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若无，胤禛的视线扫视着一旁站立着的小童，瞧文柯那抖不停的小身板，胤禛还是把目光收了回来，再盯着眼前的“早点”……哎，四爷头疼。

一个不慎，被先生“诓”了去，倒好，自己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一口一口、磨磨蹭蹭解决小碗中的清粥，那模样，瞧着，是要多受罪、就有多受罪，呜呼哉，艰难哉，哪里还有半点外界流传的皇四子那雷厉风行气概？

其实，清粥很合自己的胃口，甚至那几样小菜都摆明了是特地为自己备下的，可是……谁让咱四爷不仅挑食、难伺候，还越发的有点厌食倾向呢？

胤禛抬头，再扫一眼小童，见着小童依旧相当没骨气地抖啊抖，却还是倔强地……等着……等着四爷把先生亲手做的早点用完。

先生原来还会下厨？想当初看着先生趁着天没亮起来煮粥切菜的样子……如今每天守在闲云居的小厨房门口看着，文柯至今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瞧着四爷喝粥的样子，文柯明白了，大概就是因为先生亲手煮的，所以四爷才这么给面子地喝完。

其实，闲轶倒是没好意思拿这事儿向胤禛邀功，没提起过这粥是自己煮的，而胤禛呢，每天熬着喝完这粥，这一整天都不愿再提起这“早点”了，哪会问起，是出自哪位大厨之手？唯一能说道的小童文柯，却只顾着哆嗦，低头沉默。

日复一日。

胤禛想的是，大丈夫，忍……忍忍就习惯了。

可是，四爷喂，您想过没，将来若真习惯了，您又该怎样呢？

……

用完早点上朝，胤禛虽然隐隐黑着一张脸，其实精神倒是真的好多了。（作者：咳咳，瞧，早餐一定要吃啊~~）

和先生定计，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如今隔岸瞧着皇太子在科场闹腾，冷眼看着大阿哥胤褆冲出来、落井下石地指责老二这储君，胤禛倒是越发低调沉默了，远远看着，愣是两不偏帮，就这一点而言，老三胤祉的表现，同老四胤禛一般无二，到让胤禛对这平日里吟诗弄墨的老三另眼相看了。

康熙高坐龙椅，至今还没放话，他在等，等着谁还敢搅和进老二这趟的烂摊子？

考官没有泄题，而是储君以权压人，偏太子爷没有出面，只是东宫下边儿的狗腿子收钱办事儿……看样子，老二还是有点脑子。

康熙瞧了许久，不过是得出这么个结论，自己精心培养的皇位继承人，竟然是——“有点脑子”？

丢人，丢大发了！皇家的脸面都一塌糊涂了！

最后，为了儿子的面子，更为了皇室的面子，这闹剧，该收场了。

康熙把胤礽和胤褆叫进乾清宫，整整两个时辰，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像是前阵子老四老八兄弟俩被皇阿玛训斥那般，那时候是“雷声大、雨点小”，这回，皇太子低着头出来，回东宫的路上，自然还是被有心之人、好奇之人看了去，啧啧，太子爷尊贵的额头，都破了！

至于大阿哥胤褆，脸上没留下什么伤口印记的，偏偏，仔细瞧瞧，可不，大阿哥脚崴了？

康熙爷铁腕镇压，两个皇子消停了，底下的臣子奴才也不敢大肆宣扬，只不过，私底下，这事儿倒是成了笑谈，有的说，是大阿哥和皇太子在乾清宫，两兄弟大打出手、拳脚相向，还有的说，皇上震怒，一脚踹倒了大阿哥、一拳打飞了皇太子……

多喜庆的画面啊！景仁宫里，沫沫把这些八卦拿来和额娘分享，正在为了错过好戏而遗憾的当口，皇阿玛来了。

听着小太监高喊“皇上驾到”，芳华嘴角一翘，“沫沫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与其听那些个传言，倒不如直接找你皇阿玛听故事去……”

芳华心里暗骂，让你生那么多儿子、让你宠着皇太子，哼哼，活该你！

当康熙进屋，瞧见芳华那副“你自便，恕我不招呼”的架势，见多了她这副样子，康熙还是稍稍僵硬着扯了扯嘴角，连苦笑都难，索性，整了整心绪，对着女儿笑道，“沫沫，笑得这么开心？和你额娘在说道什么呢？让皇阿玛也高兴高兴？”

