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之相，无心之失。

――――《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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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时方应邀来到华英伟家里。

快过年了，华英伟本是南方人，在这里除了王传波一家便没有亲戚，他的妻子此时也住在王家。

若不是有工作，华英伟也不会回来。

家里很大，显得冷冷清清。

时方昨天与华英伟谈了自己的疑惑，华英伟顿时感觉到事中有些蹊跷。从肇事司机的口供中也可以看出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首先是刚学驾照便出远门，然后是事发现场处理的太过草率。

现在公安厅没有人，想去档案室去找也实现不了，而且众口一词，也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

时方想了想还是联系何郁，然后让她靠省台的关系找了一些以前的报道，然后时方来到华英伟家。

屋内还有一个中年人，叫李恪，分管极北大学的派出所所长。

肇事司机也属于他管辖的氛围内。

时方进去时，二人正看着网上关于肇事司机蔺沪生的资料。

蔺沪生，男，原籍川南邛崃，四十一岁，双腿在四年前因工程事故被截肢……

川南邛崃人？

时方更是疑惑，然后问道：“他这边有什么亲戚么？”

李恪摇头道：“我查了，没有亲戚。”

华英伟皱着眉头道：“那他事发前去了外地探亲？如果是去川南，显然不可能，去附近的乡下，他又没有亲戚。”

“而且，他被截肢四年，而考驾照仅仅用了几个月，饶是身体条件也不允许。”时方提出困惑，让在场的二人陷入沉思。

电脑嗡嗡的响着，屋内的三人都不说话。

华英伟忽然关掉电脑，然后道：“咱们去蔺沪生家。”

时方点头。

三人到了蔺沪生家楼下，小区有些破旧，楼上挂着干巴巴的枯枝，阳台上挂着各种生活用品，显得很零乱。

时方拉住要上了的华英伟，道：“华厅长，咱们买点东西上去吧？”这样如果背后真没什么玄机也算是探访，如果有，以探访的名义去也可以消除蔺沪生的戒心。

蔺沪生身上的一团很多，就算背后的人不是刘朝，想来也会牵连到某些大人物。

想到胡姐，时方不禁有些气，当真是拿老百姓的身家性命如草芥啊。不管是谁，如今有了华英伟的支持，他也要查到底。

蔺沪生家事三楼，李恪以前来过几次。

按了半响门铃，里面才有人来开门。

是一个**岁的小姑娘，长相很可人。

“叔叔，请问您找谁？”小姑娘清脆的问。

时方借机朝里面看去，屋里有些乱，有些简单的家电也很陈旧，隐隐还传来一股不好闻的味道。

李恪笑道：“囡囡，我是小李叔叔，不认识我了？快带叔叔去看你爸爸。”

蔺囡囡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便朝里面跑去，边跑边喊：“爸爸，爸爸，民警叔叔又来看你了。”

不会儿，三人进了里屋，简陋的床上坐着一个面色发黄的男人，身下的裤腿空荡荡的，看的时方有些不忍。

他正看着电视，是正在一部热播的电视剧。

“是李所啊，快进来坐。这两位……”

李恪打了个哈哈，自然不敢道出华英伟与时方的身份，免得蔺沪生起疑。

“嫂子呢？”李恪坐在床上，接过蔺囡囡倒来的的水，喝了一口，外面确实有些冷。

蔺沪生脸色一变，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一变的蔺囡囡却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妈妈跟坏男人走了，不要我和爸爸了。”

呜呜呜……

一旁的蔺沪生也低头抹着眼泪。

原来家里有个女人照料，还像是个家，而如今他腿脚不好，孩子又小，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时方心疼的厉害，忍不住抱起瘦小的蔺囡囡道：“囡囡别哭，妈妈会回来。”小姑娘衣服很干净，但时方依旧能看出上面洗衣粉没有涮干净的道子。

眼前想起一个小姑娘在阴暗的洗手间里搓洗衣服的场景，不禁眼眶有些湿。

他一边抹着蔺囡囡的眼泪，一边唏嘘不已。看的华英伟和李恪也有些动容。

蔺沪生整理情绪，然后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蔺囡囡道：“去下去买盒烟。剩下的钱留着买本子。”

蔺囡囡擦干了眼泪，然后接过钱就跑了出去。

时方几人也没有阻拦，毕竟是蔺沪生的一片心意。

蔺沪生道：“李所，你今天有事吧？”

李恪笑道：“没有，这不快过年了，我们过来看看。”然后叹口气，道：“老蔺，你也别丧气，囡囡还小，以后家里还得靠你啊。”

“是啊，囡囡怎么办？”蔺沪生看似随着李恪嘀咕一声，但是时方却看到对方眼中有那么一股凌厉。而再仔细去看他的面相，虽然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确实有灾祸，其他年段却很平稳。而开车撞死人？

