得一愣。

“跑了?这个耶律屋质,我可没有听说过这人怎么胆小怯战了,情报不都是说这人知兵有见识而且处变不惊的么?”郭炜明显是很有些失望的,所以心中的自言自语竟然都说出声来了,“契丹铁骑、狼性、勇猛善战……后世那么多文人拿你们做图腾呢,那就应该在雁门山下等着和我们决战的嘛……”

马仁瑀目光闪动,盯着传令兵问道:“哦?我军是在二十三日傍晚攻克崞县的,胡虏竟然在当日午夜就向东遁去,这份决断倒是不差。代州城的守军可曾跟随哨探么?胡虏确实是向东遁去的,不会在代州左近等着迂回侧击我军吧?”

“伏波旅没有好的骑兵斥候,跟不住东去的契丹军,不过当夜他们的确是绕城而过向东遁去的,这一点不会有错。至于都虞候所忧虑的事情,前哨现在已经沿滹沱河谷展开斥候线,此等地形并不利于马军大队迂回,即使中途有变,前哨也能及时预警,料来契丹军真的是往东跑了。”

传令兵的回答无疑让郭炜和马仁瑀都松了一口气,这些既有武学教育功底又有丰富战场经验的基层军官确实中规中矩,行事根本就不会有明显的纰漏,让这样的部队去打仗,放心。

“陛下,既然如此,我军不如加快步伐赶到代州城外宿营,与伏波旅会师协商,好好休整一晚之后再向东追击?”

这事原本马仁瑀是可以直接决断的,不过现在皇帝就在身边,他当然得要先请示过了再下命令。

其实马仁瑀方才松下来那口气,可不光是因为前哨的处断明白无误,也因为契丹军选择了向东逃窜,就让他不必在顾虑着皇帝安危的情况下和敌军于雁门山下决战了。继续向东追击是肯定的,与契丹军的决战终究会到来,但是和伏波旅会师之后,全军总得要在代州好生歇息一晚,说不定还有机会劝阻皇帝不要继续随军追击呢?

从崞县过来的这一路上,马仁瑀可没有少担心,斥候在两翼的警戒不可谓不严密,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正在随军,这让他很难以平常心来领军——虽然手下是一支完整的锦衣卫亲军,马仁瑀对全军能够在决战中战胜十万契丹军充满了信心,但是他对皇帝的安危就是难以释怀。

郭炜看了一眼马仁瑀那如释重负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全军加速赶往代州,届时锦衣卫亲军在城外安营扎寨,朕领着亲随进城去。明日你率领锦衣卫亲军向东追击,朕就不再随军了,且留在代州城调整伏波旅的防务,并且静候你的佳音!”

今天看了大半天马仁瑀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郭炜终于还是想明白了,现在的他对于手下将领来说真的成为了一种累赘……有他在,这些将领多半就会放不开手脚,一大半的心思会分到他身上,全挂怀皇帝的安危去了,用在真正两军决战方面的心思反而没有多少,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就停在代州城算了吧,都已经冲到了这个位置,锦衣卫亲军的大捷也应该是有自己的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