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志在何方?
作者:康保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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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啊……

郭炜被郭熙训的这段话弄得有点犯糊涂,只因为开封府住的致仕高官过多,他们的请托难以应付,就要吓得辞官不做了?以前的窦仪、陶谷、韩熙载、焦继勋在河南尹、西京留守或者知西京留府事的位置上不是都做得挺好的么?这东西两京一调换,莫不是主官也得换一换?

问题是郭熙训的身份地位哪里差了?竟然需要在乎那些个过气的老臣子。开 心 文 学 在任的官员、亲王尊重他们,那是给他们面子,却哪里能够为了他们吓得不敢做官了……韩熙载可是连税都敢去收的,焦继勋更是敢于贯彻最新推行的土地累进税制,也没见这些人出头唧唧歪歪啊~

从前倒是还有十阿父在陪都待着,有他们胡作非为用下限扛住地方官,其他致仕官员上行下效,当时的判河南府兼知西京留守事窦仪和后来的陶谷都不太好措手。然而随着柴守礼被打发到柴王城幽居,十阿父的声势就已经散了,到了现在,别说这些人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就连他们的儿子都走了好些个,洛阳城中早就不流行十阿父的传说了。

至于现在,朝中的文武重臣当中有哪个的老父像当年十阿父那般跋扈么?似乎是没有的。卢亿老夫子就不说了,那个严格要求自己的道学劲头,真是用儒经给自己当道德标准,就是禁军将领当中年龄不大有父母健在的,要么就是曹彬这种低调的戚里,要么就是苻俊这种郭炜一手提拔起来的少壮,家人都是非常谨慎处世之人,才不会重建十阿父组织呢。

“你好歹也是亲王,却又何需在意几个勋旧的纠缠?他们的请托要是合理,你应许下来办了就是,要是不合理,就是一口回绝了又能怎样?”

郭炜略感诧异地问着郭熙训,一点都没有体会到对方的为难之处。

郭熙训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训哥远不如兄长的地方啊……兄长是天命所系,辨理清晰,处事明断,不为外物所动,旁人的聒噪影响不了兄长的判断,那些人的身份地位更是不能撼动兄长的心神,也无人敢于纠缠兄长。训哥在这方面则是样样无能,光是一个亲王头衔尚不足以震慑众人。”

“唔~~~你的话不尽不实……”郭炜尽管看不出来,不过直觉就感到事情并没有郭熙训说的那么简单,“光是这样的原因,朕看你还是应付得来,请托之事就算推不掉,避不见客总是可以的嘛~开封府判官程羽性情淳厚,莅事恪谨,朕看就算由他出面都处理得来。”

郭炜那充满自信的面孔和声音,加上咄咄逼人的目光,直把郭熙训逼得脑袋一直往下勾,下巴都挨到了胸口,和庆殿内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这个……这个……非是训哥隐瞒不报,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而其中的关键又相当模糊,训哥只是全凭猜想,故而不敢以胡言乱政。”

迟疑了片刻,经不住郭炜的积威压迫,而且郭熙训在这个兄长面前的确是没有说过什么谎话,最终郭熙训还是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住在开封府的勋旧向郭熙训请托是真,但并不是全部的真相。真相就是这些人的请托基本上都集中在土地累进税制上面,而且众口一词地说这个新税制是与民争利、动摇国本,希望郭熙训以亲王之尊向郭炜进谏,听那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很看好郭熙训和皇帝的兄弟感情,相信普天下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像郭熙训那样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

郭熙训自承对于相关政策没有基本的概念,也不知道其中的是非对错,甚至政策的连来龙去脉都理不清楚,因而也就更不可能为那些人出面说情了。但是关系到税收的基本问题,光靠着开封府判官挡驾也肯定是不行的,郭熙训又怕到了秋征的时候强行按照新税制收税的话,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而他知道焦继勋在河南府就敢于贯彻最新推行的土地累进税制,所以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辞官不做的应对之法了。

当然,郭熙训的话语当中还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他有些疑心那些致仕官员撺掇他来出面进谏,多半是另有所图的,其中暗藏的心机怕是相当难测。只不过那些人言语谨慎,措辞小心,并没有给郭熙训的疑心提供合适的直接证据,所以这种怀疑就只能一直埋在心里面。

