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宰相
作者:玉葬沉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87

一时间,偏厅鸦雀无声。.

顺着声音寻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一名老者身上,众人沉怔了片刻,神色为之一变,纷纷作揖行礼,口称:“见过黄相。”

看来,这老者便是当朝执宰黄潜善了,他多半是听得偏堂中的大吵大闹才出现。

马扩的刀尚举在半空,那家丁本是吓得魂飞破散,亏得主子及时出现,否则一条小命真就没了。他急是挣脱了马扩的束缚,几步扑倒在黄潜善脚下,泣声道:“黄相救小的啊,这歹人要杀小人。”

此时,听到内中动静,七八个士兵已是冲了进来,也不待黄潜善交待,便是四下将韩怀秋与马扩围了起来,只待宰相一声下令,即将他们拿下。

黄潜善并没有理会那家丁,但也没有下令士兵动手,他沉着脸喝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在老夫的相府中行凶。”

马扩虽怒气填胸,但也毫不慌张,将刀收了起来,拱手道:“下官马扩,乃是奉了信王之命,前来面圣。只因下官不给这厮行贿,故他一再的不让下官见黄相,所以下官恼怒之下,才想将他正法,唐突之处,还请黄相恕罪则个。”

黄潜善一听马扩之名,顿时神色一变。马扩成名已久,而不久之前的黄潜善,还只是一名小小的通判,只是后来康王即位,黄潜善有从龙之功,故而平步青云,不到两年的时间,便从一地方官直升为了当朝宰相。

黄潜善对马扩是早闻其名,但却未见其面,之前听闻他在河北组织义军抗金,却不想今朝竟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相府,更令他惊异的是,马扩竟还口口声声的称是奉了“信王”之命!

须知靖康之时,徽宗皇帝的众多皇子中,唯有康王侥幸逃出,其余据传尽被金人掳去了北方,那信王赵榛自然也在其中,而今他却突然出现在五马山,此间关系重大,黄潜善焉能不吃惊。

“原来是马廉访,老夫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没想到你会突然告访,实在是个惊喜呀。”黄潜善的表情立刻变得客气的多。

那家丁见着主子这般表情,顿觉不妙,估计着是不会替自己做主了,便是悄没声息的挪到了一边,准备溜走。

“小子,哪里跑!”韩怀秋眼急手快,大手一抡便将那家丁提了回来。

马扩这才想起,忙道:“黄相,此人公然收受贿赂,有辱黄相家风,还请黄相严惩之。”

黄潜善吞了口唾沫,明显是有些不情愿,但仍是装作惊怒道:“竟有这等事!来呀,将这二人抓起来,交给有司审问,若是他们果真敢行贿受贿,必要严惩不怠。”

“黄相,小的冤枉啊。”

“下官没有行贿啊,是他们胡说八道。”

……

他二人还待争吵,却被士兵们不容分说的拖了出去。

“二位既是奉了信王之命,必是有重要之事,快里边请吧。”黄潜善以为韩怀秋与马扩是一起的,边请他二人入内堂说话,边又问韩怀秋姓名官职。

韩怀秋还未答,马扩却先道:“这位就是在东京大破金兵两路人马的韩怀秋韩统制,此番下官南下,宗留守特命韩统制一路护送下官。”

那黄潜善一听得韩怀秋的名字,脸色顿为一变,转眼之神,态度便冷淡了许多,他忽然间停下了脚步,冷冷道:“原来与马廉访不是一路啊,军机大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位韩统制,就请你先在偏堂中再等片刻吧。”

黄潜善那脸色一变,韩怀秋便猜到了**分,他在离东京之前,曾打听过这位新任的宰相,原来杜充能任东京副留守,也与此人的推荐有关。现今看来,杜充多半是事先与黄潜善打了招呼,自己受这怠慢也就理所当然了。

好在韩怀秋此番只是奉命送马扩南下,其他的事也就与己无关,他便是淡淡道:“马廉访既已见着黄相,我也就放心了,我就先回馆驿了。”

马扩不知内情,他身负重任,也无法分心他事,只好暂与韩怀秋告别。

当天晚上,宗芳头一个回到馆驿,韩怀秋忙问面圣之事如何,宗芳却是叹息一声,摇头道:“不提也罢,我倒是见着了官家,也把上书呈了上去,但官家只看了一眼就丢在了一边,叫我先行退下,等候圣命。”

“那咱们就不急,慢慢等着吧。”韩怀秋宽慰道。

宗芳又是一叹道:“你是不知道,官家最善长的就是拖了,以往父帅的那些奏疏,官家哪一次不是拖个十天八天。这也就罢了,我真怕官家这一次又下旨把父帅训斥一顿,就父帅现在那身子骨,我真怕他会受不了。”

“急也没有用,也许官家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其实结果如何,韩怀秋早就知道,但见宗芳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也只好说些这样不痛不痒的宽慰话。

宗芳正郁闷之时,马扩却是兴奋冲冲的归来,韩怀秋见他一脸的喜色,料想此番必有所获,便道:“看马廉访这副样子,莫非是有好消息带回来?”

马扩一脸按捺不住的喜悦,道:“黄相已经将信王殿下的书信连夜送往了宫中,他老人家答应在官家面前进言,劝官家早派官军北上,接应信王殿下过黄河,如有可能,更可让信王坐镇河南。”

赵构将行在迁往扬州,对黄河以南尚在抵挡金人侵略的军民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如果有有信王坐镇河南,凭借其徽宗嫡子的号召力,必可极大的鼓舞两河的民心士气,于抗金大业来说自是极为有利的。

马扩对那黄潜善似乎是深信不疑,但韩怀秋却没他那么乐观,他冷静的说道:“据说李纲李公罢相,与此人的排挤有极大关系,他是主战还是主和,尚未可知,马廉访还是不要太乐观的好。”

马扩一怔,道:“无论如何,他好歹也是当朝执宰,出尔反尔的事,他不至于做得出来吧。”

韩怀秋冷笑一声,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深夜,行宫端福殿。

龙榻上,那身着黄袍的帝王,正自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的那一封书信。

他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他的眼神之中,流露着一种冷漠,那似乎是帝王某种必须的威严,又似乎是源于他本就冷漠的性格。

而在龙案之下,黄潜善端身而坐,如同木桩子一般,一动也不曾动,极立的想要保持着一种肃穆之状。

殿中,安静得令人窒息,甚至是烛焰的一丝跳跃,都仿佛可以听到细微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构将手上的书信放下,他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淡漠如水,叫人无法猜到哪怕一丁点他对这封信的看法。

“黄爱卿,这封信,你怎么看?”沉吟了半晌,赵构终于开口。

黄潜善忙是起身,他干咳了几声,似是在酝酿着说词,沉顿片刻之后,道:“臣以为,信王已死,这封信也是假的,至于那马扩,必是里通外国的叛贼,伪造此信,意图不轨,理应即刻处斩。”

赵构沉默了片刻,道:“但这信上所写,确是信王的笔迹,他是朕的亲兄弟,朕岂会认错。”

黄潜善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不管他是真是假,如果陛下想皇位永固,那么,信王他就必须死!”