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宜轩在繁华的市区七拐八绕、费尽周折才摸到郑琼约的地点，一见面等候多时的郑琼就抱怨黄宜轩动作慢吞吞地，像个蜗牛。

黄宜轩忍不住辩解说：“这地方也太偏了，谁能想到这里还有这种民居啊。这房子看着也有些年头了，怎么没被城管拆了呢。”

郑琼没理睬，径直说，“这是卢继祖前妻赵萍的家，上次我和田头去过一次，没问出什么，这女人口风很紧，但感觉还是有问题，要盯着点，你一会跟着我，不该说的话就不要多说。”

“恩，知道了。”黄宜轩点头。心想这次一定得好好表现将功赎罪了。

黄宜轩敲门，半天没人应门。郑琼皱了皱眉，自语道：“该不会去卖花和十字绣去了吧？”

黄宜轩不解：“卖花？十字绣？”

“赵萍没正式工作，就种些花绣点东西养活自己。”郑琼难得耐心一次给黄宜轩介绍了大概情况。

“了不起啊了不起，真没想到这幽静的深巷里还有这么古典的女性啊，一定是个美女了。”黄宜轩听了郑琼的介绍，不由称赞起来。

“呸，古典美女！我看是你们男人的意淫罢了！就想着女的在家足不出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学林黛玉，种种花弹弹琴什么的，最符合你们的心意了。”郑琼恨恨地说。

“哎哎哎，打住打住，郑大小姐，我可没这么说，我觉得还是现代女性好，种花刺绣啥的当业余爱好就够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谁也不敢要不是。”黄宜轩知道郑琼的心思，28岁的老姑娘了，还整天奔波在刑侦的路上，简直像个工作狂，个性又强，对那些传统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好感。黄宜轩自觉现在还不能得罪这个娇横的警花，就尽量顺着郑琼的话说。

“哼，你们男人就会一边抱怨女人在家只做家务带孩子头发长见识短，一边又抱怨女性不温柔不体贴成天工作不顾家，天天做梦要找个下得厨房，上得厅堂的女人，也不管女人家里家外忙得多辛苦。”郑琼好像成了受苦受难女性同胞的代言人，对着黄宜轩噼里啪啦地教训一通。

黄宜轩硬着头皮听，心里却一个劲想：留得青山在不怕被你训。郑琼对黄宜轩的温顺表现看来还比较满意，数落了一会也就作罢了，两人沿着原路打算回队。走到转角处，一个人匆匆走来，和郑琼撞了个满怀。

“赵萍！”郑琼惊讶地喊出来。赵萍显得很慌乱，眼光游移不定，刚一抬眼看见郑琼便立刻低下头，轻轻地叫了声“郑警官。”

黄宜轩叫：“好香！”仔细打量，赵萍果然具有时下女性少见的古典气质，清丽的眉宇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感伤，尤其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可以想象这女人年轻时有多迷人，想不通卢继祖放着这么好的美人不要，非去搞那些光的俗不可耐的模特。黄宜轩不得不感慨人有时就是犯傻。

“你哭了？”郑琼坐在上次来坐过的那张沙发上，很直接地问。

“没有。我眼睛有沙眼的毛病，见风就流泪。”赵萍抿了一小口绿茶。

“哦，是么？那你刚才去哪了？我等了你快一下午了。”郑琼追问。

“去花市看了看。”赵萍捧着水杯，“郑警官，该问的你们上次不是都问过了，是不是抓到凶手了？”

“目前还在调查。抓到了肯定会告诉你。怎么，你好像很关心卢继祖的事？”

“哪有，关心他！我怎么会关心没良心的人。”赵萍气愤地说。

黄宜轩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走到旁边仔细欣赏赵萍的刺绣。柜子上一张刺绣照片引起了黄宜轩的兴趣。这张照片是赵萍和女儿的合照，不过是一针一线绣在镜框里的，既有照片的逼真，又有美术作品的抽象感，赵萍不愧是摄影师的妻子啊，不光艺术造诣不同凡响，手也是巧得能气死古代的绣楼小姐了。

