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令
作者:言吾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05

宋义怔了怔,有些怏怏的转过头去,手里的力道却未减半分。看到羽公子,他嘿嘿讪笑着。

“项羽,你家美人真多呀。尤其是这个,这个,爷喜欢。”

羽公子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眸中却无半点笑意。“宋将军,见笑了,他是我的贴身侍卫。”

“啊哈哈,贴身侍卫都这么美。正好,我身边也缺一个侍卫,把他让给我吧。”

“抱歉,这恐怕不行。”羽公子瞥了我一眼。

宋义一脸不情愿,本来扯住我腰带的手,缓缓移到肩头。“不就是个侍卫嘛,赶明儿,我多找几个还给你。”

“很抱歉,不换。”羽公子走过来。

他想要拉开宋义的手,宋义却变本加厉,一把扯落我上半身的衣衫。肌肤暴露在深秋的夜风中,有点冷。

“项羽你听好,你这个侍卫,爷今儿就要定他了。你要是想看爷怎么疼他,站旁边别吱声。要是不想看,别在这搅了爷的兴致……”

宋义开头说的趾高气昂,中间慢慢变了音调,后面干脆变成嚎叫。

羽公子单手捏住他的手腕,指节慢慢发白,正在逐渐加力。宋义整张脸都扭曲变了形,他有些不甘心,却不得不放了手。

羽公子一把将我护在身后。“他是我的人,谁也别想夺走。”

“你的人?”宋义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啊哈哈,莫非他是你男宠?”

羽公子没有理他,探指帮着我披好衣衫,带着我回到寝宫。第二日宋义酒醒,离开了项府,临走还在叫嚣男宠的事。

而我男宠的称号就这样落下了,羽公子也不解释。别人看见我,眼神都诡异到不行,可其实他压根不曾碰过我。冤枉到不行鸟,要真是男宠也成啊,咱别有名无实好不好?

此时听到宋义被羽公子所杀,虽说他确实可恨,却依然觉得其罪不当诛。而大战在即斩杀主将,自己取而代之,莫非羽公子……

“不错,他是个为了做大事,可以六亲不认的人。”项庄仿佛猜透我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在旁边说道。

这我绝对不相信,二十万秦军降兵和宋义,都称不上六亲。见过羽公子对他叔父的尊敬,他如此孝敬长辈,绝不会是那种人。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月季这个人?”宋义忽然问道,一脸讳莫能伸。完全条件反射般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那你想不想知道,他叫你季儿,这个季儿到底是谁?”预感可能是圈套,却不知为何,我无法拒绝。

明明羽公子告诫过我,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可我真的很想知道,在别人眼中,羽公子和那个我是什么关系。而那一夜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芈家籍公子——项羽。楚国贵族出身,芈氏家族掌家男人。却因风月出身的芙蓉楼小倌儿,丢了掌家信物。

弄丢信物乃家族大忌,恰逢项家军日渐壮大,需要足够威望的人来率领。项羽当时连掌家男人的身份都不保,更别提兵权。

在其叔父项梁的协助下,项羽亲下指令,一把大火烧了芙蓉楼。其以家族为重的举动,博得了所有人的赞许。项羽借此恢复了在家族中的威望和地位,同时获得最高兵权。

听他讲完这个故事,我差点笑的满地翻滚,真好笑。羽公子明明要为月季赎身,怎么可能在赎身之夜纵火焚楼,大不了不赎便是。项庄说的轻描淡写,我也听的云淡风轻,纯粹是笑话。

见我大笑不止,项庄表情神秘,他放下交叉抱在胸前的手。“怎么,你不信?”

呵,我不信,我当然不信。怪不得,羽公子不让我靠近他,他明明就是个妖言惑众的主。

项庄勾了勾唇角,从袖口内取出一册书简。“你自己看吧。”

我早已失去耐性,不想再听他掰扯下去,却仍忍不住接过书简。我倒要看看,他还想耍什么花招。

总算瞧明白了,他说这么多,无非想让我离开羽公子。这跟项梁的目的一样,只是方法不同。可惜,前者已经作古,后者你也无法如愿。

我拿过书简,用左手托好,右手慢慢打开卷轴。一行小篆猛然映入眼底,开头三个大字,“纵火令”。

我依然笑着,笑声却开始变得干涩。到最后,脸上仍挂着笑,嘴唇却已被咬破。掌心,更是被指甲攥的生疼。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未听过这个故事,从未看过这册书简。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永永远远被蒙在鼓里。当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自作多情,我只恨,我痴心。

“今有芙蓉楼小倌月季,巴结权贵攀附芈家,设计套取芈家信物……”

纵火令,前面写了什么,我都可以忽略。后面写了什么,我都可以不相信。而最后,书简的最后,真真切切看到一行熟悉的字体。

这般俊秀飘逸的字体,签着羽公子的大名:项羽。

是亲笔签名,不会有错的。羽公子给我写过那么多封情书。即便没有看过“项”字,也看到过数不清的“羽”。

我慢慢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项庄,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他却只是笑了笑,摇摇头,从我手中拿回书简。

“看到没,做我哥的男宠,下场不过如此。”项庄往前走了几步。“识相点,趁早抽身吧。”

看着那张和羽公子相像的眉眼,我坐在床头,张大嘴巴却忘了语言。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看你也挺讨人喜欢的,要不,离开我哥跟着我吧。”项庄低下头,随意挑起我几根发梢,在指间把玩着。

“不,不,你们都走开!”我跳下床榻,伤腿持力的瞬间,钻心刺骨的疼。

我已顾不得这些,想要走,想离开。又不知自己能去哪,只是想离开这间寝宫,随便哪里都好。这里有太多羽公子的气息,让人心烦意料,让人心醉神迷。

跌跌撞撞跑出寝宫,身后,是项庄有些疯狂的笑声。我一直跑一直跑,绕过一座假山,面前出现那条小溪。我再也跑不动,歪歪斜斜坐在小溪旁,溪水清澈见底。

腿很疼,用来包扎的白色纱布,渗出了点点血色。可是我,胸口有个跳动的部位,比伤腿更疼。

“心情不好的话,借酒浇愁也不错。”身后,传来项庄的声音,仿佛阴魂不散。

“走,都走!”我堵住耳朵,闭着眼大叫。片刻之后身边没了动静,扭过头去发现没了人影,地上多了一坛酒。

我想也没想,抓起这坛酒,咕咚咚全灌下肚。醉吧,一醉解千愁,再不醒才好。一旦清醒了,最脆弱的地方,就会疼。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我在小溪边坐了多久。身边扔着一只空掉的酒坛,却无半分醉意,反而愈加清醒。连喝到烂醉都不肯让我如愿么,清醒到足以想起一切,清醒到无法自欺欺人。

水面上的倒影,满脸都是泪水。总以为,自己不会再哭。总以为,自己会变得坚强。

却一次又一次,被那样的一个人,被现实伤到体无完肤。无数次想要爬起,无数次想要重来,又无数次摔的更惨。

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是项庄吧,不想再见到他了。

胡乱抹了两下脸,回过头,想说几句打发他滚蛋。

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青衫人,范面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