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阳乳业董事长周文是个十足的倒霉蛋，下台只是迟早的事。上面在这个时候动他，是不是表明博弈的各方势力正式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了？谭超这次的情报非常重要十分及时！

一想到这里燕赤霞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还要不要去见朱进？左右已经撑了两个月了，要不再等等看？

又点上一支烟问杨涛：“这件事你怎么看？”

杨涛神色间竟有些许兴奋：“我想这说明对方已经动手了，对我们来说肯定是好事。反正你已经放了话出去摆明不干了，想挖金矿的自然会找上门来。只等着卖个好价钱了！”

杨涛走后燕赤霞把这个消息通报给了方巨来，他的看法与杨涛并无二致。又打了电话给李尊尼，委婉询问去找朱进是不是可以暂缓。李尊尼的想法与三人截然相反，语气比上次重了许多：“随便你。不过我还是坚持原来给你的建议。原本朱市长只要肯答应，他就成了你的挡箭牌，你成了他下面的配角，该头疼的就是他了，怎么你就是弄不明白呢？他最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否则即使找他也意义不大了。可惜，可惜！”

燕赤霞向来坚毅果敢极有主见，之所以只要事关新阳乳业就再三犹豫不决，是因为借壳上市可以使财富成几倍几十倍的暴涨，诱惑实在太大。已经忍痛放弃了一亿变成几亿甚至上十亿的机会，难道从中赚个三五千万也这么难？

李尊尼是不是说得太邪乎了一点？但他确实是在海外孤身一人真刀实枪打下的江山，他一定有他的道理。再三思量，燕赤霞决定来个折衷：打个电话给朱进简单说明意思，见面就借故推掉算了。

方巨来曾经有一个十分精彩而贴切的比喻：拍政府官员的马屁说尽好话求他办事，就好比半个月没做到一桩生意的三流妓女碰巧接了一个八十岁的嫖客，明明恶心透顶，可你他妈还不得不干。

不演则已，一演就要演得逼真。分明演员和观众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该演的还是得演。要不怎么说演戏的疯子，看戏的傻子呢？燕赤霞已经暗自反省过多次，以前自己想当导演的**太强烈了，以至于忽视了要怎样做一名合格的演员。至少在和朱进交往的过程中就是如此。

现在他不得不投入的体验方巨来比喻的那种感觉：“朱市长，在忙什么呢？…….呵呵，你总有忙不完的工作。前些日子心微告诉我说你对我们很关心，这次拜托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上次我就说过是铁了心不打新阳乳业的冤枉主意了，……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自不量力了，一个多亿套得死死的，快玩不下去了。”

朱进大概在一个说话不太方便的场合，官腔十足的答道：“哦，是这样啊！我们一定会积极想办法解决。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要相信政府。”

燕赤霞鄙夷的一笑，长话短说道：“朱市长，我现在资金实在周转不过来。你是九霄集团多年的老领导老朋友了，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你工作这么忙，今晚就不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

朱进似乎并不同意取消见面：“不要紧，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样吧，我尽量抽时间亲自过来一趟。”

李尊尼还声称朱进最好是不知道这个消息，他知道又怎么样呢？燕赤霞心里的狐疑淡了下去：朱进坚持要见面，恰恰说明新阳乳业股份又成了抢手货。

燕赤霞与朱进再次见面时，又恢复了二人相交之初不亢不卑的恭谨，虽然依旧是一脸自信的慵懒笑容，眼神虽然依旧犀利清澈，但已见不到咄咄逼人的张扬。朱进心下不由冷笑：潮起潮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燕赤霞比在电话里说得更诚恳，哭穷哭得更夸张更具体。如果能卖出好价钱还能与此公重修旧好，那是面子与实惠一举两得，演出卖力一点有什么不可以呢？只要钱到了手，最多以后敬而远之淡淡相交罢了。

朱进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第一句话就划清了二人的界线：“赤霞兄，你太看得起我了。你身在商界，耳目不是比我要聪敏得多？我就是想帮忙，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燕赤霞笑容一滞，难道你坚持要见面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屁话？点上一支烟笑道：“朱市长太谦虚了。”