“咦，这相框可以拉伸的啊。”黄宜轩突然说了句。

郑琼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尖叫“别动那个！”赵萍一手端着茶杯就冲了过来，一把把相框夺回来，“别动，这个容易坏！”

郑琼和黄宜轩对视了一下，没说什么。

场面正有点僵持，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甜甜的声音随之传来：“妈，妈，我回来了。”赵萍松了一口气，对郑琼他们说，“我女儿。”

进来的是一个束着高高马尾的少女，高挑的身材亭亭玉立，像一颗刚刚成熟的甜美的红樱桃，新鲜得让人想咬上一口。气质既有赵萍的古典，又有卢继祖的现代感，是个阳光可爱的美少女。

“妈，这是...?”少女显然对屋里的陌生人感到困惑。

“嘉琳，这是郑警官和黄警官。跟哥哥姐姐打个招呼吧。”赵萍解释道。

“他们来干什么？又是调查卢继祖的事？我跟你们说清楚，自从8年前他跟我妈离婚后，我们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死不死是他的事，我们管不着！”嘉琳突然变脸，语气激动不已。

“琳琳，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赵萍脸涨得通红。

“这么说话怎么了，难道他不配么？妈，不是你说我们从此和他断绝关系，一辈子也不来往的吗？”

“琳琳，他是你爸爸。”赵萍抑制不住悲哀。

“妈，你这是怎么了？是你说的，卢继祖不是我爸，我爸八年前就死了。现在他出事了，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嘉琳转向郑琼和黄宜轩，没好气地说：“你们赶紧走，只要是关于卢继祖的事，我家就不欢迎你们！”说着说着声音也哽咽了。

“琳琳，不要这样，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你爸爸。”赵萍忍不住哭了。

“妈，妈，妈妈！我姓赵，不姓卢，我是赵嘉琳，跟姓卢的半点关系都没有！”嘉琳流着眼泪大声说。

“赵嘉琳，你知不知道你是卢继祖的法定财产继承人？你爸爸死后你将继承他所有财产。”郑琼厉色道。

“你们什么意思？财产，我会要他的财产？生前我们就一分钱都不会要，更别说现在了，他的钱脏！”赵嘉琳鄙夷地说。

“赵嘉琳，别说了，回你自己房间去！”赵萍突然严厉地吼道，把郑琼他们都吓了一跳。黄宜轩心想这古典美女发脾气就是不一样，效果显著。

“妈妈，我...”赵嘉琳还想说，但看到赵萍的样子，还是乖乖地回房间了。

“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孩子不懂事。”赵萍拿条手绢擦了擦眼角。

“没事。我们理解。”郑琼安慰似地拍了拍赵萍的肩，“但是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你说。”

“你下午去徐半仙那里做什么？”

赵萍闻言，一时愣了几秒，接着立刻否认：“徐半仙是谁，我不懂你说什么。”

“那你身上的香气是从哪里来的？”郑琼盯着赵萍。黄宜轩脑子里立刻闪过初见赵萍时闻到的那股特别的香气，似乎有点熟悉。

赵萍慌乱起来，下意识地低头四下闻了闻，“香气，哪有什么香气，你说的是院里的花吧？”

“你不要辩解了，这香气不是花香，是徐半仙家里的供香，还不不承认吗？我们现在就去找徐半仙对证！”郑琼厉声道。

“恩，没错，下午我是去找徐半仙了。实不相瞒，是为了卢继祖的事。”赵萍被揭穿了，反倒坦然起来，又恢复了原来淡定的神情，“卢继祖其实是个好人，除了那个缺点，但是那正是我无法忍受的，因为我很爱他。我们闹过，没用，无奈之下我选择了分手，不然我每天都要在猜疑和焦虑中煎熬。琳琳跟我过也是我们一致的意思，因为我可以更好地教育孩子。他要给我们抚养费，开始琳琳小，我是要了两年的，但后来琳琳大了，知道这些后坚决不要他爸爸的钱。我也觉得该培养孩子的自立能力了，就主动拒绝了卢继祖的支援。我自己靠双手也能养活女儿，琳琳这孩子也懂事，知道自己家跟别人家不一样，从不讲究吃穿，还在寒暑假去打工赚生活费。”赵萍眼圈泛红，动情地回忆起往事。黄宜轩听着听着，不由看了郑琼一眼，依然是那张立体感十足的瓜子脸，依然那么冷酷和高傲，却觉得没第一次见时那么反感了。反而觉得那浓眉大眼之间，倒有几分调皮的俏丽。

