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清醒
“我觉得一位诺尔兰贵族淑女，通常不会用火器指着别人的头，更不会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去问别人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要不要在出去多留出几分钟的时间。”
霍斯特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头上顶着一只玩他头发的人面鼠：
“而且，杰西卡小姐，您不觉得您行动的顺序有问题吗？哪有先用枪指着别人头再笑眯眯问这种问题的？这种顺序，就算别人想点头也不敢了吧。”
“嗯？您说什么？”
“咳咳，我是说，这种问题是对一位绅士的亵渎。”
“哼。”伯恩特小姐把脸藏在折扇后面，偷偷对霍斯特皱皱鼻子，“我可没用火器指着别人的头。”
说着，双手一分，手里的折扇已经被展开了。
啧，上当了。
霍斯特撇撇嘴：“居然是真的扇子。”
“霍斯特先生您在想什么，哪有会见王室特使还拿着霰弹枪出席的礼仪呀。”折扇后面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觉得会见别人也不该把那东西拿在手里。
“咳咳。”万一被爆头还要费几十磅牛肉，保险起见霍斯特把话憋了回去，“见过王室特使了？”
“嗯。噗嗤……”
杰西卡看着趴在霍斯特头上的另一个小脑袋，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叹了口气把小老鼠抱了下来：
“米妮你怎么这么喜欢趴在他身上啊。”
“因为大哥哥不讨厌我。”小爪子抱着杰西卡的手，但两人都能从米妮天真的声音里听出一丝落寞，“杰西卡姐姐也喜欢我，我知道，但是……不一样的。”
杰西卡的表情一僵，最终只能苦笑。
到底是贵族孩子啊，对人心太敏感了。
就算把最后一点对异类的芥蒂隐藏的再深，也很难瞒过敏感的贵族孩子。
“我明白的，杰西卡姐姐也是好人，我知道姐姐是真心对我好，我也喜欢姐姐。”小老鼠的人头在杰西卡的爪子上蹭了蹭，“但是大哥哥不一样，大哥哥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介意？我肚子里还藏着一个呢。
要不要我把它叫出来陪你玩？
到时候谁介意谁还说不定呢。
米妮倒是也没失落太久，在杰西卡身上蹭了一会，把毛皮上的煤灰全蹭下去了以后，便蹦蹦跳跳的跑回壁炉前：“那我先回去睡觉啦。大哥哥，杰西卡姐姐，晚安，明天见。”
“回来，米妮，走门。”
杰西卡头痛的喊了一声，可惜小老鼠已经钻进了壁炉，只留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面面相觑的两人。
“这小家伙，两天的时间，就已经在家里跑熟悉了，这样也好。”
“您打算一直收留她吗？”
“嗯，她的两个哥哥现在各自搬去了别墅里，已经开始争夺遗产了，谁也顾不上管她。现在让她回去，就和让她去送死差不多。”杰西卡的笑容有些黯然，“而且她这种状态，让她在其他人身边生活太容易出事了，还是让她留在我身边吧，她也开心，我也放心。而且……”
“嗯？”
“虽然我也知道不需要，但我总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嗯，我明白，她其实也明白，不会怪你的。”看着神色有些安然的杰西卡，霍斯特想了想，笑眯眯的问道，“王室特使离开了？他们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啊，对了，我还没告诉您呢。”
沮丧瞬间消散，杰西卡坐到霍斯特旁边的沙发上，双眼神采奕奕：
“他是代表公主殿下来的，考虑到政治影响，公主殿下不方便自己来，就拜托他代行拜访了。”
“嗯。”
杰西卡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知道前两年那个人去世，特意来慰问一下。然后‘听说’康纳到了受基础教育的年龄，快该为他聘请家庭教师了，公主殿下就问问我，有没有兴趣等康纳过两年再大一点之后，去王都住几年，她认识几个不错的家庭教师，可以介绍给我们家。”
霍斯特皱了皱眉。
就这？那伱怎么看上去神采飞扬的？
“呵，霍斯特先生，您可能不明白这里面的含义。”杰西卡叹了口气，解释道，“她能介绍的家庭教师其实只有一种，就是他们的那些老师。包括王太子威廉在内，鲁道夫三世陛下的所有子嗣都是他们教育出来的。那些老师不可能来明月城，所以需要让康纳去王都，嗯，这是一套很合理的说辞。”
“嗯？”
“实际上拥有共同的老师确实有用，将来威廉王子继位，这些老师的其他学生，往往也会成为新国王的近臣。”杰西卡摇摇头，“但这不是重点，这是康纳将来要努力的事。重点是她提出的这个建议本身代表着什么。”
“哈？”霍斯特觉得自己重回三岁的日子了，反正什么也听不懂。
