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长兄

冬晨轻声：“娘。”别这样，从没见过你这样难过，你这样我就更觉得疼痛了。

纳兰只是沉默，伸手给冬晨擦去额头冷汗，冰冷额头与冰冷手，说什么呢？我当然教你做个正直人，可我不希望你因为正直而死啊？人家是在打群架啊，真刀真枪一地尸体到处是鲜血，你小子居然赤手空拳过去拉架？你帮你亲姐姐也罢了，你居然去拉你亲姐姐，她都红眼了，没给你一刀，真算你走运。

还是气，纳兰苦笑，我还是生他气呢，这小子也不象我，也不象他亲爹，如果说象谁，倒有一半象韩青，那个牛劲象。就是最能气到我地方象。

纳兰叹气：“你这个表情，倒跟你韩叔叔一样，每次我见到他这个表情，就想抽他！你怎么不学点好？”

韩青愕然，嘎，在骂我？忍不住“喂”一声，表示本人还在呢，你在继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冬晨忍不住笑了，疼痛中，面目微微扭曲，声音哽咽：“娘，你别生我气。”

纳兰道：“我快习惯了。”丈夫儿子都这样，就不能说命不好了，可能是我为人有问题。哪里有问题呢？我全身上下找不到半点英勇正直细胞啊。呜，我向往我没有品质……

都是有碍生存，被我抛弃品质，我不断寻找失去那个我，在韩青身上找到，我一定是在儿子面前显露了太多，对这种品质欣赏……现在才说我这其实不要他象韩青已经太晚了。

纳兰苦笑：“你长成我最喜欢那种样子，然后我发现，这会要你命，我还是宁可你活着。我是母亲，没有母亲喜欢自己孩子成烈士。”

冬晨愣了一会儿，真吗？我是你最喜欢那种样子？

嗯，我娘喜欢韩叔叔，韩叔叔好象也做过类似事……只是，当然了，如果我娘非得坚持真理到死，我也宁可她不坚持……

或者，我应该坚持让真理最终胜利，而不是坚持某种行为本身。

我想，或者，我可以努力实现冷长老说那个和平冷家，或者，我可以同努力改变制度，让更多人得到公正，而非同某个违反制度人死砸。我一个人死砸，然后死了，并不能让更多人起来象我一样犯傻，更多人只会看到我死了。包青天已经证明他一个清官不能带给这个世界光明，怎么才能让想要公正不受死亡威胁，怎么才让要求公正得到是鼓励？如果坚持正义是要付代价，怎么才能让人们愿意付这个代价，怎么才能把这个代价控制到多数人可随范围内？

直到第二天早上，韩孝依然昏迷，韩青夫妇一夜未睡。

纳兰终于急了：“他还昏迷着！”

韩青点点头。是，一直昏迷，有两次他动了，他们以为他醒了，却只听他发出微弱呻吟：“不不，师父，师父……不要，救我。”他全身颤抖，双手乱抓，神志不清。

冬晨从床上起来：“韩叔叔，或者，可以试试治好他内伤。”

韩青迟疑，当然，但是，内伤不重，而他，对自己内力没信心。如果比武打仗话，他可以确保把人打死，救人，就不好说了。

冬晨道：“我知道你为什么闭关。我来试试。”

韩青犹豫：“冬晨，你也受伤了。”

冬晨道：“我已经好了。”

韩笑再一次颤抖，冬晨扑过去：“他发烧了！”惊恐地。发烧对小韩笑可是要命事。

韩青道：“已经开了药。”

冬晨怒道：“他得醒了才能喝！”

韩青道：“我试试吧。”

冬晨道：“不行，不能冒这个险，我能治好他，我已经完全好了。”

韩青沉默，无论如何我都得尽快闭关了。回身让人给冬晨拿药来：“你先喝了药。”

冬晨也不顾药是烫，几口喝完，一手按在韩笑头顶，两刻钟，韩笑微微一挣，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剧痛，不禁呻吟一声：“痛。”

冬晨抬起手：“韩笑！”

韩笑微微抬头：“哥。”

冬晨放心：“你醒了！”一头汗，一半是痛冷汗，一半是急热汗，看到韩笑终于睁开眼睛，他忽然间很理解为啥会挨揍，因为他现在就特想揍韩笑一顿：“混蛋！你可别再帮我了！”

韩笑伸手：“你觉得我……”沉默，低下头。帮错了？

冬晨给他喂药：“吃药了。”

韩笑沉默。

冬晨气：“耍脾气？要人哄？”

韩笑无奈张嘴喝药。冬晨轻声：“你将来会比哥哥强，可是，你千万别再这样帮我，看你挨打，我真想死了算了。”笑：“不是真想死，就是心里一直这么骂自己，我宁可自己挨二百鞭子。你真想让我好过点，就别让自己因为你哥哥没用挨打。”

韩笑垂着眼睛，一口口喝药，不吭声，半晌，眼泪掉碗里：“你替我挨打了？”

冬晨给他擦眼泪：“没有，我扑过去替你时，都快打完了，我是让你给气晕。”

韩笑忍不住笑，泪水依旧掉下来：“我知道你扑到我身上挡着了。”

冬晨郑重地：“真没挡几下，都是你自己捱，你很坚强，我都没听到你出声，看你平时破个皮就罗嗦半天，还以为你会惨叫呢。”拍拍韩笑头：“几天没看见你，就长这么大了。”

韩笑沉默，真吧？我痛疯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惨叫了。嗯，我一直咬牙来着，我牙好痛。虽然挺难，但是，我也一样可以忍下来，别人可以，我也可以。内心恐惧，好象微微减轻了。

纳兰无言地轻轻抚摸韩笑瘦小肩膀，小冬晨自幼就半兄半父地照顾韩笑，所以，也不能说韩笑没有父亲，只不过这个小兄长比亲爹温和多了，多半都是你很好，你很强大，你将来一定比我强，把弟弟宠得很娇。

韩青没有插足地方，他感觉就是，我被篡位了。兄弟俩从小就针插不入地，凡是父亲该做事，小冬晨全给做完了。韩青叹气：“冬晨，去歇会儿吧。”

冬晨道：“我不累。”

韩笑看看韩青，扭开头，窘迫，他还记得挨打时事，他在他父亲面前出丑了。他不想看见他。一只手握住冬晨手，别走，你陪我，我不要他。

冬晨道：“我陪着他吧，娘，你脸色好难看，回去歇歇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韩青再次心里叹气，你是要改善父子关系，还是要你儿子心里舒服点？为了儿子好，还是等下次吧。摸摸韩笑额头，搭下脉，还有点热，也算正常，只得嘱咐一声：“要是更热，就叫我们。”

冬晨答应，一边拍拍韩笑头：“往里，我躺你边上。对了，要水不？”

韩笑诉苦：“疼，我不想喝水，有甜汤吗？”

纳兰道：“我去拿来。”

兄弟俩躺一起，头对头，耳朵咬耳朵，过一会儿，居然笑起来。

韩青站在门看着，微笑，小儿子虽然拒绝他，但是，那孩子并没缺失什么，冬晨这个小父亲扮得多象啊。孩子过得好就算了，亲不亲，以后再说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