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这天下,他不稀罕了
作者:素衫清韵      更新:2022-05-28 13:05      字数:2170

李代元跪在那里,眉头微微一蹙,冻僵了的膝盖这会儿回暖,有了知觉便开始疼,密密匝匝的疼。

“父皇,梓州出事的时候儿臣已经去了安阳,率军伐夏。若是父皇怀疑儿臣与安宁公主有瓜葛,窝藏了她,那父皇实在是太抬举儿臣了。”

皇帝着实有那么一点怀疑,但是被太子这样赤条条的说出来他心里顿时就不舒坦了。

“你胆子渐长,敢如此跟朕说话!”

李代元不惧:“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敢有二话。但是该说的,总是要说的。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亦,儿臣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却怕不明不白的死。”

“不明不白的死?你在说朕昏庸无能,冤枉了你?”

李代元垂眸,淡淡开口:“儿臣不敢。”是不敢,而非不想。

“好,你好,你好的很!你别忘了,储君还不是君,只要朕一日不死,你这个太子随时都可以换人。”

“儿臣知道,儿臣弟弟众多,他们做了太子,会对父皇感激涕零,比儿臣更体贴,比儿臣更恭顺。皇位是父皇的,父皇愿意给谁就给谁,不是儿臣能左右的。都是父皇的儿子,儿臣不过是早他们一步而已。”

皇帝咬牙,靠在椅子上恨恨的看着他,他的太子,变了,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那个带着孺慕之意,被困西山也无怨无悔的太子,亲手为他做羹汤的太子好像就只在梦里出现过。

他闭目不语,李代元也垂眸不再开口,殿内静悄悄的,一旁站立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半响,皇帝才睁开眼睛:“朕只问你两件事情,你要如实的回答朕。”

“第一,安宁公主进宫之前是否与你相识?”

李代元闻言,失笑出声:“父皇,儿臣以为这个时候您不会再问儿臣这件事情。小六一直说您和幕后偏向儿臣,可到底您偏着谁呢?”

一个捕风捉影就信,一个抓个正着还存疑,他真的是,替以前的李代元感到不值,真是个傻子。

果然,时间是个好东西,无论真假,在时间过滤雕琢之下都会露出端倪,无所遁形。

李代元认为皇帝宠他,文武百官认为皇帝对太子不同,这些人可真瞎啊!

太子李代元,嚣张跋扈,残暴无德。

再看看六皇子李云归,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礼贤下士,啧啧!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看看皇帝的心,这会儿是怎么想的,他要保护的儿子,特意圈禁起来的儿子和高凉人勾结,下了这么大一步棋,死了那么多人。

皇帝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

皇帝又开始喘了起来:“有人弹劾你窝藏西夏细作,通敌卖国,所以战事才会迟迟没有进展,你有何话要说?”

“呵呵……”

李代元垂眸发出一连串低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皇想让儿臣怎么说?父皇若是认为这些都是空穴来风,与儿臣无关,那么儿臣什么都不必说。父皇若认为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儿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京城距西夏,数千里之遥。京城歌舞升平,西夏那边却战乱不断,不是在攻城就是被攻,儿臣这大半年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带着将士拿着命在拼。窝藏西夏细作?谁看见了?儿臣愿意和他当面对峙。儿臣在边关浴血奋战,朝中之人却在背后捅刀子,这样的臣子简直就是包藏祸心,不要也罢!”

西夏就剩下最后一道关卡就能全部拿下,胁迫西夏王俯首称臣,皇帝却在这个时候急召他回京。那之前在做什么?

要打的是他,不打的也是他,他那人命当做什么了?

皇帝气的抬手指着他,抖了几抖半天才说出话来:“逆子,孽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朕?你别忘了,朕,是皇帝,朕只要活着一日,就容不得你猖狂。这天下是朕的,要怎样,朕说了算!”

李代元点头:“父皇说的极是,您能如此想再好不过了。这天下父皇愿意交给谁都是您的事情,儿臣不敢置啄。”说是不敢,可脸上的神色无一不告诉皇帝,他不是不敢,只是不想,不屑。

这个帝位,他如今不稀罕了。

他要想,就眼下这情形,随时可以胁迫皇帝退位,但是他不想。甚至若是可以安然的抽身离开,他连太子都不想做。

皇帝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好像随时会被气死过去一样。看着李代元的目光带着一丝狠厉,想要喷出火来将他烧成飞灰一般。

李代元跪在那里身体微颤,却不是害怕,而是疼的。

他在战场上受了伤,然后又在皇帝连番急召之下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枯坐两日,在紫宸宫前跪了半宿,进殿之后又继续跪。

身上的伤口和两条腿这会儿疼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此刻他多希望自己不是在皇宫里,而是在那荒无人烟的大漠里,四脚朝天往地上一趟,要生要死都无所谓,让什么仪容通通都去见鬼。

太子,真不是人当的。

侧门有小太监进来在何秉耳边一阵低语,何秉看了看跪在那里的李代元一眼,俯身在皇帝耳边低语道:“皇上,西山那边又有消息传了出来,据说发现了暗道。”

皇帝的眼皮抖了抖。

何秉硬着头皮继续道:“据说那暗道直通六王府。大理寺的人似乎惊动了六殿下和安宁公主,虽然派人将慈心观四下围住,里面的人却不见了……”

皇帝睁开眼,道了一句:“大理寺的人办事效率越发的高了。”

“太子,朕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慈心观跟老六有关?那次你去慈心观遇刺,是不是老六所为?”

李代元勾了勾唇:“儿臣愚钝,不明白父皇在说什么,小六,那个时候在安西呢!”

“混账!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朕跟前玩这种兄友弟恭的戏码?”

皇帝怒斥:“你们两兄弟一母同胞,你一向护着他,他也素来都听你的话,朕一直欣慰,你们兄弟能同心同德。却没有想到,你们做戏做的真好,连朕都被你们骗了。自古都道天家无情,什么手足情深,都是笑话,真的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