“她是在代表诺尔兰王国官方，代表蔷薇家族，正式邀请代伯恩特伯爵康纳·伯恩特返回王都兰德。绕了一大圈，其实就是为了给这份邀请找一个最合理的解释。王室的正式邀请当然不会叫回王都就结束了，它背后意味着，王室希望伯恩特家族能重返贵族中枢，甚至将来重返王国的权力中枢。您明白吗，这才是她今晚来拜访的真实目的。”
霍斯特用力摇头，只觉得根本绕不明白。
“没关系，您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好，这份邀请，对于现在的伯恩特家族来说意义重大。没有它，可能再过几十年，伯恩特家族就会迅速衰落，渐渐湮灭。但有了它，不出意外的话，家族又可以兴盛几百年。您可能很难理解，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康纳，母亲，还有姑姑们都叫醒，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我真想知道，究竟是谁让公主殿下做了这种决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呃，也许是她自己决定的呢。”
“嗯，也许吧，不过，其实我还是有点犹豫。”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公主殿下这么做的目的。”杰西卡神色突然就暗淡下来，“机遇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尤其是这种没有任何理由的好事几乎都是致命的陷阱。这份礼物来的太过突然，越是对家族有诱惑力，我反而越是担心。我必须弄清她这么做的目的，否则我不敢代替康纳接受这份‘好意’的邀请，宁可直接拒绝她。”
“那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霍斯特一愣，这才明白自己低估了大贵族的政治警惕性。这可是我把人家浮空艇炸了换回来的礼物，你拒绝了我不是白费力气了：
“我觉得他们应该没有恶意吧，毕竟……呃，毕竟……”
实在编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杰西卡那双如同会说话的眼睛，正水光盈盈的看着他。
“我那么容易骗吗，霍斯特先生？”
下意识的点点头，但马上又更用力的摇头。
“我故意说了公主殿下，但是，从一开始，你既没有问哪一个公主殿下，也没问题公主殿下为什么出现在明月城。也许您可以解释说您看过报纸，但正常来说，总该确认一句是不是索菲亚殿下。但是您没有。”
“呃，那是因为……”
“因为影响她做这个决定的人就是您，对吧，所以您根本没必要确认。”伯恩特小姐咬着嘴唇，身体前倾，逼视着霍斯特的眼睛，柔声道，“王室来访您没有第一时间溜走，反而要留下来看后续，我就觉得有点疑惑了，这不像您的风格，而且，您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意外。果然，一试就试出来了。”
“咳咳……”霍斯特目光飘忽，不知为什么，被目光盯着第一次感到有些局促。
“为什么这么帮我，您很难想象这对我，对我们一家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做这种事。”
“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霍斯特叹了口气，正视着杰西卡的目光，“她说，伯恩特家族由衷的希望自己的每一个朋友都能平安，顺遂。很巧，我也是这样期待的。”
杰西卡咬着嘴唇，目光复杂。
“现在刚好有个对我来说只能换几个金乔治几件道具的机会，但是换种方法，就能让我的朋友解决她天天念叨的难题，换成您是我，您会怎么做？”
“我……”
杰西卡脸颊泛红。
霍斯特也一样。
两人这才注意到，刚才杰西卡的靠近逼视，让两人的距离是这么近。
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近到鼻息打在皮肤上，都会泛起一丝战栗。
“我……”
砰。
书房的门，被突然从外面推开了。
两人猛地向后撤，霍斯特甚至直接从沙发后面翻了过去。
书房门口，老管家路易正一脸诡异的看着手忙脚乱的两人，原本的紧迫和焦急还挂在脸上，但已经被此时的狐疑取代了。
“路易先生，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闯进来。”
老管家这才反应过来，收回惊悚的目光。
“大小姐，夫人她……清醒了。夫人她想见您。”
“谁？”霍斯特有点愣神。
“您。”
半天没敢发。
结尾原本断在第二个我字的。
但是怕被你们弄死。
然后明天再唾弃就这？
思量再三，还是又写了几句，挨骂今天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