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别提了！”许公公一叹：“前些时日不是送进来一批么？那位倒是看中了几个，都送到教坊司习礼乐去了，剩下的百十来人分的分留的留，大部分都归了宫里内侍了。”

原来前些时日从各地抓来的少年送至洛都之后，皇上挑了几个，剩下的则被一些喜好龙阳之道的大臣侯爷分了，剩下的大多都是面黄肌瘦观之不雅的少年，于是都归了宫里的宦官衙门，去势之后，从此就做了宫里的杂役了。也是该着出事，当天赶上宿羽宫卫娘娘设宴款待兵部尚书的夫人，有个侍候的小黄门偏巧得了急病，只好从奚官局下面抽调一个。谁知道派的那少年没经过训练，加上见了当今娘娘和尚书夫人大为紧张，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尿了裤子。这下好不尴尬，宴席就此散了，弄得卫娘娘在尚书夫人前失了脸面，大为恼火，竟然下令将这小黄门就地杖毙。完事之后还将两个奚官令叫去狠狠训斥了一顿，许公公身为二令之一，自然是刚刚挨骂回来。

“嗨！为得这般下人，值得的么？”吹破天听许公公说完，劝慰道：“这事也怪不得公公您，实在是那小子太没见过世面，不过话又说回来，公公您还能不时接近天颜，挨些娘娘的骂，像小的这样的，还没到宫门口呢，就得被逮起来了。”

许公公笑骂：“小兔崽子，乱嚼舌头！行了，今天说得够多了，时间不早了，点点数，上了册子快回吧，免得又有人说三道四，徒惹麻烦。”说着把车厢门打开看了看，回头面露不悦之色说道：“怎么回事，一回不如一回，今次的还不如上次的看着顺眼。”

“公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上头逼得紧，可实在拿不着人……”吹破天连忙解释。“还望公公体谅，在里面多说几句好话。”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包来，往许公公手上暗自一搭，状极亲热。奚官令虽然是正八品官阶，一般人可能不放在眼里，可人家毕竟是在宫里办事，所以还得加意奉承着些。

许公公两眼一翻：“少说废话，你们这帮兵崽子，还不是整日喝酒找女人耽误了事儿？哼！好在宫里诸位宽容大度，知道你们辛苦，不过下次要还是这样，小心你们自己的脑袋！”说着，两手一拢，缩在袖子里。

此时众少年已经下了车，排着小队往角门里走，正当楚离一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忽然被那吹破天叫住了。“公公，刚才听您说死了个小太监？嘿嘿，小的这正有个孝敬。”

“嗯？”

吹破天指了指楚离，凑近了许公公开始咬耳朵，好半天许公公才不哼不哈地嗯了一声，转过头扫了扫楚离，目光总在下盘逡巡，把楚离惊得一身冷汗。莫不是不做兔儿爷就得做了太监？楚离心中正在打鼓，就听许公公说道：“真的去了势了？”

去势又叫净身，就是割了男性的生殖器。

吹破天笑道：“活该这小子倒霉，当日抓他的时候拼了命的跑，惹得小的急了，一时冲动就动了刀子，结果……嘿嘿……”

许公公笑了：“你小子怎么还是这么没长进，平时倒没什么，可你那手……唉，亏得他还能活下来，不易呀。”许公公仔细打量着楚离，口里啧啧连叹：“你说你个吹破天，这么标致的小人儿你也舍得下手，你割哪不好偏偏割那话儿，否则还说不定就能送进教坊司去了，唉！”言下之意颇为惋惜。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脱了衣服让许公公验看！”吹破天煞有其事地斥骂着。

“得了得了，黑灯瞎火的看点什么不好，还看那话儿？就算咱家不信你，总还信你那双狠手哪！”许公公摆手制止了吹破天。“再说了，这去没去势的，公公我一搭眼也看个**不离十了，这么多年早看够了。”想想也是，谁没事爱把手去摸人裤裆的，没这爱好！

听了两人对答，楚离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他已经百分百地肯定这吹破天是“自己人”了，亏得他这番做作。不过做太监就做太监，反正自己尘根尚在，太监不过是名声有些不好而已。殊不知此时的内宫宦官还没有通称为太监，只有内侍省的几位宦官头头才被称为太监、少监。

许公公见天色不早，再与吹破天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带着新来的众少年往里边走去。吹破天则看也不看楚离，带着兵丁径自沿着来路返回。

天色已晚，许公公也没有多问，随便给楚离安排了个床铺就算完事。等到第二天上午闲来无事，才将楚离叫到跟前好好询问了一番。楚离事先早有准备，自然对答如流。许公公见这燕十三虽然半路被吹破天“毁了大好前程”，可五官端正口齿伶俐，做事甚有眼色，倒也适合在宫里做事。正巧自己身边还缺这样一个人，于是打定了主意将楚离留在身边。当下着人给楚离找来一副合身的衣服换了，再到掖庭局知会一声，登记造了册子，楚离这才算在宫里安定下来。

侍候许公公容易得很，两天之后楚离已经摸透了许公公的脾气，他平日为人虽然喜欢贪些银子，但脾气甚好，平日也喜欢和身边的人逗个乐子，所以周围的小黄门大都不怎么怕他，有事没事也爱朝他这儿跑。平日里许公公最大的爱好就是喝点小酒，然后和内坊局的刘公公下上两盘棋。每当这时候，楚离都得随侍左右，帮着摆摆棋盘，倒倒酒，收收棋子什么的，偶尔还给许公公偷偷支两招。

前世楚离是个孤儿，看尽世间冷暖，所以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见缝插针的本事，一段日子下来，自然侍候得许公公非常开心。于是特许楚离住上了单间，就在自己的房间左近，为的也是使唤方便。

虽然顶着个内宦的头衔让楚离时有不爽，可毕竟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不但好吃好喝，而且洛都离着官塘近千里，又是在皇宫大内，自然不用担心那些武林人士找来。何况有了单间之后，楚离也不用日夜忍受那些小黄门身上特有的腥臊之气，虽然房间不大，但总算有了自己的一方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