这女儿，他，是用骨血在疼爱。

“皇阿玛，你终于有空来看沫沫了，太好了！”沫沫展颜欢笑，那份惊喜毫不掩饰，却愣是把康熙瞧得又心疼了几分，近日忙着政事，看来疏忽这丫头了，多了些愧疚。

康熙转念又一想，还是沫沫这女儿贴心，惦记着自己，哪像是胤褆胤礽那两个逆子，就知道给朕添堵，“那皇阿玛以后天天来看沫沫好不好？”脱口而出这宠溺的话。

皇子尊贵比过公主，但即便是皇子、甚至是太子储君，也不会得到康熙这般承诺，哪怕只是哄着玩的。

“好啊！”沫沫点点头，“虽然皇阿玛这是哄着沫沫高兴，不过，沫沫听着这话也是真高兴的，呵呵……”这倒是大实话，即便知道额娘和阿玛之间有些芥蒂，沫沫最喜欢额娘，却也喜欢皇阿玛对自己好，千依百顺。

沫沫倒是没听从了额娘的“主意”，拿着胤褆胤礽的事儿往皇阿玛伤口上撒盐，沫沫稍低头、眼中划过精光，等着再看皇阿玛的时候，只是把惹人心疼的样儿多做了两分。（作者：牛！母女两个，老有老招、小有小招！）

在额娘、四哥哥、八哥哥他们眼里，沫沫要做一个坚强的女孩儿；在外人眼里，沫沫不需要别人一丁点儿的同情怜悯；只是，在皇阿玛的心里，沫沫……想要阿玛更多、更多的宠爱疼惜……因为呀，这样，她其实可以把这些皇阿玛给的“爱”，拿给四哥哥八哥哥一起分享。

芳华在一旁看着这父女俩一搭一唱的，虽然神情不变，心里却还是有些小小的诧异，毕竟，能让康熙宠溺到这地步的，怕是胤礽也差得远了……沫沫这孩子，既然来到这世上，却也值了康熙这疼宠。

当年，芳华以为自己用了许多年的避孕药，不该那么轻易就能怀上孩子，偏偏，就那次玄烨醉酒后两个多月，探出了喜脉。

生下这孩子，是个女儿，还是个体弱腿残的，芳华是拼了命才保住的这孩子……幸好，幸好那时候玄烨看着沫沫的时候，除了疼惜便是怜爱，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不屑或者厌恶。（作者：否则，老康你就万劫不复啦~~）

任着玄烨和沫沫聊得起劲儿，芳华招来了语竹，“皇上就留景仁宫用晚膳了，你替我亲自去御膳房挑几样来，顺道再去阿哥所把胤禩也叫来一起。”就当一回贤妻良母吧。

语竹得令去办事，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公主嗤嗤偷笑、皇上也跟着加深了笑意，语竹心说，主子您厉害，平日里对着万岁爷冷冷淡淡的，偶尔殷勤一番，成效翻着倍儿的好！

余连水却是在一旁小步挪动着，对着万岁爷欲言又止，可惜，康熙逗着沫沫高兴，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皇……”刚想开口，却被扯着后领子向后拖着走。

“你……你……”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拖出景仁宫了，余连水终于反抗了，可也只是轻轻挣脱了那揪着自己后领子口的手，小眼儿瞪着语竹“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理说，他余连水跟着康熙那么多年，早就从乾清宫总管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大总管，语竹是皇贵妃身边的得宠女官，可也大不过他这大总管！

“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真不知道你这大总管是不是万岁爷可怜你、逗着你玩的！”毒、真毒啊！

其实平日里语竹在景仁宫“嚣张”惯了，但若是在景仁宫之外的人前，她这“大权在握”的皇贵妃专职代言女官，倒也十几年如一日谨小慎微地办差，各宫对她这个女官让着一分、她便对着各宫的都让了三分……自然，饶是如此，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压过皇贵妃。

然而，语竹和余连水都快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摆给外人看的那一套，根本不会彼此相向。

“好姐姐喂，您留点口德行不行？”其实两人年岁相当，如今年华渐逝，都已经是三十多了，可也是孩子心性，爱逗着玩，“我那不就是尽职，提醒万岁爷一声，你我还不清楚吗？便是我说了，万岁爷之前早就定下晚膳要去德妃娘娘的永和宫，你还以为，这会儿，主子还能真抛下佟主子和小公主？”