蔺沪生今年四十岁，时方看着蔺沪生左眼，很清明，也不见有这时候发生意外的征兆。

再看屋内，也不见什么假肢啊，或者残疾人开车必备的工具。

而屋角倒是有个没有拆封的电冰箱，海尔牌的，时方估摸着价位，怎么也得五千块一上。

其他东西都这么旧，哪里来的电冰箱？

而且，他又在垃圾袋旁边发现很多高档的营养品和烟酒。

对了。

蔺沪生让蔺囡囡下去买烟？而再看他身下的烟灰缸，显然有刚刚掐灭的烟头，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时方转头看着华英伟，对方朝他点头，显然也看出了异常。

李恪又和蔺沪生聊一会儿，蔺囡囡还没有上来，时方轻轻一拉他，朝他使了个眼色，李恪便道：“老蔺，你千万要挺住啊，有困难就打电话给我，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蔺沪生明显的松了口气，便与几人客气几句，送他们出门。

下了楼，时方却站住了，道：“咱们等囡囡回来。”

不会儿，蔺囡囡左手拿了一盒烟，右手抱着一个本子蹦蹦跳跳的走来，见到几个人，便娇声道：“李叔叔，时叔叔，华叔叔，你们不坐会儿啦？”穷人家孩子早当家，时方看到她右手上的本子后正拖着一袋雕牌的小号洗衣粉。

他矮下身，摸了摸蔺囡囡的脸蛋，问道：“囡囡，过年了，你爸爸不开车带你出去玩？”

他问的李恪有些怪异。

而华英伟却是眼睛一亮，忽然点了点头。

蔺囡囡小脑袋一歪，大眼睛朝时方眨呀眨的，道：“爸爸不会开车呀。”

时方回头看了华英伟和李恪一眼，皆从二人的眼中看到喜色，他又忍不住抱起蔺囡囡，道：“囡囡，叔叔送你回家。”

蔺囡囡顺从的被他抱着，咯咯笑道：“叔叔，好痒。”原来时方手伸到了她的腋下。

但是小孩子最喜欢被人抱了，又怎么会痒？

时方讶然的看着怀里的蔺囡囡，心中有什么东西被刺痛了。该不会是很久没有人抱过她了吧？

步子有些沉，上了楼，蔺囡囡手里有钥匙，便打开门。

“袁局长，我觉得他们起了疑心，你可不要不……”

蔺沪生正打着电话，发现去而复返的时方三人愣住了，拿在手里的电话也顺势掉在桌子上。

审问蔺沪生的事自然交给了李恪和华英伟。

而时方则做在客厅里，抱着蔺囡囡聊天。

蔺囡囡显然不愿意从时方的怀里起来，坐在时方的腿上，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时方抱着她的小身子又紧了紧，问道：“囡囡，过几天爸爸要出差，你要不要回爷爷奶奶家？”

小姑娘甩着柔顺的头发，连声道：“不要，不要。”

时方讶然失笑道：“为什么，爷爷奶奶不好么？”

小姑娘拼命的点头，娇声道：“不好，他们不要我，妈妈才带我来这里。”说完呜呜的哭起来，边哭边道：“爸爸也不喜欢我，喝多了就打我。妈妈也不要我了。呜呜……”

时方心被揪了一下，擦着流眼泪的小脸，温声道：“囡囡不哭，去叔叔家好不好？”蔺沪生一定会坐牢的，蔺囡囡母亲又找不到，爷爷奶奶又远在川南，而且一看就是不喜欢姑娘的人。他一时心软，便起了将蔺囡囡留在自己身边的念头。家里和莫小媛都不会反对吧？

时方抱着哭个不停的小姑娘，心里沉沉的。

半个小时后，蔺囡囡哭着睡着了。

华英伟往厅里打了电话，十分钟后便来人将绝望的蔺沪生带走。

据他交代，在胡霞事故事发后第二天，他的妻子便带来一个陌生人。

一番交谈，陌生人说让蔺沪生到警局自首，然后将会获得五十万的酬劳，包括他在哈市落户和享受某某部门的病休待遇。

蔺沪生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外加他妻子的鼓动，便动了心，心说自己就是个废人，哪怕是替人家坐牢，有了五十万，也够妻子和女人生活了吧？

第二天他就去警局自首，并按照陌生人交代的措辞顺利的做了笔录。办事的民警显然也想快速结案，便没有细问他太多。

让他又惊又喜的是，事后他不但没有坐牢，仅仅是被终生禁驾。

他心说反正自己一辈子也不开车，倒是平白无故得了五十万不说，当他月底去某部门领工资的时候，银行卡上竟然多了五千多块。

但是不是不报实是未到，哪像两个月过后，他妻子带着钱与一个男人跑了，至今杳无音讯。

然而，他至今也没有见到肇事者本人，负责与他联系的只有区公安局的原局长。

蔺沪生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交代事情原委，此案便交给区属公安局办理。

时方一阵唏嘘，现在的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过还是有关部门的徇私舞弊才助长了此风吧？

他抱着睡着的蔺囡囡回到宾馆，不管怎么样，以华英伟的能量，应该能够还胡姐一个公道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