将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郭熙训在最后说道:“训哥愚钝,也弄不清楚新税制的真实利弊,只不过我知道,阿兄一向体恤百姓,治国谋虑深远,绝不是他们说的与民争利、动摇国本。只是训哥嘴笨词拙,怕是说不服他们,若是强行收税又怕激起大乱,可是原河南尹执行新税制的时候,那些致仕官却并无争讼之举,两相对比,训哥只能自认无能,故而情愿挂冠让贤。”

“唔……”

郭炜轻轻地吐气开声,眼神冷厉地凝注着前方,没有瞪着郭熙训的脸,却像是在看着那些围住了郭熙训聒噪的致仕官儿。

这些人反对抵触土地累进税制,郭炜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不过郭炜并不认为他们有能力抵制得了——焦继勋原先在洛阳的时候不就做好了吗?这些人也就是掐准了郭熙训缺乏主见优柔寡断,也许没有指望着从他那里闹来什么新政策,却多半是打算利用这种争执在开封府闹出什么事端来,从而引起新税制改革的瘫痪甚至退缩。

这么看来,郭熙训的应对恐怕还是最好的。

认得清自己能力的局限,在自己的存在有可能引发混乱,被人利用来向皇帝发难,甚至破坏兄弟感情的时候,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对付,那么主动抽身而走未尝就不是良策了。

郭炜现在也认可了郭熙训的选择,他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换焦继勋来干吧,反正刚刚卸下了西京留府职司的右武卫上将军正闲着呢。

只是郭熙训就这么免了职,说是说他自己主动请辞的,但是谁知道外人会怎么议论呢?终究是在他的侄儿郭咏晟出阁不久卸任的……郭炜看着眼前二十岁出头的弟弟,心中不免有些抱歉的意思。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留难你了……相信让右武卫上将军接手开封府,当初他怎么整治西京的,今后就将怎么整治东京。不过你怎么办?就这样从此闲居洛阳了?”

郭炜这么问着郭熙训的时候,未必就有立即怎么安排他的意思,只不过心中的歉意总是要表达一下,却也没有指望得到郭熙训明确的答复。

其实郭熙训从此闲居洛阳也不是问题,郭熙让那几个不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么?对于郭熙训来说,少了东京留守、开封尹两个职位,也少不了多少俸禄,即使东京留守比遥领的百胜军节度使多几个从人的衣粮,和郑王的从人规模比起来也没有多大的损失,逢年过节多颁赐一点也就有了。

但愿他真的是不喜欢做官而喜欢悠闲吧。

郭熙训果然只是平淡地笑了笑:“闲居洛阳正好啊~天下事自有能干的阿兄担下来,几个弟弟能够闲居享福,这可是晚唐以来仅见的呢,足见大周在阿兄治下已经上比汉唐了。不过训哥倒是真有一点自己的打算,若是阿兄允可,训哥想在家中歇息个半年数月之后,就去航海探险。”

“航海探险?!你不是说自己喜欢偷懒闲散吗?”

郭炜这一下是真的惊到了,航海探险这种事情,那当真和偷懒闲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真不知道郭熙训怎么会这样思路跳来跳去的,难道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嫌?因此甚至不惜逻辑混乱?

“做自己不喜欢不擅长的事情就显得很辛苦了,不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本身就是偷懒闲散。”郭熙训此刻的笑容很真挚,“训哥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听阿兄讲这块大地的故事,说我们脚下踩着的大地其实是球形的,从中国出东海,大洋之中有瀛州,有扶桑洲,《山海经》等上古传说多半有因,后人附会的东瀛其实并非瀛州……这些事情训哥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总想着哪一天就出海去寻找这些海外仙山。”

郭炜再一次愕然了,自己当年哄小孩子讲的天文地理小故事,郭熙训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以前阿兄操劳国事,要效父皇遗志削平天下,训哥不能让阿兄分心,这些想法也就从未提起过。不过现在海内大治、四夷平服,即便将来有什么外夷不逊需要阿兄领军堕平,胜哥也足以坐镇后方,所以训哥可以放心遂幼年心愿了。而且前些年耽罗国归诚,高丽南面济州岛的存在,业已证明小瀛州的记述属实,训哥的心情就更热切了……再说如今定远军威福四海,登州、明州等地的商船远及东瀛,出海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郭熙训的这一番话,向郭炜充分表明了他的打算绝非一时心血来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