“这么说，你和卢继祖还是有很深的感情了？”黄宜轩忍不住发问。郑琼立刻白了他一眼。

“可以这么说，我们毕竟是白手起家一起过来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去找徐半仙也是为了给他超度，希望早日捉到凶手。”

“我也看出来了。上次我问你们是不是有十年的感情了你修正我说是十一年，可见你对这段感情还是很追念的。如果我没说错，那个相框里不止有一张照片吧？”郑琼示意黄宜轩把柜子上的相框拿过来。

“没错，你看得很准。这相框下面是我收藏的唯一一张我们三个人的全家福。因为怕睹物思人我把卢继祖的所有照片都烧了，就留了这一张实在没忍心烧掉，又怕琳琳看出来，就藏在这个刺绣照片下，这个相框其实是可抽拉的双层设计，下面还可以放一张照片。”赵萍拉开相框，里面果然还有一张小小的全家福，卢继祖和赵萍都笑的一脸灿烂，转眼间，一切都不在了，笑容随着人的逝去永远成为了回忆。

“妈妈.，这些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不知什么时候，赵嘉琳站在了房间门口，满脸泪水，像一颗挂着露珠的鲜艳欲滴的红樱桃。

“琳琳，好孩子，妈不想你为这件事苦恼。”赵萍和嘉琳抱头痛哭。这一刻，在哭声中屋里反而显得安静极了，大家都明白母女二人的泪水压抑了多少无法言说的思念和不舍。

“唉，这条线索算是彻底断了。本来还以为赵萍有戏，没想到是这么一出苦情戏。”回队的路上，黄宜轩感慨道。

“断了也不一定是坏事，这从反面为侦查缩小了范围嘛。”郑琼狠狠拍了一下黄宜轩的肩膀，“还没找你算账！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说话吗？你那句相框的话差点就把事情搞砸了，要不是赵嘉琳及时回来，赵萍可不会这么轻易承认。她的确不是个现代的女性。”

“郑琼姐，你就饶了我一回吧，我发现了相框的秘密也算是将功补罪了吧？?？”黄宜轩好言好语地说。

“你发现的？告诉你吧，咱们头第一回来就发现了，要不是他提醒我，我还不会发现赵萍依然还爱着卢继祖这个事实呢！还有，别叫我姐，要我说几遍啊。”

“真的？不愧是田队啊。不过，郑琼姐，哦，不对，郑大小姐，我都没闻出来那是贡香，你怎么判断出的是徐半仙家的贡香？还真神了，比田队还神啊。”

“那是自然，你还在什么阶段――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你要是看出来就怪了。告诉你吧，贡香我家里有时也会有，因为我婶婶信佛，至于徐半仙――嘿嘿，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琢磨去吧，总之离不开背后的调查啦。”末了，郑琼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古典美女的缺点就在于太古典，娶了也不见得就好。”

黄宜轩重新打量了一番郑琼，这个拥有36/24/35的几近完美三围尺寸的女性，即使裹在毫无女人味的警服里，也是性感得让人眼前一亮。但这完美的身材却因为工作的原因，让人产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再加上她那火爆的脾气，得罪人的直性子，不知吓跑了多少爱慕者吧。其实，仔细看看，郑琼飒爽英姿中那欲盖弥彰的性感确实有种独特的韵味，但真的能够欣赏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如果不是从事刑警这行，去当个演员什么的，绝对不输给巩俐和舒淇。黄宜轩脑子竟一时开起了火车，不过也就是瞎跑跑罢了，郑琼这种女人谁娶回家谁家就要鸡犬不宁了。还是温和传统的古典美女好，比如乐

“喂喂，头，我正要给你汇报什么？好，马上回去。”黄宜轩的思维被郑琼的大嗓门打断了，“头让我们马上回队汇总案情，好像小朱和风尚那边也搞定了。”郑琼风风火火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和黄宜轩直奔刑侦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