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琪抬起头来，嗔怪道：“皇姑母，您说什么呀，桓表哥若不是太子，那谁会是？”

谁会是？除了惠阳王，还能是谁？

“参见皇后娘娘。”我深吸一口气，抬步上前，屈身行礼，低眉垂首，“所有小主都已安置妥当。”

傅琪闻声，猛的转过头，失控的尖叫着冲过来，“什么小主，统统给我赶走，赶走。”

我微微退步，避过她挥过来的巴掌，轻声道：“见过傅小姐。”

尽管如此的谦卑，她仍不放过我，上前来，一个巴掌再次甩下，这一次，我不躲也不避，生生的受了下来。

皇上替太子指了婚，她心里不痛快，总要找个地方发泄的。

只是，如今才四名而已，且那太子妃之位不是还为她保留着么？

若待日后她成为后宫之首，这宫里的女子三年一进新，她哪里又能嫉妒得完的？若不懂得控制自己，那便成了真正的深宫怨后。

响亮的巴掌声过后，是她愤怒的声音，纤长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尖，恨恨问道：“是不是连你也染指桓哥哥？”

被打过的脸，有些发烫，低下头，道：“傅小姐，奴婢自知配不上太子。”

抬起头，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淡淡说道：“既然太子妃之位还在，傅小姐又担心什么呢？那四位，最高的也不过是良娣罢了。”

傅琪还想说些什么，皇后迈着优雅的步子，行至她身侧，紧紧抓住她还想挥过来的手，轻喝道：“琪儿，不要胡闹。”

“姑母……”傅琪扑入她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为什么琪儿还不长大，为什么？”

皇后不答她的话，只是无声的叹息着。

与皇后行礼，退下。

出了殿外，娘迎了上来，轻触我的脸，“唉，你怎不避？”

我笑着摇头，“若避了，怕是更不得了。”

傅琪虽比我大几个月，今年也不过十二而已。秦律，女子满十三方可参加选秀，她想坐上太子妃之位，还得待明年。

这，也是傅贵妃有恃无恐，敢闹着要废太子的真正原因。

况如今，这太子之位，还不知能否保住。

覆巢下，岂有完卵？太子若定了罪，这瑞宁宫所有的人，包括今日才入住的小主们，一个也活不了。

让浅音先行回去，过去与娘一道用了晚膳，出瑞安宫时，已是入暮时分，宫灯挑起，暗红的火烛，映着红墙金瓦，闪耀着治艳的光泽。

长廊上，陵阳少祯负手而立，长发束于金玉冠中，一身月白色锦锻捻金丝绣云纹的袍子，腰间玉带绥缨，随轻风而舞。

“颖儿。”他轻声唤着，轻柔的声音有着让人着迷的蛊惑。

我缓缓行至他面前，屈身行礼，“见过惠阳王。”

“免礼。”他轻抬手，待目光触及我脸上的伤时，眉头微挑，嘲讽的笑道：“怎又挨了打？”

我微微后退半步，不作多言，欠身行礼，便越过他而去。

“你真的要为了他，将双手染满鲜血？”

背后，传来他愤怒的声音，我脚步一滞，心底突然难受，鼻头泛着酸，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息，一起涌上鼻头。

他上前来，双眸盛满疼惜，似初冬的雾般浓得化不开，“可知道，我为这样的你难过。”

心底一暖，可嘴上，却仍犟着，“奴婢不值。”

微微欠身行礼，快步离开，转过长廊拐角处，停下，仰望夜空，黑如墨盘的夜空上，繁星点点，硬生得将感动的泪花逼了回去。

这一夜，有多少人一夜无眠？

一夜，。太子未归，清晨，天还未大亮，浅音来报我时，我只看到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由瑞宁宫外缓缓走进。

下颚上满是青色的胡茬，呆滞的眼神，毫无目标移动，一身中衣早已凌乱不堪，下摆处，混着泥泞与雨水。

心底，似松了一口气。

连忙迎了上去，将他扶住，“殿下，请小心。”

瞧了瞧他身后，不见香泠与萧诃，前晚，到处出了何事？

韶华殿殿门，被打开，露出阿离的脸来，见是太子，连忙开门迎了上来，我只冷冷睥她一眼，她屈身只请了个安，便又出得瑞宁宫外。

唤过浅音与浅画，侍候着太子梳洗。

滚热的水，倒入浴桶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染湿了发。提着最后一桶水进去时，唤了内侍张全去替他宽衣，他却一把将张全推倒在地，双眸，死死的盯着我，缓步上前，紧逼而来。

张全见状，连忙爬起来冲出了浴室。

手中提着的水桶，被他一脚踢飞，桶滚落在地，水泼了满地，浸湿我的丝屐，连袜一起粘着脚，说不出的难受。

“你知道吗？他有多可怜？”喉咙被他掐住，缓缓用力提起，直到我双脚离地，脸开始发涨，喉咙里的空气，被他完全阻隔。

手，无力的垂下，被迫仰着头，看着他盛怒的双眸中，喷着愤怒到极致的怒火，仿佛，要燃烧掉整个浴室。

是呵，我怎会不知道那孩子有多么的可怜，死了，却还要被泡在水里，整整七天呵，怕尸体早已不成样子了吧？

心里的自责与内疚，促使鼻子泛着酸意，泪水，就要淌下了吧？

“你怎么不流泪？”他怒吼一声，将我狠狠扔进浴桶里，瞬间，空气充斥我胸腔，才缓过气来，水接着呛了进来，又一阵的难受。

头发被他狠狠的抓住，用力的按下，水，呛进鼻里，呛进耳里，此时，呼吸于我来说，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呵。

就在时间长到我以为我就要死在这浴桶里时，隔着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圣旨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