“跟你明说了吧。”朱进今天好像并没有和他绕圈子的兴趣：“你是不是听到了一点什么？此一时彼一时，你那些股份现在就是拿到大街上来个跳楼大甩卖，也不见得有人敢接招。”

见燕赤霞大为吃惊茫然不解的神情，不禁有点幸灾乐祸的暗自叹道：此人在商业上堪称天才，在官场上却是个IQ为零的白痴。虽然新阳乳业犹如一头待宰的羔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磨刀霍霍，但最终胜利只属于两种人：一种是羔羊的主人明确支持的人；一种是强大到可以无视羔羊的主人和对手是谁的人。燕赤霞这两种人都不是。

朱进认为官商一体是财富暴增的捷径，像借壳上市这种游戏背后若无后盾，是玩不下去的。原来他十分看好燕赤霞，燕赤霞也一步一步差一点就上道了。可后来的事实证明，此人过于持才自傲，只挨了一点厚黑的皮毛，离其中的精髓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揣摩上意永远是自古至今为官之道的不二法门。朱进以自己为例，在能力文凭和后台三过硬的情况下，尚且拼搏了二十年才爬上今天的位置。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都不容易，省市一级圈子里的尤其如此。在风向未明之前，谁会拿自己萤火虫一样的前程开玩笑？若与哪家公司有那层特殊关系，少不得会打声招呼。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敢要燕赤霞视若珍宝的股份呢？

“我与九霄集团已有多年渊源，贤伉俪有困难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朱进见燕赤霞一脸不相信的直发愣，故作犹豫道：“这样吧，若是你同意以新阳乳业的跌停价为基准价，我就试着帮你去问问，但也不能打包票。”

果然还有下文。说得轻巧，以跌停价为基准价，手上的股份至少缩水四千万以上！这么大个窟窿算你的还是我的？燕赤霞心下冷笑，面无表情的道：“朱兄有话尽管明言。”

见燕赤霞并未露出过于震惊的神色，朱进以为他是有备而来，笑道：“赤霞兄，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给你一个建议。是，这边算起来你确实吃亏不小，但人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君子成人之美，你既然决意不趟这趟浑水了，为什么不干脆成就别人的好事呢？只要你以跌停价让出手上的股份，明年滨江北岸沿线的改造开发工程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趣的。那可是投资上百亿的城市亮化和人居工程啊！只要你有合作的诚意，以后这样的机会你怕还少吗？赤霞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东方不亮西方亮不也一样吗？”

上百亿的项目又不是你朱进口袋里的糖豆，你以为你想给谁就给谁？有了国际贸易商城的开发经验，燕赤霞对朱进的作用本来就不太迷信。不赚钱也就罢了，若只是三五几百万咬咬牙给他个面子也没什么，可他一张口就是四千万啊！就买他一句话里那么一座空中楼阁？

燕赤霞正色道：“多谢朱兄的关照。按你说的基准价差价太大，几千万不是小数目。你也知道当时我们是三家联手，这事我一个人还真做不了主。明人不说暗话，新阳乳业的改制既然已经启动，我们应该不用再撑多久了。我相信一定还会有人感兴趣，比按你的价格差价可能上亿，就算是比尔盖茨也不可能不在乎，但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谁是买家。我也坚信以后我们还会合作，不要忘了，我留了你一点东西做纪念。”

朱进起身冷笑道：“不用你提醒我也时刻记得。赤霞兄，我再次奉劝你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你不妨多与你的合作伙伴们商量商量，我就不相信你身边一个明白人都没有。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不用急着答复。——今天先这样吧。”

与朱进的这次见面和燕赤霞预想中的大相径庭，就算日后能在朱进背后掘到一座金山，也绝对接受不了他开出的跳楼大甩卖价钱。从心底感到一丝厌倦，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吧！

事隔两天后杨涛一早就急匆匆的来找燕赤霞：“燕总，昨晚云沙在线网站有篇帖子你看了没有？”

云沙在线是云沙影响力数一数二的网站，燕赤霞见杨涛如此紧张，皱眉问道：“什么帖子？”

“你看了就知道了，从昨晚到今天早上点击已经过万。”杨涛过来在燕赤霞的办公电脑上直接打开了网页，一个醒目的标题进入了燕赤霞的眼帘：《丧心病狂的黑手：谁谋杀了新阳乳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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