“既然知道了万岁爷会怎么说，那你还问？烦不烦？”语竹鄙视，她当然知道余连水打得是什么算盘。

“哎，行行行，都听姐姐您的，行不？快点去吧，佟主子刚不是吩咐了事儿吗？”从来都拿这位姑奶奶没法子，不伤和气地乐着斗了十几年，哪回不都是自己让步的，“小的不去打扰万岁爷的兴致，就在这门口等着迎姐姐您回来，成不？”

罢了，德妃的事儿，万岁爷显然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就算问起来，还不是小公主一瞪眼，啥事儿没有。

于是，一家子高高兴兴围着桌子吃饭，差了一个老四胤禛，也就是下午刚被康熙派去护国寺打点了，三天后，是孝庄老祖宗的祭日。

胤禩这阵子埋头苦读，康熙最近恼着太子胤礽惹出的乱子，倒是这父子俩有日子没见了，饭后，康熙把胤禩叫到跟前，挑了些功课考校了一番，胤禩答得倒很顺溜，康熙一高兴，赏下不少东西，这若是平日里康熙去上书房考校，皇子们答得好那是应该的、答不好就算不是罚也得被训斥，可没今日这般优厚。

“谢皇阿玛赏。”胤禩满面神采，这时候，倒也不忘了胤禛，“皇阿玛，儿子不敢居功，其实……其实这阵子四哥办完差事，得空了常来指点，胤禩受教颇多。倒是四哥劳累了，皇阿玛这赏，胤禩有愧……”眼神夹杂了些愧疚羞涩，偷偷瞄了几眼皇阿玛，又很快低头。（作者：小样儿，装得可真像！）

芳华但笑不语，沫沫坐在额娘旁边把玩着额娘的手指，母女俩视线相交，沫沫一个眼神丢过去，“额娘，您瞧八哥哥胡诌得真像那么回事儿，明明是四哥哥下了狠命令，若是八哥哥再不勤于功课，下回打得就不是锦绣一个人了，八哥哥的成绩是四哥哥威胁出来的”，芳华配合着眨眨眼，“沫沫，多学着点，你皇阿玛就吃这一套”，其实芳华心里知道，沫沫虽然小了胤禩两年，可这丫头心里鬼的很。

瞧沫沫牢牢抱住康熙爷大腿的架势，便能知其一二了……或许是身为女子，没有皇位冲突，沫沫在康熙心里的地位，当真堪比皇太子胤礽，就这一点，连最早和康熙抱着一块儿睡觉的老四胤禛也是比不上的！（作者：抱着睡觉？抱着睡觉！天啊啊啊啊~~~芳华：吵什么！十几年前了，P大点孩子，和他老子睡一张床，能折腾出个P事儿啊！）

的确，康熙就吃这一套，尤其是才被胤褆胤礽搞得心颤颤的当口子，老八小小年纪，懂得敬重兄长，老四也长大了，知道教导弟弟，多好的兄弟俩儿啊！

“好、好、好！都有赏，余连水，记着，等老四这回办好了差事，一起赏，重重的赏！”

其实，康熙哪里不知道沫沫、或者是胤禩的孩子心思？虽然有点“算计”的味道，可康熙愿意、乐意，就像是芳华若是乐意，康熙也不介意她多瞪自己几眼、骂几句也无妨，或者芳华像是其他女人一般多多使计邀宠……可惜，说到底，芳华不是其他女人。

即便如此，在景仁宫里，他这纯粹的丈夫、阿玛，都做得很是舒心。

……

然而，三天后，拜完老祖宗，康熙正要实现承诺，好好给胤禛赏一番，却是得了四阿哥胤禛“累极病倒”的消息。

景仁宫虽然还没乱起来，可大主子小主子那焦急忧虑的神色，瞧得宫女太监们心也慌慌的，其实，景仁宫里的老人们，何尝不也是焦心得很，这四阿哥，可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

打小身子骨好，怎么就病倒了？

康熙一得了消息，便遣了御医去胤禛府上，接着又是赶去了景仁宫，料到芳华定是放心不下，康熙决定和芳华一起出宫去看儿子。

这回踏进景仁宫，康熙见了老婆孩子，可不是“舒心”了，可堵得难受，芳华不待见、连着平日里的贴心小棉袄也沉默着不待见自己这个皇阿玛……谁让宫里流传的消息是，四阿哥是操劳病倒的呢？

谁能让个皇子阿哥操劳……到病倒？若不是康熙这皇帝逼得紧了，胤禛至于这么拼命吗？康熙那是有冤都没处申。

康熙：老四，禛儿啊，听皇阿玛话，以后可别再这么拼命了行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